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家》中新舊文化的沖突

石進花

摘?要：《家》是巴金先生《激流三部曲》的第一部。這部長篇小說向世人展現(xiàn)了20世紀20年代的激蕩中國的背景下，封建文化與新思想碰撞的故事。這部作品充分展現(xiàn)了舊社會高氏家族一代人在封建思想、禮教制度的影響下，其性格被壓抑、愛情被束縛、不敢反抗的悲劇。側(cè)面展現(xiàn)了舊社會部分民眾對封建禮教的擁護，對享樂主義的宣泄，對部分國人利己主義的不恥。但同時，作品人物三弟高覺慧受到五四運動新思想的影響，內(nèi)心逐漸覺醒。印證了新思想、新文化必將戰(zhàn)勝舊制度，社會會不斷進步，人們終將會沖破枷鎖邁向自由。運用文獻資料法，對《家》中傳統(tǒng)文化、現(xiàn)代文化展開分析，探究兩種文化間的沖突，了解該時代的特征，分析何種內(nèi)因、外因讓家族文化走向衰亡。

關(guān)鍵詞：《家》;新舊文化;沖突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7836（2019）04-0105-03

一、作者簡介及作品的創(chuàng)作背景和時代特征

（一）巴金簡介

巴金先生中文名李堯棠，是我國著名的作家、翻譯家、社會活動家、無黨派民主愛國人士。巴金1904年出生在成都一個舊官僚家庭。五四運動以后，巴金深受新思想、新文化的影響，展開了個人的反封建斗爭。1927年巴金在法國巴黎求學期間創(chuàng)作出了作品《滅亡》;1933年，巴金在上海任《文學季刊》編委，同年《激流三部曲》第一部《家》發(fā)行。1938年《春》創(chuàng)作完畢，同年參加文協(xié)被選為理事。1984年巴金先生當選為世界七大文化名人之一。20世紀80年代相繼出版了《隨想錄》《無題集》等作品。2003年11月，中國國務院授予巴金“人民作家”稱號，2005年在上海逝世，享年101歲。

（二）《家》的創(chuàng)作背景與時代特征

《家》是巴金先生《激流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是一部現(xiàn)實主義作品。《家》所展現(xiàn)的是1919—1924年的中國，這一時期社會黑暗、人們思想迂腐，舊道德罪惡橫行?！都摇匪宫F(xiàn)的這一時期社會的大部分人民仍然受到傳統(tǒng)儒家文化的影響，遵循孔孟思想，傳統(tǒng)家族中秩序鮮明，禮教制度根深蒂固。所揭露的時代特征，則是封建社會、禮教思想對青年的迫害和摧殘，壓迫了青年的思想，束縛他們的個性，無法追求科學、追求自由、追求人生理想。但同時受到五四運動的影響，社會掀起了新文化運動，新思想在青年一代得到廣泛傳播。隨著新文化的不斷發(fā)展，新思想在青年中生根發(fā)芽，新文化與舊文化不斷碰撞。人們開始反抗舊的禮教制度和封建思想，最終舊文化的喪鐘敲響，接受新文化思想的青年開始奮起抗爭。

二、《家》中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文化分析

（一）《家》中的傳統(tǒng)文化分析

1.對封建禮教制度的維護

《家》這部作品，充斥著封建禮教，從父輩到高覺新三兄弟無不透露著對祖輩的“忠孝”。高家是典型的封建主義家庭，四代同堂有著鮮明的禮儀制度、道德秩序，尊卑有序。從高覺新與錢梅芬間的愛情可以明顯看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都是這個道理”，高覺新難以進行抵抗。家長專制家庭，高老太爺在“高公館”具有絕對的權(quán)威，思想迂腐、陳舊。高家子弟對自己的人生沒有任何選擇權(quán)。大哥高覺新與梅芬上演了愛情悲劇。二哥高覺民親自寫了一封信給了琴。高覺民和馮家小姐，通過算命先生進行算命與父母媒妁之言的馮家大小姐是“天作之合”。被蒙在鼓里的覺民，發(fā)現(xiàn)自己要去娶馮家小姐，與已經(jīng)被舊文化侵蝕的大哥進行理論。當年大哥不敢爭取的愛情，覺民卻說：“我要把自己的幸福，給爭取過來，尤其是你，大哥你自己都深受其害，為什么要幫著他們來害我?！崩咸珷斅牭嚼隙X民不喜歡這門親事，發(fā)怒道：“他敢反對，他敢不聽我的話，他就算躲在天邊他也姓高，只要是高家的子弟，他也得聽我的。你把他找回來，我要責罰他，這都是洋學堂教壞了，從今天起高家的子弟不準進洋學堂，大逆不道?。〈竽娌坏?。”即便高覺新、高覺慧、高覺民接受“新學”內(nèi)心充滿著新思想，但是在專制的高家太爺面前，一樣要遵守封建禮教。特別是在大哥高覺新身上，他一心希望去法蘭西留學，但是爺爺?shù)姆磳?，他不得不去爺爺安排的公司上班，從而放棄自己的理想，沒有任何的抗爭。具有專制思想的高老太爺不斷向自己的子孫言傳身教，子孫必須按照自己的意志和安排行事，這也導致新思想與傳統(tǒng)文化的不斷碰撞。

2.對家族家長權(quán)威的體現(xiàn)

高老太爺身上具有鮮明的代名詞“專制”“家長式”“權(quán)威”，任何人都必須遵循他的意思，如同家族的“君主”。從他的身上可以看出那個時代封建禮教家庭的縮影。高老太爺接受的是“孔孟之道”，依據(jù)“封建倫理”思想治家。但是也是這種絕對權(quán)威的思想觀念，導致高公館發(fā)生一個個悲劇，這其中都可以看到高老太爺?shù)挠白印Ｒ韵逻x取高老太爺決定高覺新婚姻的片段進行分析：

高老太爺：“克文，覺新的親事，已經(jīng)有眉目了，你就從這兩位之間挑一個?！?/p>

高克文：“這是？”

高老太爺：“這是你世伯介紹的，在這么多人選中，我最相中的是這兩位，一個姓李一個孫，這兩家的家世都很好，可以說跟我們高家是門當戶對?！?/p>

高克文詫異道：“爹？覺新的親事您不是說讓我做主嗎？”

高老太爺：“是啊，所以我讓你來做最后決定?！?/p>

高克文：“爹，如果我不想從里面選呢？”

高老太爺：“那你從這些相片挑一個?！?/p>

高克文：“不不不，爹，我問過覺新，他有自己心儀的對象?！?/p>

高老太爺色厲內(nèi)荏道：“簡直是胡來，我們高家子弟的親事，向來是父母決定，絕不容許自作主張?！?/p>

高克文：“父親，覺新問過我的，我是覺新的父親。”

高老太爺：“可我是你的父親，覺新聽你的，你得聽我的?！?/p>

從高老太爺那句“高家子弟，絕不容許自作主張”充滿權(quán)威的話語，不容任何人反駁?？梢郧逦乜吹阶鳛槭〕鞘赘桓呒壹议L專制是極致的，哪怕最后高老太爺去世了，在他的幾個兒子身上也可以看到家長權(quán)威留下的深深的痕跡[1]。

3.對享樂主義的宣泄

《家》這部作品封建文化和新思想文化間產(chǎn)生了深深的碰撞，因此包含著對享樂主義的宣泄。其中一個片段是高家老太爺派管家蘇福去接高覺慧、高覺民兩兄弟下學回家。當看到轎夫來接他們，接受了新學思想的三弟朗聲道：“我不坐，你們那個看到我做轎子來著?！碧K福：“老爺特別吩咐?！备哂X民道：“我們還年輕，手腳又齊全，干嘛要人伺候?！绷硗庖粋€片段，在一次過年的家宴上，外面兵荒馬亂，鬧饑荒，滿大街都是要飯的窮人，高家上下仍舊是其樂融融，高朋滿座，雞鴨魚肉，宴席數(shù)桌。即便是國家災難之際，民不聊生，高公館乃至封建主義這一類群體，都在維護著自己的利益，高家這時的“財富”“奢華”則顯得精神世界是如此的虛空。高家上下并沒有考慮人民的利益、國家的利益。只顧自己享樂，所謂施舍給窮人的錢，也是在掩飾自己早已骯臟的內(nèi)心。因此，巴金先生《家》這部作品，也是對享樂主義的一種宣泄，對當時部分守舊國人利己主義行為的不恥[2]。

（二）《家》中的現(xiàn)代文化分析

1.對自由戀愛的追求與向往

《家》中主線描寫的愛情有三段，分別是高覺慧與傭人鳴鳳間的愛情、高覺民與琴表姐間的愛情、高覺新與錢梅芬間的愛情。三人都接受了“五四運動的新思想”，對自由戀愛充滿了向往，都不愿接受封建的祖輩包辦婚姻。高覺新與錢梅芬是小說的主線，從小二人青梅竹馬，高覺新希望可以與梅表姐在一起，一同留學。但是卻遭到了高老太爺和后媽的極力反對。三弟高覺慧與傭人鳴鳳間的愛情屬于自由戀愛，鳴鳳跟傳統(tǒng)意義的傭人不一樣。鳴鳳知書達理，懂得詩文，身上脫俗柔美的氣質(zhì)吸引了三少爺高覺慧，他已經(jīng)完全忽視了少爺與婢女間的深深鴻溝。在高公館的梅園里面，二人私定終身擁抱在一起，眼睛充滿著對未來、對愛情、對生命的向往與希望。但是這段自由戀愛也以悲劇告終。在高老爺以報恩為由，將“鳴鳳”許給馮老爺做小老婆，執(zhí)拗的鳴鳳內(nèi)心極力反抗，最終跳河自盡，高覺慧痛不欲生。小說全篇，對于自由戀愛，唯一成功的案例是二哥高覺民與琴表姐。馮樂山向高老爺提親，希望將自己的侄孫女嫁給高覺民，高覺民極力抗爭離家出走，這期間梅表姐的死也讓高覺民和琴更為堅定地要在一起，最終隨著老太爺病危，二人走在了一起，算是自由戀愛在封建主義的夾縫中取得了勝利。自由戀愛的勝利也預示著封建思想終究會被新思想所取代，封建時期的女性思想也終將會覺醒，為自由、為愛情、為新思想而奮斗。

2.國家內(nèi)憂外患的愛國情懷

《家》的創(chuàng)作背景是1919—1924年，五四運動的新文化、新思想不斷沖擊、滌蕩著年輕人的靈魂。一批批新青年在這個時期崛起，反對舊文化、舊思想，為改變社會、改變國家不斷奮斗[1]。因此在《家》中，高覺慧、高覺民內(nèi)心洋溢著愛國思想，他們?nèi)琊囁瓶实亻喿x著《新青年》《新潮》等雜志，洋溢著家國情懷。高覺慧與同學辦報紙，宣傳新思想一心只想為國家、為這個社會盡一份綿薄之力。這種思想與高公館內(nèi)的封建思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新思想與舊制度發(fā)生了鮮明的碰撞。國家的利益高于居安寡民的利益，歷史已經(jīng)開始更替，最終覺慧的出走則體現(xiàn)了“愛國情懷”“新思想”戰(zhàn)勝了“舊制度、舊思想”，被封建倫理制度壓迫的人民敢于斗爭，敢于與外界抗爭，追求真理、追求自由。

3.對舊道德觀和家族的反抗

二哥逃婚后，三弟與大哥因為高覺民的婚事爭吵：“你的無抵抗主義和作揖主義一，一定會把二哥葬送掉?！盵3]老太爺病了，醫(yī)藥不見效力，陳姨太說要請巫師來抓鬼?！芭f文化”的請神婆，說每個房子都有鬼，要把各個房間的鬼抓凈。三叔和四叔并不贊成這么做，但是又怕被“扣上不孝的罪名”。三少爺高覺慧讀過洋學堂，不相信迷信，躲在屋子里不讓巫師進。高家上下極力勸說高覺慧開門?！叭贍旈_門，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要希望你爺爺?shù)牟『?，你就開門?！边@其中也包括大哥高覺新。生氣的高覺慧打開門潑了一盆水到巫師頭上，并與眾人大吵了一頓。質(zhì)問高覺新道：“你也是讀了十幾年書的人，生病了找端公來治病，這不是拿爺爺?shù)纳_玩笑。口口說說是孝順，其實是以孝順的名義謀害他?！边@番話引來了其他舊思想家人的眾怒，指責高覺慧不孝。

三、《家》中兩類文化產(chǎn)生的沖突

（一）維護家族統(tǒng)治禁錮下一代的思想

高家是省城大戶，四世同堂，以高老太爺、高克明為首的父輩一代對于孔孟文化、封建禮教制度是堅決維護的。高老太爺專制、霸權(quán)，是為了維護家族的利益，保障家族興盛。讓子孫不得參加學校的社會活動，是為了保證封建思想不被侵蝕。為了讓子孫綿延，家族昌盛，讓高覺新娶瑞鈺;為了還恩馮會長，讓僅僅17歲的鳴鳳為其做小老婆。高公館內(nèi)衍生出的一件件悲劇，都是高老太爺封建、專制、迂腐的思想造成的[2]。然而，僅僅的霸權(quán)主義、封建禮教高老太爺是難以滿足的，他需要將自己的思想灌輸給子孫，讓子孫也維護高家利益，維護大家族的封建禮教。高覺新、高覺慧、高覺民三兄弟的新思想也被高老太爺一次次禁錮，最終高覺新、梅芬、瑞鈺都成了封建禮教制度的犧牲品。兩種文化的沖擊，思想的禁錮，造成了高家子弟思想變得“畸形”，一方面接收新教育，一方面被封建禮教所壓迫，家長制、舊道德在不斷阻止他們沖破枷鎖，邁向自由。

（二）被封建禮教扼殺自由的高覺新

高覺新作為長子長孫，身上背負著傳統(tǒng)家族的榮辱觀，他需要給其他兄弟姐妹樹立“良好的”榜樣。同時，由于父親病重，作為長子的高覺新，深知不能違背爺爺、父親的意志。前期高覺新的思想同樣受到新學、新思想的影響，對未來、對生活、對工作、對愛情都充滿著向往和抱負。然而事與愿違，作為長子長孫的他肩負著重擔，心中的新思想、心中的自由愛情之光逐漸被封建禮教所扼殺，陷入到家族的斗爭當中。由此，高覺新也成為《家》中最為典型、最無奈、最可憐的悲劇人物。青梅竹馬的梅表妹的去世加劇了高覺新內(nèi)心的悲痛，瑞鈺原本是高覺新內(nèi)心的慰藉，卻因為高覺新逆來順受的性格，懦弱的內(nèi)心，向舊道德、舊思想低頭，最終難產(chǎn)死亡。高覺新的悲劇是兩種制度、兩種思想矛盾激化所釀成的悲劇。一方面他痛恨封建的禮教制度，但長時間受到封建思想、禮教制度的荼毒，無法真正地進行反抗而放棄抵抗;另一方面他本身沒有自己的主觀意志與思想，作揖主義注定了高覺新必然內(nèi)心會飽受煎熬。

（三）堅持五四新思想而覺醒的新青年

巴金先生《家》中的新舊文化沖突，最后營造的喜劇則是新青年的覺醒。高覺慧接受了五四新思想，內(nèi)心更為理智、信仰更加堅定。高覺慧也是高家一代中與封建主義抗爭最為激烈的代表人物，他象征著這一時期思想覺醒的一批有志青年[3]。高覺慧認識到了封建制度、封建思想中的弊端，傳統(tǒng)的儒家文化只會將人們的思想進行束縛。因此，巴金先生向世人展現(xiàn)出了另一種有朝氣、敢于抗爭的高覺慧，堅持自己的思想，憂國憂民，以身作則抵抗舊文化、舊勢力。隨著小說故事脈絡的延伸，高覺慧受到各種先進刊物的感染，作為中國人的責任感油然而生，他身上的使命感也被激發(fā)，格局逐漸放大。小說的結(jié)局高覺慧出走，則象征著新青年逐漸擺脫了封建思想的枷鎖，向著自由邁進，追求理想的國度，也預示著封建文化必然走向衰敗，新思想終將戰(zhàn)勝舊思想[4]。

四、結(jié)論

本文重點對《家》中的新舊文化沖突展開深入探究。仔細分析了《家》的創(chuàng)作背景與時代特征，明確《家》中的傳統(tǒng)文化主要包括對封建禮教制度的維護、對家族家長權(quán)威的體現(xiàn)、對享樂主義的宣泄等。《家》中現(xiàn)代文化則是對自由戀愛的追求與向往、國家內(nèi)憂外患的愛國情懷、對舊道德觀和家族的反抗。新舊文化的沖突，主要集中體現(xiàn)在高家父輩一代和年輕一代身上，維護家族統(tǒng)治禁錮下一代的思想、被封建禮教扼殺自由的高覺新、持五四新思想而覺醒的新青年等。小說結(jié)局隨著高覺慧出走，則象征著新青年逐漸擺脫了封建思想的枷鎖，新思想在人民心中不斷傳播，社會不斷進步，人民向著自由邁進。

參考文獻：

[1]巴金.家[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2—15.

[2]趙琴琴，陳妍.《家》中兩種文化沖突微探[J].劍南文學（經(jīng)典教苑），2011（8）：50.

[3]巴金.巴金選集（第10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6—15.

[4]丁富云.新舊文化嬗變的歷史畫卷——巴金《家》的解讀[J].鄭州經(jīng)濟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1（3）：6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