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仁平措
自古潭前故事多,今天要前往的并非那“不及汪倫送我情”的桃花潭,而是坐落于拉薩市中心布達拉宮北側(cè)的宗角祿康——龍王潭。
聽過這樣一個說法,這龍王潭中供奉的“祿”是藏傳佛教和苯教對居于地下和水木中的一類神靈的統(tǒng)稱。它每次都會化為不一樣的生物來俯察人間,更有一些人曾言在龍王潭見過巖石般巨大的烏龜,或有靈性的大鳥。這些說辭不免給這一灣潭披上了神秘的色彩,使人在面對時從心里油然而生一份敬畏。
拉薩午后的陽光很好,照在人身上有種慵懶的愜意感。我出門開始前往龍王潭,經(jīng)過幾分鐘的路程,終于從東邊的門進入了這座園林,眼前的青山綠水盡收眼底。微風(fēng)拂過,草木輕輕地搖擺,像是在說“歡迎”。巍峨的布達拉宮北面,蕩漾著一灣碧波,這就是龍王潭。
宗角祿康是一所著名的園林,在第五世達賴羅桑嘉措時期修建布達拉宮白宮和第司桑杰嘉措所筑布達拉紅宮及經(jīng)房僧舍時,從山腳大量取土而形成大水潭。到第六世達賴倉央嘉措時期龍王潭才初建,在藏語中“宗角”的意思是(布達拉)宮堡后面; “祿”往往被漢譯為“龍神”而被誤傳為內(nèi)地人所說的龍王,“龍王潭”這個俗稱因此出現(xiàn)。還有一種說法,傳說六世達賴倉央嘉措曾從墨竹工卡迎請墨竹賽欽和八龍供奉于北潭水中,所以稱為龍王潭。
談及龍王潭,不可繞過的就是樹了,潭邊樹木叢生,百草豐茂,有參天大樹,也有小巧別致的奇樹。潭中有一孤島,其上建有廟宇,廟宇右側(cè)有一左旋柳,相傳是當(dāng)年文成公主所植,更有一些人曾言在龍王潭見過巖石般巨大的烏龜,或園林有靈性的樹木所圍繞,一路走來其中大多數(shù)是楊樹、柳樹和松樹,這些樹木的樹齡或五十年或百年以上,皆可稱為古樹名木。走近觀賞,有的樹中間已經(jīng)成為空洞,有明顯的灼燒痕跡,而其頂端郁郁蔥蔥,枝繁葉茂。更有甚者直接沖破石板的圍堵,一路生長,蜿蜒到了水中,使我不得不嘆服生命力的頑強。延展到水中的樹枝也是有用的,它們用茂盛的葉子遮擋陽光,如此水中的很多魚便聚集在此“納涼”。樹枝的倒影搖擺在水面上,陽光稀稀疏疏地透過縫隙照射在水中,隱約間照亮了水中游走的魚兒,或紅,或白,像極了一塊不小的綠瑪瑙上鑲嵌著幾顆白珍珠、紅寶石。樹的形狀也是千姿百態(tài),婀娜多姿。在左手邊有這樣一排樹,它們并不直立生長,或偏向前,或擺向后,因聯(lián)想到比薩斜塔,所以也詼諧地稱它們?yōu)椤靶睒洹薄T傧蚯白?,有幾棵樹直接就伏地生長,樹干離地面很近,向著人行道的方向,有的樹枝緊貼地面、有的懸空盤旋,似一位羅漢在此臥聽風(fēng)雨。更有盤踞在地上的老樹根,一圈接著一圈,像一位老婦人端坐在地上。移步向前,在龍王潭中間,有的樹被藏族人掛上了哈達,哈達代表了吉祥如意,掛在樹上來祈禱這方水土肥沃,藏族人一向習(xí)慣祝福天地、祝福水土、祝福生命。這一刻園林中的這些形態(tài)各異的千年古樹百年名木,安安靜靜地躺在這里,夜以繼日,仿佛在輕輕地訴說著布達拉宮的神奇。
對樹木觀賞盡興之后,我把目光投向了潭水。因著微風(fēng),水波蕩漾,一片碧綠的魚兒在水中嬉戲追逐,不時地在水面上激起層層漣漪,藍天白云花草樹木皆倒映在這潭水中,感覺這一方水土皆要收納在自己的懷里。潭中有龜、有鯉魚,潭上有斑頭雁,赤麻鴨,它們很少需要自己覓食,藏族人民喜歡布施,每次來到這里都會帶點它們吃的食物,灑向水中,給它們喂食。久而久之,這潭水中的生物鏈也就若有若無,魚不怕鴨和雁,鴨雁懶得覓魚,在這一潭水中融洽地生存,慵懶地曬著陽光,等待著人們投食喂飽。而此刻我歡喜于大自然的每一次落筆,筆筆都是天意,生命沒有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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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這水,筆直前行,就到了“祿康”,也就是龍王廟。這座供奉著神靈的廟宇建立在水中的一座孤島之上。中間一座石拱橋連接著廟宇和對岸,這座石拱橋由左右各十九臺柱子首尾相連而成,橋身有三個半橢圓形的空洞,可以使船只自由穿梭,設(shè)計不失美感又實用。
從橋上通過,就到了龍王廟跟前。龍王廟的大門有著傳統(tǒng)藏族建筑風(fēng)格的特點,上紅下白,屋檐為金色,上面雕刻了吉祥八寶。門簾由藍、紅、黃、綠四種顏色組成。
掀開門簾,跨過大門,脫下帽子,我穿過前院走到了廟前。廟堂前左右的墻壁上各有一幅壁畫,兩幅壁畫都被裝上了玻璃,保護得很好。進入廟宇,在其一樓供奉著祿姆梅卓和八祿神。相傳,當(dāng)初在建布達拉宮時所需的木材是水路運來的,過程很順利。之后,人們認為得到了水神祿姆梅卓的幫助,便將她供奉起來。而在龍王廟二樓,供奉著的分別為,祿王杰布、露奔仁波齊、倉央嘉措等。二樓供奉的祿王杰布,便是掌管龍王潭的神靈。每天都會有絡(luò)繹不絕的人到此虔誠祈禱,獻祭錢財。以前,西藏地方政府每逢薩嘎達瓦十五號時會舉行一年一度的活動,西藏地方官員邀請民間歌手同乘牛皮船圍繞龍王廟轉(zhuǎn)圈、祈福、慶祝。
我在知乎上找到這樣一個有趣的故事, “龍王潭的湖中心島供奉著的女祿神,名喚梅卓賽欽。這位女神不同于薩迦寺里被加持的那些女神,梅卓賽欽是位遠古的神祗,原本是苯教女神后來皈依了佛教。梅卓賽欽的名字來源于她的故鄉(xiāng)——賽欽拉措湖。據(jù)傳女性們見到她都會帶來好運,容貌變美堪比整容。但是男性的待遇就不太好,基本會生病。據(jù)傳,女神曾經(jīng)和藏王赤松德贊有過一段戀情,被蓮花生大師棒打鴛鴦。”這一段無從考證,只能當(dāng)個茶余飯后的小談資,沒有說服力。
再往前走,遠遠的就會看到三座白塔,中間的白塔最大,左右大小相等且比中間的要稍微小點,這三座白塔經(jīng)歷了風(fēng)雨,褪色嚴重,但是正因為如此,多了一份莊嚴和肅穆。
塔頂端的圖案為日月,從其下方掛上鐵鏈直到塔身,在塔身處安置了鐵網(wǎng),但透過鐵網(wǎng)還是可以看到里面供奉著的神靈的尊容。白塔四周則被轉(zhuǎn)經(jīng)筒圍繞成一個正方形,每個經(jīng)筒里面裝載著經(jīng)文,順時針開始轉(zhuǎn)起經(jīng)筒,經(jīng)筒每轉(zhuǎn)一圈就相當(dāng)于念了一遍經(jīng)文。我也開始轉(zhuǎn)起經(jīng)筒,在此時我想起了倉央嘉措的詩:“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jīng)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标P(guān)于三座佛塔我沒有找到有關(guān)資料,聽老一輩人說這三座佛塔是后人建的。佛塔的對面就是轉(zhuǎn)經(jīng)的必經(jīng)之路,拉薩人喜歡轉(zhuǎn)經(jīng)(圍繞布達拉宮念經(jīng)轉(zhuǎn)圈),認為虔誠地轉(zhuǎn)經(jīng)可以洗去身上的罪孽,所以漸漸地也成為了一項全民的運動。天蒙蒙亮,人們就揣上小經(jīng)筒,嘴里默念著經(jīng)文開始圍繞布達拉宮轉(zhuǎn)圈。久而久之,把身體也一起鍛煉上了,再加上生活也沒有太大的壓力,每天念念經(jīng),喝喝茶,生活幸福指數(shù)也算很高了。
其實現(xiàn)在是一個很好的時代,沒有戰(zhàn)爭,沒有瘟疫,沒有衣食住所的困擾,只要自己努力都能得到。
在龍王潭我是真實地感受到了藏族人民生活的愜意。人們聚在一個地方,三五成群,盤腿而坐,毯子一鋪,便開始擲起骰子,悠閑地娛樂著,談?wù)撝l領(lǐng)先了誰,誰的手法一流,臉上沒有生活的壓力,只有扣下骰子的那一瞬間臉上充滿未知與期待。
在這不遠處,人們操作著各種健身器材,全民運動并非空喊,運動又是生命的本能,再者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認為一個民族的衰敗,源自懶惰和輕視自己的文化。而在這兩點上藏族人做得特別的好,大部分藏族人都是勤勞且時常懷揣敬畏之心的,這是值得我們大家慶幸和驕傲的。從這里往前走,我聽到有人在唱歌,人們圍繞歌手坐成一個圈,老人牽著孩子,子女陪著父母,靜靜地聽著歌曲,沒人吵鬧,都在默默地享受這一刻。當(dāng)一首歌演唱完畢,鼓掌是最大的鼓勵。
而在右邊也圍繞著一群人,他們把自己的物品堆在中間,一起圍成一個圈,隨著音箱里的音樂節(jié)奏,手舞足蹈。他們跳的是鍋莊,一種在藏區(qū)特別流行的舞蹈,是藏區(qū)的傳統(tǒng)文化之一。其實,現(xiàn)在時代在飛速發(fā)展,嘻哈文化等外來文化在藏區(qū)普及迅猛,年輕一代都非常喜歡,我自己也喜歡說唱、街舞等,但是每每看到傳統(tǒng)文化得到發(fā)揚且一呼百應(yīng)的時候,心里是認可與驕傲的。
當(dāng)跳累鍋莊,轉(zhuǎn)經(jīng)勞累以后,大家會聚集在隔壁的茶館里。正值下午,茶館里沒有一絲緊迫感,人們悠閑地喝茶聊天,仿佛時間的流逝無傷大雅,享受此刻無比重要似的。我也隨朋友點了一份藏區(qū)特有的風(fēng)味美食。
聊起了最近,聊起了瑣碎。太陽慢慢落下,人們不慌不忙,這里沒有都市生活的快節(jié)奏,在這所茶館里,人們更珍惜的是眼前坐著的親人朋友。
水清林幽、古柳蟠生、碧波清澈,這里是宗角祿康——龍王潭。不足半天的時間便可以逛完,但我發(fā)現(xiàn)需要去刻畫它的時候千言萬語難言心中的感觸。
夜的帷幕漸漸拉下,風(fēng)吹皺了龍王潭的池水,布達拉宮亮起了夜燈,驚起一群野雁撲哧地從樹林中飛走,圍繞布宮頂端盤旋,夜里更增添了一份清冷與神秘,多少愛恨情仇,此時歸于靜寂。
而我心緒萬千,回家寫下了這篇文章,也許正如艾青所言:“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的深沉。”
責(zé)任編輯:索朗卓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