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妮 ,張紅 ,張春暉
(1.陜西師范大學地理科學與旅游學院,陜西西安710119;2.陜西旅游信息化工程實驗室,陜西西安710119;3.陜西省旅游信息科學重點實驗室,陜西西安710119)
義工旅行(volunteer tourism或 voluntourism),又稱為志愿旅行或公益旅行,是義工服務與旅游活動相結合的一種新型旅游方式。義工旅行已成為年輕人旅行的主要方式之一,是17―18世紀的大旅行(Grand tour)、19世紀的流浪者旅行(Drifter travel)與20世紀背包旅行(Backpack travel)的現(xiàn)代化表達[1]。據(jù)統(tǒng)計,全球每年參加義工旅行的人數(shù)多達160萬,產(chǎn)生的經(jīng)濟價值超過17億美元[2]。 許多政治領袖和旅游產(chǎn)業(yè)代表都在推廣義工旅行,義工旅行不僅有利于培育青少年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更有利于保護旅游東道主的社區(qū)旅游資源與生態(tài)環(huán)境,其所包含的教育屬性、文化屬性與商業(yè)屬性及之間的矛盾也使之成為國際學術界關注的熱點。
義工旅行可以與多種活動內容(鄉(xiāng)村教育、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醫(yī)療援助、文化交流等)相結合,近年來,我國義工旅行呈現(xiàn)出與生態(tài)旅游密切結合的趨勢,義工旅行組織和旅行社等與生態(tài)旅游基地合作,將義工服務與旅游相結合,探索并推出迎合游客需求同時做到游客、生態(tài)與社會三者和諧發(fā)展的義工旅行產(chǎn)品。為此,了解義工旅行者的動機至關重要。
HARRISON[3]在其研究中指出,義工旅行的動機有其特殊性,傳統(tǒng)的動機理論和測量量表并不適用于義工旅行這一細分市場,不同類型的義工旅行動機顯現(xiàn)也有差異,因此需要對其進行定性和定量研究。2000年前,國際上關于義工旅行的動機研究主要通過深度訪談和實地觀察法對典型案例進行研究,這種質性研究范式的運用總結了動機類別及影響因素,為義工旅行的動機研究奠定了理論基礎。其后,不少學者建議對義工旅行動機進行定性研究,尋找不同形式下義工旅行動機的變化規(guī)律,并將其與游客感知、滿意度、重游意愿、主客互動等議題結合,為目的地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提供管理建議。KOZAK[4]認為,對游客動機的實證檢驗在旅游研究中必不可少,有助于確定市場營銷中的推廣因素;ZHANG等[5]進一步指出,對動機的把握是留住義工旅行者的首要原則,會影響游客決策、滿意度與忠誠度。BROWN[6]呼吁對義工旅行動機進行更多的實證研究,CHEN等[2]也表達了類似觀點,而將義工旅行的動機量表化是義工旅行向實證研究發(fā)展必須解決的問題。此外,只有透徹理解義工旅行的動機并通過量表對其進行定量化研究,才能進一步探討動機與感知價值、滿意度及重游率等議題之間的關系。
鑒于此,本文結合國內外的研究成果、動機理論、心理學理論及量表開發(fā)理論,以EASIN國際義工旅行組織與“Voluntour”組織的參與者為研究對象,通過對比分析2個組織的調查數(shù)據(jù),歸納總結出基于中國情境的義工旅行動機維度的構成,以期為義工旅行項目的產(chǎn)品設計、精準營銷及生態(tài)旅游基地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提供管理借鑒,同時為義工旅行的深入研究提供基礎測量工具。
義工旅行作為新型的旅行方式常跟背包旅行、打工度假旅行一起提及,有學者認為義工旅行是隸屬于背包旅行的一個子類,或是打工度假旅行的新表現(xiàn)形式[7],事實上這3種旅行方式的動機之間確實有很多共同之處,如:渴望與東道主居民進行更多的交流與互動、希望對旅游目的地的文化有更深刻的了解、在旅途中對自身有更多的審視等[8],但三者之間仍存在明顯區(qū)別。 背包旅行(backpacking)在旅行住宿上花費較少,在旅游目的地停留時間較長,行程安排靈活,在旅游過程中注重與別的背包客或與東道主居民的交流與互動。在技術操作層面上,研究者通常將住在青旅和背包是主要行李作為樣本采集的標準[9]。打工度假(working holiday)是指在旅行過程中既有度假,又有工作,打工是為了彌補度假過程中的花費,使旅行得以延續(xù)的一種手段,這種工作是有償?shù)模@種報酬常以工資或是提供食宿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10]。而義工旅行、志愿旅行或公益旅行與前兩種旅行方式的最大區(qū)別在于其旅行過程中有利他行為的發(fā)生,這三者對應的英文翻譯均為volunteer tourism或voluntourism,在翻譯成漢語的過程中分別演繹成了義工旅行、志愿旅行和公益旅行,它們在具體的研究情境中略有區(qū)別。公益旅行更側重于對社會弱勢群體的幫助和社會公益事業(yè)的參與(如山區(qū)支教旅行等),志愿旅行通常與官方的志愿組織以及大型賽事活動聯(lián)系在一起(如倫敦奧運會志愿旅行者、亞運會志愿觀光團等),而義工旅行是旅行產(chǎn)品與義工活動相結合,通常由商業(yè)組織運營,商業(yè)屬性明顯。本文的研究對象從偏重商業(yè)運營的義工旅行組織中獲取,因此本研究采取義工旅行這一譯名。
義工旅行的內涵隨著研究的深入越來越寬泛,WEARING[11]將義工旅行定義為“以一種有組織的,做義工的方式去度假,在度假的過程中包含減輕社會中某些群體的物質貧困、對環(huán)境的修復或是對社會某一方面的調查”。MCGEHEE 等[12]認為,“走出慣?;顒拥目臻g,利用可自由支配的時間和收入去旅行,在旅行的過程中幫助有需要的人/自然等”的旅行便可稱為義工旅行,并不受有組織或自組織方式的限制。BROWN[6]則從旅游經(jīng)營者的角度將義工旅行定義為“一種旅行體驗類型,它為旅行者提供了一個參與帶有義工成分的、可以和當?shù)鼐用襁M行深度文化交流的自選性旅行方式的機會”。GUTTENTAG[13]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更為寬泛的概念,他認為只要旅游者在旅游活動中從事了義工活動,則其旅游行為均可納入義工旅行的范疇。國內學者對義工旅行也有關注,學者明鏡等[14]認為,義工旅行是旅游者自發(fā)組織或在旅游中介的組織下,離開慣常住地到旅游目的地旅行或停留,將旅游活動與義工活動有機結合起來的一種活動現(xiàn)象。綜上,本文的研究樣本來自于商業(yè)化運營的義工旅行組織機構,因此更符合BROWN[6]對義工旅行的定義,即義工旅行是一種旅行體驗類型,為旅行者提供了帶有義工成分的、可以和當?shù)鼐用襁M行深度文化交流的自選性旅行方式的機會。
旅游動機是指促使一個人參與某項旅游活動的一系列需求,是旅游行為產(chǎn)生的直接推動力[15],其對游客的出游原因具有良好的解釋力,對游客行為也有影響。義工旅行因將義工服務與旅游相結合,其動機具有特殊性。
目前,學者對義工旅行動機維度的探討主要集中在四大方面:利己/利他主義二元論;自我發(fā)展與自我實現(xiàn);深度文化浸入;社交。其中,關于利己/利他二元論的爭論居多,以利他主義或利己主義是主要動機為中心展開討論,學術界主要有3種觀點:KNOLLENBERG 等[16]和 WAKEFORD[17]認為,雖然利他主義并非義工旅行的唯一動機,但是中心動機,持這一觀點的文獻較少;事實上,大部分專注于義工旅行研究的學者都認同自我發(fā)展或自我服務動機發(fā)揮了更大的作用,即利己主義是中心動機,表現(xiàn)為獲得外出旅行的機會,擁有真實旅行體驗的渴望、學習技能和更廣泛的自我建設等;COGHLAN等[18]持利己-利他主義連續(xù)體(altruism-egoism continuum)觀點的學者認為,利己主義比利他主義更能解釋義工旅行,對利他帶來的愉悅感的追求已經(jīng)成為利己主義表現(xiàn)的最高形式,義工旅行者通過“英雄主義式的行為”來達成相對的利己主義。盡管學者們關于主要動機這一問題各執(zhí)一詞,但普遍認同絕對的利己或利他動機是不存在的,應從相對的、動態(tài)的視角考察動機的構成。在具體的維度測向方面,BROWM[6]通過對9個不同的義工旅行者進行深度訪談發(fā)現(xiàn),文化浸入、回報社會、同伴間關系及改善家庭關系是參與者在旅行過程中進行義工服務的主要原因,其中,文化浸入動機表現(xiàn)最強烈。WEARING[11]認為,義工旅行與其他旅行方式的關鍵區(qū)別在于義工旅行中可能含有利他主義動機及對東道主社區(qū)所做的貢獻,而在其他休閑動機方面并無太大差異。LEPP[19]認為,義工旅行者的主要動機是自我發(fā)展,多數(shù)情況下,他們在進行義工旅行前并沒有經(jīng)過特殊訓練。ZAHRA等[20]認為,在義工旅行過程中,東道主與義工旅行者之間的交流比其他旅行方式都要深刻,義工旅行為其參與者提供了發(fā)現(xiàn)自我和帶著探險精神深度融入另一種文化的機會。WILSON等[21]通過深度訪談發(fā)現(xiàn),義工旅行者希望深入東道主社區(qū)的后方區(qū)域,從而獲得一種真實的旅行體驗。OTOO等[22]運用問卷調查法研究了410名前往加納的國際義工旅行者的動機維度,將其動機劃分為利他與學習(altruism and learning)、友 愛 與 慈 善(philanthropy)和 社 交(socialization)3種類型,得到利他與學習是主要動機的結論。LO等[23]在對香港義工旅游者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逃避日常生活、與當?shù)厝松钊虢煌?、分享體驗與親子教育、回報社區(qū)與宗教布道是其參與的五大動機;ALEXANDER 等[24]以 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11 421名義工旅行者為研究對象,通過定量研究將義工旅行動機劃分為職業(yè)、回饋、運動、自我提升、理解、社交功能等6個維度,并依據(jù)動機將義工旅行者劃分為3種類型:責任義務型(the obligated)、熱情型(the enthusiastic) 和 半 熱 情 型 (the semienthusiastic)。JIMMY[25]對466個旅行者的個人文化取向進行了研究,發(fā)現(xiàn)水平集體主義者更傾向于選擇義工旅行套餐,個人層面的文化取向(形成目標意義)和權力感(影響目標追求)共同影響旅游者對義工旅行產(chǎn)品或享樂型旅行產(chǎn)品的偏好與選擇。
此外,近年來對義工旅行動機的研究常跟心理學理論—成年初顯期(emerging adulthood)相關聯(lián)。ARNETT[26]認為,處于成年初顯期階段(即18~25歲)的年輕人還沒有被家庭責任和事業(yè)所束縛,他們渴望尋求獨立和對身份、自我的探索,因此義工旅行項目在成年初顯期階段更受歡迎。WEARING[27]在其研究中也提到了類似觀點,認為義工旅行提供了一個自我理解和獨立的機會,義工旅行對于成年初顯期階段的人們,有成人禮的作用,這也是許多人在間隔年選擇義工旅行的原因。
國內學者對義工旅行動機的研究以宗圓圓[28-29]、明鏡等[14]、苗學玲等[30]、付亞楠等[31]為主,主要對國際上有關義工旅行的研究進行述評。宗圓圓[28]以國內公益旅行組織“多背一公斤”的參與者為研究對象,發(fā)現(xiàn)其動機包含休閑、社交與行善等維度;苗學玲等[30]以廣州亞運會信使團為例,研究了志愿觀光的體驗類型??傮w來講,對義工旅行的實證研究和典型案例研究較為匱乏。因此,本研究以四川大熊貓基地和江西鄱陽湖的義工旅行為典型案例,嚴格遵守量表的開發(fā)步驟,對國內生產(chǎn)型義工旅行者的動機進行了實證研究。研究的意義在于:一是全面理解國內新興的生態(tài)型義工旅行參與者的動機內涵;二是有利于生態(tài)旅游基地對其旅游項目進行針對性營銷和項目設置評價,增進其可持續(xù)發(fā)展;三是能夠為義工旅行的深化研究提供基礎測量工具,有助于義工旅行動機與行為的關聯(lián)量化研究,更好地探索游客的行為規(guī)律。
本文以二元(利他與利己)動機維度為原型,結合中外學者的研究結論以及我國義工旅行發(fā)展的實際情況,并參照CLARY等[33]編制的志愿者功能問卷,整理的初始測向如表1所示。
為了探討題目測項的適用性,筆者與5位義工旅行者(參加生態(tài)型義工旅行2次以上)、2名義工旅行組織負責人、2名生態(tài)旅游基地負責人進行焦點小組討論,根據(jù)訪談結果剔除存在歧義和受到質疑的測項,同時根據(jù)討論情況補充新的測向,在此基礎上編制初始問卷。然后,交由2大義工旅行組織的項目負責人及旅游管理專業(yè)的2位博士生導師對問卷的合理性進行評定。用該問卷預調研了150名義工旅行者,回收問卷139份。通過對預試數(shù)據(jù)進行因子分析以檢驗問卷結構及各測項的有效性,篩選和凈化題目測項時主要參照以下標準[34]:(1)變量在某一因子上的負荷值大于0.5;(2)變量之間的交叉負荷值低;(3)同一因子的測試條目內涵一致;(4)刪除只有一個測試條目的因子。根據(jù)上述4條原則,剔除5個測項,最終形成包含25個題目的正式問卷。
正式問卷調查由三部分構成:(1)人口結構特征,包括年齡、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和工作情況等;(2)義工旅行基本特征,包括旅行方式、旅行次數(shù)、旅行時長、旅行花費等;(3)義工旅行動機維度測量;問卷的第一、第二部分采用單項選擇的形式,第三部分采用李克特5點式量表,1~5分別代表非常贊同、贊同、不確定、不贊同、非常不贊同。
問卷的正式調研分2次完成,第1次調研時間為2017年7月10日至9月5日,第2次調研時間為2018年6月23日至7月1日,共收集683份問卷,其中有效問卷613份,問卷有效率達89.75%。問卷調查對象來自2個機構,一部分來自“Voluntour”義工組織成員,發(fā)放313份問卷,回收286份有效問卷;另一部分數(shù)據(jù)來自EASIN國際義工組織成員,發(fā)放問卷370份,回收327份有效問卷。2個組織的成員均先后參與了“四川·大熊貓保育”與“鄱陽湖·江豚保護”的義工旅行活動,“四川·大熊貓保育”的旅行活動地點為中國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都江堰基地,活動內容主要為:為大熊貓打掃圈舍,進行消毒、添加竹子;參觀基地園區(qū),了解大熊貓的生活習性,對熊貓糞便進行分析,觀察并記錄大熊貓的行為;為大熊貓準備窩窩頭、胡蘿卜或蘋果等營養(yǎng)餐,并親自喂食大熊貓等。“鄱陽湖·江豚保護”義工旅行活動地點在江西鄱陽湖,活動內容主要為:乘船巡護;繪制“綠地圖”,制作江豚保護宣傳牌;對話漁民,探索“大陸之腎”的過去和未來;水質檢測并參與科普課堂等。
從回收的613份有效問卷看,在人口統(tǒng)計特征方面,女性比例比男性略高;年齡主要集中在18~25歲 ,這 一 實 證 數(shù) 據(jù) 印 證 了 ARNETT[26]與WEARING[27]關于義工旅行者年齡段的觀點;96.88%的受試者未婚,受教育程度主要為本科及專科,85.12%為在讀大學生,79.19%尚未就業(yè),詳見表2。在出行方式上,76%的參與者選擇獨自出行,24%選擇結伴出行;在旅行次數(shù)上,63%的參與者沒有義工旅行經(jīng)驗,15%參加過1次該類型的義工旅行活動,14%參加次數(shù)為2次,8%的參與者有3次及以上的義工旅行活動經(jīng)驗;傾向參與的旅行時長為3~7 d,占82%;可接受旅行花費在1 000元以下的占21%,1 000~2 000元的占32%,2 000~3 000元的占41%,3 000元以上的占6%。
表2 調查問卷的人口統(tǒng)計特征Table 2 Demographic characteristics of samples
本研究主要通過SPSS20.0和AMOS20.0軟件對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具體分析過程如下:用第1階段收集的305份數(shù)據(jù)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初步確定義工旅行動機維度的量表結構;用第2階段收集的308份數(shù)據(jù)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檢驗量表結構及測向的效度;第3階段用已經(jīng)通過驗證的量表收集問卷,在量表的第4部分加入行為意圖,以檢驗量表的預測效度。
本文用SPSS20.0統(tǒng)計軟件對問卷數(shù)據(jù)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時,主要依據(jù)以下 3 個標準[34]:(1)刪除測試條目中無應答率大于10%的問卷;(2)刪除旋轉因子后因子載荷值小于0.5或同時在2個因子上的載荷值都大于0.5者;(3)刪除只包含一個測試條目的因子[35]。在利用AMOS20.0軟件對所回收問卷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模型擬合后,檢驗3個指標:t值、R2值和AVE值。 估計參數(shù)達到0.05顯著水平要求的t值大于1.96;R2值的取舍標準為R2>0.3;AVE 值應大于 0.5[34]。信度檢驗指標為克朗巴哈系數(shù),Cronbach’s α值在 0.7以上,sig值在0.00~0.05時可以進行因子分析[34]。
為得到義工旅行動機維度的概括性模型,將第1階段收集的305份有效問卷輸入SPSS20.0,依據(jù)上述篩選凈化標準,經(jīng)過3次因子萃取,最終保留了19個測項,義工旅行動機歸納為4個維度,如表3所示,分別為休閑逃避、深度體驗、自我服務/發(fā)展、利他。探索性因子分析結果為:KMO值為0.984,近似卡方值為5 324.024,自由度df值為189,Bartlett球形檢驗的顯著性水平ρ值為0.000~0.05,說明數(shù)據(jù)總體呈正態(tài)分布,適合做因子分析。前4個因子的特征值均大于1,說明提取4個因子是合理的。從方差解釋貢獻率看,前4個因子的累計解釋率達78.556%,超過了60%的提取界限,同樣表明4個因子提取的合理性。此外,整體數(shù)據(jù)的信度值(Cronbach’s α)為0.936,所提取各因子的信度在[0.75,0.892],均高于標準0.7,通過了數(shù)據(jù)的信度檢驗。
綜上,本研究所開發(fā)的義工旅行動機維度的測量量表具有良好的內部一致性和穩(wěn)定性。
表3 探索性因子分析結果Table 3 The exploratory factor analysis
為了進一步測試量表的可靠性和穩(wěn)定性,本文通過對第2階段收集的308份問卷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其中通過“Voluntour”組織收集的數(shù)據(jù)(簡稱“VTL數(shù)據(jù)”)有206份,通過EASIN國際義工組織(簡稱“ESN數(shù)據(jù)”)收集的數(shù)據(jù)有107份,分別以2個組織的整合數(shù)據(jù)、“VTL數(shù)據(jù)”和“EASIN數(shù)據(jù)”為獨立樣本進行了3次驗證性因子分析。
整體數(shù)據(jù)檢驗結果:將整合數(shù)據(jù)代入AMOS20.0軟件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采用絕對擬合指標、相對擬合指標和精簡擬合指標檢驗模型的擬合情況。各模型擬合標準如表3所示,GFI和AGFI的嚴格檢驗標準須大于0.9[34]。用極大似然法做第1次驗證性因子分析后,有3個指數(shù)未達到要求,RMSEA=0.126,NFI=0.744,CFI=0.87,根據(jù)修正指數(shù)得知“長時間旅住目的地”和“學習生態(tài)知識”的路徑系數(shù)過低,刪除這2項后,模型的擬合優(yōu)度顯著提高,由表4可知,整體數(shù)據(jù)的各項指標均達到理想數(shù)值水平,問卷的效度得以驗證。驗證性因子分析的數(shù)據(jù)檢驗結果顯示:C.R.值最小為2.88,大于0.6,說明量表的組合信度良好;R2值均大于0.412,表示數(shù)據(jù)具有良好的結構效度;AVE值均超過檢驗水平的最低界值0.5,數(shù)據(jù)的收斂效度良好?!癡TL數(shù)據(jù)”與“ESN數(shù)據(jù)”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如表5所示。
數(shù)據(jù)分析表明,測量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水平,構建的模型符合良好的適配標準,各項驗證指標均達到理想水平,說明4個因子與17個測向之間關系存在且穩(wěn)固,探索性因子分析得到的義工旅行動機維度構成得到驗證。
表4 3組數(shù)據(jù)結構方程檢驗結果對比Table 4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 testing results of three sets of comparative data
表5 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Table 5 Results of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本研究選取預測效度作為對量表效標效度的測量,預測效度用以檢驗量表可以預見與所度量變量相同或不同的未來變量的程度[36],本研究指需要檢驗所開發(fā)的義工旅行動機量表能否很好地預測游客行為意圖這一變量。本文選擇“到訪意愿”“優(yōu)先選擇意愿”與“推薦意愿”3個測向來測量游客行為意圖[37-39]。筆者于2018年7月2日,用經(jīng)過驗證性因子分析的量表收集問卷(在問卷的第4部分加入游客行為意圖測向),向即將開始在四川都江堰大熊貓生態(tài)基地進行義工旅行活動的參與者發(fā)放300份問卷,回收有效問卷212份,問卷回收率為70.67%。對樣本進行探索性和驗證性因子分析,未發(fā)現(xiàn)需要刪減的測向。接著將動機維度與行為意圖構建結構方程模型進行分析,各項擬合指標均達到理想水平(CMIN=198.983,DF=232,CMIN/DF=1.321,GFI=0.947,RMR=0.029,RMSEA=0.018,NNFI=0.93,CFI=0.952),動機維度與行為意圖間的路徑系數(shù)如圖1所示,義工旅行動機對游客行為意圖的影響顯著,標準化回歸系數(shù)為0.749(T=12.359,p<0.01),R2為 0.503,義工旅行動機可以解釋游客行為意向60.32%的變異量,表明義工旅行動機對游客行為具有良好的預測效度,可成為研究生態(tài)型義工旅行行為特征的測量工具。
圖1 動機維度與行為意圖結構方程模型圖Fig.1 The chart of structural equation of motivation and behavioral intentions of volunteer tourists
4.1.1 本研究所開發(fā)的義工旅行動機維度測量量表整體結構良好,具有較強的適用性。通過探索性因子分析、3次驗證性因子分析與預測效度分析,檢驗了量表在不同樣本數(shù)據(jù)下的信度與效度。結果表明,所開發(fā)的量表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可靠性與預測性,可作為義工旅行相關問題研究的基礎測量工具。
4.1.2 從維度構成上可以看出,義工旅行的動機是多方面的,包括休閑逃避、深度體驗、自我服務/發(fā)展與利他4個維度。從因子內涵看,可將動機分成兩大類:利己與利他。其中,深度體驗、自我服務/發(fā)展與休閑逃避均屬于利己動機,利己動機占比較大。此時,動機維度中所展示的利他動機并非純粹利他(true altruism),而是一種互惠式利他主義(reciprocal altruism)[40]。 互惠式利他主義認為,利他行為實質上發(fā)生在互利共生的情境下,個體在幫助他人的同時常常期望得到回報,與真正的利他主義相對。本研究中,義工旅行參與者的利他主義其實只是在追求游客自身需求(深度體驗、自我服務/發(fā)展與休閑逃避)時的順帶行為,他們在利他過程中期望得到的并非物質回報,而是藉此行為獲得深度浸入東道主地區(qū)的機會,從而滿足自我發(fā)展、深度體驗等需求。這在某種程度上也回應了HARNGLUH[41]的觀點:義工旅行看似一種自我奉獻行為,實質上義工旅行者唯一、真正感興趣的是自我知覺的改變,這也證明了利他主義并不足以完全解釋義工旅行動機。既然利他主義并非主要驅動力,那又是什么推動游客參與義工旅行呢?
從休閑論的角度看,義工旅行者的休閑動機跟大眾旅游有很大區(qū)別,他們的休閑不是享樂式的,而是在做一些有意義、有挑戰(zhàn)性和有吸引力的活動,這是一種深度休閑(serious leisure)。深度休閑理論最早由STEBBINS[42]提出,他認為人最易獲得的是隨性休閑(casual leisure)的途徑,如上網(wǎng)、玩手機、打游戲等,而這種隨性休閑常常很快給人帶來無聊感和空虛感;深度休閑理論主張人們在空閑時間多進行一些有意義的、能給人帶來深度體驗和使人成長的活動,同時輔以一定量的隨性休閑活動,從而達到最佳的休閑狀態(tài),并從這種休閑活動中獲得幸福感。參與義工旅行的游客正是出于深度休閑的渴望,他們在旅行過程中不僅擁有了放松逃避、親近自然等隨意休閑的機會,更獲得了保護動植物與增強動手技能等有意義的深度體驗,從而獲得一種最佳的休閑度假方式,這從實證上回應了WEARING等[43]和TOMAZOS等[44]關于義工旅行與深度休閑關系的理論探討。生態(tài)基地和旅游組織在設計義工旅行項目時,也應考慮深度與隨性休閑活動的比例,以增強旅行項目的體驗感,為游客提供最佳的休閑度假方式。
4.1.3 本量表為區(qū)分義工旅行、背包旅行和打工度假提供了動機方面的參考標準。研究結果表明,義工旅行在動機方面有其獨有的特征,體現(xiàn)在利他行為的發(fā)生和對東道主社區(qū)及旅游目的地的貢獻,為WEARING[11]的結論提供了中國情境的實證支持,同時證明了利他動機是義工旅行與背包旅行、打工度假最大的區(qū)別。除此之外,這三者之間還有些許差別。與背包客相比,義工旅行者在目的地體驗方面的動機維度更豐富,這或許是因為義工成分在各個方面為參與者提供了了解東道主文化的機會,即便是性格內向、與他人溝通的主觀能動性較低的義工旅行者,也能獲得與眾不同的體驗。與打工度假相比,義工旅行在自我學習與職業(yè)發(fā)展的動機方面表現(xiàn)較弱,打工度假的自我學習動機內涵更豐富,包括組織計劃能力提升、情緒管理、自信心提升、文化適應、勞工維權等,這或許是打工度假者在旅游目的地的停留時間更長、工作更正式、強度更高的緣故。
4.1.4 本研究是基于中國情境開發(fā)的義工旅行動機量表,與國外研究相比有些許不同但并無本質差別。二者之間的細微差別表現(xiàn)在,中國的義工旅行動機量表中沒有出于宗教參與[23]和保護功能[33](通過義工旅行平衡內心矛盾與愧疚)的動機,參與者更多的是想在旅行中為大自然或社會做貢獻,同時獲得不一樣的體驗,這樣的義工動機更純粹。缺乏宗教參與動機的原因在于,在我國,信教人尤其是年輕人信教較少,而國外早期的義工旅行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宗教組織或傳教士發(fā)起的,現(xiàn)在仍有許多宗教組織與義工旅行組織聯(lián)合發(fā)起活動的案例。同時,本量表在社交動機方面的測向較少,對于國內的義工旅行者來說,結交朋友是旅行過程中的行為與體驗,在前期動機表現(xiàn)上并不強烈。
4.2.1 理論啟示
作為一項探索性研究,本文初步解析了義工旅行動機維度的構成問題,豐富和完善了義工旅行動機探索的理論體系,基于量表開發(fā)的視角,選取典型案例進行實證研究,彌補了學術界對義工旅行動機實證研究的不足,同時為義工旅行的進一步深化研究提供了基礎測量工具,為我國學者繼續(xù)研究義工旅行這一新興旅游群體提供了參照。
4.2.2 實踐啟示
采用實證研究的方法,分別對EASIN國際義工組織成員、“Voluntour”義工旅行組織成員和二者整合數(shù)據(jù)進行探討,并檢驗了義工旅行動機維度的結構模型。該量表不僅可作為旅游企業(yè)和相應組織進行旅游產(chǎn)品開發(fā)的市場調研工具,而且實證結果還可為相應的項目設計提供改進意見。首先,在項目內容開發(fā)方面,相關組織和企業(yè)可利用本研究提供的量表了解目標群體的心理需求和傾向。其次,在項目設計方面,根據(jù)深度休閑理論,可在義工旅行過程中將有挑戰(zhàn)、有意義的互動活動和純粹享樂型活動結合起來,為參與者提供最佳休閑方式。最后,在項目營銷方面,本研究成果可以使相關組織在制定營銷策略時有章可循,比如在義工旅行項目宣傳中,不能一味強調保護大自然、回饋社會的效用,也要注意對參與者休閑逃避、深度體驗以及自我成長方面的需求進行回應與滿足,將生態(tài)旅游基地的地域意義和義工旅行目標結合起來。
4.2.3 研究局限與展望
作為一項探索性研究,本文還存在一些局限與不足。首先,本研究得出的動機量表由17個測向構成,測向數(shù)目略少,日后研究仍需根據(jù)具體情況酌情增刪;其次,本研究設計的測量量表主要針對生態(tài)型義工旅行,對于其他類型的義工旅行是否具有適用性有待進一步驗證。最后,生態(tài)型義工旅行方式在我國越來越普及,如何引導這一旅游形式向既有利于旅游目的地可持續(xù)發(fā)展,又有利于深化參與者旅游體驗的方向發(fā)展,將成為一個非常有價值的問題。
未來,關于義工旅行的研究可從以下三方面進行:第1,利用本研究的測量量表,結合旅行體驗、滿意度來研究義工旅行者的行為規(guī)律;第2,探討義工旅行對參與者和東道主居民及社區(qū)的不同影響;第3,研究義工旅行者在東道主地區(qū)與當?shù)鼐用窕舆^程中的文化交流與沖突問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