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女溪》中女性身份的建構

⊙何芳芳［山東女子學院外國語學院， 濟南 250300］

引言

桑德拉·希斯內(nèi)羅絲是美國墨西哥裔女作家、詩人，1984年出版代表作《芒果街上的小屋》，曾獲美洲圖書獎并入選教材，成為美國當代最著名的成長經(jīng)典，這部小說從主人公小女孩埃斯佩朗莎的視角，講述了美國拉美裔貧民聚集區(qū)的生存狀況，也展現(xiàn)了女孩成長為女人的蛻變過程。1991年出版短篇小說集《喊女溪》，以更為豐富、多元和宏大的視角講述了女性的成長故事。2002年出版長篇小說《拉拉的褐色披肩》，講述移民女孩拉拉跨越美墨邊境的家族歷史故事。本文將重點研究短篇小說集《喊女溪》中女性的身份建構。《喊女溪》中共有二十二個故事，“采用不同的敘述視角、由多位敘述者以第一人稱或第三人稱的方式，從更加多元化的角度和不斷變化的語調(diào)輪流講述女性的成長”。不同的故事塑造了不同的女性角色，反映了女性成長歷程中身份的建構。第一大部分《聞起來像玉米的我的朋友露西》，延續(xù)了《芒果街上的小屋》的小女孩視角。第二大部分《神圣的一夜》則是以青春期女孩的口吻進行敘述，第三大部分《男人，女人》講述的則是成年女性的故事。

一、身份與身份建構

“Identity（身份）”是個體或群體所具有的區(qū)別性特征或態(tài)度。個體的成長是不斷發(fā)展認知、獲得自我身份的過程。身份建構是個體從過去到現(xiàn)在、再到未來的連續(xù)的發(fā)展過程，在此過程中自我意識發(fā)展、建立自我認同，不斷融入社會生活。埃里克森將人的發(fā)展階段劃分為八個，每個階段都有其特定的任務，如童年早期為獲得自主性、避免羞愧懷疑階段；學齡期為獲得勤奮感而避免自卑感階段；青春期為獲得自我認同而克服角色混亂階段；成年早期為獲得親密感、避免孤立感階段等。每個階段都可以反映出“自我形成與社會文化因素的關系”。因為個體的發(fā)展總是受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陳衛(wèi)平指出，“個體社會化的過程就是內(nèi)化社會文化的過程”。文化身份是個體或群體身份的核心組成部分。英國文化學者斯圖亞特·霍爾從兩個方面對“文化身份”問題進行了分析：其一，“文化身份是一種共享、共有、共存的文化……因而具有相對的穩(wěn)定性”；其二，“文化身份遠非永遠固定于某個本質(zhì)化了的過去，它們服從于歷史、文化和權力的不斷游戲”。文化身份的建構一方面在于“重返歷史，肯定文化傳統(tǒng)”，另一方面在于承認“異質(zhì)性（heterogeneity）”“多元化（diversity）”“混雜化（hybridity）”，使原有符號“擺脫原意（disarticulating given signs）”，“重新解讀象征意義（re-articulating symbolic meanings）”。

二、《喊女溪》中女性身份的建構

（一）個人的努力——自我對話與療愈

第一部分的故事是以小女孩的口吻敘述的。根據(jù)埃里克森的人格發(fā)展階段理論，學齡期的兒童處在獲得勤奮感、避免自卑感的階段，同齡人、老師的尊重、鼓勵和支持有助于他們獲得勤奮感、增加自信心，反之則會使他們自卑。女性兒童在這個階段更容易“經(jīng)歷一系列社會和心理困境，如更易受人際暴力和性侵犯等的傷害”。在故事《十一歲》中，同學將一件本不屬于“我”的丑陋毛衣說成是“我”的，老師普萊斯夫人信以為真，命令“我”穿上，盡管后來得知真相也并未向“我”道歉。這些深深地傷害了“我”的自尊，“憋著的委屈全都釋放出來，我突然哭了起來，當著所有人的面”。同學和老師的誤解和不尊重極大地傷害了“我”的自尊心。面對這些傷害，“我”通過自我的對話，獲得心靈的療愈。自我對話是自我在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三個維度進行的審視、反思、追問和思考?！爱斈闶粴q的時候，你也是十歲、九歲、八歲、七歲、六歲、五歲、四歲、三歲、兩歲和一歲……在你完全長大后的某一天也許你會想哭得像三歲時那樣，那也沒關系?！薄敖裉煳沂粴q。我十一歲、九歲、八歲、七歲、六歲、五歲、四歲、三歲、兩歲、一歲，但我希望我有一百〇二歲。我希望我自己是任何年齡，就是不要是十一歲，因為我希望今天遠去，遠得像只飛掉的氣球，像天空中的一個小圓點，小得你必須閉上眼睛才能看得見?！痹诮?jīng)歷了這起傷害性的事件后，“我”通過自我對話排解心中的痛苦。“我”告訴自己在同學面前大哭，就像三歲時的“我”那樣是正常的，而這些傷害和痛苦并非永遠伴隨著“我”，一百〇二歲的“我”要閉上眼睛努力回想才會想起。面對成長過程中難以避免的傷害，以及復雜的人際社會關系，故事中的兒童“我”通過自我對話，減少傷害帶來的不良影響，建構起積極健康的心態(tài)。

（二）社會文化的影響

1.肯定傳統(tǒng)與堅韌

“宗教在任何文化中都具有建立個人認同的基本功能。”對于墨西哥民眾來說宗教的影響深遠。在經(jīng)歷了獨立戰(zhàn)爭和宗教改革后，天主教成為墨西哥的國家宗教，但是墨西哥固有的瑪雅文明和阿茲特克文明分別有自己的神明，“像我們熟知的玉米神、雨神、羽蛇神、戰(zhàn)神、太陽神等等。這是一個多神論的國度，各個民族都有自己信奉的神明，并相信他們會用強大的神力保護、信奉自己的民族。為此，他們在不拋棄原來庇護神的基礎上，會增添新的宗教內(nèi)涵，去信奉對方的神明”。最典型的墨西哥文化支柱——瓜達盧佩圣母，即是在天主教圣母瑪麗亞的基礎上，結合了墨西哥特佩亞克的科亞特利庫埃女神的元素，“有著如同科亞特利庫埃女神一般的墨西哥本土印第安女性的面龐，身著科亞特利庫埃的藍綠色衣服”。

在《喊女溪》中，宗教文化貫穿在故事中，體現(xiàn)出對女性身份建構的重要影響。賀璋瑢認為女性的生存體驗、對人生意義的求索和對人生價值的追尋使得她們更容易走進神，而對神的信仰會影響女性的“人生道路、人生追求的次序、生活的方向及價值觀等”，“信仰是心靈的最為核心的行為，發(fā)生在個體生活的最核心處并涵蓋了個體生活的所有方面。一個人的宗教信仰必然要影響到她或他的生活， 會造成信仰者的根本轉(zhuǎn)變”。在第一部分“米國人”中，“虔誠的奶奶將這些死去的、活著的人的名字編進了長長的祈禱之中”，“她還在祈禱，為大伯，他害了寄生蟲病，為庫卡姑姑，她歷經(jīng)坎坷”，奶奶還“讓我跪下來，兩掌合攏”。在第三部分“小神跡，還愿”中，人們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向神祈愿，祈求臉上的痘痘消失、考試通過，祈求老板發(fā)放拖欠已久的工資、找到好工作、孩子從病痛中痊愈等等。人們向不同的神祈愿：瓜達盧佩圣母、圣父、圣嬰、圣馬丁、圣安東尼奧、圣拉扎羅、圣猶大、尼諾·菲登西奧、唐·佩德里托·哈拉米略醫(yī)者之神、黑基督（Christo Negro）、耶穌基督等。

宗教信仰造就了傳統(tǒng)女性虔誠、忍耐苦難的性格，與此同時也帶來一些負面影響。在“小神跡，還愿”中，最后一個祈愿者羅薩里奧（查約）·德·利昂認為，對瓜達盧佩圣母的信仰使得女性忍受苦難而不懂得反抗，“看見你，我就會怪你，為我母親、我母親的母親以及所有母親的母親以上帝的名義所忍受的痛苦”，“那樣自我犧牲，那樣默默忍受。見鬼，不，不，我不”。而她后來逐漸領會到：“你有召集整個民族的力量……這讓我想到也許在我母親的耐心，在我奶奶的忍耐中也有某種力量。因為受苦的人有種特殊的力量，是不是？一種理解別人的痛苦的力量。而理解就是傷愈的開始?！睂鹘y(tǒng)宗教信仰的價值和局限性的全面認識，讓她最終“可以愛你，并最終學會愛自己”。正視傳統(tǒng)，肯定其價值，使女性不僅擁有忍耐、堅韌的優(yōu)秀品質(zhì)，又能勇敢地擺脫傳統(tǒng)束縛，成長為“愛自己”的新時代女性。

2.呈現(xiàn)異質(zhì)與勇敢

第三部分“喊女溪”中不堪忍受家暴而逃離的克萊奧菲拉斯得到了菲莉賽的幫助，菲莉賽是獨立、自主、自由的美國女性，“她說她都還沒有丈夫。這輛皮卡是她的。她自己挑選的。她自己付的錢”。這種獨立自主的女性形象對依賴丈夫、困于家庭的傳統(tǒng)墨西哥女性來說是嶄新的，也是她們尋找新生活的動力。

第三部分“很漂亮”中女主人公愛上了弗拉維奧，他給女主人公講述自己奶奶的故事，他的奶奶在發(fā)現(xiàn)丈夫出軌后，毅然決然離開這個男人，而不是像傳統(tǒng)的依賴男人的女性，忍受男人的不忠。他進而闡述了道家的陰陽思想，“大地是陰的，女性的，而天空是男性的，是陽的。陰陽的組合可以適用于世間萬物。缺少其中之一，另一個也就不存在。否則就會失去平衡”。這種思想突出了女性的重要地位。女性不是男性的附屬品，而是獨立存在、起著舉足輕重作用的個體。

3.批判解讀與成熟

（1）瑪雅文明

第二部分“神圣的一夜”中女主人公被男子欺騙，該男子謊稱自己為瑪雅王室后裔，要復興瑪雅文明?，斞盼拿髡Q生于公元前1500年左右，是美洲古印第安文明的杰出代表，在科學、農(nóng)業(yè)、文化、藝術等諸多方面創(chuàng)造出豐富的文明成就。16世紀時，瑪雅文明的傳承者阿茲特克帝國被西班牙帝國消滅?，斞盼拿鞯膫鹘y(tǒng)對女性的影響在小說中也多有體現(xiàn)。例如，懷孕的女主人公被外婆送走之后，與一個巫婆住在一起，巫婆每天用玉按摩她的肚子?，斞盼拿鲗τ袷浅Ｕ鋹?，“珍愛玉石并將琢玉工藝發(fā)展到較高水平的，在世界上只有中國人和中美洲的印第安人。更為巧合的是這兩個民族都有把玉與生命、繁衍聯(lián)系起來的信仰……”瑪雅文明是墨西哥人民珍視、引以為傲的傳統(tǒng)文化，但女主人公被謊稱為瑪雅王室后裔的人欺騙，其中蘊含著一種批判意味，曾經(jīng)輝煌的文明中有精華亦有糟粕，人們不應被其迷惑、盲目崇拜，女性更應該擦亮自己的眼睛，區(qū)分傳統(tǒng)文化中的優(yōu)秀與糟粕。

（2）哭泣的女人

第三部分“喊女溪”中克萊奧菲拉斯婚姻壓抑，生活不幸，住所附近的喊女溪讓她想到了哭女的故事?！翱奁呐恕保↙a Llorona）是墨西哥一個流傳已久的傳說：一個名叫瑪麗亞的女子愛上了一個西班牙騎士，為他生了三個孩子。但當她要一個名分的時候，騎士卻再三推諉，最終和一個西班牙貴婦結婚了?，旣悂唫膽嵟?，淹死了三個孩子，最后投河自盡。她被天堂拒之門外，除非能夠找回自己殺死的孩子。她的幽魂在世間飄蕩，哭泣著呼喊著，不斷拐走別人家的孩子?？夼墓适率瞧嗤癜г沟呐员瘎??？夼驓⑺篮⒆樱池撝林氐募湘i，遭到眾人的唾棄。而作品從另一個角度看待哭女，表達了對哭女的同情，女性不應在愛情和婚姻悲劇中受到單方面的譴責，正如哭女的故事，悲劇源頭是男性在愛情和婚姻中不負責任的行為和態(tài)度?？巳R奧菲拉斯決定擺脫女性悲劇的命運，不用男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她勇敢地擺脫家暴、走向自由的生活。從痛苦壓抑淪為悲劇的“哭女”到勇敢解放自我的“喊女”，反映了女性精神成長的歷程。

（3）瑪麗娜莉

第三部分“不要和墨西哥男人結婚”中，女主人公成為墨西哥男子德魯?shù)牡谌?，德魯喜歡稱呼她為自己的“瑪麗娜莉”，“瑪麗娜莉，叛徒，我的情人，你說著、拉著我的發(fā)辮把我的頭扳過去”?，旣惸壤蚴蔷哂袀髌嫔实挠〉诎才浴Ｔ谖靼嘌勒鞣呖茽柼厮拐鞣鞲绲倪^程中，瑪麗娜莉作為科爾特斯的翻譯、情人，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卻因此被視為墨西哥古代居民的叛徒。故事中的女主人公作為第三者，最終被情人德魯拋棄，一方面承受著孤獨的折磨，一方面忍受著被拋棄的痛苦，而德魯在享受過這段關系帶來的歡愉后，又回到他的妻子身邊，并未在任何方面遭受損失，也未受到情感的傷害。傳統(tǒng)觀點中瑪麗娜莉是叛徒的形象，正如故事中女主人公作為第三者是背叛傳統(tǒng)道德的叛徒。然而作品并未一味抨擊作為第三者的女性，因為女性往往會在情感關系中更投入，受到的情感傷害和道德譴責也遠遠大于男性。作品對女性第三者的欲望、孤獨感和不安全感等進行了細致刻畫，表現(xiàn)出對處在矛盾和痛苦中的女性第三者的同情。

（4）情侶火山神話

第三部分“很漂亮”中女主人公一直想畫一幅升級版的波波卡特佩特爾王子與伊赫塔西烏阿特爾王妃的火山神話。傳統(tǒng)神話故事中，偉大的武士波波卡特佩特爾愛上了一個部落酋長的美麗的女兒伊赫塔西烏阿特爾，酋長告訴波波王子，只要打敗了競爭的部落，就同意將女兒嫁給他。波波王子奔赴戰(zhàn)場，戰(zhàn)斗曠日持久，最終取得了勝利。但是伊赫塔王妃的另一個求婚者到處散布謠言說波波王子在戰(zhàn)斗中犧牲，她信以為真、悲傷而死。當波波王子返回后，把戀人的遺體安置在一座看起來像一位睡著的少女一樣的山上，之后攀上了鄰近的一座山峰，手持冒煙的火炬守衛(wèi)著他死去的戀人。這兩座山即緊鄰的波波卡特佩特爾山和伊赫塔西烏阿特爾山，前者是一座休眠中的活火山，后者是一座熄滅的火山。在“很漂亮”中，女主人公遭到愛人拋棄，她創(chuàng)作了一幅關于火山的畫，“波波王子與伊赫塔王妃換了個位置。畢竟，誰規(guī)定睡著的山就不能是王子，而那個探秘者就不能是王妃呢，是不是”？作者通過顛覆傳統(tǒng)神話來表現(xiàn)女性的獨立自主意識，女性不是被動的等待者，而是主動的探索者。

（5） 革命英雄薩帕塔

第三部分“薩帕塔的眼睛”雖然主要敘述了墨西哥革命領袖米里亞諾·薩帕塔的故事，卻是以他的情人伊內(nèi)斯的視角敘述的。薩帕塔是墨西哥近代史上著名的農(nóng)民英雄，由他領導的農(nóng)民起義“推翻了迪亞斯和韋爾塔的獨裁政權，沉重打擊了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為墨西哥資本主義的發(fā)展掃清了障礙，推動了墨西哥歷史的前進”。這位農(nóng)民英雄一心為農(nóng)民爭取土地權利，至死不渝，具有很多優(yōu)秀的革命品質(zhì)。作品有別于傳統(tǒng)的對革命英雄一味的贊頌，用更為宏大的視角，講述了墨西哥革命時期戰(zhàn)爭對人民，特別是女人的影響。軍隊不僅掠走糧食，還蹂躪女性，“被他們抓走的時候那些女人的哭喊是那樣的凄厲。第二天那些女人就會回來，我們會說你好，就像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一樣”。身為薩帕塔的情人，伊內(nèi)斯不得不忍受薩帕塔的不忠，“你有你的消遣。別人是這么說的，對不？你的許多消遣。我知道你會和年齡只有我一半大的姑娘上床，和我們的尼古拉斯一般大小的女人。你讓許多的母親以淚洗面，就像他們說的”。盡管如此，伊內(nèi)斯仍然視薩帕塔為“我的天空，我的生命，我的眼睛”，是他溫暖的避風港?！皯?zhàn)爭為男人的嗜血、爭強斗狠提供了一個施展的場所，無論誰勝誰負，男人的社會地位因此得到極大的提高”，“殺人啦，強奸啦，這類男人的夢想都能夠達到，而又不至于被送上電椅”。失去親人，目睹燒殺擄掠，身心備受蹂躪，戰(zhàn)爭中的女性備受苦難，卻仍然堅強地活著，竭盡全力地守護老幼，在戰(zhàn)爭的大后方做堅強的后盾。然而男性可以成為戰(zhàn)爭中的英雄，女性卻常常在戰(zhàn)爭的歷史中缺席，她們是戰(zhàn)爭中的無名英雄。

（6）流行文化

第三部分“喊女溪”中，少女時期的克萊奧菲拉斯期待富有激情的愛情，就像電視劇中那樣，“《非你不可》，現(xiàn)在最受歡迎的是肥皂劇。美麗的露西婭·蒙德茲不得不忍受內(nèi)心的各種痛苦，分手、背叛，還有愛，愛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少的，因為那是最重要的東西……”“因為為了愛受苦也是美妙的?？嘁彩翘鸬摹！庇耙晞≈袑矍榈拿つ孔非笥绊懥松倥幕閼儆^，使她們盲目追求愛情，忽略社會現(xiàn)實，或者在以后的婚姻生活中一味承受來自丈夫的傷害，并天真地認為承受背叛等傷害是女人的優(yōu)良品質(zhì)，是收獲愛情的必經(jīng)之路。在沒有電視劇可看時，克萊奧菲拉斯仍然靠愛情小說支撐著自己破碎的心，直到不斷施暴的丈夫用她最愛的愛情小說砸向自己，也砸醒了自己的愛情夢?！八槐緯伊诉^來，她的書。從房間的另一端，臉頰上橫亙著一道火辣辣的傷痕，這次她可以原諒。不過更讓她傷心的是那是她的書，是科琳·特拉多的愛情小說……”科琳·特拉多是西班牙語作家中極為高產(chǎn)的言情小說女王，作品中有許多被改編為廣播劇、電影和電視劇。

第三部分“很漂亮”中，女主人公不斷愛上男人、又被拋棄，她通過看電視劇《野玫瑰》《愛之泉》《溫柔的決斗》等排解心中的苦悶，然而這些電視劇中的愛情都是一波三折的，男人強大而充滿激情，女人要么是陰險的反派要么是溫順可人的傻白甜，總是處在被動狀態(tài)，要么被追求，要么被拋棄。這些影視作品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深深影響著女性的戀愛觀，使女性在戀愛中永遠處于被動地位。

流行文化對人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很多影視作品、文學作品以父權為中心，塑造被動型、無私奉獻型、愛情至上型女性，扭曲了女性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作者批判這類影視或文學作品對女性的不良影響，正如作品中的女主人公經(jīng)過痛苦的思考，“在夢中，我扇了女主角的耳光，讓她們清醒，因為我想讓她們成為讓事情發(fā)生的女人，而不是任憑事情發(fā)生在她們身上……如果你不喜歡就走開，親愛的”。

三、結語

《喊女溪》塑造了一個個形形色色的女性形象，涵蓋了女性成長的各個時期。女性身份的建構過程既有個體的作用，也有社會文化的影響。自我對話與療愈體現(xiàn)的是個體的努力建構過程，肯定歷史傳統(tǒng)、呈現(xiàn)異質(zhì)文化、批判解讀各種文化形式等則展現(xiàn)了女性在社會文化影響下的身份建構。作者肯定了傳統(tǒng)美德如堅強忍耐對女性身份建構的積極影響，與此同時，作者著力表現(xiàn)了在異質(zhì)文化影響，以及對各種文化形式的批判解讀下，女性在戀愛以及婚姻關系中從被動向主動、從壓抑向解放、從依賴順從向獨立自主的身份轉(zhuǎn)變過程，呼吁女性成長為堅韌、勇敢、獨立自主、愛自己、愛生活、不斷追求自身發(fā)展和成長的新時代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