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凡
從1998年秋開始,我根據(jù)中央警衛(wèi)局原副局長鄔吉成叔叔(在以往的交往中我一直稱他為叔叔,但本文涉及多位長輩,為了便于敘述,后文都將對長輩的稱呼予以省略,鄔吉成名后的“叔叔”二字,只在開頭結(jié)尾兩個自然段中使用)的追憶口述和提供的文獻資料,撰寫了幾篇他親歷與聞的一些重大歷史事件的文章,包括他在1970年的廬山會議期間的所見所聞,1972年尼克松訪華的警衛(wèi)工作全過程,1976年在拘禁“四人幫”行動中承擔的局部任務……
也許是這些回憶文章得到了鄔吉成的認可,加之我們還都是在中共中央辦公廳“五七”學校一起勞動鍛煉過的“五七戰(zhàn)友”,他后來提出要我來承擔他的回憶錄撰寫工作。我還清晰地記得,他對我說,他在生前如果能把自己一生經(jīng)歷的重要事情用文字記錄下來,形成一個滿意的文本,他就可以沒有什么遺憾地離開這個世界了。由此可見,他對自己回憶錄的寫作是非??粗氐?。
從1998年到2001年,在三年的時間里,我經(jīng)常到鄔吉成家,一坐就是三四個小時,聽他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一起翻找與他講述的經(jīng)歷相關的文字資料。讓我始終興致不減的是,由于他的鉆研精神和工作的特殊性,他所講述的許多事情,都能找到事情發(fā)生當時的文字記錄或可資查考相關資料的佐證。
這是怎么回事呢?實際上,鄔吉成在參加革命隊伍之前,是個從未受過一天正規(guī)教育的孤兒。但在參加八路軍后,始終對認字學習懷有強烈的欲望,只要有學習的機會,他就全力爭取。就這樣,通過業(yè)余教育和學習,他的語文達到了高小畢業(yè)的水平。新中國成立之后,他又進入公安學院學習,大大提高了他的文化素養(yǎng)。
特別是新中國成立后,一個新的警衛(wèi)工作分支派生出來,這就是國外來訪政要和貴賓的警衛(wèi),鄔吉成隨即轉(zhuǎn)入這個工作領域。這個警衛(wèi)工作與之前的警衛(wèi)工作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就是在外國來訪政要和貴賓到來前,要擬寫一個警衛(wèi)計劃;在來賓離開后,要做認真的工作總結(jié)。為了做好總結(jié),就需要對每天的工作做一些記錄,以防回顧時有什么遺漏。恰恰是這個工作特點,使原本文化水平并不高的鄔吉成養(yǎng)成了動筆頭記錄自己經(jīng)歷的事務的勤勉習慣。
從事警衛(wèi)工作的人,特別是黨和國家第一代領導核心的衛(wèi)士,都經(jīng)過戰(zhàn)火的淬煉。他們對黨忠誠,有很好的身手,擒拿、格斗、槍法諸般武藝樣樣精湛,但幾乎都沒有受到完整初級或中級教育。動筆桿子,是讓他們很撓頭的事情,因此許多人經(jīng)歷傳奇,但很少有事情發(fā)生當時的文字記錄。
在寫鄔吉成的回憶文章之前,許多前輩的回憶口述,只能由我另行尋查檔案資料,來對他們的事件追溯、人物、時間、地點加以印證、核實、補充,而很少有本人能拿出大量原始記載文字來佐證和提供線索的情況,因此鄔吉成實在是個特例。
鄔吉成是我認識的所有高層警衛(wèi)中唯一寫日記的人。正是摞在一起有一尺多高的日記本中實時記錄的大量信息,對我和他一起追溯那一樁樁往事具有很重要的指引意義,對核準事情發(fā)生的時間,以及事情發(fā)生地和在場人物等至關重要的細節(jié),提供了可信可靠的依據(jù)。
舉一個特別能說明問題的例證,是關于中共中央辦公廳副主任王良恩自殺的事情。
王良恩自殺,是“文化大革命”期間發(fā)生在中央辦公廳的一件十分重大的事件,當時的中央辦公廳系統(tǒng)內(nèi)人人皆知。但是王良恩究竟為什么要選擇自殺,他自殺前面對的是怎樣一種情形?他死后隨之被定為“和林彪是一伙的”,是林彪集團打入中央辦公廳的一個楔子,這是真的嗎?
對這些疑問,始終語焉不詳,因為很少有人知道在王良恩去世前,中共中央辦公廳從1973年1月3日到8日之間曾召開了四次臨時黨委擴大會議,會議有時在中南海舉行,有時在人民大會堂的常委會會議室舉行。會議的內(nèi)容是圍繞王良恩“與廬山會議六號簡報的聯(lián)系,與林彪集團的關系及在中央辦公廳工作中的錯誤進行批評和進一步的揭發(fā)”。
參加這幾次會議的人并不多,而且?guī)缀跛械綍娜硕荚跁h上針對王良恩的問題提出自己的疑問和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但并沒有對會議上的所有發(fā)言做較為完整的記錄。而作為與會者之一的鄔吉成,卻由于一直在中南海幾公里外的釣魚臺負責警衛(wèi)工作,對中南海內(nèi)的事務、對中央辦公廳領導層的事務從不過問,不曾參與,也和王良恩沒有工作上的直接交集,因此成為唯一身在會場卻又置身事外的人。
鄔吉成對我說:“我當時既沒什么好說的,也沒什么好做的,于是就埋頭把會議上到場人的所有發(fā)言都記錄了下來?!彼勉U筆寫下來的幾十頁發(fā)言記錄,能夠?qū)敃r會議上所有指向王良恩的問題,王良恩當時面對的處境,都清清楚楚地還原出來。
通過這份記錄,我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個始終沒有答案的問題。這個問題在會議上,從中央辦公廳主任汪東興到參加會議的中央辦公廳各單位負責人,都反反復復地向王良恩提出過,但他始終沒有做一個明確的答復。因為如果王良恩對這個問題做了答復,就不會被一次又一次地屢屢提出和幾度追問。
這個被一再提出的問題,是中共九屆二中全會中第六號簡報印刷過程中出現(xiàn)的一個細節(jié)。中共九屆二中全會有一個會議工作班子,下設秘書組、簡報組、警衛(wèi)組等。工作班子的總負責人,是時為中央辦公廳副主任兼政治部主任的王良恩。因此涉及簡報的事務,王良恩是要負責的。
會議的第六號簡報之所以被拿出來說事,是因為這份簡報被毛澤東斥為“反革命簡報”。簡報的內(nèi)容是中共九屆二中全會中華北組在8月24日對林彪在開幕式上講話進行討論的發(fā)言綜合匯編。當時會議各組都在對林彪的那個講話進行討論,同樣的簡報都在編印過程中。然而就在第六號簡報的排版印刷過程中,身為會議工作班子負責人的王良恩,曾在24日深夜給具體負責印刷的人員打了一個電話,催促第六號簡報要趕快印刷出來。因此這份簡報,先于其他各組討論的發(fā)言匯編,第一個被印刷出來并在會議上發(fā)放。問題也由此而來:王良恩為什么要在深夜催促第六號簡報趕快印刷?王良恩給相關人員打電話是他自己的主張,還是得到了什么人的指示?
王良恩為什么要在8月24日深夜親自打電話催促第六號簡報的印刷呢?他給相關人員打電話是不是有什么更高層的人士向他授意而為的呢?對這個問題,從鄔吉成的完整會議記錄中找不到王良恩答復的只言片語。
8月24日,王良恩并沒有參加華北組的討論,他應該對華北組討論的情況并不十分了解,也不太可能對匯編的發(fā)言內(nèi)容有清晰領悟。王良恩不是會議代表,只是會議的工作人員。盡管身為工作班子的負責人,但從他個人而言,從他工作的角度出發(fā),他應該對所有的簡報抱持同等的態(tài)度,似乎不應該唯獨對第六號簡報有什么特殊興趣,予以特別的關注。因此他在深夜打電話,單獨就第六號簡報的印刷作出催促,按常理推測,大概是有什么人對他作出了提示或授意。他自己似乎不應該突然心血來潮,或突然意識到第六號簡報的特殊內(nèi)涵,或可以被利用來做什么文章。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個提示或授意的人是誰呢?因為從鄔吉成的會議記錄上找不到王良恩的答復,那么有可能就是王良恩始終也沒有吐露某個人。如果事情果然如上述推斷,那么王良恩為什么始終不肯講出這個人的名字呢?依循上述推測的邏輯,這個提示或授意人的地位顯然應該在王良恩之上,顯然應該對第六號簡報的內(nèi)容十分清楚,并對簡報發(fā)出后會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和后果心中有數(shù)。
或許,對王良恩之所以選擇自殺的諸多分析猜測中的一個要點就在這里:無論從哪個角度衡量,這個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來的?;蛟S就是這個回避不過去的追問,使得王良恩再也承受不住面對了許久的重重壓力。
總之,鄔吉成留下的這份關于中央辦公廳對王良恩批評揭發(fā)會議的當年現(xiàn)場的筆錄,是相當珍貴的文字資料,能夠讓人們比較清晰地了解到王良恩當年面對著怎樣的壓力,至于他為什么最后選擇了自殺,即便是未能給出確切的答案,起碼也給人們留下了一些推測的線索,引發(fā)人們?nèi)ミM一步追索更為復雜的原因。
我相信鄔吉成的敘述,除有著大量的當年文字記錄佐證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為人正直。他活得很本真,從來不掩飾內(nèi)心的想法,坦坦蕩蕩。在他對自己以往經(jīng)歷進行追述時,我更有著直觀的感受。事情經(jīng)過是怎樣的,他都是原原本本講述,自己當時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即使在后來覺悟有所提升,意識到自己當年的有些想法做法不夠那么崇高浩然,也依然如實地講出來;對自己曾經(jīng)犯過的錯誤,受到過的批評,也毫不避諱。不像有些回憶者,只愛講如何“過五關”,卻絕口不提“走麥城”。
例如,當年鄔吉成從晉綏根據(jù)地到延安當警衛(wèi),延安來人作動員說,到了延安有大米白面吃,這對他確實有些誘惑。但到了延安,發(fā)現(xiàn)實際情況并不像動員所說的那樣,他私下里也發(fā)過牢騷。例如,進入北平后調(diào)到政治保衛(wèi)隊工作,不慎丟失了社情調(diào)查材料,受到組織上的嚴厲批評……
正因為如此,鄔吉成更贏得了我的敬重。
然而并不是有了大量的原始文字資料,有了鄔吉成的正直,他所有的敘述就都是準確無誤的歷史構(gòu)成部分了。他所處的地位,他觀察事物所站的視角,他視野之內(nèi)看到的場景,很可能并不是事情的全部。對他的真實追憶口述和提供的文獻資料,稍加一點主觀的拓展,便很可能得出完全不符合歷史真實的論斷。
在一些重大的歷史事件中,他有時會在不自覺中被推到一個比較重要的位置,但更經(jīng)常的情況下往往只是一個配角,配角的配角,甚至是個很邊緣的角色。他自己在講述中并沒有放大自己作用的主觀意識,但傾聽講述的人,可能會把他在邊緣場景的親歷實況,錯誤地接駁到主線進展過程的場景之中,再加上一些先入為主的推想,致使對主線進程敘述的失實失真。
最典型的例子,也是我頗為深刻的一個教訓,就是我在2010年前有關1976年10月6日拘禁“四人幫”行動的敘述。
在撰寫《紅色警衛(wèi)——原中央警衛(wèi)局副局長鄔吉成回憶錄》之際,鄔吉成對我講述了1976年10月6日黃昏之后,他在中南海懷仁堂外面執(zhí)行配合懷仁堂內(nèi)對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拘禁任務的經(jīng)過。
在懷仁堂內(nèi)的行動結(jié)束后,我根據(jù)鄔吉成的回憶,寫出了下面的一段文字:
這時,武健華從懷仁堂里走出來,他對我說:“汪主任說了,要你給張耀祠打一個電話,問他那邊的事搞完了沒有?!蔽疫@才知道,張耀祠帶領著另一個小組,執(zhí)行著對江青、毛遠新“隔離審查”的任務。
我馬上把電話打過去,張耀祠告訴我:“我們這邊的事情已經(jīng)順利結(jié)束了。”我把張耀祠的話告訴了武健華,武健華說:“都完了,那咱們也去宣布吧?!蔽覀円黄鹱呦蛲?、張、姚等隨從人員集中的房間……
對我的上述文字描述,鄔吉成認為是準確無誤地表達了他的陳述的,因此就這樣寫進了《紅色警衛(wèi)——原中央警衛(wèi)局副局長鄔吉成回憶錄》中。然而就是他的這段追述,卻讓我產(chǎn)生了一個錯覺,即分別在中南海懷仁堂和201寓所、毛遠新住所兩個不同方位發(fā)生的行動,是在同一時間里進行的。由于鄔吉成看到了武健華在懷仁堂,參與了對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的拘禁行動,所以我認為武健華就不可能還曾出現(xiàn)在同時進行的在201寓所發(fā)生的拘禁江青現(xiàn)場。
而實際上武健華不僅參加了在懷仁堂對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的拘禁行動,還在此前參與了在201寓所方向的行動,因為這兩個方位的行動并不是同時進行的,而是拘禁江青、毛遠新的行動在先,懷仁堂方位的行動在后,所以武健華完全有可能置身于先后在兩個方位進行的行動現(xiàn)場。
鄔吉成的敘述表明,汪東興在通知他在懷仁堂外參加配合懷仁堂內(nèi)行動的任務時,并沒有告訴他在201寓所方位還有行動,因此他對那邊的行動時間和具體情形并不知曉。懷仁堂行動結(jié)束后武健華要他向張耀祠詢問“那邊的事搞完了沒有”,他才知道那邊也有行動的。如果武健華參與了那邊的行動,一般來說就沒有必要再打電話詢問那邊的情況,這使得鄔吉成也形成了張耀祠那邊的行動與懷仁堂的行動是同時進行的,而出現(xiàn)在懷仁堂行動現(xiàn)場的武健華沒有參與201寓所那邊行動的錯覺。
我也是根據(jù)鄔吉成回憶所說武健華要他給張耀祠打電話,詢問“那邊的事搞完了沒有”,認定兩個不同方向的行動是同時進行的,并據(jù)此認定一個人不可能同時置身兩個方位同時進行的行動現(xiàn)場。
特別是在2003年,我同江青的護士長馬曉先進行了長時間的交談,她向我詳細講述了她參與拘禁江青行動的過程。在聽了她的講述后,我專門向她先詢問了武健華是否參與了201寓所的行動。馬曉先的回答很確定,說她沒有一點武健華在現(xiàn)場的印象。她還告訴我說:“武健華在寫回憶1976年10月6日傍晚行動的回憶文章時,曾給我打電話,詢問當時現(xiàn)場的一些情況,這從另一個側(cè)面說明武健華沒有參加江青這邊的行動,如果他當時在現(xiàn)場,有什么必要給我打電話詢問有關情況呢?”
因此,我把馬曉先有關拘禁江青現(xiàn)場的情況,寫進了記述馬曉先從事醫(yī)務工作經(jīng)歷的長文之中。但就在這篇文章發(fā)表后不久,我接到武健華給我打來的一個很長的電話。他很詳細地向我講述了他親歷1976年10月6日拘禁“四人幫”的行動過程,說明了兩個方位的行動之間是有時間差的,因此他曾先后置身于兩個不同的現(xiàn)場。
武健華在講述了行動過程的同時,向我指出了鄔吉成、馬曉先在回憶中涉及他的講述都有不夠完整、不夠準確的地方。
因此,我也對他說出了我的疑問,特別是如果他在201寓所現(xiàn)場,為什么還會向馬曉先詢問現(xiàn)場的情況。
武健華回答說,他的確向馬曉先詢問過一些情況,但那些都不是拘禁行動過程的問題,而是有關江青生活的一些細節(jié)問題。他說:“比如我問馬曉先,江青桌子下面放著一個墊腳的木板架子,那個東西她們(指馬曉先等江青身邊醫(yī)護人員)叫作什么,是不是叫‘腳墊?因為我那天執(zhí)行拘禁任務,進到201寓所江青的房間時,江青的腳是放在那個木板架子上的。另外我記得那天行動時,也是進到江青房間里后,印象中看到江青腿上好像蓋著一塊像小毯子似的東西,因此我還問過馬曉先江青是不是經(jīng)常蓋著那個東西,那個東西她們叫作什么……我向馬曉先詢問的都是這類問題,是為了在我的回憶文章中把這些東西都寫準確。”
之后,武健華還說出了另外幾位參與拘禁江青、毛遠新行動的人員,說他們都可以為他參與了201寓所這邊的行動做證,說我可以通過他們進一步核實情況。除中央警衛(wèi)團團長張耀祠和身為江青護士長的馬曉先以外,還有四名警衛(wèi)干部參加了對江青的拘禁行動。
我后來經(jīng)過和參與拘禁江青行動的其他人員通電話,證實了武健華當時確實參與了201寓所拘禁江青的行動。至于馬曉先為什么居然對參與了在201寓所對江青實施拘禁行動的武健華毫無印象,我曾在2011年《紅墻醫(yī)生》一書由中國青年出版社重新再版時,于“馬曉先醫(yī)護生涯”那一章,馬曉先對親歷1976年10月6日黃昏201寓所行動回憶的那一節(jié)后面寫過的一篇補記中作了分析,這里就不再重復了。
鄔吉成的回憶是沒有問題的,因為他只參與了一個局部的行動,只處在懷仁堂南門外到五間房這一片區(qū)域,因此不了解其他現(xiàn)場的情況,也不會作過多的聯(lián)想思辨。武健華讓他打電話中提到的“那邊的事情”,可以專指拘禁江青的行動,但也可以代指在完成拘禁江青之后201寓所內(nèi)仍在持續(xù)的后續(xù)掃尾事務。鄔吉成理解的,應該是前者;而武健華所指的,卻可能是后者。而這后者,別人難以解讀其特定內(nèi)涵,只有都參與了201寓所行動的張耀祠、武健華才靈犀相通。
因此,我曾經(jīng)根據(jù)鄔吉成和馬曉先的回憶,得出武健華不可能參與在201寓所拘禁江青行動的判斷是錯誤的。這個誤判,我會作為一個深刻的教訓永遠記取。我在“馬曉先醫(yī)護生涯”那一章中所作補記的最后一段是這樣寫的:
在追述重大事件時受到錯覺干擾,或由于身處某一局部,而不掌握全面情況,導致敘述與真實出現(xiàn)偏差,是很正常的。然而筆者在已知還有其他衛(wèi)士也參與了拘禁江青行動的情況下,卻沒有在更大的范圍進行核實,就匆忙作出推斷,這才是鑄成錯誤的根本所在。本書的這一節(jié),真實地反映了錯誤判斷的推導過程。此次再版,筆者沒有對原文作改動,而是以補記的方式加以說明。這樣做,既留下一個自己認識過程的原始標記,還可作為今后求證唯謹?shù)拈L久提示。
歷史有時看似簡單,實際上卻常常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所以在歷史面前,你必須永遠保持一種謙卑的態(tài)度。
該書的文本在2001年形成后,每一個字,都經(jīng)過鄔吉成叔叔審讀認定,之后由我們共同署名,以《紅色警衛(wèi)——原中央警衛(wèi)局副局長鄔吉成回憶錄》之名出版,至今沒有作過文字上的更動。這次再版,我只是對原書中個別表達不夠精確的字詞作了一些修訂,其他文字依舊保持著原貌。由于鄔吉成叔叔已于2006年因病去世,微乎其微的修訂文字,已經(jīng)無法再像以往那樣一一征得他的認可了。不過此書能夠再版,我想這是對鄔吉成叔叔很好的懷念,也可算是對他在九天之上魂靈的很好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