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都河流沙的秘密

文/盧江良 陳春全

在我國境內(nèi)，很多河流都存在著裹挾著大量泥沙向下游奔騰而去的情況，這種現(xiàn)象廣義上被稱為水土流失。其中最著名的是黃河，由于它在流經(jīng)黃土高原時夾雜了大量黃沙而顯現(xiàn)出黃色，因此得名。而我國新疆的開都河與之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據(jù)說河中是沙隨水動，甚至還會出現(xiàn)由水、沙共同形成的波濤和浪花。開都河也因此被稱為“流沙河”。那么，開都河這種流沙的奇觀是如何形成的，背后又隱藏著什么秘密呢？

探秘源頭

開都河，蒙語稱“開都郭勒”，大致意思是蜿蜒曲折的大河。它是新疆境內(nèi)一條著名的內(nèi)陸河，源頭在天山山系的阿爾明山，全長500多公里，流域面積2.2萬平方公里，總落差約1750米，平均徑流量高達33.62億立方米，最后注入博斯騰湖。為了徹底揭開這條河流的神秘面紗，一支由多學科專家組成的考察隊來到天山腳下。

開都河的上游是著名的小尤魯都斯盆地，在向?qū)У膸ьI下，考察隊來到一處分布了許多泉眼的地方。這里廣義上可被認為是開都河的眾多源頭之一。其中有個泉眼巨大無比，水量驚人，是當?shù)匕傩招闹械摹吧袢薄?/p>

“神泉”位于草原山腳下的一片洼地，遠遠望去，巨大的泉眼猶如鑲嵌在草原上的一塊藍色寶石?？疾礻犚馔獾匕l(fā)現(xiàn)，除了絡繹不絕前來取水的牧民，竟還有人正在泉中沐浴。從當?shù)啬撩窨谥械弥?，這里的泉水對皮膚特別有益。

幽深而神秘的出水口位于泉眼中央，直徑達到了5米。汩汩的泉水夾帶著大量的氣泡，正源源不斷地從地下噴涌而出?？疾礻爢T從提取的水樣中發(fā)現(xiàn)，泉水沒有半點雜質(zhì)，也沒有明顯的異味。地質(zhì)專家認為，由于泉水來自于深層地下，沿途會攜帶許多巖石中的礦物質(zhì)，而自然界中某些礦物質(zhì)確實對皮膚有益。

隨后，考察隊對泉水的流量進行了測量。從泉口涌出的泉水量高達每小時1800立方米，依照我國三口之家每月用水量8～10噸的平均值計算，這眼泉水1小時的出水量便可滿足近200個家庭一月所需。

據(jù)向?qū)Ы榻B，就在幾公里外，還有一處泉眼和眼前這個泉眼大不同。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大家來到另一處泉眼前。只見這處泉水的出露點面積較大，約500平方米左右，但大家卻看不到明顯的泉眼。

據(jù)說，這眼泉水具有清理腸道的功效。每天早晨牧民們都會來這里取水，水燒開后可加點酥油和鹽巴，喝下后腸胃會很快開始發(fā)熱，接著身體就開始出汗，并出現(xiàn)腹瀉癥狀。牧民們認為這就是在排毒。

專家認為，此處的泉水和周圍的雪山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雪山的融水滲透到草原地下，而泉眼所處的位置又是草原上比較低洼的地方，地下水便在這里出露成了一個泉眼。但是，它一路從草原過濾過來，把沿途植物腐殖層和土壤里面含有的鹽類物質(zhì)微量地溶解進水里。人們飲用后，是有可能起到清理腸道的作用的。不過，專家也告訴大家，千萬不能多喝。

暗藏陷阱

在向?qū)У膸ьI下，考察隊繼續(xù)向開都河的下游進發(fā)。

即將抵達“流沙河”時，只見眼前是一片寬闊的河谷，眾多支流在這片河灘中肆意流淌。

這里的河道很窄，河水很淺，一般情況下車輛是能夠順利通過的。但向?qū)嵝汛蠹?，別看河灘表面是堅硬的砂礫石，其下很可能隱藏著令人恐懼的流沙。

考察隊的第一臺車沖進湍急的河道后，謹慎前行，很快就駛上了河對岸。然而，當?shù)诙_車在行駛到河道中間時卻突然陷入齊腰深的河水中，水很快漫進車里，車上的考察隊員不得不棄車涉水上岸。就在考察隊員上岸的短短十幾分鐘里，由于河水的沖蝕，車已越陷越深。地質(zhì)專家認為，第一臺車之所以能夠順利通過，是因為河床中的砂礫稍硬，車輛勉強過了河。而第二臺車通過時，河底的沙子已被壓松，無法承受車輛的重量，致使車輪被陷。

為了弄清楚開都河流沙的情況，考察隊決定兵分兩路，一隊進行現(xiàn)場救援，一隊勘察河道及周邊情況。正當大家走在河道邊一塊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的灘涂上時，一名隊員的腿突然陷進沙土里。

流沙是地理專業(yè)名詞，簡單地說就是沙像液體一樣可以流動。流沙表面看起來是固體，一旦表面受到運動干擾，就會迅速“液化”，表層的沙子會變得很松軟，淺層的沙子也會很快往下跑。沙子的這種遷徙運動，會使在流沙上面運動的物體下沉。

經(jīng)過3個多小時的救援，陷入河道流沙里的車輛終于被拖拽上岸。稍作休息后，考察隊繼續(xù)向著開都河的下游前進。

四季流沙

當開都河一路流淌至焉耆縣境內(nèi)之后，河水的含沙量便明顯增多?？疾礻牬畛丝焱г诤用婵疾鞎r，發(fā)現(xiàn)船尾那道弧形的浪花中竟隱約可見浮動的游沙，正如《西游記》中關于流沙河“大水狂瀾，渾波涌浪”的描述。

提取水樣做進一步觀察后發(fā)現(xiàn)，開都河焉耆段河水中的含沙量較大，且沙子本身比較奇特。一部分沙子因比較重便沉淀于容器底部，但另一部分沙子卻一直懸浮在水中。

這里的沙子究竟從何而來，為何與眾不同呢？

當開都河流淌到焉耆縣境內(nèi)時，從其南岸又匯入了黃水溝、清水河這兩條支流。專家注意到，開都河屬于雪冰融水和雨水混合補給的河流，流域的地形西北高，東南低。從綜合考察的情況看，開都河的源頭及上游的水量并不大，但沿途分別有巴音郭楞河、依列克西河等12條支流匯入，到中下游才從細流變?yōu)榇蠛印?/p>

專家分析后認為，尋找開都河泥沙的來源首先應排除從上游進入的可能性。開都河上游的路徑是從小尤勒都斯盆地，經(jīng)過巴音布魯克草原，到大尤勒都斯盆地，沿途地勢平坦、水流平穩(wěn)，沿岸又是草場，人類活動少且植被保存較好，水土流失較少，所以從上游地表徑流帶入開都河的泥沙也較少。另外，由于上游河段落差小，因此其侵蝕作用弱，且河水中泥沙易于沉積，故河流含沙量應該也較少。專家的推論很快被從開都河上游提取的水樣化驗結果所印證。

開都河的中游層巒疊嶂，東西峭壁凌空夾峙，河谷平均寬度200米，水面最寬處僅80米。據(jù)資料記載，中游的峽谷段是其主要的雨水及融雪水混合補給區(qū)，也是開都河洪水的主要來源地。

考察隊順著沿河的簡易公路，一路艱難行進到路的盡頭，來到了開都河中游峽谷段的核心區(qū)域。只見洶涌的開都河從狹窄的山谷中穿過，浪濤的轟鳴聲在兩側的山峰間回蕩。

專家在一條從山溝中流淌出的小溪里發(fā)現(xiàn)了名叫“綠簾石”的礦物。優(yōu)質(zhì)的綠簾石是名貴寶石，它屬于硅酸鹽類礦物，是巖石在地下熱液的作用下蝕變、結晶而成。接著大家發(fā)現(xiàn)這個河溝里的巖石成分十分復雜，既有很多變質(zhì)巖，又有不少淺層的火山巖。專家認為由于流水不斷對山體進行切割，使原本深埋在地下的各種巖石不斷暴露出來，而洪水又將它們匯集在這里。經(jīng)過億萬年的沉積演變，就形成了這些成分復雜的新巖石。

這里山頂上的巖石也十分怪異。有的像覆蓋在怪獸皮膚上的褶皺，有的像在石頭上長出的扇子，還有的像海底叢生的珊瑚……其實這是一種原始巖石，屬于海底沉積的砂質(zhì)泥巖。經(jīng)過若干年的蝕變，它們已經(jīng)形成了細沙質(zhì)的綠泥石片巖。再加上風化、雨水侵蝕等作用，用手輕輕一撥便碎成小塊，甚至成了細小的顆粒。專家認為，這很可能就是開都河下游中懸浮砂礫的來源。

原來，開都河中游以及支流黃水溝河谷段由于山高坡陡，巖石裸露，植被稀疏，在風蝕、水蝕、重力侵蝕、凍融侵蝕的共同作用下，水土流失嚴重。雖然這里屬于大陸性氣候，年降雨量較小，但時空分布比較集中，且降雨多以暴雨的形式出現(xiàn)，加之風比較大，平均風速可達每秒2.7米，風力、水力的交錯侵蝕加重了水土流失的發(fā)生。更主要的是，這些地方的植被稀疏，土層較薄，遇到暴雨形成的地表徑流沖刷，山坡上的表層土壤極易流失。

開都河的下游，主要指焉耆平原段出山口以下的河段，全長約126千米。開都河水在中游裹挾了大量泥土、砂礫沖向地勢平緩的下游后，造成下游河道大量淤積。淤積的泥沙逐漸抬高了開都河的河床，導致水位不斷上升。而人們?yōu)榱朔乐魏樗疄暮?，修建的堤防工程也不得不隨之加高。實際上現(xiàn)在開都河在下游已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地上懸河。

下游水位的抬升以及地勢的平緩，使開都河焉耆段的水流緩慢，輕質(zhì)的綠泥石片巖顆粒和質(zhì)量較重的泥沙都沉積于此。當快艇的螺旋槳攪動河水，會讓原本沉積在下面的泥沙和懸浮在水中的綠泥石片巖顆粒混合到河水中，形成沙浪、沙濤等罕見現(xiàn)象。

因此，開都河在焉耆段也就變成為了一條名副其實的“流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