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全明詞》中朝鮮詞人蘇世讓的性別應為男性,是16世紀李氏朝鮮王朝的大臣和外交官員。其詞《憶王孫·殘風春雨》應是與明朝外交官員薛廷寵互相唱和而作。
關鍵詞:蘇世讓;薛廷寵;《全明詞》;《燕行錄》;《明詞綜》
作者簡介:禹精超(1993.5-),男,漢族,山西運城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現(xiàn)就讀于河北大學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6-0-01
饒宗頤、張璋先生編纂的《全明詞》中輯錄有朝鮮女詞人蘇世讓的兩首詞作,其內(nèi)容如下:
蘇世讓 女,朝鮮人。
菩薩蠻? 春閨
若到晚鐘春已過。春光此日傷時暮。誰送斷腸聲。黃鸝知客情。? 山光嬌靨濕。似帶傷春泣。綠酒瀉新杯。卷簾空抱琴。
憶王孫? 殘風春雨
無端花絮曉隨風。送盡春歸我又東。雨后嵐光翠玉濃。寄征鴻。家在青山萬柳中。
無獨有偶,16世紀朝鮮文壇上也有一位男性蘇世讓,朝鮮史籍《燕行錄》對其生平有詳細的記載:
蘇世讓(1486-1562),字彥漁,號陽谷?!胫问吣辏?504)進士,擢弘文館直提學兼藝文館應教。敏于史才,尤善辭令,涉外教旨,多出其手。四任迎華使節(jié),應對得體,頗為明朝使臣贊賞。嘉靖十三年(1534),以賀生皇太子正使入京師。明禮部尚書夏言與世讓交好。赴北京時,率侄蘇巡同行,巡亦有《燕行錄》傳世。有《陽谷集》十四卷傳世。
《燕行錄》詳細記載了這位男性蘇世讓的家世,生卒年和做官經(jīng)歷。那么,《全明詞》中的朝鮮女詞人蘇世讓與朝鮮外交官蘇世讓之間是否有什么關系呢?
中國與朝鮮作為一衣帶水的鄰邦,世代友好。明清時期,朝鮮曾多次派使臣來中國進行政治、經(jīng)濟、文化之間的交流與學習,蘇世讓就是嘉靖時期朝鮮的外交官員之一,他曾經(jīng)在嘉靖十三年(1534)代表朝鮮出使明朝。同樣,明朝政府也會選派官員出使朝鮮。閑暇之余,明朝使者和朝鮮文臣們在詩酒雅會上互相寫詩唱和,這些唱和作品后來被輯錄出版,名為《皇華集》。
嘉靖時期出使朝鮮的外交官員中,就包括工科給事中薛廷寵?!度髟~》輯錄有薛廷寵的兩首詞作并附有小傳:
薛廷寵? 字萃軒,福清人。生卒年不詳。明嘉靖十一年(1532)進士。官工科給事中,出使朝鮮。與華察使蘇世讓、成世昌等唱和。有《皇華集》四卷。
謁金門 惜春
春三月。懊惱荼蘼芍藥。香車寶馬長安陌。轉眼芳菲歇。況是天涯孤客,日繼領頭白雪。昨夜小窗疏雨。滴敧枕羅衣濕。
蝶戀花 殘風春雨
綠楊枝上黃鸚小。長路關情、花鳥三春了。云水迢迢鄉(xiāng)夢杳。夭桃秾李空開笑。? 江笛一聲天正曉。雨色愁人、征騎忙多少。紫荇風牽羅帶繞。晚來頓覺清寒峭。
從《全明詞》給出的資料可以看出:其一,薛廷寵曾經(jīng)作為外交使者之一出使朝鮮,并與朝鮮大臣蘇世讓有過文學唱和。其二,《全明詞》中女詞人蘇世讓的詞作與薛廷寵的詞作有多處相似之處,如標題都有“殘風春雨”四字;內(nèi)容上都寫春天的景色;主題上都表現(xiàn)出傷春、惜春的心境。
那么《全明詞》中的朝鮮女詞人蘇世讓和朝鮮外交大臣蘇世讓是否為同一人?僅從小傳和詞作內(nèi)容上并不足以斷定。
清人王昶(1725—1806)編有《明詞綜》12卷,選錄明代詞人380家,其中對蘇世讓《憶王孫·殘風春雨》一詞亦有記錄,內(nèi)容為:
憶王孫? 和薛翠軒副使
無端花絮曉隨風。送盡春歸我又東。雨后嵐光翠玉濃。寄征鴻。家在青山萬柳中。
將《全明詞》與《明詞綜》相比較,可以發(fā)現(xiàn),二書所選錄的《憶王孫·殘風春雨》一詞在副標題上有所區(qū)別:《全明詞》為“殘風春雨”,而《明詞綜》則是“和薛翠軒副使”。這就清楚地表明此詞正是外交官員蘇世讓與薛廷寵唱和的作品之一。另,《全明詞》對所收錄的詞作皆注明了出處來源,而蘇世讓的兩首詞作都來自于《蘭皋明詞匯選》一書。此書乃是清代康熙年間嘉興人顧璟芳、李葵生、胡應宸三人編纂的一部明代詞選集。三人在輯錄保存詞作的同時,也對詞作進行了點評和注釋。胡應宸在蘇世讓的《憶王孫·殘風春雨》一詞下注釋曰:“君朝鮮人也,與華使君有唱和作,可見文教之遠云?!贝俗⒁嗫梢宰鳛樘K世讓真實身份的佐證。
因此可以斷定,《全明詞》中女詞人蘇世讓的真實身份應該是朝鮮外交官蘇世讓,性別亦為男性。朝鮮民間至今仍然流傳著蘇世讓與16世紀朝鮮才媛黃真伊(1506-1544)的浪漫愛情故事。明末清初朝鮮人任埅(1640-1724)的詩話《水村漫錄》曾詳細記錄了兩人交往時的情景:
蘇陽谷世讓,少時以剛調(diào)自許,曰:為色所惑者,非男子也。聞真才色絕世,與朋友約,曰:吾與此姬同宿三十日,即當別離,不復一毫系念,過此限,若更留一日,則汝輩以吾為非人。行至松都,見真,果名姬也,仍與交歡,限一月留住,明將離去,與真登南樓飲宴,真少無辰別之意色,只謂曰:與公相別,何可無一語,愿呈拙句,可乎?蘇公許之,真即書一律曰:‘月下庭梧盡,霜中野菊黃,樓高天一尺,人醉酒千觴。流水和琴冷,梅花入笛香,明朝相別后,情與碧波長。蘇公吟詠,嘆曰:吾其非人也。為之更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