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迦村的孔雀茶館

孫秋菊

孔雀茶館的休閑老人。攝影/唐朝暉

科迦村位于普蘭縣東南部，距離尼泊爾15公里，被譽為“邊境第一村”。村里以科迦寺為中心，在寺院周圍分布有7個藏式茶館，孔雀茶館就是其中一間。

正如《嫁給西藏》一書所言：“茶館酒肆，是一個多維立體的成像工具，生動地呈現(xiàn)出一個城市市井生活的真相。情感與欲望，常常不是因為對現(xiàn)實與歷史的深層次的憂患，而是從直接的生活表層，即從柴米油鹽這一類生存狀態(tài)所引發(fā)。它反映著市民真實的日常生活和心態(tài)，表現(xiàn)出淺近而表面化的喜怒哀樂。在這里，我看到真實生活鏡頭里的藏族人?！?h3>孔雀茶館的客人大多數(shù)是本村的人

孔雀茶館裝修比較簡單，大廳內5張木質的長桌、9張木質的長椅，椅子上墊著彩色的坐墊。茶館是由阿佳次仁央宗和阿佳桑吉合伙開的，至今已有八年。平時兩個阿佳都在茶館里忙活，但是輪到幫村里人拆房子或放牛的時候，就留一個照看茶館。

我接觸最多的是阿佳次仁央宗，才認識兩天她就邀請我去她家里住，最有感染力的是她“哈哈”的笑聲，每次都笑得只見牙不見眼。她會說一點漢語，我們偶爾還會在微信上交流。

我第一次推門走進孔雀茶館的時候，里面座無虛席，對于我這個異地人，大家齊刷刷地盯著我看，眼里充滿了好奇。我匆忙找了個位置坐下，默默地點了一碗藏面。

孔雀茶館的藏面是由青稞制成的，比我們平時吃的面要粗一些，入口爽滑有嚼勁，里面會加一些碎牦牛肉。不過，我更喜歡素藏面，讓阿佳多放花生。茶館制作有甜茶，茶是尼泊爾的紅茶，把茶倒入水中，再加入牛奶一起煮，甜茶就制作出來了。

茶客們不分民族、職業(yè)、年齡坐在一起喝茶說話。大家置身于茶館，放下原來的身份，共享喝茶時光。 攝影 / 蕭秋菊

每天來孔雀茶館的大多數(shù)是本村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早上十點多，會三五人結伴一起來茶館，點一碗藏面和一杯甜茶，當作早飯。下午一兩點鐘，來茶館吃午飯的人比較多，他們有的是在村里幫忙拆舊房子的村民，有的是村里的干部職工，有的是前來朝拜的牧民。午飯后茶館里比較冷清，只有三四個年紀大的老人在閑坐。藏戲團的前任團長和另一個爺爺就經(jīng)常在茶館里邊聊天邊小酌幾杯啤酒，還有已經(jīng)退休的爺爺在這里玩骰子，老板有事情的時候他們還會幫忙看店。

薩嘎達瓦節(jié)期間，來科迦寺朝拜的人很多，茶館前面停滿了車輛。他們朝拜完科迦寺，會來茶館休息和喝茶。都是好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從包里拿出自己帶的肉干和吃食，再在茶館里點一壺甜茶;沒帶食物的人就直接在茶館點餐。邊吃飯邊安排接下來的行程，或回家或去岡仁波齊朝拜。

在茶館，茶客們不分民族、職業(yè)、年齡坐在一起喝茶說話，或交談國家大事，聊日常瑣碎，或說村里的建設，等等。這時候，大家置身于茶館，仿佛已經(jīng)忘記了原來的身份，只是共享喝茶時光。

茶館里的交流時光

在科迦村調研期間，孔雀茶館是我每天必去的一個地方，有時候我會在這里向他們請教村里的生產(chǎn)生活情況，或者拿著電腦記錄文字，要么就是靜靜坐著，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觀察他們，以至于短短一個月聽到了很多故事。

我第一次見到村里的歐珠書記，也是在孔雀茶館。他圓圓的臉，長頭發(fā)編著辮子盤在頭上，戴著帽子，抽鼻煙是他的顯著特征。當時我在吃藏面，他坐在我旁邊，我順道給他點了一杯甜茶。

歐珠是2013年被選為村委書記的，這六年來為了科迦村民脫貧致富他嘔心瀝血，東奔西跑，先后成立合作社、建設公共設施、修路等，為村里謀了很多福利。

歐珠書記要忙村里的事情，沒法顧及家里，家里的農(nóng)活全靠母親一個人，他的兒子加央在上完初中后，就輟學了，回家?guī)蛬寢尭苫?。從這個事情，我們能夠知道，作為一名基層干部真的很不容易，為了大家就要舍棄小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堅守在守護邊境地區(qū)的崗位上。

我的朋友扎西拉姆是科迦村的駐村干部，我們也是在茶館里熟識的。她爽朗、熱情、大方，就像個小太陽，會吸引人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她經(jīng)常幫我做翻譯，可以說沒有她，我在科迦的調研會大打折扣。

故秀（僧人的意思）云丹，負責掌管科迦寺文殊菩薩大殿鑰匙。他在日喀則俄爾寺學習過兩年，會講漢語、英語、尼泊爾語以及日喀則話。我、拉姆還有故秀云丹，我們一起在茶館里喝茶，聽故秀云丹說佛法。故秀云丹是一位博學多才的人，每天做完寺院的工作，他都會抽時間看書，各方面書籍都有涉及，但多數(shù)還是關于宗教的書籍。他說，學習就是生活，生活在學習里面很幸福。

在孔雀茶館會時常看到尼泊爾人

背著一大麻袋的辣椒在科迦村做買賣的青年，是我第一次在科迦村見到的尼泊爾人。在我住的扶貧賓館對面的藏式老房子里，住著一群來自尼泊爾的租客，他們有的在工地上搬磚，有的會在農(nóng)忙時節(jié)，幫助村里人干農(nóng)活等。在孔雀茶館，會時?？吹侥岵礌柸说纳碛埃麄兌际且匀壕鄣姆绞阶谝黄穑屠相l(xiāng)敘敘舊。

在甜茶館里，他們能找到家鄉(xiāng)的味道，尋找到在外求生的慰藉，從他們喝茶時臉上的滿足就能夠看出，他們是一群為生活勞碌奔波又不失堅毅的旅人。

孔雀茶館對于來到這里的人而言，只是人生旅途中一個暫時歇腳的地方，待整理好行裝，他們就會再次出發(fā)。而對于茶館而言，正因為有不同的人們駐足，茶館里的甜茶才更加香氣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