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治杰
不久前,河南“學生20年后打老師”事件隨著視頻的瘋轉和裂變式傳播逐漸升級,引爆輿論;近期又爆出山東一教師書腳并用體罰學生的事件;去年還有湖南一教師因罰站學生數(shù)分鐘而被關7小時的事件。這些都涉及教師該如何管教學生的問題。
目前我國《教師法》《義務教育法》《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均禁止體罰以及變相的體罰和其他侮辱人格尊嚴的行為,這在一定程度上導致教師不敢管教學生,縱容部分學生變成了“熊孩子”甚至“小霸王”,校園霸凌事件頻發(fā)。最近,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關于深化教育教學改革全面提高義務教育質量的意見》,首次提出要“制定實施細則,明確教師教育懲戒權”,正式宣告了教育懲戒權的到來。然而,一邊是禁止體罰,一邊是教育懲戒權,其邊界何在?教師究竟該如何行使教育懲戒權?
我們先來看看體罰的問題。聯(lián)合國兒童權利委員會2006年給“體罰”下了一個定義,“所有的懲罰,只要使用了物理力量且意圖在于造成輕度的疼痛和不適,就屬于體罰”。比如掌摑、打屁股,或用藤條、皮帶、鞋、木棍等實施打擊,拳打腳踢、撕扯搖擺、抓頭發(fā)、撓、咬、燙、強迫學生吞食刺激食品,以及強迫學生以不舒適的方式站立,都屬于典型的體罰。
那么,是否應當允許體罰呢?實際上在不同國家規(guī)定大不相同。美國迄今還有19個州允許體罰,英文叫作corporal punishment,就是針對身體的懲罰。加拿大、英國、意大利等國家也都部分地允許體罰。當然,所謂的體罰是輕微的,不得對學生造成任何人身傷害。像山東那位老師書腳并用體罰蹲在地上的孩子,造成孩子臉部、頸部、腿部等多處紅腫,不僅損害了身體,還損傷了人格,當然屬于過度體罰了。
實踐中,很多教師有種偏見,認為不打不成材,然而大量研究表明,體罰并不能達到教育目的,而且會代際傳承,受過體罰的人成年后也會傾向于以暴力方式來解決問題,因為他接受的教育告訴他暴力也是解決問題的手段。更不用說體罰往往會給受害者造成心理傷害。所以,我國禁止體罰的基本立場是值得肯定的。
我們再來看看懲戒的問題。允許體罰的國家,自然也允許懲戒。全面禁止體罰的國家,勢必要允許懲戒。沒有懲戒,教育是不完整的,學生很難對錯誤行為產(chǎn)生正確的認識與悔悟。像我國目前這樣禁止體罰卻不明文允許懲戒的情況是比較罕見的。以德國為例,其16個州的法律均禁止體罰,同時詳細規(guī)定懲戒的范圍:老師有權訓誡、口頭訓斥、進行勸勉談話,在班級登記簿上記過,暫時沒收學生物品,必要時可查看學生衣兜及攜帶的各種物品,學生對公物造成損害時有權責令其恢復原狀;老師有權給學生布置特別作業(yè),以讓學生理解其錯誤;班主任和授課老師有權罰站最長兩節(jié)課,校長則有權罰站四節(jié)課;班主任和授課老師還有權將學生逐出課堂,最長可以全天逐出課堂;必要時,校長還有權決定調換班級,并可以處罰學生最長五日內(nèi)不得上課,符合法定程序的情況下還有權決定將學生轉出學校。有些州明確禁止老師實施集體性的懲罰,除非集體中的每一個學生都違反了紀律。罰站不被視為體罰,當然,暴曬或暴凍式罰站,則另當別論。所以,德國法律均規(guī)定一切的懲戒必須符合比例原則,也就是說必須和學生所犯的錯誤程度相當且符合教育目的,并且不得損害學生人格尊嚴。顯然,德國老師的教育懲戒權范圍比較廣,可供我們參考。
自古以來,我國的私塾老師手中都持有一把戒尺。戒者,警也,引以為戒;尺,度也,要講規(guī)矩。教師是傳道授業(yè)解惑者,不僅僅要授業(yè)解惑,還要傳道,承擔著學生人格養(yǎng)成的使命?!皩W為人師,行為世范”表明的正是教師獨特的職業(yè)使命。而養(yǎng)成人格以及維持教學秩序,都要求采取一定的懲戒手段。這本身也是成人世界法治的基本要求,對孩子并無例外可言。通過懲戒既可以讓孩子意識到錯誤,也能夠明白每個人都要為錯誤的行為承擔責任。我相信,通過教育,輔以適度的懲戒,而非體罰,能夠更好地達到教育目的。就此而言,國家這次確立教育懲戒權,把戒尺還給老師,無疑是值得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