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圖蘭朵》，東方茉莉花
——觀國家大劇院2019版歌劇《圖蘭朵》

江 岸、顏學(xué)海

東方題材的西洋歌劇中，最有名的莫過于賈科莫·普契尼的《蝴蝶夫人》和《圖蘭朵》了。而最為國人熟悉和稱道的，自然非《圖蘭朵》莫屬。

三幕歌劇《圖蘭朵》取材于古阿拉伯民間故事集《一千零一日》 中的短篇故事《圖蘭朵的三個謎》（又名《卡拉夫王子和中國公主》）。這是一個算不上太離奇的故事：公主圖蘭朵的祖母在一次政變中被擄走，于是她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種子。為了報仇，圖蘭朵昭告天下，如果有皇室子弟猜中她的三個謎題，就可以娶她為妻；如果猜錯了，則要被處死。幾年來，為美貌、名利而來的貴族子弟前赴后繼，卻沒有人能猜中公主的謎題，最后都落得頭顱被高高掛于城墻之上的結(jié)局。

流亡到中國的韃靼王子卡拉夫被公主的美貌吸引，不顧父親和婢女柳兒的勸阻，執(zhí)意要挑戰(zhàn)公主的謎題。然而，王子猜對了三個謎題之后，公主卻反悔了?？ɡ虺兄Z，如果天亮之前公主能說出他的名字，就心甘情愿被處死。直到天亮，公主也沒能得知卡拉夫的名字。愛的熱吻感化了公主冰冷的心，公主昭告天下，下嫁卡拉夫王子。

一個流落異國他鄉(xiāng)的落魄王子，一個冷艷殘酷的高貴公主，一見鐘情又相愛相殺的故事，算不上多么傳奇?！案鑴⌒纱髱煛逼掌跄嵊靡魳方o這個故事以不同的色彩，一步步展開、一層層推進(jìn)，為這個算不上傳奇的傳奇賦予了音樂的魔力和神秘的東方魅力，《圖蘭朵》最終成為永恒的經(jīng)典巨作。

國家大劇院版《圖蘭朵》是在國家大劇院2007年投入使用后制作的第一部西洋歌劇。此后，這部劇多次重演并不斷改進(jìn)。2019年6月，它迎來了第十輪精彩亮相，再次向愛樂人呈現(xiàn)這部蕩氣回腸的東方傳奇。

當(dāng)我們再次欣賞這部經(jīng)典之作，通過一些主要唱段重新梳理它的脈絡(luò)時，不禁感慨這部經(jīng)典歌劇的永恒魅力。

第一幕

短短幾聲銅管樂奏出極不和協(xié)的序曲，給出巨大的震撼和沖擊。大幕拉開，清冷的月光照著古老的都市，厚重森嚴(yán)的城墻巍然聳立。乞丐、民眾扎堆擁在城墻下，紛擾煩亂。高大的衛(wèi)士手執(zhí)大刀，威風(fēng)凜凜，不可侵犯。城墻高處懸掛著十幾個人頭——那是沒有猜出圖蘭朵公主謎題的人為愛情付出的代價——在微風(fēng)中輕輕擺動，閃爍著神秘莫測的光。傳令官陰沉著臉出現(xiàn)在城墻上，向天下宣告圖蘭朵公主的招親令。隨后宣布猜題失敗的波斯王子即將押赴刑場。

無論是環(huán)境、人物還是事件，第一幕開場部分的所有元素都充滿黑暗、陰郁的色彩，暗示了圖蘭朵公主冰冷殘酷、充滿仇恨的內(nèi)心深不可測。這是一個不太平的地方，流浪到此的卡拉夫雖為異國王子，也是前途未卜。好在，他在這里遇到了同樣逃難到此的年邁的父親，還有一路照顧老父親的忠實的奴婢柳兒。

《磨刀，快把大刀磨得鋒利無比》

衣衫襤褸的鐵匠在烈火熊熊的火爐前揮汗如雨，兇神惡煞的監(jiān)工手中的皮鞭重重地甩在鐵匠身上。“在圖蘭朵的領(lǐng)土上，我們永遠(yuǎn)有干不完的活兒……情人們，你們來吧！她白得像玉一樣，冷得像冰一樣，她就是圖蘭朵公主。沒有好運氣，愛情就沒有好結(jié)果。”一幅亂哄哄的場景，一群卑微的子民，唱著充滿野性的歌謠。歌聲狂放粗野，和“如玉似冰”的圖蘭朵公主的形象形成鮮明對比。

這段旋律層次豐富，和聲復(fù)雜，節(jié)奏和旋律都多次重復(fù)，伴隨銅管樂凜然的單音和大鼓威嚴(yán)的鼓點，鐵匠們辛苦勞作，肆意地歌舞。歌唱無窮無盡的苦力活，傳唱圖蘭朵招親的故事，當(dāng)作是艱難生活中的調(diào)劑。在圖蘭朵的土地上，有干不完的苦力活，不這樣盡情發(fā)泄，怎能驅(qū)散心中的苦悶?zāi)?？整段音樂略有“簡單粗暴”的特點，十分貼合場景。

夜色已深，辛苦勞作的鐵匠們終于結(jié)束一天的工作?？墒撬麄冞€沒有入睡，因為城墻上，波斯王子正要奔赴刑場。

《在東邊的山上，仙鶴在歌唱》

月亮高懸，冷冷地看著人間萬象，卻又不忍這些殘酷和凄慘。蒼白的月光下，遠(yuǎn)遠(yuǎn)走來一群小和尚，提著燈籠來為因愛喪命的人超度亡靈。他們唱著世間最美的歌謠，那是在古老的東方傳唱了幾百年的旋律——《茉莉花》。

《茉莉花》是中國民歌當(dāng)之無愧的代表作。它的曲調(diào)婉轉(zhuǎn)靈巧，情感細(xì)膩，充滿濃郁的江南風(fēng)情，表達(dá)了一種淳樸美好的感情。這首歌隨著絲綢之路，穿越沙漠、高山、大海，一路唱到了歐洲。1768年，法國哲學(xué)家盧梭在《音樂辭典》中就收錄了這首中國民歌。1921年普契尼開始創(chuàng)作歌劇《圖蘭朵》，《茉莉花》 的旋律被融入其中，這也成為他最具有東方音樂色彩的經(jīng)典歌劇。

普契尼從未到過中國，他對《茉莉花》的認(rèn)識，源于《圖蘭朵》的編劇之一西莫尼。1912年，西莫尼被《晚間郵報》派駐中國北京。期滿回國時，他從中國帶了一個音樂盒送給了普契尼。這個音樂盒不厭其煩地重復(fù)著已經(jīng)走調(diào)的《茉莉花》的旋律，這就是普契尼對中國音樂僅有的直接感受。他從這首《茉莉花》 中獲得了來自東方的靈感，并將其主旋律用在《圖蘭朵》中。

這是《茉莉花》在歌劇《圖蘭朵》中的第一次正式亮相，由清亮的童聲輕輕唱出。

“在東邊的山上，仙鶴在歌唱。但四月的花不再開，雪還沒有融化。由沙漠到海洋，你可聽到一千個聲音的輕輕呼喚：‘公主，來我這里吧！百花齊放，萬物閃亮?！?/p>

這是天下愛慕圖蘭朵的王孫公子們的呼喚。小和尚們飄忽的歌聲隨著他們搖曳的步伐遠(yuǎn)遠(yuǎn)傳過來，又漸漸隱去，消失在遠(yuǎn)方。樂隊的提琴和豎琴用撥弦襯托飄忽的旋律，長笛不經(jīng)意地吹出顫音相和，原有曲調(diào)的優(yōu)美和婉轉(zhuǎn)已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凄涼和悲傷。這是為愛情奮不顧身過的人們的呼喚，也是他們最終身首異處的挽歌。正是在這樣的挽歌中，波斯王子高昂著頭顱走上斷頭臺，結(jié)束年輕的生命。

波斯王子如此年輕英俊，大家紛紛為他說情。這時，《茉莉花》第二次響起，樂隊萬馬齊喑，氣勢磅礴，不可阻擋的銅管樂奏出《茉莉花》的主旋律中，舞臺高處的大門突然打開，圖蘭朵公主現(xiàn)身。這是圖蘭朵在劇中第一次出現(xiàn)。在舞臺中央最高的位置，和卡拉夫王子、一眾子民在兩個不同的層面，更加突出公主的冷艷、高貴和神圣不可侵犯，視覺效果十分震撼。而這位高貴的公主第一次露面，就是要下令將波斯王子斬首，面對眾人的求情，她毫不為之所動，揮手示意“立即行刑”。

就在公主“曇花一現(xiàn)”的短暫瞬間，卡拉夫被公主的美貌深深折服?！鞍。廊籼煜?；啊，嘆為觀止；啊，猶如夢幻！”他發(fā)誓要應(yīng)戰(zhàn)， 要挑戰(zhàn)公主的三個謎題。這時，波斯王子高呼圖蘭朵的名字，樂隊再次奏響象征她的旋律——《茉莉花》，這是他留在人世間最后的聲音。面對卡拉夫的執(zhí)迷不悟，大臣平、龐、彭跳出來，使出渾身解數(shù)，極力勸阻他不要去冒險。

《停，你是誰？你要做什么？》

大臣平、龐、彭是整部歌劇中十分另類的存在。他們的出現(xiàn)，打破了從開場以后一直詭異、沉悶和悲慘的氛圍，帶來詼諧、活潑的氣息。平、龐、彭的服飾和扮相很有中國特色，和年畫中的福、祿、壽三星極為相似。三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語，插科打諢地挖苦卡拉夫王子，其實也是好心勸告他不要去冒被殺頭之險。

這段旋律輕快跳躍，充滿詼諧幽默的動感，有明顯的中國五聲調(diào)式特征，還有中國傳統(tǒng)戲曲的韻味。從整部歌劇來看，平、龐、彭三個人物和他們的唱段，其實是中國元素最突出的。

然而，三位大臣的勸說沒有能阻止卡拉夫王子。他一意孤行，不肯放棄。年邁的父親傷心欲絕，感慨流離失所時還要失去唯一的兒子。他老淚縱橫，讓柳兒去勸說卡拉夫。柳兒懷著內(nèi)心對王子的卑微的愛，唱出著名的詠嘆調(diào)《主人，請聽我說》。

《主人，請聽我說》

《主人，請聽我說》是一段悲情的詠嘆調(diào)。柳兒勸說王子不要冒險，并不僅僅因為她對老國王、對王子的忠誠，更因為她內(nèi)心對王子的愛。身為奴婢，柳兒是卑微的。她知道自己的渺小，和圖蘭朵公主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論?；蛟S她能接受卡拉夫王子猜出謎題和公主結(jié)為連理，卻不愿看著王子去送死。柳兒的內(nèi)心充滿了痛苦和憂慮，忍不住唱出了自己的心聲：“主人，請聽我說！我實在是不能忍受了。我心如刀割！在流放的路上，你的名字是希望，是力量。明天就要決定你的生死，我們將死在流放的路上。他將失去親愛的兒子，而我將會失去珍貴的微笑。啊，柳兒再也不能忍受！”

這段詠嘆調(diào)不長，柔板，是柳兒在劇中的第一個重要唱段。在流暢的旋律中有內(nèi)在的起伏，很好地貼合了柳兒內(nèi)心情感涌動但又十分克制的心理狀態(tài)，讓人真切地感受到她內(nèi)心的痛苦和掙扎。樂隊伴奏突出了漸強、漸弱的處理，用力度和音量的變化來推動人物情感的走向。飾演柳兒的葉卡捷琳娜·巴卡諾娃用高位置、哼鳴的狀態(tài)，像說話一樣地輕輕唱出旋律。即便是唱到“Ma seil tuo destino”的高音時，仍然保持了謹(jǐn)慎的克制——即便是深愛王子，也因為自己的身份不能造次——并沒有因為是高音而長驅(qū)直入地“沖”出來。柳兒第二次唱出“我真的受不了了”，和前面相呼應(yīng)，而在音高上突然轉(zhuǎn)低。這樣的突變，讓柳兒痛不欲生的情感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來。最后一句“Ah，pietà”三個音依次遞進(jìn)，最后一個音達(dá)到唱段的最高音。巴卡諾娃處理得很自然、圓潤，她逐漸將旋律推向最強，又逐漸收回，漸弱、漸隱。整個過程，聲音位置保持了驚人的統(tǒng)一，聲線流暢，體現(xiàn)出一名出色的女高音對聲音極強的控制力。

柳兒的愛自然打動不了王子，她的勸告在王子面前更加蒼白無力。王子雖然感慨柳兒的忠誠和愛，但是絲毫沒有動搖自己的決定。他看著卑微卻勇敢的柳兒，深情地唱道：“柳兒， 你別哭……”

《柳兒，你別哭》

這是卡拉夫在劇中的第一個抒情性的唱段。面對柳兒的表白和勸告，他不為所動?？ɡ驊┱埩鴥阂宦肥谭罾蠂酰约簩⒘x無反顧， 堅持冒險。

這個唱段情緒深沉，每句旋律之間緊密相連，仿佛充滿了不可抑制的情感，幾乎要從旋律中溢出來，濃密得讓人窒息。飾演卡拉夫的是突尼斯裔法國歌唱家阿瑪?shù)稀だ?。?jīng)過開場后將近30分鐘的“熱身”，拉加此時的聲音已經(jīng)完全放開，進(jìn)入非常好的歌唱狀態(tài)。旋律的低音部分，他的聲音寬闊渾厚，即使是在低音區(qū)，聲音也強勁有力地鋪陳開來，穿透力和感染力都非常強。到旋律的高音部分，聲音完全釋放出來。拉加的高音明亮燦爛，像鍍了一層金色的光澤，穿透樂隊宏大磅礴的音響，毫無阻攔地傳遞到劇場的每一個角落，沖擊聽眾的耳朵，氣勢恢宏、震撼人心。

王子高呼三聲圖蘭朵的名字，敲響了應(yīng)戰(zhàn)的銅鑼?！盾岳蚧ā返闹黝}再次響起，圖蘭朵公主第二次現(xiàn)身。她冷傲圣潔，高高在上端坐著，等著又一個年輕人來“送死”。在銅管樂最強勁的聲響中，士兵把卡拉夫帶入宮，音樂到達(dá)第一幕的最高潮。

第二幕

如前所述，平、龐、彭三位大臣在劇中是十分另類但相當(dāng)重要的存在。普契尼在他們身上下的功夫不亞于柳兒，甚至比公主圖蘭朵也不會少。三位大臣的唱段占了第二幕將近一半。他們詼諧又略帶“搞怪”的唱段和表演，對整部歌劇的情節(jié)有重要的推動作用，對沉重壓抑的氛圍又有一定的調(diào)節(jié)作用。

第二幕開場時，卡拉夫要去猜謎，生死未卜。作為重臣的平、龐、彭做著婚禮和葬禮的兩手準(zhǔn)備。一邊在準(zhǔn)備慶典用的紅燈籠、香燭、花轎，一邊在準(zhǔn)備葬禮用的棺材、紙錢，安排超度亡靈的和尚。這種對比和反差讓人忍不住為王子捏一把汗。左手喜慶，右手悲慘；一邊是迎娶公主，一邊是身首異處，生死皆在一念之間。就連忙忙叨叨準(zhǔn)備儀式的平、龐、彭都覺得生命無常，“多年來，就是在銅鑼敲三聲后，斬去更多的人頭”,“這討厭的工作”實在是“沒意思極了”。他們無奈又充滿憧憬地唱起來：“我在湖南有個房子……”

《我在湖南有個房子》

“我在湖南有個房子，前面有個小池塘，被竹子環(huán)繞著。我卻在這里浪費生命。只為全心全意讀圣賢古書。我們可以返回家鄉(xiāng)，返回我的小池塘，藍(lán)色的、被竹子包圍的小池塘?！?/p>

平、龐、彭的這個唱段中速偏慢，旋律相對比較平緩，基本上每一句都在五度內(nèi)上下行。他們身著大老爺?shù)姆b，悠然地唱著貼近中國五聲調(diào)式的小調(diào)。唱詞采用一字一音的形式，和漢語發(fā)音十分相似，因此韻味更顯突出，更貼近中國文化的特點。

從情節(jié)、布景和劇本來看，顯然，西莫尼對中國文化的理解并不只停留在一些東方色彩的點綴上。例如歌中唱到的小院、池塘、翠竹，這種貼近隱居的生活環(huán)境正是中國道家追求的淡然和超脫；平、龐、彭一邊準(zhǔn)備葬禮一邊準(zhǔn)備婚禮，王子的生死盡在一念之間，也體現(xiàn)出東方智慧的一面。盡管從劇情、布景預(yù)設(shè)來看，西方人對中國的認(rèn)識仍然有不少偏頗，但是，在信息交流尚不發(fā)達(dá)的當(dāng)時，能達(dá)到這樣的程度已經(jīng)是難能可貴。

圖蘭朵萬萬沒有想到，卡拉夫竟然能猜中她的謎題。公主懊惱不已，要推翻自己的承諾。王子卻為公主解圍：如果你能在明天太陽升起之前猜出我的名字，我就任你處置。

夜色深深，都城卻并不安寧。宮廷里到處都在忙碌，大小官員都在為公主找王子的名字。公主傳出命令：“今晚誰都不準(zhǔn)睡覺，一定要查出異邦人的名字?！眰髁罟倨v的聲音響遍了整個京城。王子站在宮殿的城墻外，望著滿天的星斗，唱起了那首著名的《今夜無人入睡》。

第三幕

《今夜無人入睡》

這是歌劇《圖蘭朵》中最著名的一首詠嘆調(diào)，甚至可以說是歌劇史上最著名的詠嘆調(diào)之一。它不僅熱情、明朗，情感熾熱、深沉，而且很好地發(fā)揮了男高音的特點和魅力，在很多音樂會中都被作為壓軸歌曲。

“無人入睡！無人入睡！公主你也是一樣，要在冰冷的閨房， 焦急地觀望那因愛情和希望而閃爍的星光！但秘密藏在我的心里，沒人知道我的姓名。等到太陽照亮大地，親吻你時我才對你說分明！我會用親吻解開這個秘密，你將會愛上我，獲得愛的甜蜜。黑夜啊，快快消逝，星星啊，別再閃爍，讓黎明的曙光帶給我勝利！”

開始的旋律類似宣敘調(diào)，在兩個八度上重復(fù)一遍歌詞。一高一低的旋律反映出王子內(nèi)心無法言喻的復(fù)雜心情。既有對勝利的期待，又有對命運未卜的擔(dān)憂。接下來一句，拉加的處理整體上流暢、華麗，情緒推進(jìn)一氣呵成。完成高音后馬上漸弱，祈求、期待、擔(dān)憂復(fù)雜的情緒都表達(dá)在微弱的但是穩(wěn)定持續(xù)著的聲音中。最后一句是全曲的最高音，也把這首詠嘆調(diào)推向最高潮，王子的信心和決心表露無遺，男高音拉加在這里的表現(xiàn)達(dá)到了最佳境界。

天快亮了，公主仍然沒能知道王子的名字。士兵把老國王和柳兒抓來，逼柳兒說出王子的名字。柳兒誓死不從，對公主唱起了她最后的心聲。

《你那顆冰冷的心啊》

“你那顆冰冷的心啊，將會被他的熱情融化，那時候，你會愛上他。不等朝霞升起，我就要永遠(yuǎn)躺下，讓勝利屬于他。我將再也看不到他。”

從戲劇情節(jié)上來看，這首唱段的分量其實比《主人，請聽我說》還要重。但是這個唱段的情緒比較內(nèi)斂，內(nèi)在的情緒、情感比較多。雖然飽含深情但是并沒有放開抒懷，而且演唱時的控制有很高的難度，相對來說，不如《主人，請聽我說》那么讓人耳熟能詳。

唱段第二部分刻畫了柳兒準(zhǔn)備為愛赴死的復(fù)雜的內(nèi)心活動，巴卡諾娃對這里的演繹十分出色。尤其是對弱音的表現(xiàn)和控制，以及漸強漸弱的處理。她的聲音像是一根絲線，把觀眾的心輕輕拎起來，讓人不禁屏息聆聽，情緒也進(jìn)入緊張狀態(tài)，具有超強的感染力。

小 結(jié)

作為中國觀眾最熟悉和喜愛的歌劇， 《圖蘭朵》似乎有不可替代的地位。不論是主人公的中國公主身份，還是中國民歌《茉莉花》在劇中的完美運用，都讓這部歌劇在中國觀眾的心中獨一無二。這是國家大劇院第十輪上演的《圖蘭朵》，忠貞悲壯的柳兒由俄羅斯莫斯科新歌劇院女高音葉卡捷琳娜·巴卡諾娃飾演，卡拉夫王子由突尼斯裔法國男高音阿瑪?shù)稀だ语椦?，高傲冷漠的公主由德國女高音馬伊達(dá)·洪德林飾演。其中，男高音阿瑪?shù)稀だ釉趲讉€月前國家大劇院的《假面舞會》 中飾演了主角法爾斯塔夫三世。顯然，他在這次《圖蘭朵》 中的表現(xiàn)遠(yuǎn)超《假面舞會》。

《圖蘭朵》 在中國上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dāng)于“回娘家”。國家大劇院在制作中，不但在服裝、化妝、道具、舞美上更好地呈現(xiàn)了中國元素，而且在編劇上也增加了中國風(fēng)。例如，為了幫助中國觀眾更好地理解劇作，為圖蘭朵人性復(fù)蘇和愛的覺醒給予更多人性的解讀，導(dǎo)演陳薪伊增添了兩個人物——一個是樓靈公主，她就是圖蘭朵公主小的時候被擄走的那位祖母，圖蘭朵內(nèi)心的仇恨就是在那時候種下的；一個是羽人，引領(lǐng)柳兒羽化登仙的仙人。她希望通過樓靈公主和羽人的翩翩起舞，演繹出“愛是永恒的，愛可以戰(zhàn)勝一切”的主題。

《圖蘭朵》講述的是故事，反映和呈現(xiàn)的是真實的人性。例如人性的自私：王子被愛情沖昏頭腦，頑固不化，為愛情寧可拋棄父親和柳兒。又如人性的軟弱：柳兒只因為王子多年前一個微笑，就傾其所愛，最后付出生命。再如人性的殘忍：因為祖上被欺凌，圖蘭朵公主心懷憤恨，以招親的名義殘殺異邦皇室。幸好，最后還是“愛”戰(zhàn)勝了一切，“公主和王子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圖蘭朵》取材于民間傳說，劇情中天然會有一些不合邏輯之處。然而，愛是最終的主題，能化解一切仇恨和憤怒。無論是故事還是生活中， 都是如此， 也都應(yīng)如此。

正如陳薪伊導(dǎo)演在舞臺上向大家說的那樣：“愛，能戰(zhàn)勝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