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欣,郭楊志,杜霄壤,吳孟晉,朱 云,馮興中
中藥在我國被廣泛應用,幾千年以來,中藥是中華民族治療各種疾病的手段之一。通常認為中藥是天然的,安全有效,但臨床上也發(fā)現中藥誘導的肝損傷(herb-induced liver injury,HILI)病例并不少見。HILI也屬于藥物性肝損傷(DILI)的范疇[1]。由于缺乏特異性診斷標志物,臨床上診斷HILI較為困難。我們總結分析了收治的75例HILI患者的臨床特征,現報道如下。
1.1 病例資料 2015年1月~12月我科收治的HILI患者75例,男性27例,女性48例;年齡為5~65歲,平均年齡為(42.23±1.92)歲。根據2014年美國胃腸病學會推薦的DILI診斷標準[2],即根據詳細的詢問用藥病史、血液生化檢驗、肝膽影像學和肝組織病理學檢查,以因果關系評分(Roussel U-claf causality assessment method,RUCAM)標準等進行排除性診斷,RUCAM量表分析:超過8分,高度可能;6~8 分,可能性大;3~5 分,可能;1~2 分,不太可能;等于或小于0分,除外。納入患者有明確的中藥應用史,RUCAM評分>3分。臨床分型標準[2]:59例肝細胞損傷型:R【(發(fā)病時ALT/正常值上限)/(發(fā)病時ALP/正常值上限)】 ≥5;11例膽汁淤積型:R<2;5 例混合型:2≤R<5。慢性化診斷標準[2]:肝功能異常時間持續(xù)6個月以上。排除標準:住院時間少于1周;RUCAM評分<3分,用藥史不明確或應用西藥或中西藥聯合應用或應用保健品者,排除其他導致肝損傷的原因,如遺傳、代謝、病毒、酒精、自身免疫等。
1.2 研究方法 采用回顧性調查方法,收集患者一般情況、用藥史、臨床表現、凝血酶原時間(PT)、凝血酶原活動度(PTA)和國際標準化比值(INR)等凝血功能指標、白細胞總數(WBC)、中性粒細胞百分比(N)、嗜酸性粒細胞百分比(E)、紅細胞總數(RBC)、血紅蛋白(HGB)、血小板總數(PLT)等、血清白蛋白(ALB)、丙氨酸氨基轉移酶(ALT)、天冬氨酸氨基轉移酶(AST)、總膽紅素(TBIL)、堿性磷酸酶(ALP)、γ-谷氨酰轉肽酶(GGT)、總膽汁酸(TBA)等肝功能指標和尿素(BUN)、肌酐(Cr)、影像學檢查結果和RUCAM因果關系評分。進行RUCAM評分時,在“藥物肝毒性已知情況”方面,中藥方劑中含有《中國藥典》(2010年版)記載的“有毒”并有肝毒性相關報道的中草藥類似于“在說明書中已注明肝毒性”,計2分;含有《中國藥典》(2010年版)未記載“有毒”,但有相關肝毒性報道的中草藥,類似于“曾有肝毒性報道,但未在說明書中注明”,計1分。
1.3 統(tǒng)計學方法 計數資料以百分率(%)表示,組間比較采用卡方檢驗。計量資料符合正態(tài)分布,以(±s)表示,采用One-Way方差分析,組間差異比較采用最小顯著差異(LSD)法,對不符合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以 M(P25,P75)表示,采用 Wilcoxon 秩和檢驗。應用SPSS 23.0統(tǒng)計軟件進行分析,P<0.05被認為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基礎疾病情況 本組納入的75例HILI患者基礎疾病見表1。
表1 75例患者基礎疾病情況(%)
2.2 導致HILI的可疑中藥成分 75例HILI患者中有36例患者有服用不明成分中藥史,在能提供中藥成分的39例患者中,健胃消食片和口炎清顆粒導致HILI各1例,以上兩種藥物未見HILI報道,其余按服中藥中所含可疑致病成分總結如表2,其中何首烏致HILI是最多的。
表2 75例患者應用可疑中藥成分情況(%)
2.3 急性和慢性表現情況 在75例患者中,63例(84.0%)為急性起病,12例(16.0%)為慢性起病,各組急慢性表現見表3。
表3 急慢性HILI患者臨床分型情況(%)
2.4 臨床癥狀和體征情況 各組臨床表現、查體和肝臟影像學結果見表4。HILI中最為常見的癥狀依次為黃疸、乏力、納差、惡心、瘙癢、腹水,無癥狀者僅有3例,出現肝硬化者極少,僅見1例,雖各組中黃疸、乏力、納差常見,但相比較,并無統(tǒng)計學差異(P>0.05),各組瘙癢發(fā)生率存在統(tǒng)計學差異(P<0.05)。
2.5 各組血常規(guī)、血生化和凝血功能指標比較 見表5。
表4 臨床癥狀和體征情況(%)
表5 各組血常規(guī)、血生化和凝血功能指標(±s)比較
表5 各組血常規(guī)、血生化和凝血功能指標(±s)比較
與其他兩組比,①P<0.05
膽汁淤積型(n=11)WBC(×109/L) 6.0±2.8 6.5±3.1 6.5±4.0 N(%) 54.5±11.4 60.9±13.5 52.4±12.8 E(%) 1.8±1.7 3.9±2.2① 1.7±1.1 RBC(×1012/L) 4.5±0.6 3.7±0.7 4.3±0.7 HGB(g/L) 135.3±19.1 116.4±17.6① 125.7±21.9 PLT(×109/L) 229.8±63.2 279.6±153.7 210.9±70.3 ALB(g/L) 36.5±4.4 36.8±4.1 35.3±6.4 TBIL(μmol/L) 148.0±127.0 150.8±102.6 128.8±76.2 INR 1.1±0.2 0.9±0.1 1.0±0.1 ALT(U/L) 623.4±450.2 84.4±57.4① 179.5±75.5 AST(U/L) 438.1±359.8 78.8±43.7① 357±349.3 ALP(U/L) 178.6±95.7 286.2±101.9① 189.9±67.9 GGT(U/L) 181.1±154.7 227±359.2① 173.5±134.9 TBA(μmol/L) 124.7±99.0 104.2±95.3① 142.9±109.4肝細胞損傷型(n=59)混合型(n=5)
2.6 預后情況 經停用可疑致病藥物和常規(guī)護肝治療后,74例治愈出院,僅有1例轉為肝硬化。無1例患者發(fā)生肝衰竭或死亡。
HILI也屬于藥物性肝損傷[1,2]。藥物性肝損傷與多數類型急性和慢性肝損傷類似。由于缺乏客觀和可靠的確診檢驗,對藥物性肝損傷發(fā)病機制未能充分認識[3]。本研究通過對75例臨床HILI患者臨床特征進行分析,希望有助于增加對HILI的認識。HILI是排除性診斷[2],常需要除外病毒性、自身免疫性和代謝性等相關病因。在自身免疫性肝病診斷評分標準中存在肝組織學檢查[4],因此本研究收集的患者均是經肝穿刺檢查診斷的,且除外其他病因導致的肝功能異常者。
肝臟在藥物代謝方面起了重要作用。理論上,多數藥物都能誘導藥物性肝損傷。由于有36例患者未能提供相關中藥成分,本研究根據相關肝毒性報道的中草藥,對39例患者中導致HILI的可疑中藥成分分析發(fā)現,何首烏所致肝損傷者比例最高。中醫(yī)認為何首烏能補精益血,固精益腎,健筋骨,烏發(fā),為滋補良藥,常用于治療婦科疾病、烏發(fā)和保健。因此,本研究發(fā)現以上三類病變居于中藥治療的基礎疾病的前五位之中。
肝細胞和膽管上皮細胞是HILI損傷的主要靶細胞[1]。基于受損靶細胞類型,HILI主要分為肝細胞損傷型、膽汁淤積型和混合型[2,6]。本研究結果發(fā)現HILI以肝細胞損傷型最為多見,混合型最少見,臨床上多以急性起病,極少出現慢性化,表明中藥導致的是肝細胞損傷。
對肝臟的損傷,不管是急性或慢性,最終會導致血清轉氨酶水平升高[7,8]。肝細胞損傷型血清ALT和AST均大于正常值上限10倍以上,與膽汁淤積型和混合型組比,存在統(tǒng)計學差異。但轉氨酶絕對值不能預測肝病的嚴重程度[9],轉氨酶明顯升高者(大于參考值上限10倍)表明為急性肝損傷[7]。
BA在肝臟中合成,是膽汁的主要成分。肝細胞可分泌膽汁,隨后經過膽管上皮細胞將膽汁運送至十二指腸[10]。膽汁流減少可導致膽汁淤積,其特征是肝臟和血清BA水平升高[11]。已公認循環(huán)血TBAs是檢測肝損傷的臨床標志物,能反映肝臟正常排泄功能紊亂[12]。TBAs改變常是肝細胞損傷和/或肝膽損傷的指標[12]。藥物可損傷肝細胞和膽管上皮細胞,導致膽汁淤積發(fā)生。因此,藥物性肝損傷也屬于膽汁淤積性肝病[13]。本研究中三組TBA均大于正常上限10倍以上,表明肝細胞和/或膽管上皮細胞受藥物損傷后形成了明顯的肝內膽汁淤積。
血清ALP和GGT升高是膽汁淤積最具有特征性的早期表現[14]。在膽汁淤積時,血清ALP活性升高主要原因是由于肝臟合成增加,以及隨后釋放肝臟ALP至肝竇血流中所致[15]。血清ALP主要有三個來源:肝、骨和腸道[15]。在臨床實踐中,區(qū)分ALP升高的來源是通過聯合其他酶檢測來完成的。臨床常使用GGT證實ALP水平升高是肝源性的[16]。GGT是一種肝酶,位于多數細胞和器官組織的細胞膜上,但最常位于肝細胞上,臨床實踐中常規(guī)用于以輔助表明肝損傷[17]。血清GGT是存在膽管或肝臟損傷的一個敏感指標[16]。可是,由于GGT缺乏特異性而使用受限,因為許多非肝臟疾病可導致其升高,包括糖尿病、甲狀腺功能亢進、慢性阻塞性肺病和腎衰竭[16]。本研究中三組ALP和GGT均出現明顯升高,表明均是肝源性損傷。
膽紅素是網狀內皮系統(tǒng)內血紅蛋白的代謝產物。膽紅素的形成主要在肝臟和脾臟的網狀內皮細胞中[16]。因此,總膽紅素是肝臟代謝能力的檢驗指標。膽紅素升高不是膽汁淤積的標志,其在肝細胞性肝損傷時也升高,不能用于區(qū)分這兩種損傷類型[9]。高膽紅素血癥是肝細胞性損傷和膽汁淤積性損傷的結果[8]。肝臟排泄功能喪失50%以上時,血液中結合性膽紅素水平才升高。因此,膽紅素水平是一個肝病嚴重性的標志,是幾乎所有肝病預測評分的組成,包括Child-Pugh-Turcotte和終末期肝病模型評分[9]。DILI嚴重性指標中也將膽紅素列入其中[6]。本研究三組中由于膽紅素水平無統(tǒng)計學意義,病情嚴重程度無顯著差異,在臨床表現方面也出現類似的表現,如黃疸、乏力、納差,除1人出現肝硬化外,肝功能均恢復正常。
肝臟是白蛋白和多數凝血因子合成的唯一器官。因此,白蛋白和凝血酶原時間是肝臟合成功能的真實標志物[8]。由于血清白蛋白的半衰期長,約21天,血清白蛋白水平在急性肝病中并未受累,而凝血因子半衰期要比白蛋白短,PT/INR是急性病變時檢測肝臟合成功能的最佳的敏感指標[8]。三組中都以急性病變?yōu)橹?,但白蛋白和INR均正常,表明肝臟合成功能未受影響。在肝細胞損傷時,可在無病原菌情況下出現炎癥反應,這種藥物誘導的肝損傷屬于一種無菌性炎癥[18,19]。由于是無菌性炎癥,因此三組在血常規(guī)指標方面無統(tǒng)計學差異。在臨床癥狀方面,混合型組中瘙癢與其他兩組比顯著多發(fā),其癥狀類似于膽道梗阻,提示在臨床上,患者瘙癢癥狀明顯時,要考慮到混合型膽汁淤積的可能。
總之,我們通過對75例中藥誘導的肝損傷患者臨床特征的分析表明,肝細胞損傷型占多數,多數呈急性起病,臨床表現為黃疸、乏力、納差,轉氨酶和膽紅素水平升高,各組中肝臟合成功能正常,病情嚴重程度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