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東籬 人比花瘦

時曉卉

李清照，自號易安居士，山東濟南人，北宋著名女詞人。她是宋朝著名文人李格非之女，后嫁與趙明誠為妻，與夫共事金石研究，著有《金石錄》等。一生經(jīng)宋室南渡之役，家門變故之災，國憂家難使她的詞作中處處流出惜春惜花之情，離愁別恨之思，可以說唯有“凄清孤寂”幾個字才能恰當?shù)母爬ɡ钍显~作的特色。而李清照本人也因為這些滿溢著女性情懷的詞作而被稱為婉約詞中大家。

1李清照詞作特點概述

“易安詞”在群花爭艷的宋代詞苑中獨樹一幟，自成一家，我稱“易安體”。風格以婉約為主，屹然為一大宗，后人稱“婉約詞宗”。沈謙《填詞雜說》將李清照與李后主并提說：“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極是當行本色?！毙翖壖病冻笈珒航氛{下題日：“博山道中效易安體?！狈捍朔N種評價無不表明李詞已形成鮮明的個性風神，在中國詞史上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縱觀李清照一生所作，其前后詞作雖在內(nèi)容側重和情基調上略存差異，但總的來說大多數(shù)詞作中均體現(xiàn)出一種凄清孤寂的女性情懷，這特點的形成是與其生活的環(huán)境、所處的時代及其自身的性別心理特征密切相關的。

2李清照詞作凄清孤寂的女性情懷產(chǎn)生的原因

2.1寬松的書香貴族世家和琴瑟和鳴的婚姻生活為她的才情奠定基礎

我們知道，中國是一個具有濃得封建色彩的古國，在這樣的一個國家中，由于重男輕女的“性別歧視”和“女子無才使是德”的偏見，中國古代婦女素來較少接受文化教育的機會，因此文壇上的女性作者少得可憐。而李清照之所以能于這種壓抑的環(huán)境中卓然而生，是與她書香世家的出身和琴瑟合鳴的婚姻生活密切相關的。

2.1.1家世背景的造就

李清照的詩文，引經(jīng)據(jù)典，非常博學。在她的詞作中，多有活用典故，以故為新的妙筆。如其后期詞作《孤雁兒》中“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游春意。”句中，不僅以漢代橫吹曲中的《梅花落》照應詠梅的命題，同時還聯(lián)想到園中的梅花，好象一聲笛曲，催綻萬樹梅花，帶來春天的消息。用意頗似李白《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然“梅心驚破”一語，更加奇警，不僅說明詞人在語言的運用上有所發(fā)展，而且顯示也她在感情上曾被激起一剎那的波瀾，這就是對趙明誠的憶念，意思卻很含蓄。另外本詞結尾三句“一枝折提，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敝?，化用陸凱贈梅與范曄的故事，表達了沉重的哀思，寫盡了悵然若失之感。全詞至此，戛然而止，而一曲哀音，猶自盤旋在人們的心上。語言簡凈自然，渾化無跡。據(jù)此可見，她受過良好的正統(tǒng)教育，研習過經(jīng)史百家，這與她生長在貴族書香世家，父母兩系都有較高的文學素養(yǎng)有關。

2.1.2琴瑟合鳴的婚姻生活

李清照十八歲時，嫁給趙挺之子趙明誠為妻。趙明誠是宋代頗為有名的金石學家，他愛好金石學，且能詩詞國，婚后夫婦感情很好，多半時間和金錢都投諸于中國的文化，除了填詞互相唱和外，對搜集許多古代金石書畫也很有興趣。他們收藏金石文物，并非只為玩賞，主要目的在于考證古來圣賢遺跡及君臣行事。正如趙明誠的《金石錄序》中所說：“因攻其先后為二千卷，余之致力于斯，可謂勤且久矣，非特區(qū)區(qū)為玩好之具而已也?！彼麄儌z夫妻在學術上互相切磋，藝術上共同砥礪，共同的愛好和興趣，使他們成為志同道合，相敬如賓的愛偶，過著平靜的富于詩意的幸福生活。

2.2狹小的生存空間和活動場所，奠定其凄清孤寂的詞風

雖然李清照兒時受到較寬松的文化教育，初入夫家之后也與其丈夫共事金石這研究工作，表面上看好象與丈夫具有平等的地位。但趙明誠身為官宦世子，不可能每日陪伴她，而且從根本上說，她仍舊只能以“李格非之女”或“趙明誠妻子”的身份出現(xiàn)在有限的社會場合，也不可能具有獨立的人身地位?？梢哉f，李清照作為女性，在封建時代是基本被排除在廣闊的社會生活之外的，甚至其日常的社交圈子 都被限制得很小。她在這樣小的生活空間中，每日只能以品茶、賞花、焚香、飲酒作為打發(fā)時光的手段，其滿腹的才華和超人的情志也必然受到壓抑。詞人作品中多用“深深”“沉沉”“簾幕低垂”之類的詞語，字里行間流露著一種無可排解的寂寞和凄情。

這樣一個很有思想和很具有才華的女子，卻整日被禁錮在這種深院小樓、重簾密布的小天地中，她必然會產(chǎn)生飛出“圍城”的強烈愿望。但是可憐的很，這種企盼卻只能借助于做夢才能得以實現(xiàn)。

2.3多愁善感的女性心理特質，是她形成凄清孤寂詞鋒的內(nèi)在因素

人們常說，詩人騷客多愁善感，當然“多愁”未必，“善感”卻誠然。古有辛棄疾“為賦新詞強說愁”一語，這說明，作家對社會和自然不能不特別的敏感，不能不引起思考并積極反映，這本是文學藝術家的職業(yè)特點。作為一個詞人，一要有寫詞的才華和本領，二要有多愁善感的心理氣質，即要能“言愁”。作為一名杰出的女詞人，李清照充分具備了這兩方面的條件。對于其寫詞的才華和本領，是世人所公認的，所以也不必再多說。而對她多愁善感的心理氣質，我們尤其應該注意到她的女性性別。

一般來說，女性比起男性來，無論是體貌特征還是心理氣質，都顯得相對柔弱。所以，古人在總體上把男性和女性分別歸屬于“陽”和“陰”（即“陽剛”與“陰柔”）的哲學范疇，因此，女性的生活空間十分狹隘，其生活內(nèi)容又相當單調，這就更加助長了她們的多愁善感。

2.4豐富跌宕的生平際遇，為她形成凄清孤寂詞提供了外在素材

李清照生逢國變，家破人亡，顛沛流離，受盡人間殘酷的折磨，也使她懷有滿腔悲憤的心情。以靖康之變?yōu)榻?，后期較前期的詞作顯凄涼。

在宋室南渡之前，她生活在深閨大院，身邊有父母的關懷，有丈夫的疼愛，所有的愁緒都是停留在對自身的怨艾憐惜之中。而后期，隨著宋朝國事的風云突變，她平靜寧和的個人生活亦被打破，家族的衰敗，丈夫的遠游及后來的病逝，都給這位詞人以精神的重重打擊。在這期間她所飽嘗的人情冷暖不是我們?nèi)缃窨梢韵胂蟮?。一個女人經(jīng)過了由富裕到貧窮，由夫妻恩愛到天人永隔，由國家安寧到動蕩不安這一過程，她的心理必然會發(fā)生巨大的變化。所以，在她的作品中，將個人流亡生活中所經(jīng)歷之悲酸凄苦，將對死去丈夫的懷念和故鄉(xiāng)淪陷的感慨，融匯其中。此愁已非彼愁，更與其早期的惜花傷春之愁大相徑庭。

所以，總的來說，在李清照的感情世界中，始終蕩漾著一種凄清孤寂的情懷。它的最為傳神的表現(xiàn)，可以舉出一個“瘦”字，李清照本人也被后人戲稱為“李三瘦”，即“知否知否，的應是綠肥紅瘦”，“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此幾句中的“瘦”字，不僅是她形容的憔悴瘦弱，更給人以“人有病（心?。?，天知否”的聯(lián)想，堪稱其瘦清孤寂之女性情懷的生動寫照。所以，后人若要為李清照繪像，那么“人比黃花瘦”肯定會是他們懸想其形貌風神的最佳“藍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