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令菊
摘? 要:簡·里斯是20世紀最重要的女性小說家之一,她的作品《藻海無邊》是對經(jīng)典作品《簡愛》中瘋女人形象的改寫。通過以第一人稱簡述女主人公的悲慘境遇,簡·里斯深刻地揭示了在歐洲中心論和父權制觀念的影響下,女主人安托瓦尼特所受到的壓迫。本文從蘭瑟的女性主義敘事學視角出發(fā),從敘述聲音入手,探討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如何獲得話語權并建立自己的權威。
關鍵詞:《藻海無邊》;女性主義敘事學;第一人稱;權威構建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3--02
引言:
簡·里斯是英國著名的當代女作家,她的代表作《藻海無邊》于1966年獲得英國皇家文學會獎。作為《簡·愛》的姐妹篇,《藻海無邊》主要是以幽禁在閣樓上的瘋女人伯莎——羅徹斯特前妻的口吻講述自己作為白種克里奧爾女性在殖民地的尷尬境地及在父權制社會下遭受的壓迫。該書共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女主人公安托瓦內以第一人稱講述了自己的童年生活。在當時十九世紀,西印度群島奴隸制解體后,很多受英國殖民的混血人種既受黑人仇視,又被真正的白人疏遠。在這種夾縫生活中,童年時期的安托瓦內特孤獨、無望。第二部分大部分以羅徹斯特的口吻,并穿插了小部分以安托瓦內特的口吻,分別從各個角度描述了他們的婚姻生活及羅徹斯特對安托瓦內特態(tài)度轉變的過程,以及安托瓦內特是如何一步步走入精神失常的痛苦過程。最后一部分仍從安托瓦內特的角度,講述了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帶到英國后,被視為瘋子并幽禁在閣樓上,最終自己精神崩潰,放火燒掉莊園并結束了年輕的生命。
女性主義敘事學是敘事學與女性主義批評相結合的產(chǎn)物,它強調從女性主義的角度對女性文本的性別建構進行敘事研究,并分析女性文本與其不同語境之間的關系。蘇珊·蘭瑟作為女性主義敘事學的領軍人物,她在《虛構的權威:女性作家與敘述聲音》一書中,將敘事模式劃分為三種不同的類型,即作者型、個人型和集體型敘述聲音。其中,個人型敘述聲音是指故事中的敘述者為第一人稱,一般以“我”來講述個人經(jīng)歷。這種敘述模式使主人公獲得話語權,從而構建自己的權威。
一、女主人公的遭遇
在女性主義敘事學中,蘭瑟指出個人聲音是指敘述者有意識地從自己的角度來講述故事,因此他(她)總是以第一人稱“我”來講述個人經(jīng)歷,很多女性都采用這種敘事聲音來建構自己的話語權威。不同于《簡愛》中的瘋女人形象,《藻海無邊》中的女主人公安托瓦內特頭腦清晰,用自己的聲音“我”來告訴讀者她在現(xiàn)實中的遭遇。
縱觀全文,安托瓦內特都在向讀者訴說她受到黑人和白人的歧視。牙買加是英國的殖民地,隨著《解放法案》的通過,黑人和白人之間存在著不可協(xié)調的矛盾。黑人被白人視為“他者”,黑人也對白人持仇視態(tài)度。在安托瓦內特小時候,由于母親偏愛弟弟,她總是感覺不到母愛的溫暖,因而她與鄰居家的黑人女兒蒂婭成為了好朋友。盡管她們之間存在種族和階級差異,但安托瓦內特仍然很珍惜重視她們之間的友誼,并跟她整天呆在一起。盡管安托瓦內特認為蒂婭是她最好的朋友,但蒂婭在內心深處卻不這樣認為。她騙取安托瓦內特僅有的三個便士,還偷了她的衣服。當庫利布里的房子被黑人燒毀時,安托瓦內特看到蒂婭在時就奔向她尋求安慰,然而,蒂婭把一塊石頭扔到了她的臉上。所有這些細節(jié)都表明,蒂婭并不能接受安托瓦內特的白色克里奧爾人的身份。當安托瓦內特長大結婚后,依然受到黑人的歧視對待。在和丈夫羅切斯特度蜜月時,為她服務的黑人女仆愛米莉,每次見到羅切斯特時,艾米麗都會熱情地對他微笑,甚至引誘羅切斯特。而對于安托瓦內特,出于天性對她有一種強烈的厭惡,甚至把她當作“白蟑螂”。本質上,她出于自己的黑人身份,并不把安托瓦內特視為她真正的主人。
除了被黑人憎恨和排斥外,安托瓦內特也被白人疏遠。羅切斯特對安托瓦內特的態(tài)度行為時刻展示出自己身為白人的優(yōu)越感。在羅切斯特的眼中,安托瓦內特不屬于他優(yōu)越的白人族群,因為她是黑人血統(tǒng)的后裔。因此當?shù)つ釥枴餐型邇忍赝府惸傅母绺鐚懶鸥嬖V羅切斯特關于她的真實背景及發(fā)瘋的母親后,羅切斯特特便開始懷疑她,不再叫她安托瓦內特,而稱呼她為“伯莎”,認為她是一個“瘋女人”,將她監(jiān)禁在閣樓里。羅切斯特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安托瓦內特,他娶她只是為了能獲得一大筆錢,現(xiàn)在剛好以她不純的血液和她的瘋癲為借口,從而徹底地擺脫她。
安托瓦內特不僅向讀者訴說自己受到來自黑人和白人的歧視,她也告訴讀者,她是父權社會的受害者。在父權制社會中,男子擁有權力,占據(jù)著中心地位,而婦女則不得不屈從于他們的權力。在家庭中,父親或丈夫對他的女兒和妻子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在《藻海無邊》中,安托瓦內特的繼父代表了男權社會中男性對女性的掌控。一場大火使得安托瓦內特的母親失去了自己最寵愛的兒子后,她變得神志不清,甚至有些瘋癲。此時梅森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妻子,而是把她送到了鄉(xiāng)下,還把安托瓦內特送去了很遠的修道院。當安托瓦內特終于習慣了修道院的生活并在那里長大時,梅森先生又開始使用他作為父親的權威。為了提高他的社會地位,他讓安托瓦內特與一位英國白人羅切斯特結婚,而不管她一開始是否愿意嫁給羅切斯特。
除了安托瓦內特的父親,她的丈夫羅切斯特是她痛苦的根源。羅切斯特是英國人,他的父親把大筆財富都給了大兒子,而身為小兒子卻沒有什么資產(chǎn)。出于無奈,羅切斯特只好來到西印度群島,這個受英國殖民的地方。在這里,他遇到了美麗的安托瓦內特。一開始羅切斯特確實被她的美貌吸引,這種美就像未知的西印度群島一樣神秘而獨特,讓他既害怕又渴望。然而,他內心卻展現(xiàn)了他對安托瓦內特的不滿,認為她配不上自己這個純正的英國白種?!八赡苁羌冇N的克里奧爾人,不過眼睛既不是英國型的,也不是歐洲型的”。(25)他認為她是陌生人,不是家庭成員,也不是親密的妻子。他娶他的目的實際上是為了得到她的錢,一旦他得到了她所有的財產(chǎn),她對他來說是無關緊要的。因此當羅切斯特收到來自深恨安托瓦內特的同父異母的哥哥丹尼爾的告密信時,羅切斯特終于能為自己擺脫妻子找到充分的理由了。他強硬地給安托瓦內特一個新的名字——“伯莎”,羅切斯特想通過重新命名的方式剝奪安托瓦內特這個美麗的名字,從而剝奪她的身份,使得她與原來的生活完全脫離,讓她成為一個完全順從自己、沒有自己思想的妻子。最后,當安托瓦內特被鎖在閣樓里時,她仍在努力尋找自己的身份。但是羅切斯特卻拿走了她的一切,把她深深地困在種族和父權制的枷鎖中。
二、女主人公權威的建構
安托瓦內特一邊講述自己的痛苦遭遇時,一邊也意識到尋找自己的權威。如果想建立自己的權威,首先就是對自己的身份有一個明確的認識。在這部小說中,安托瓦內特的姓氏多次更改,從科斯韋到梅森,從愛德華到伯莎,這些不斷的更名使安托瓦內一次次逆來順受,但她從未放棄追求自己的身份。在小說的第二部分,當羅切斯特收到丹尼爾的信時,他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借口擺脫安托瓦內特,于是他開始稱呼她為“伯莎”?!皠e那樣笑,伯莎?!薄拔业拿植皇遣?,你為什么叫我伯莎?”“伯莎不是我的名字。你想把我變成另一個人,叫我另一個名字?!保?8)從這段對話中可以看出,安托瓦內特的丈夫并不尊重她,隨心所欲更改妻子的名字。但從一開始羅切斯特稱安托瓦內特為伯莎時,安托瓦內特就反駁了他,這表明安托瓦內特在她的潛意識中主張自己的身份和權威。
漸漸地,安托瓦內特意識到自己是誰,接受了黑人身份,從而建立了自己的權威。由于安托瓦內特的混血,她被白人視為“黑鬼”,被黑人視為“白蟑螂”。她一直比較迷茫,找不到自己的歸屬,直到在小說的最后一部分,她終于證實確定了自己的黑人身份。在她的噩夢中,出現(xiàn)了兩個關鍵人物——一個是白人代表羅切斯特,另一個則是黑人蒂婭?!翱墒俏覐倪吷铣庖豢?,只見庫利布里那個池塘。蒂婭在池塘那兒。她朝我招招手,我一時拿不住主意,她哈哈大笑起來了。我聽見她說,你害怕了?我又聽到了那男人的嗓門,伯莎!伯莎!一轉眼的工夫我看到了這一切,聽見了這一切。天空一片紅。有人尖叫一聲,我想,我干嘛尖叫?。课医辛恕賸I就跳出去,就此醒了。”(120)在這一部分,安托瓦內特燒毀了莊園,而這個莊園正是白人殖民者霸權的象征。她所做的就像是解雇的黑人放火燒毀庫利布里莊園一樣,都挑戰(zhàn)了白人的權威,同時建構了自身權威。盡管安托瓦內特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構建這種新的身份,但她最終還是找到了自己的黑人身份,從而建立了自己的權威。
三、結語
《藻海無邊》講述了女主人公安托瓦內特在西印度群島長大的經(jīng)歷及她與羅切斯特的婚姻狀況。在整部小說中,簡·里斯主要采用了個人的聲音“我”來講述女主人公的遭遇以及她是如何一步步確認自己身份的。小說中女主人公從被排斥的“他者”到獲得話語權,揭示了安托瓦內特不僅受到白人和黑人的歧視,同時也是父權社會的犧牲品。但在這種雙重壓迫下,女主人公敢于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向霸權主義和父權制的社會提出質疑,從而建構了自己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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