奧斯多杰
青海民族大學單位
內外道的區(qū)分標準謅義自藏傳佛教傳入藏地以來就被許多學者紛紛議論,也對此各學者著書立說、各抒己見,直到近代也有個別的學者對此進行判別及分析。為什么要出現這種問題呢?藏傳佛教堅決反對斷見和常見這兩個認識上的極端,即反對把現實世界當做真正的實有,或絕對的虛無。對于藏傳佛教(內道)而言,這是一個非常嚴厲,且十分重要的事情。之所以這樣嚴格要求,是因為諸外道對世間的規(guī)律或所有的存在持有“斷”與“?!钡膽B(tài)度,其中(1)持斷見者不承認因果聯系,認為人死就如燈滅,無所謂善惡因果之說,對自己的行為無拘束,也不承認所謂因果不虛之說。(2)持常見者首先認為自己是常有的,不依內外因,認為世間外物都是由自己所創(chuàng)作,自己就是世間萬物的主宰,唯有崇拜和皈依于自己才又希望得到快樂和智慧。因此藏傳佛教極力排斥和辯駁諸外道的世界觀與學說體系。所以,藏傳佛教的各宗義文獻首先會對外道諸家的世界觀與學說體系進行簡略的介紹,然后進行辯駁排斥,最后會安立自己(內道)的世界觀與學說體系,進而分析內外道的區(qū)分。一、形成宗派分類的歷史淵源佛教在印度沒有誕生和普及之前,印度的學說體系和世界觀基本由婆羅門教和沙門思想控制和駕馭?!皩儆谄帕_門系統的各學派主張梵我一體,宣揚祭祀祈福;屬于沙門系統的各學派則主張輪回業(yè)報,宣揚苦行解脫,認為一切存在都是苦難。”①因此釋迦摩尼原先實修沙門主張的苦行解脫道,六年苦行以來釋迦摩尼佛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更沒有達到預期的境界。所以他放棄了苦行解脫道的執(zhí)著,重新各立門戶、獨創(chuàng)方案,走了一條既不屬于婆羅門所主張的膜拜神靈,祭祀祈福的道路,也不屬于沙門所主張的業(yè)可以決定禍福,苦行解脫道路,佛陀最根本的教義主張是所謂十二因緣、四圣諦、八正道?!坝腥苏f,世界上沒有一個宗派不是悲觀主義的;但是,像佛教這樣徹底的悲觀,還是絕無僅有的?!阿谶@說明佛教的起源最合理的解釋就是民族壓迫,人民群眾的苦難激發(fā)了佛陀的悲心,他的悲觀主義更是表達了人民群眾比較普遍的社會情緒?!爸劣诜鸾浝锬切╆P于釋迦摩尼遇到老人、病人和死人的故事,最原始的佛典里是沒有的?!雹鄯鸾淘谟《戎饾u得到普及和發(fā)展的同時與諸外道的思想路線形成了明顯的對立狀態(tài),于世間起源、因果關系、輪回觀念、修行見地、能否成佛等各種復雜性的問題方面展開了激烈的思想斗爭,如龍樹菩薩的《中觀根本慧論》(dbumartsashes》與陳那論師的《釋量論》(tshdmarnmvgrel)、《大般涅槃經》(myngnlsvdsbachenpovimdo)、法稱論師所著的《因明七論》(sthdmasdebdun)等都從廣義的角度去駁斥了著外道的觀點及學說體系。
在那之后佛教傳入吐蕃境地,前弘期的以蓮花生(pdmaamyunggns)、 靜 命 菩 薩(zhibaatsho)、 智藏(yeshessnyingpo)為代表,后弘期以阿底峽尊者(joborje)為代表,還有吐蕃時期的著譯師與各方學者共同努力下,佛教在西藏腹地得到了正統的傳播和對待。因此,在藏地佛教的傳播和擴散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機遇,與此同時在藏地逐漸形成了很多各具特色的宗派。1、寧瑪派(rnyingmapa)屬于藏傳佛教前弘前的教派,駁斥外道學說體系的宗義文獻主要有智軍(yeshesde)所著的《見差別》、隆欽·饒降巴(klongchenrbabymspa)所著的《宗論藏》與《如意藏》(及自釋)。2、薩迦派(saskyba)其法脈源于印度大成就者畢瓦巴(birlawpa),藏族譯師卓彌·釋迦益西(shesrabyeshes)創(chuàng)立。宗義文獻主要有薩迦班智達·恭噶堅贊(saskykundgvrgylmsthn)所著的《教義善說》和達倉譯師·西繞仁青(stgsthnglotswba)《達倉宗義》。3、噶當派(bkvgdmsba)的宗義文獻主要有衛(wèi)巴·洛色(dbuspablogsl)所著的《宗義廣說之庫》。3、格魯派(dgelugspa)又名新噶當派(bkavgdamsgsarma)。該派是藏傳佛教諸派之中最為著名、殊甚、聞思修、見地道等非常齊聚及修行次第非常嚴格的教派之一。也是“自空中觀見”“中觀應成派”最具代表性的繼承者,也是雪域歷代高僧大德們贊嘆對象及研習的主要目標。宗義文獻資料也是數不勝數,這里不能進行一一的介紹,所以只能從中找出幾個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如二世嘉木樣·恭卻晉美旺波(dkonmchogajiksmeddbngbo)所著的《宗義寶鬘論》、三世土觀·洛桑卻吉尼瑪(tuvubkwnblobzngchoskyinyima)所著的《土觀宗義》等。5、雍仲苯教(gyungdrungbonpo)。該教是在繼承原始苯教教規(guī)儀式的同時逐漸吸取藏傳佛教的教義教規(guī)、學說體系、基本理論等作為基礎而建立的一個具有藏族傳統的文化內涵又有佛教精華的一個新型宗教。“為此,不少學者將苯教列入藏傳佛教的宗派之中,甚至認為苯教可代表西藏喇嘛教”④。宗義文獻主要有夏匝·扎西嘉參(shrrdzabkrshisrkylmtshn)所著的(嘉言寶庫》、降知·智美奧色(skyngspruldrimedvodzer)所著的《苯教宗義建立明燈》等。以上宗義文獻均對內外道宗派分類上,各授己見、獨創(chuàng)風道、各領風騷,具有很足的說服力和很充實的學術價值及文獻資源價值。
二、按時間先后列舉出幾個不同宗義文獻中內外道的區(qū)分標準1、衛(wèi)巴·洛色(dbuspadloksal)所著《宗義廣說 之 庫 》(grubmtharnmprbshdpvimdzod)中:(1)“ 從 這邊法向外傾倒及見這邊智慧所擬的為生起痛苦執(zhí)勤者屬外道宗派;在三大阿僧祗劫中釋迦摩尼佛所積一切功德欲求使世間離苦,涅磐入安樂,獲得天人果位等世間諸安樂竅門乃是內道宗派也。同樣,對貪愛遮止貪戀乞食,無事作勞遮止苦修是行二邊斷離,果位能越三世之頂者是內道佛陀道,不承認這些的為外道宗派也?!雹?、隆欽·饒降巴(klongchenrabvbyamspa,1308—1363)所著的《宗義寶庫》(krubmthamdzod)中:即承認三寶視為(佛、法、僧)自己的皈依對象,又承認四法印者稱內道,不承認以上兩者為外道宗派也?!雹?、集資·曲吉嘉參(rjebtsunthosrkylmtsn)所著的《宗義建立》(grubmthavrnamgzhag)中:一心承認三寶(佛、法、僧)為自己的皈依對象,除此之外不承認其他皈依對象的是內道佛家宗義善說之人?!雹?、達倉譯 師 · 喜 饒 仁 青(stgtshanglotsavbashesrabrinchen)所著的《邊通宗義》(krupmthavkunshaes)中:主要從觀點、修為、行為、果位四個進行了逐步的解說。(1)觀點:遵從四法??;(2)修為:能越世之頂者;(3)行為:不墮苦修邊,不貪戀乞食物;(4)果位:安住解脫道,涅槃寂靜承認滅諦?!雹?、第二世嘉木樣·協巴道吉(kunmkhyenajamdbyngsbzhdpa)所著的《宗義攝說五面妙音》又名為《教派廣論》(gupmthavrnmgzhgkdongsgrdpyngs)中:首先從教法、教主、觀點劃分了內外道區(qū)別,觀點依四法印,修為脫離世之頂,行為離二邊,果位承認滅諦之法。教主離二障不離者為外道,承認皈依外道教主乃為過失,不離我執(zhí)為外道而斷棄我執(zhí)者為內道也?!雹?、恭卻晉美旺波(dkonmchogvjigsmeddbangpo)所著的《宗義寶鬘》(grubmthavrinchenphrengba)中:“從內心深處皈依三寶(佛、法、僧)者,就是佛教徒:不把心轉向三寶而皈依世間神祗的,就是外教徒。外教與佛教的宣說宗義者也有差別,這可由導師、教法和見解三方面來區(qū)分。佛教各派的宣說宗義者具有下列三種特征:1、他們的導師已盡斷一切的過失,并圓滿種種的功德。2、他們的教法不會傷害有情眾生。3、他們主張“常、一、自主之我空”的見解。”⑩7、章嘉·若貝多杰(lvcngskayrolbavirdorje)所著的《章嘉宗義》(lcangskykrubmthav)中:簡易的內外道可以從是否承認三寶作為自己的皈依對象進行區(qū)分,依者為內道者則不依者為外道也。承認皈依三寶者需按《菩提道次第廣論》所教授,以熟知三寶勝利、區(qū)別、承認、不別說為標準。內外道的區(qū)別主要依據阿底夏尊者與宗喀巴大師所開示作為標準是重中之重?!?、土觀·洛桑卻吉尼瑪(thuvubkwanblobzangchoskyinyima)所著的《土觀宗義》(thuvubkwangrubmthav)中:在這世間許諾的教主,及解縛建立之開示雖之多,堅固世間根基所作方便,涅槃之道只有佛陀言。那些急迫需要解脫的的人,能為稀貴真實路徑的,善逝教法唯獨有一個,佛陀乃是唯一量士夫?!?、集資·洛桑諾布(rjebtsunblobzangnorbu)所著的《宗義建立明說佛教莊嚴明燈》(grubmthavirnmgzhg)中:主要注重養(yǎng)身者為外道人士,注重調伏內心者為內道人士也?!?0、格西 ·喜饒嘉措(dgebshesshesrbrgaymtsho)所著的《政教宗義》(chossridgrubmthav)中:佛陀利益于世間,法乃不傷害有情眾生,對此一心隨從者,也作不傷害有情眾生。長期踐行諸善業(yè),于此生起菩提行,經常行為不作惡,為眾開示向于善。還俗者或諸比丘,受聽他者言語教,未有傷害之語錄,經常心持諦善行為內道。愛住于兇惡寒林,欲吃骨髓與脂肪,猛厲喜于殺有情,得于大自在天教言。論著彌漫殺生味,對此高度重視者,經常行于殺生業(yè),如此怎能吸引諸智者為外道也。”11、降珍·智美奧色(skyngspruldrimedvaodzer)所著的《苯教宗義建立明燈》(bongyigrubmthavrnmgzhggloggisgronme)中:以皈依處、教主、觀點、行為、果位,來分辨內外道的區(qū)別。其中皈依處是以是否承認三寶為基礎,教主是以是否承認師祖協饒為依據,觀點是以是否承認苯教四法印為藍本,行為是以是否遮二障積二資為標準,果位能否越世間頂為界限?!?/p>
三、綜述以上文獻中內外道劃分的異同藏傳佛教的宗義文獻,是在接受印度佛教晚期大乘佛學的基礎上形成的,并且印度大師和譯師傳入西藏的學說思想中,無論是前弘期的蓮花生大師(pdmaabyunggns)、靜命(zhibaztsho)、蓮花戒(Kamalasila)、智藏(yeshessnyingpo),后弘期的阿底峽尊者(joborjedpalldnAtisha)都是以大乘中觀思想為主。佛教傳入西藏的路徑也不僅僅只限于印度,還有從唐朝、尼泊爾、西域、于闐等地。正如黃奮生在《藏族史略》中所言:“一個在松贊干布的主持下,有印度譯師古薩熱譯有《大般若經》等,印度譯師婆羅門香噶熱譯有《律藏》;一個在尼泊爾赤尊公主的主持下,由尼泊爾譯師西拉曼珠譯有《華嚴經》等;一個在文成公主的主持下,由僧大天壽和尚譯有漢族的《醫(yī)藥、醫(yī)方、醫(yī)療法和歷算等》等”。此外,還在松巴·意西班覺在《佛教如意寶樹史》中所言:“藏王赤德祖丹時期,許多西域和唐朝的出家僧人抵達吐蕃,由湛噶·莫勒噶夏(brankamulekasha)等人翻譯了《百業(yè)經》(mdosdelasbrgyapa)、《金光明經》(gservod)和醫(yī)術書等?!笨梢钥闯龇鸾虃魅胛鞑氐穆窂绞秦S富復雜的,也遇到了西藏本土宗教(苯教)的阻撓與排斥。佛教最初可以在西藏地區(qū)扎根發(fā)展,吸取了很多苯教學說的理論見地,使得讓自己的教法、教規(guī)更加貼近群眾日常生活,在贏得廣大信眾的信賴方面做了很多的改革與創(chuàng)新。但是,佛教的基本理論知識、認識對鏡、研究方法等框架絲毫沒有任何變化,繼續(xù)繼承了駁斥外道斷邊說、常邊說。以及安立我方的毗婆沙宗、經部宗、唯識宗、中觀宗等由低到高依次遞進的順序排列。僅僅是對于內外道的區(qū)分標準而言,以上不同宗義文獻的觀點大同小異、如出一轍、基本都是以是否承認三寶(佛、法、僧)為基本皈依對象為界限。而對于內外道人士的區(qū)分標準以上宗義文獻均以“四法印”為基礎,比如像衛(wèi)巴·洛色(dbuspadloksal)所著《宗義廣說之庫》、達倉譯師·喜饒仁青(stgtshanglotsavb ashesrabrinchen)所著的《邊通宗義》、降珍·智美奧色(skyngspruldrimedvaodzer)所著的《苯教宗義建立明燈》,分別從觀點、行為、修為、果位區(qū)分了內外道的區(qū)別,四法印是觀點的主要內容,其中行為、修為、果位則是與其他宗義文獻不同的主要成分。因為四法印是佛教思想中最為基本、最具高度歸納起來的主體觀點。但從終極的意義上講,藏傳佛教觀點的特點和性質,決定著藏傳佛教的行為、修為、果位和其它一切方面。因此,首先要理解其哲學觀點的思想,要理解其教法意義。佛教的主線觀點和基本理論也絕不會脫離“四法印”的哲學框架和學說體系。結語藏傳佛教宗義文獻的核心內容是以整理和組織印度佛教各宗派的教義思想為主,但是藏傳佛教學在闡明印度佛教諸論師的思想傾向上是有著自己的價值判斷趨向。特別在中觀學派的內部分類中,那些表示中觀學派內部分類的重要用語與分類方法,實際上是出現在藏傳佛教各學派創(chuàng)始人的文獻中,而并非出現于佛教在印度時期的文獻中。上面也簡略介紹了藏傳佛教宗派分類的的依據則來自于像《中觀根本慧論》與《釋量論》這樣的經典當中,宗派分類的方法基礎也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由歷代高僧大德付出畢生的精力后從中獲得的智慧結晶。內外道的區(qū)分標準若從細微入習,我們不難發(fā)現有很多的不同之處與各自的獨到見解。但是區(qū)分的基本原則與基礎框架并沒有脫離“三寶”與“四法印”等核心的學說體系與理論框架。
因此,在人類發(fā)展史上,宗教哲學與世俗哲學一樣,都反映出一個民族在特定時期的認識水平和思維能力。對以上諸宗義文獻分析中我們也不難發(fā)現對于內外道分類方法的來源應追溯于藏傳佛教的特殊性。因為藏傳佛教是站在印度佛教與漢傳佛教的肩膀上而構建的。吸收了兩個哲學思維高度發(fā)達的民族的宗教哲學思想,因而藏傳佛教哲學理論的起點高,具有很強的思辨性、抽象性、辯證性。雖然各宗派學者有不同的研究特色與分析視角,但有時也有歸類統一、視角一致等相同之處。出現這樣不同的版本著作及出類拔萃的觀點是有一定的歷史原因與社會因素,更是由不同的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所造成的。所以西藏自古以來是一個非常重視學術與重視軟實力的一個偉大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