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至民國時期重慶各地鄉(xiāng)土志的紡織服裝業(yè)資料研究

鄒濤　周媛袁

摘 要：鄉(xiāng)土志是清末至民國時期鄉(xiāng)土教育的教材，其涵蓋的信息豐富而全面。當時重慶成書的鄉(xiāng)土志數量較多、信息量大、質量較高，是研究清末至民國時期重慶紡織服裝業(yè)不可或缺的研究資料。重慶各地鄉(xiāng)土志中紡織服裝業(yè)的相關信息直觀呈現了當時重慶此產業(yè)原材料種類、生產加工詳情和貿易概況，其研究價值頗高。這種以鄉(xiāng)土志為基本材料，開展區(qū)域產業(yè)經濟研究，既可為此類研究提供思路和方法，還可為其他方面，諸如藝術、文化、民族等主題研究提供一定的借鑒和參考。

關鍵詞：紡織服裝業(yè);鄉(xiāng)土志;清末;民國;重慶

中圖分類號：F429.1/.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5099（2019）04-0058-08

Research on the Textile and Garment Industry in the Local History of

Chongqing from the Late Qing Dynasty to the Republic of China

ZOU Tao， ZHOU Yuanyuan

（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 Chongqing， 401331， China）

Abstract：The local record is a textbook for local education from the late Qing Dynasty to the Republic of China， covering rich and comprehensive information. At that time， Chongqing Chengshu had a large number of local records， with large amount of information and high quality， which was an indispensable research material for the study of Chongqing textile and garment industry from the late Qing Dynasty to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relevant information of the textile and garment industry in various localities in Chongqing visually presented the raw material types， production and processing details and trade profiles of this industry in Chongqing at that time， and its research value was quite high. The method developing regional industrial economic research on the basis of local records can not only provide ideas and methods for such research， but also provide some reference for other topics such as art， culture and ethnicity.

Key words：late Qing Dynasty; Republic of China; Chongqing; local record; textile and garment industry

鄉(xiāng)土志是晚清政府為挽救民族危亡、培養(yǎng)民眾愛國、愛鄉(xiāng)情懷而在教育改革中推行的用于鄉(xiāng)土教育的教材，所編內容主要依據各地舊方志，又在其基礎上增加了當時出現的新事物、新情況。民國時期，我國仍處在內外交困的艱難時局，國民政府延續(xù)清末教育改革舉措，繼續(xù)編撰和使用鄉(xiāng)土志，推行鄉(xiāng)土教育。重慶雖然在清末和民國時期仍屬于四川省，但從被定為首批通商口岸之一的城市到成為民國時期的戰(zhàn)時陪都，無不顯示其特殊而重要的地位。在這個時期，重慶也響應當局號召，積極編撰鄉(xiāng)土志，基本成書共約16種，分別為：光緒年間的10種，即巴縣鄉(xiāng)土志二卷、銅梁縣鄉(xiāng)土志、黔江縣鄉(xiāng)土志、涪乘啟新（亦名涪州小學鄉(xiāng)土地理）、巫山縣鄉(xiāng)土志、江津縣鄉(xiāng)土志、南川縣鄉(xiāng)土志、云陽縣鄉(xiāng)土志、石柱廳鄉(xiāng)土志、江北廳鄉(xiāng)土志;民國時期的6種，即重慶鄉(xiāng)土志、巴縣鄉(xiāng)土地理表、墊江鄉(xiāng)土志、萬縣鄉(xiāng)土志、豐都縣鄉(xiāng)土志、忠縣鄉(xiāng)土志。據統計，當時包括重慶在內的四川省編撰的鄉(xiāng)土志共約71種，而重慶各地鄉(xiāng)土志數量就占整個四川省所編鄉(xiāng)土志總數的22.5%，此比例是比較大的，足見重慶對鄉(xiāng)土志編撰和鄉(xiāng)土教育工作的高度重視。該時期重慶各地的鄉(xiāng)土志記載了當時重慶的地理、物產、經濟、政治、文化、教育等諸多情況，是研究近代重慶的重要參考資料。紡織服裝業(yè)是重慶的傳統產業(yè)，也是當時重慶經濟的支柱產業(yè)之一。因此，該時期重慶各地的鄉(xiāng)土志大多都對此有所記錄。本文通過梳理該時期重慶各地鄉(xiāng)土志中的紡織服裝業(yè)相關資料，以此為據剖析當時重慶該產業(yè)的基本情況和發(fā)展態(tài)勢，從而發(fā)掘鄉(xiāng)土志在歷史時期區(qū)域產業(yè)研究中的重要價值。

一、直觀呈現紡織服裝材料種類及其生產加工情況

紡織服裝產業(yè)是中國最古老、最典型的產業(yè)之一，政府歷來對此尤為重視。因此，該產業(yè)的相關情況必定會成為培養(yǎng)國民愛國、愛鄉(xiāng)情懷的鄉(xiāng)土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各地紡織服裝的各類信息則也被相應被列為鄉(xiāng)土志的編撰內容。誠然，重慶各地的鄉(xiāng)土志中也有紡織服裝產業(yè)的相關信息，主要包括絲、麻、棉和夏布等的生產加工和地理分布情況，也包括皮料和皮革服裝、染料等生產經營情況，還涉及衣服、鞋帽、領袖、冠飾等服飾的生產銷售情況。

（一）紡織品

巴蜀地區(qū)的紡織業(yè)歷史悠秀，在全國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種植的紡織原料和生產的紡織品種類較為豐富。重慶各縣鄉(xiāng)土志大多都在“物產”部分記載了本地的布料種類及其原材料。如《云陽鄉(xiāng)土志》的“植物天然產”中就記載了本地有桑、棉、葛、麻幾種纖維，繼而在“制造產”中又錄入了棉布、絨巾、棉帶、絲帶、絲缐、紬絹等面料。[1]402足見紡織業(yè)是該縣非常重要的產業(yè)。就整個重慶而言，麻的種植和生產銷售頗為普遍，因此這是該地鄉(xiāng)土志的重要內容，如《石柱廳鄉(xiāng)土志》載：“麻，俗名火麻，言其眾長棚生協茂同榮也?！懂愇镏尽吩啤馔脸雎椋棽蓟鸱偃玟?，廳產較苧粗大而勁，惟作繩及編履用’?！盵2]453此鄉(xiāng)土志對麻的名稱和生長特點做了簡介，進而引用文獻說明本地麻基于其特點而產生的用途。有的鄉(xiāng)土志對麻的介紹甚為詳盡，如《江津縣鄉(xiāng)土志》載：“一曰麻，體質堅韌，婦女派績成紗，漂白織夏布，彩染五色，行銷甚廣，又兼用絲提織花布，并可紡線，漁戶用以結網。一曰葛，亦可績紗織布，與麻同功，但不及麻出產之多?！盵3]102該鄉(xiāng)土志提到了“麻”的特性、用途和銷售情況，尤其談到此地的麻可以織造成夏布和提花布，還可以做漁網，可見江津的麻質量高、用途廣。夏布是重慶非常富有特色的傳統布料，在清末至民國時期是重要的服裝面料，《銅梁縣鄉(xiāng)土志》就記有“夏布，自榮昌陸運行入境，歲銷銀約以千計。”[4]682這說明夏布主要由榮昌運入重慶境內銷售，且銷量較高，夏布則成為了榮昌的特色商品。現今，重慶榮昌夏布被列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這就是有力的史料依據。麻的種類較多，苧就是其一，《銅梁縣鄉(xiāng)土志》就記載了此紡織材料的種植、生產和用途情況：“苧，古作紵一科，數十莖，一孕數千穗，宿耕在土，春來自生，績皮為布，可作夏服”[4]619?！妒鶑d鄉(xiāng)土志》也對此類麻做了記錄：“苧，苧苗高六七尺，葉如楮，或青或紫，背白有短毛，宿根在土，春來自生花，青如白楊而長，夏秋間垂細穗，白色子熟茶褐色，剝其皮緒可為布，供夏服，廳人制緒末精，祇織粗布用耳?！盵2]該鄉(xiāng)土志談到了麻的高度、樹葉、色彩等植物性特點，講到了它的種植方法簡單，只需要“宿耕在土，春來自生”，夏秋之際結穗產子就表示其莖皮成熟，即可織布了;而石柱廳居民只將此麻織造夏服或者粗布，足見該地的苧麻質量平平。

蜀錦作為一種高檔絲綢，從古至今都是巴蜀特產，絲的產量和質量是保障蜀錦生產水平的材料基礎，但清末至民國時期重慶各地絲的產量和質量情況不一，有的地方產量大、質量好、銷量高，但有的地方卻明顯落后，這充分體現該時期在重慶各地的鄉(xiāng)土志中?！赌洗h鄉(xiāng)土志》非常清晰地解釋了桑蠶業(yè)的基本原料桑：“樹高大，有女桑、桋桑、檿

原文的“木”字旁在此字的左邊，而《說文解字》注解為：“（檿）山桑也。釋木曰。檿桑、山桑。大雅毛傳曰。檿、山桑也。禹貢檿絲。史記檿作酓。同音假借字也。從木。厭聲。於？切。七部詩曰。其檿其柘?！边@大概是《南川縣鄉(xiāng)土志》編者筆誤。桑、山桑、雞桑、于桑、魯桑、荊桑之不同，其葉均可飼蠶?！盵5]129這里表明了桑的植物性特征，尤其可貴的是講到的桑的種類較多。而《銅梁縣鄉(xiāng)土志》提到了“以蠶繭置釜沸水中，挑出絲頭，搭釜旁，木車鐵絲紐上繅即出成絲，出安居諸場（大宗之一）”。[4]619這里指出了本地絲的生產方法，產地為“安居諸場”，以及表明了絲在本地商業(yè)產品中所處的地位是“大宗之一”。而《江北廳鄉(xiāng)土志》也記有：“絲，本境前數十年養(yǎng)蠶者頗少，自同治癸酉川東道姚公覲元始勸民間養(yǎng)蠶，復為購佳種嘉桑，分播道屬。于是廳民乃知蠶利，漸植漸多，復開通農政，勸種益繁。大凡自業(yè)者幾余無不種桑養(yǎng)蠶，雖每家出絲多寡不等，亦商務之發(fā)達?！盵6]105清末，江北廳絲的生產情況本來并不樂觀，但川東道姚公覲元規(guī)勸本地居民購買品種好的桑樹，致使種桑養(yǎng)蠶所得利潤豐厚，大大促進了絲的生產和營銷。石柱縣就不及銅梁縣和江北廳了，該地鄉(xiāng)土志記載“絲，舊志云‘廳民向少蠶桑，近有以飼蠶獲利者日增月盛，利益薄矣，分生絲、熟絲，黃白二色，然不及別境之韌軟，利用近大河嘴場，有織綢帛者，價雖廉而粗絲之遜也?！盵2]該鄉(xiāng)土志據該縣舊志表明，石柱縣的老百姓種桑養(yǎng)蠶的較少，而且此縣生產的絲的品質不及其他地方的好，因此用其所織造的絲綢價格也不高。該時期重慶各地的鄉(xiāng)土志所載有關絲的生產情況，足以證明當時重慶絲織業(yè)總體水平不高，發(fā)展不平衡。

棉花、棉布是該時期本地區(qū)鄉(xiāng)土志所記載的又一重要紡織品，但記載得并不多，說明當時該地區(qū)棉花種植非常有限。其中，《云陽鄉(xiāng)土志》在其“植物天然產”中僅提到“棉”，此外就無更詳細的介紹了?！躲~梁縣鄉(xiāng)土志》關于棉花的記載稍微詳細一點：“棉，莖高數尺，結實吐絨，如絲抽韌，不及洋棉而溫暖過之，紡織成布，葉可飼畜，子可榨油?！盵4]642該鄉(xiāng)土志不僅介紹了棉花的植物特征和生產情況，還談到其質量和用途?！督蚩h鄉(xiāng)土志》記錄的是棉花織造棉布，“以棉花彈制成條，婦女車紡為線，造布匹，演染青藍各色，供制衣服，但本境不產棉花，均由湖廣水道運來。”[3]105-106該鄉(xiāng)土志說到該地老百姓用棉花做成棉線，織造棉布，再染成藍色、做成衣服;同時，也提到本地不產棉花，而是湖廣一帶經由水道運輸而來，足見該地的棉紡織業(yè)并不發(fā)達。另有一些鄉(xiāng)土志也記載了棉花棉布的情況，但大多都表明此紡織材料的生產技術落后，產量和質量都不高。

（二）皮料和皮革服裝

裘這種皮革服裝是當時非常高檔的冬季生活用品，重慶各縣鄉(xiāng)土志中有關“裘”的記載較多，共約20處。據該地區(qū)鄉(xiāng)土志記載，當時重慶用于制作“裘”的原材料主要來自羊、狐、貍、鳧、雉、兔、麝、貂鼠、鼯鼪等動物的皮毛。其中，用狐、貍的皮毛制作裘的情況最為普遍?！督蚩h鄉(xiāng)土志》就載：“一曰狐，其皮銷為裘，集其腋名狐腋，集其狐肷名狐肷，毛最輕煖，為服中珍品（白者難得，津產有黃黑二種。一曰貍，一種名野貓，毛雜黃黑，斑文如虎，作連錢形，其皮可制為裘”[3]92。又如《石柱廳鄉(xiāng)土志》記：“狐：狐高不滿尺，長二三尺，嘴尖耳小，尾豐毛厚，晝藏夜出，死則首丘，性多疑善媚，故有狐疑狐媚之喻，其皮毛可為裘，《論語﹒鄉(xiāng)黨篇》：‘狐貉之厚，以居白者最佳，稱狐白裘。貍：貉俗呼野貓，大小如狐，毛雜黃黑，有斑如貓，而圓頭大尾者曰貓貍，尖頭方口者為虎貍，似虎貍，而尾有黑白錢文相間者為九節(jié)貍，有文如豹而作麝香氣者為香貍，均可口，而皮毛能作裘。”[2]437-438此鄉(xiāng)土志對狐和貍的身體特征、種類記載非常詳細，重點在于二者都可做裘，是上乘的皮革面料。此鄉(xiāng)土志還記載了品質更好的皮料：“貂鼠，水狼之屬較大于鼠，有灰紫兩種，紫者佳，其皮毛為裘，極珍貴，今內外官非三品不得服貂”、“鼯鼪，《爾雅》謂夷由項脋毛紫赤色，食火煙，一名火狐，出口外者，可為裘”[2]438，水狼的灰紫色兩種色彩的皮毛都可以做裘，且“極珍貴”;而火狐的皮毛則出口之后做成裘，這充分說明物產豐富的石柱廳所產的皮料種類多、質量高，是做裘的重要原料。當然，除了前述狐、貍、鼯鼪等動物外，也可將家畜羊的皮毛做裘，《墊江縣鄉(xiāng)土志》就曰：“羊皮，多售之渝，硝去生性，綴之為裘”[7]1。值得一提的是，原本重慶本地民眾沒有利用的動物皮毛被外國人購買去加工成高檔面料，其中，《江津縣鄉(xiāng)土志》就載：“一曰鳧，毛雜青黑色，一種綠頭黃翼，西人取其毛，織絨制裘，滑澤華麗，名鳧靨裘。（按：此說出于小說家，亦屬奇技淫巧，略之所鄙，然津產野鴨，大江最多，每出則千百成群，聚集洲上，用槍取之，每一發(fā)即中者多至十余只，是取之甚易，如能仿西法制絨，亦可輔雞鴨毛之所不及。）” [3]105-106。原本國人不能將鳧的毛做成裘，但西方外國人則將之織成絨，再做成裘。此類情況在重慶的其他各縣鄉(xiāng)土志中也有一定的記載，由此可見，當時我國的面料織造技術是落后于西方國家的。而該鄉(xiāng)土志在按語中呼吁：江津的鳧很多，捕捉也非常容易，應該仿照西方的生產技術將其毛制成絨。這里表明當時江津部分民眾已經有了比較開明的意識，勇于承認落后，也敢于向西方學習先進紡織加工技術。

（三）染料

絲麻棉等紡織材料的本色是非常單調的，因此要用染料對其染色，加以美化。當時重慶各地生產的主要染料是藍靛，該時期重慶的忠縣、銅梁縣、巴縣、萬縣、墊江、石柱廳等六個縣廳都對此有所記載，這大致表明了重慶藍靛的種植分布情況。其中，《巴縣鄉(xiāng)土地理表》整體編撰簡潔，僅僅提到該地有此染料，而《銅梁縣鄉(xiāng)土志》對此的記錄就比較詳細：“靛草，葉青梗赤，不花不實，以枝栽土即

生，漬葉化汁可以作染，產東西山，近年六寅山亦盛?！盵4]641-642這里不僅談及靛草的植物特性，而且還提到了本縣靛草的種植分布及其變化情況。與此記載方式相似的還有《忠縣鄉(xiāng)土志》等，此不再贅述?！秹|江縣鄉(xiāng)土志》以“藍靛，伏日一刈，秋后再刈，筑石灰池，用水

之嫩葉腐爛，質如涂泥，此染色大宗”[7]11對藍靛加工成染料的方法進行了簡單說明，《銅梁縣鄉(xiāng)土志》和《萬縣鄉(xiāng)土志》也有類似敘述。與這些鄉(xiāng)土志不同的是，《萬縣鄉(xiāng)土志》則對靛草的記載相當細致：“藍，《通志》藍三種，蓼藍染綠，大藍染碧，槐藍染青，三藍皆可作淀色成勝母，故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詩《終朝采藍》注染青草也。本境產者俗呼為藍子，以之作靛。當是槐藍一種，每斤值錢十五六文，歲產數萬斤，制靛者爭市，行銷利川三帶。”[8]5此文涉及靛草的種類、所染色彩、價格、利潤和銷售額及地點等情況，史料價值頗高。藍靛是最重要的傳統植物染料，由重慶的鄉(xiāng)土志可知，重慶主要區(qū)縣都種植了該染料，說明藍靛的需求量還是比較大的，因此它是該時期重慶地區(qū)重要的紡織品加工材料。

（四）服裝

重慶各地的鄉(xiāng)土志不僅記載了此地出產的各類紡織品，而且還記錄了紡織材料做成的服裝種類，主要包括服裝及其領袖、鞋靴、頭飾品等。首先，重慶各地鄉(xiāng)土志大多都是在記錄物產時提到某物產適合做成服裝，如《江北廳鄉(xiāng)土志》就記有：“猿，有金線、通臂、長尾數種，桶井峽多有之，皮可制為服?！盵6]183即在說明某動物物產情況時順便講明此動物的皮毛可以做成服裝，而不是具體記載服裝的款式、結構、色彩和工藝等詳細情況，此種情況在重慶各地的鄉(xiāng)土志中較為普遍，在此就不一一呈述了。其次，有的鄉(xiāng)土志說明了某些動物皮毛制作服裝的領袖這一情況，《江津縣鄉(xiāng)土志》就提到了兩種動物的皮毛可以制作領袖，“一曰兔，津產有家兔、野兔兩種，野兔毛細軟，制領袖，制筆（但須

冬令獲者，方可用，若春夏之皮，則脆弱不適于用）”[3]91-92，這里不僅說到兔毛可以做服裝的領袖，還可以制成毛筆，且解釋了不同季節(jié)兔毛的特點，即冬天的毛才更佳，春夏時期兔子的皮毛脆弱而不適用;又記“一曰竹，其毛白箭如銀絲，頗銀鼠，其皮軟韌，

可銷為領袖”[3]106，這也表明竹的皮毛像銀絲一樣漂亮，質地類似銀鼠的皮毛，也可以做成服裝的領袖。與江津不同的是，墊江制作領袖的材料是獺?！秹|江縣鄉(xiāng)土志》曰：“獺，售之皮，工揉硝薰色，以為冠頜袖蓋之飾”[7]2，這說明獺的皮毛是該縣制作帽子領袖的原材料。不管是兔和竹、還是獺的皮毛做的領袖，都有一個共同點，即緊貼肌膚的領袖要求親膚柔軟的舒適度、經久耐用的實用性以及色彩淡雅的美觀性。再次，鞋靴的種類、材料和制作等情況。麻鞋是非常普通普遍而實用的一種鞋，《銅梁縣鄉(xiāng)土志》就載：“麻鞋，竹麻編成，精致如鞋，俗名麻窩子，出二郎、人和兩場”[4]659，這里既說明了麻鞋的原材料是竹麻，而且還提到了其主要產地。關于麻鞋的材料，《江津縣鄉(xiāng)土志》在記錄物產時提到“慈竹，產有泡慈、鐵心慈二種，六七月生，筍味微苦澀，以水澄一二日亦可食，

籜制鞋底”[3]100，這里指出慈竹是鞋底的原材料。麻鞋和竹底鞋都是穿起來較為涼爽的鞋子，與此類似的還有《墊江縣鄉(xiāng)土志》提到的“馬，尾可作拂子，制涼鞋、涼帽、面節(jié)等用”[7]2，即馬尾也可做涼鞋。記錄了靴子的制作原料情況的主要是《江津縣鄉(xiāng)土志》和《南川縣鄉(xiāng)土志》，前者載“一曰鞋靴，分紡緞、阿絨、洋緞、棉布，各項均屬青色，惟鞋有用大呢，并以湖

摹本間色兼制，名曰扎花，多在縣城制造，各鄉(xiāng)銷行，每歲約計值銀五六千兩”[3]107，這說明江津縣的靴子原材料是大呢，在縣城制造后銷往該縣各鄉(xiāng)，利潤還頗為豐厚;后者所提制靴的材料是牛皮，“本境牛皮雖非大宗，然歲出亦頗不少，約值數千金，土人多取以制成熟皮，作為靴鞋之用，然本境僅用十之三四生革，售外者居六七馬”[5]130，可見，南川縣牛皮做鞋獲取的利潤也較為可觀。

非常難得的是，重慶各地的鄉(xiāng)土志記錄了一些有關冠飾如簪珥、鈿等的資料。冠飾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動物羽毛做的冠飾，《墊江縣鄉(xiāng)土志》載：“魚虎，俗呼打魚雀，翠羽用貼婦女鈿首飾”[7]2，據查，墊江縣用于制作冠飾的材料僅為打魚雀的羽毛，較為單一。記錄得同樣簡單的是《巫山縣鄉(xiāng)土志》中的“雉，有多彩…（制造）呂尾長作冠飾”[9]。而《江津縣鄉(xiāng)土志》相對較豐富，提到了三種動物：“雉”、“翠”、“子雀”，它們的羽毛均可制作冠飾。如“翠，其毛羽華美可觀，制屏風、冠飾、簪珥，貴重異常，古人有以為被者，津產不多，獵戶以網戈，取撥其毛，即行釋放，以求二次再撥，蓋恐傷命絕種難再得也”[3]93，“翠”的羽毛非常華美，可以制作屏風、冠飾、簪珥，價值昂貴，所以捕獵者對其是小心翼翼、愛護有加。這類制作首飾的原材料主要是鳥兒的羽毛，因其色彩艷麗，極富裝飾性，所以被用于制造冠飾。另一類是金屬類首飾，此類首飾的記載不多，僅見于《江津縣鄉(xiāng)土志》，其中寫道：“首飾，多以銀制造，用金較少，概屬婦女妝飾，所制諸品名目繁多，在城鄉(xiāng)銷行（通縣皆有制造鋪家），每歲約計值銀四五萬兩”[3]108，此文表明該縣的頭飾主要用銀制作而成，用金制造的首飾較少，而制作銀飾的商鋪是遍布全縣，且種類豐富，每年所獲利潤較高。由此可見，銀飾是江津的特色商品，而其他各縣鄉(xiāng)土志都沒提及金屬飾品，說明當時地處偏遠的重慶經濟文化整體水平還不夠高，但江津卻能獨樹一幟。

二、清晰反映紡織服裝經濟的貿易情況

紡織服裝產業(yè)的發(fā)展除了原材料的加工生產外，其銷售路線、銷售市場、銷售額等貿易情況也非常重要，它體現了一個區(qū)域歷史時期總體經濟和社會的發(fā)展情況，這也必將成為鄉(xiāng)土教育和鄉(xiāng)土志編撰的重要內容。重慶各地鄉(xiāng)土志中紡織服裝產業(yè)貿易情況的信息比較豐富，能比較清晰地反映本地紡織服裝品的經濟貿易狀況，頗具研究價值。具體而言，重慶各地鄉(xiāng)土志中的紡織服裝產業(yè)貿易情況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詳細呈現紡織服裝業(yè)經濟貿易的基本情況

在重慶各地的鄉(xiāng)土志中，紡織服裝經濟的貿易情況主要涉及紡織服裝材料及其加工品的出產地、銷售市場、銷售量、銷售路線和銷售金額等基本信息。該時期此區(qū)域的鄉(xiāng)土志雖然對這些信息的編撰風格和格式基本相同，個別略有差異，但資料性都是非常突出的。如《巫山縣鄉(xiāng)土志》在“物產類”提到了本地蠶吐的黃白兩種絲線可以做綾羅綢緞后，又在“商務”中談到“蠶絲”的銷售情況：“木棉、麻、葛等物邑產無多，惟之供本境本鄉(xiāng)需用，不能販運出境售賣。”[9]又如《銅梁縣鄉(xiāng)土志》在“商務”部分以“本地物品”“入境物品”“出境物品”三個方面呈現相關信息，其中本地物品列了兩項：

靛，出東西山、六寅山，歲計銀約五六千不等。

竹麻鞋，出水口、二郎等場，歲計銀約千余兩。[4]672、675

這里僅記載了重慶銅梁藍靛和竹麻鞋的出產地和銷售額，可以見證該地此二類商品的產地范圍有限，所獲利潤較薄。與此不同的是，該鄉(xiāng)土志“商務”中的“出境物品”和“入境物品”則更突出銷售路線和銷售額：

【出境物品】

黃花布，出平灘場，陸運行云貴，水運行渝郡、涪州，歲入銀約十萬余兩。

棉辮線，云城鄉(xiāng)各場，陸運云川南北，歲入銀約以千計。

羊皮，本境常產，水運出重洋，歲入銀約以千計。

竹麻鞋，出水口、二郎諸場，陸運行鄰封州縣，歲入銀約千余兩。

蠶絲，安居諸場特盛，陸運行璧山、合州、渝郡、成都，歲入銀約計二萬兩。

【入境物品】

棉花，自渝郡陸運入境，歲銷銀約以萬計。

洋紗，自湖北水運入境，歲銷銀約十萬上下。

綢緞，自成都渝郡陸運入境，歲銷銀約萬余兩。

夏布，自榮昌陸運行入境，歲銷銀約以千計。

羔裘，出云貴陸運入境，歲銷銀約千余兩。[4]677-682

從此文可以看出，重慶銅梁的出境紡織服裝品主要通過陸路和水路運往周邊各縣和成都，其中棉辮線還陸運到外國;而該縣的入境紡織服裝品也是這樣由湖北、云貴、成都等周邊省市運入境內。就營銷額看，該縣的黃花布是本地盈利的大宗商品，每年營銷利潤達十萬兩以上白銀，居本地紡織服裝產品營銷額的前列。在入境商品中，洋紗的利潤額最高，也達十萬上下兩白銀，這表明當時銅梁紡織業(yè)受外洋紡織業(yè)的侵襲是比較嚴重的?！度f縣鄉(xiāng)土志》、《江北廳鄉(xiāng)土志》、《石柱廳鄉(xiāng)土志》等重慶的鄉(xiāng)土志也囊括了以上類似信息，且編撰方式也相似，由此可了解當時重慶這些區(qū)縣紡織服裝產品的基本銷售情況。

同時，通過比較重慶各縣鄉(xiāng)土志中同一紡織服裝品的銷售信息，又可以看出當時重慶紡服裝織經濟發(fā)展的區(qū)域性差異，推斷重慶此產業(yè)的基本發(fā)展態(tài)勢。以棉花、棉布等棉貨為例，清末的《南川縣鄉(xiāng)土志》、《石柱廳鄉(xiāng)土志》、《江北廳鄉(xiāng)土志》、《江津縣鄉(xiāng)土志》、《云陽鄉(xiāng)土志》和民國的《萬縣鄉(xiāng)土志》、《墊江縣鄉(xiāng)土志》等或多或少對此紡織品有所記載，從中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如：

《南川縣鄉(xiāng)土志》：棉貨，由湖北水運入境，紡織布匹每歲約銷數萬斤。 [5]131

《石柱廳鄉(xiāng)土志》：棉花，棉花輕暖甲全球，昔為廣棉價錢，所奪鮮有種者，祇就本境銷行，歲不過數千余金。布，先年土棉所織之布，名家機布，現概織洋矣，在本境銷行歲約數萬匹，分藍白布行，白多藍少，其自河外來售者，歲約值數千金。[2]65、67

《萬縣鄉(xiāng)土志》：棉紗，產外洋者十之六，產湖北官紗局制者十之四，每天大包三百二十斤，價七八十兩，每年約銷七八千包，均由水運入境，可售銀五六千萬兩，除本地坐銷外，陸運銷梁山、新

寗、大竹、綏一帶，水運至重慶分銷。棉花，本產土花無多，不能出境，其廣花由湖北水運入境者，每包一百五十斤價二十兩內外年銷一萬余包，約售銀一二十萬兩，除本地坐銷外由水陸分運出境。[8]4

《墊江縣鄉(xiāng)土志》：棉花，自萬縣、長壽運至，歲銷約值銀五萬余兩。[7]12

從以上信息可知，南川縣、石柱廳、萬縣這三個地方的棉紡織品貨物銷售來源主要依賴于外省和外洋的棉紡織品。其中，南川縣和萬縣的棉紡織品主要來自湖北省，說明當時湖北的棉紡織業(yè)較重慶的更發(fā)達，加之其地理位置與重慶毗鄰，因此，湖北成為了重慶棉紡織品的主要進貨地。石柱廳十分之六的棉紗來自外洋，此比例相當高，這表明當時國外的棉紡織業(yè)已經嚴重威脅到重慶部分區(qū)域的棉紡織業(yè)的發(fā)展，殖民經濟的特色透露無疑。而墊江縣棉花幾乎完全依賴外地進口，進口地主要是近鄰萬縣和長壽，這充分證實了當時重慶棉花生產的地域差異。

《江津縣鄉(xiāng)土志》的記載內容最為豐富，不僅記錄的棉紡織品種類較多，而且每種紡織品的信息都比較詳細，尤其是銷售路線更具體。

一曰棉布、洋紗布，運出本境，陸路在貴州桐梓、遵義，水道在嘉定、敘府、合州等處銷行，每歲約計值銀三四十萬兩。

一曰夏布，由水道運出本境，在重慶府、涪州、湖北、宜昌、漢口等處銷行，每歲約計值銀四五萬兩。

一曰棉花，多由湖北沙市江口里河家鄉(xiāng)新州黃州水道運來，在縣城油溪吳灘（均思里九都），白沙（筍里十一都），石門（思里七都），朱家沱（思里五都），李市鎮(zhèn)（筍里八都），五福場（杜里三都），仁沱場、珞璜場（均杜里六都）等處銷行，每歲約計萬包（每包約值銀四十兩內外）之譜。 [3]109-110

與眾不同的是，《云陽鄉(xiāng)土志》采用了比較直觀簡潔的表格，能一目了然地看到該縣本地土貨、進口貨物和出口貨物中紡織品的產地、運輸途徑和交易額等基本情況，見（表1）和（表2）。

比較表1和表2，云陽縣進口棉布的營銷額是十余萬兩，而本地生產棉布的營銷額是一萬兩，足見其棉紡織業(yè)基本完全受制于外地，而本地不銷售毛貨、皮貨，此二類產品業(yè)基本來自外地，足見當時云陽縣該行業(yè)發(fā)展的艱難。而值得慶幸的是其他紡織品雖然本地營銷額不高，但還艱難地保持了主導地位。

盡管以上兩種呈現形式不同，但從其信息可知，重慶各區(qū)縣的棉花、棉布、棉紗是最主要的棉紡織品，其中非常特別是江津縣產夏布，并且銷售范圍較廣，包括重慶府、涪州、湖北、宜昌、漢口等地，與其他紡織品相比，其銷量還不錯，每年利潤達四五萬兩白銀。而當時的石柱、萬縣、江津都銷售棉花，其中江津的銷售額也最高，達四十萬兩白銀，足見當時江津縣的棉紡織業(yè)相對較為發(fā)達。

（二）

不同程度表現紡織服裝業(yè)的銷售困難

近代重慶紡織業(yè)發(fā)展步履維艱，在銷售方面存在諸多困難。如《江津縣鄉(xiāng)土志》就載：“羊皮取原質晾干可為坐臥褥子，銷之可為裘，名曰土貨（不如打箭爐及陜甘等產之佳），冗毛用織氈毯，但不如西人制造之精?！?，又載“一曰獺，其皮毛光滑，青黑色，銷制領袖皮褲（惟州人不知銷法，必須寄往湖北銷回，始合于用）?！盵3]91，92此文首先說明羊皮的用途是可做褥子，也可為裘，但其質量既不如打箭爐及陜甘等地所產的質量好，織造成毯子又不如外國人織造的精良;而括號中的注解充分表明江津當地老百姓不懂得獺毛的營銷方法，所以迫不得已寄到湖北去讓別人銷售，這里有營銷經驗的缺失，也有創(chuàng)新意識的匱乏，顯示出他們對此商品銷售的無力感，其實也是當時重慶紡織服裝業(yè)艱難境況的折射。又如《石柱廳鄉(xiāng)土志》記：“絲為中國商務大宗，各省皆急力講求，人未諳蠶?？壗z諸法，出絲粗勁，僅城東三十里大河嘴場，歲約出絲千余兩，由本境銷行渝客寄售?！盵2]67由于當時石柱廳老百姓不精通養(yǎng)蠶繅絲的方法，當地所產絲質粗劣，而且生產區(qū)域狹小，產量較低，這是因技術問題導致絲織品的生產和銷售困難。再如《江北廳鄉(xiāng)土志》記錄的棉織品銷售情況：“棉花，本境偶有土花零散無莊，商人由楚購運本境，昔最暢銷，近因紡紗盛行，商競購紗，棉乃滯。”[6]187這里明確指出當時江北廳的本地棉花生產滯后，由于“紡紗盛行”，商戶們都競相購買棉紗，導致棉的生產幾乎停滯。

由上可知，重慶紡織服裝業(yè)的銷售困境充分證實了近代中國紡織業(yè)的發(fā)展趨勢是已受到嚴重沖擊的傳統型手工生產模式逐漸被生產效率高得多的機器化生產方式及其紡織產品所取代。這樣的內外交困其實也是轉型升級的良好契機，但關鍵看當時政局是否穩(wěn)定，當局政府是否重視。

三、深刻反映外國紡織服裝業(yè)的經濟入侵

由于西方各國率先采取機器化生產，其紡織服裝業(yè)的生產效率和產品質量都明顯超過我國，給我國的紡織服裝業(yè)帶來巨大壓力。當英國的棉紡織業(yè)進入到機器生產階段后，中國手工棉紡織業(yè)在國際貿易和中國市場上的競爭力便相形見絀。洋紗在中國銷量增長的速度和勢頭非?？?，引進洋紗代替土紗進行手工織布已經成為大勢所趨。其原因很簡單，因為洋紗便宜。[10]121重慶自從被確立為通商口岸后，諸多列強沿江而來，傾銷各類商品，謀取高額利潤，其中紡織服裝品就占據相當大的比例，這嚴重影響了重慶紡織服裝業(yè)的健康發(fā)展，當時重慶的許多鄉(xiāng)土志都對此有所記載?！督蚩h鄉(xiāng)土志》對此就做了比較全面的介紹：“一曰洋貨，大呢、洋布、洋緞、羽毛、繭縪X氈絨以及鐘表各種玩器均來自外洋，上海吳淞進口，由長江運入銷行處所三里皆有，惟縣城較多，每歲約計值銀四五萬兩?！盵3]111可以看出，當時外國列強向重慶傾銷的商品中，紡織服裝產品的種類最多，銷售額也較高，對重慶本土紡織服裝業(yè)的打擊甚大。

洋紗洋布已經開始由沿海城市向遠腹地擴散。 19世紀90年代上半期，華中9個港進口的洋紗已占年輸入量的27.38%，銷往四川、湖南等省份。[11]1760因此，從重慶這些鄉(xiāng)土志中所反映的主要紡織品的銷售情況看，洋紗也在所有入境物品中的“歲銷銀”中金額最高，達“十萬上下”之多，而大宗品棉花只有“約以萬計”，傳統高檔面料綢緞的銷量僅為萬余兩白銀，更不用說如今的非物質文化產品夏布的銷量了，那更是少之又少，僅“約以千計”，足見當時洋紗的市場銷售比例最高，嚴重沖擊了重慶傳統紡織業(yè)?！妒鶑d鄉(xiāng)土志》記載：“洋棉紗多出湖北機器所造，專供織布，由渝客轉運入境，復有由本境陸運售山后鄰境者，歲共約值萬余金。洋貨，洋貨為洋緞絲棉所織諸品，花樣翻新，色亦各異，土人喜購者，其價較純絲為廉，也由漢陽客水運入境，亦有自湖北陸運來者，歲銷行幾及萬金?！盵2]69此文不僅說明洋棉紗的主要產地是湖北，而且在石柱廳的銷售額較高，同時還說明用外國紡織原料所織造的“洋貨”更受本地人青睞的原因是價格更為廉價。《萬縣鄉(xiāng)土志》所記的“木棉，舊產甚旺，農家無不種者，每秋成后收花入市，水陸商販以之行滇楚息大倍，與油米并銷，自洋紗行令不旺矣”[8]4更是直接點明外國洋紗對木棉生產的嚴重侵害。外國列強因技術更先進，收購重慶廉價的紡織服裝原材料，再制作成紡織服裝品，并以更高的價格返銷本地，賺取高額利潤，但本土民眾只能用這些原材料生產簡單的、傳統的服飾品，獲利甚微。其中，《江北廳鄉(xiāng)土志》記有“鴨，本境多畜田中，以供食品，其毛與雞鵝毛均販售外洋，制成服物”[6]183，《墊江縣鄉(xiāng)土志》也載“雞，其毛西商販之以為制造洋緞洋綢紬等材料。鴨，鴨毛西人販之與雞毛同用。”[7]2二者反映當時江北廳、墊江縣的民眾根本沒有利用家禽的毛來制作紡織服裝品的意識，足見其觀念和技術的落后也為外國列強提供了可趁之機。

當時重慶的大量鄉(xiāng)土志所記載的信息從不同角度反映了當時重慶紡織服裝業(yè)受到外國紡織服裝業(yè)的嚴重沖擊，究其原因，這與洋紗洋布機械化生產方式的技術強、效率高、成本低緊密相關，而我們的紡織業(yè)還停留在人工操作、效率低下的發(fā)展階段。因此，重慶本地紡織產品的產量和質量遠遠趕不上西洋所產。如《萬縣鄉(xiāng)土志》就有記錄：“蠶絲，有黃白二種，取絲性柔，現有求者其產視昔為盛，山農子婦多養(yǎng)之，飼業(yè)審病皆用古法，設盆繅絲有幽風遺意，然無專業(yè)，此者每歲約出絲二萬余斤，不成大莊，故有利而微?！盵8]3此文就分析了萬縣蠶絲生產獲利微薄的原因是“皆用古法”，即生產技術還停留在古代的落后水平。

在外來經濟入侵嚴重的情況下，重慶有些縣城的紡織業(yè)業(yè)力圖革新，這在該時期此區(qū)域的鄉(xiāng)土志中也有一定的體現。如《銅梁縣鄉(xiāng)土志》就載“洋布，以洋紗用機器織成，文理稠密，不減外洋，所織出縣轉龍場。”[4]661這里的“洋布”明顯是銅梁本地人以洋紗為原材料，采用西方的織布機器而織造出來的，而且其質量比較高，不亞于外國的洋布。雖然外國列強對重慶紡織服裝業(yè)的影響頗大，但本地民眾中仍有一些紡織品生產者的資產相對雄厚，政府加大對其的支持力度，使其技術相對進步，產量和經濟效益也相對較高。其中，《萬縣鄉(xiāng)土志》就記載了萬縣兩家種桑大戶的相關情況，“桑，山家繞宅多種之，近年益盛，有文鄧二姓，縣資設蠶桑局，遣人四出多購佳種，植至數百萬根，鄰縣爭購不絕于道，其息數倍?！盵9]4萬縣文鄧兩家種桑大戶所購的桑種優(yōu)良，且所種的桑樹數量達數百根，因此其質量好，周邊各縣競相采購，進而獲利豐厚。有的紡織品生產者是以相對較好的技術和產品質量保障了其在紡織產業(yè)中的較高地位，如《銅梁縣鄉(xiāng)土志》就談到“布扣，以斑竹與棉線造成為織布，必需之器，本境惟盧姓一族居奇”[4]660，這說明銅梁縣的布扣作為本境的必需之品，僅僅盧姓這家的最好。面對紡織服裝業(yè)的技術落后、質量低劣的窘境，當時的重慶政府也采取了一些整改措施，如《江北廳鄉(xiāng)土志》就載有：“桑，本境原有條桑、刺桑，俱可飼蠶，近又遠購浙桑，分布各鄉(xiāng)，依法種植，并開桑場種葚，期于廣傳?！盵6]185清末江北廳政府通過購買浙江的優(yōu)良桑苗，責令各鄉(xiāng)種植，希望借此推廣、發(fā)展蠶桑業(yè)。即便如此，落后的生產方式終歸要被歷史淘汰，歷史的發(fā)展潮流將無法逆轉。

四、結語

鄉(xiāng)土志原本是清末政府掀起的愛國救亡運動中開展鄉(xiāng)土教育的教材，繼而，民國政府根據當時的國情繼續(xù)貫徹鄉(xiāng)土教育，也責令各級部門繼續(xù)編撰鄉(xiāng)土志。由于當時的大多數編撰者們積極響應政府號召，以舊方志為藍本，增加了富有時代特色和地域特點的新內容，這些信息彌足珍貴，不同程度地反映了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狀況，是研究區(qū)域歷史經濟文化的一手資料。重慶當時出產的鄉(xiāng)土志數量較多，所載信息較豐富，總體質量較高，對清末至民國時期的重慶研究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研究資料。選取傳統社會的重要產業(yè)之一紡織服裝業(yè)作為研究對象，梳理重慶各地鄉(xiāng)土志的相關信息，發(fā)現當時重慶該行業(yè)的發(fā)展概況和基本趨勢。以此為基礎，探尋以鄉(xiāng)土志為基本材料，開展區(qū)域產業(yè)經濟研究，分析其中的現象和規(guī)律，不僅可以總結出鄉(xiāng)土志中區(qū)域產業(yè)經濟研究的思路和方法，還可為其他方面諸如藝術、文化、民族等主題研究提供一定的借鑒和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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