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葉集》中春季夏季的節(jié)日文化與審美闡釋

摘? 要：《萬葉集》是日本現存最早的一部和歌集。本稿考察了其中春季夏季的節(jié)日文化，《萬葉集》中所反映的春季夏季的節(jié)日文化，或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祈盼，或是對幸福愛情的追求，或是對大自然恩賜的感謝，或是節(jié)日文化的傳承，總之表達了人們對美好愿望的追求，表現了萬葉時代日本人的審美心理。

關鍵詞：《萬葉集》;春季;夏季;節(jié)日文化;審美闡釋

作者簡介：曹嘉偉（1996-），男，山西省靈石人，東北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日語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1--02

引言：

《萬葉集》是日本現存最早的一部和歌集，享有日本之《詩經》的美譽。收錄了從仁德朝至淳仁朝約四百五十年間上自天皇王孫下至底層民眾的和歌約四百五十余首，分編為二十卷。由著名歌人大伴家持編成于奈良時代（710-794）大約七五九年以后。

本稿以《萬葉集》與春季夏季的節(jié)日文化相關的和歌為例，通過分類、分析的方法，探討其中所表現出的節(jié)日文化并進行審美闡釋。

一、春季的節(jié)日與祭祀

1、“望國”：每至歲首，自迎接祭祀祖神之山俯瞰國土，面向國土之靈，唱誦贊美詞，以此預祝五谷豐登，日語稱為“望國”。例如：《萬葉集》第1卷第2首和歌，“大和有群山，群山固不少，天之香具山，登臨眾山小”[1]舒明天皇登香具山，即是登高望國，是天皇關心農耕民生的每年慣例活動。香具山是大和三山之一，古人以為此山從天而降，有靈氣，故而登此山。

一般認為“望國”，本來是與民間的“登山”、“賞花”、“游山”相同的農耕的預?；顒印：髞?，儀式化，成為國家的儀式。以圣帝仁德天皇的“望國”為主題的傳說為首，《古事記》、《日本書紀》、《風土記》等典籍中記錄了很多“望國”的古老形態(tài)和傳承。由此可見，并非只是俯瞰國土憑借語言的力量贊美大地，還伴隨嚴肅神圣的結婚儀禮。

2、野菜采集：初春到野山上采集新嫩的野菜，煮羹而食。

“春野菟芽子，采來煮食么”（第10卷第1879 首）?！坝麖拿魅掌穑瑯艘安纱簛怼保ǖ?卷1427首）。

這兩首歌描寫了奈良朝貴族風流的游玩世界，《萬葉集》第1首歌描寫的是雄略天皇向一個采集野菜的女子求婚的歌。采集野菜由來已久，是宮廷禮儀的重要一環(huán)?！度f葉集》第10 卷第3791-3802首歌中描寫了九位女子在山崗上采集野菜共同享用的畫面。

初春破土而出的野菜令人感到旺盛的生命力，采集野菜食之，用以鎮(zhèn)魂或安魂。到了平安朝，正月上子日，向天皇進獻野菜之儀已成為慣例，其意向傳入民間即是七草粥。據《荊楚歲時記》記載，正月七日為人日。以七種菜為羹食之百病皆無。采集野菜的習俗與中國南方揚子江下游流域的習俗相同。

3、野游：將三月至四月特定的某一天在山上度過的節(jié)日稱為野游?？纯础度f葉集》第10 卷的幾首歌?！按喝找霸?，淺茅長四方”（第10 卷第1880首）?！按喝找霸?，春霞似暮煙”（第10 卷第1881首）。“同來春野地，促膝欲談心”（第10 卷第1882首）?！懊坊^上插，來此樂同游”（第10 卷第1883首）。

第10卷的歌，展示了天平時期的風雅化的野游，本來，野游與“望國”、采集野菜等一樣是一系列民間的春季的預祝豐收的節(jié)日。正如四16卷第3808首歌所示的“小集樂”，又是多數男女參與的求婚歌會的機會。

4、朝賀之儀、元日節(jié)會（正月元日）：元旦天皇在大極殿接受百官之賀稱為朝賀之儀，拜賀結束后，天皇賜予臣下之宴稱為元日節(jié)會。六四六年始見于記錄孝德天皇的文獻，推古天皇時代傳承，后來，文武天皇的701年整理為中國樣式。在大極殿的庭上，豎起鳥形、日像、月像的幢和青龍、朱雀、玄武、白虎的幢，群臣身著禮服，再拜位于高坐的天皇，述喜詞，奉祥瑞。

在地方的縣廳，也有同樣的節(jié)日，例如《萬葉集》卷末大伴家持的歌“新年今更始，降雪在初春，今日重重雪，吉祥事事新?！保ǖ?0 卷第4516首）即是在因幡國廳元日宴歌。

元日節(jié)會的慣例始于元正天皇七一二年。

5、青馬（正月七日）：青馬節(jié)會，因為是正月七日舉行，所以也稱作“七日節(jié)會”。正月初七，天皇駕臨豐樂殿（貞觀八年即866年后改為紫宸殿），左馬寮、右馬寮的官人牽出二十一匹白馬，天皇御覽之后，賜宴群臣。這是來自中國的節(jié)日。七在《易經》之中是少陽之數，陰陽思想認為馬為陽獸，五行說認為青是代表春天的顏色。所以在初春時看青馬，可以袚除全年的邪氣。《萬葉集》七五八年正月三日大伴家持為七日的侍宴作歌?！敖裼^青馬者，長壽永安寧”（第20卷4494首）。

青馬指的是菊花青的馬，白毛馬身上混有青、黑、深褐色的毛，到平安朝寫“白馬”讀作青馬的音“aouma”。

6、踏歌（正月十六日）：平安時代在宮中舉行的少男少女的歌舞會，以腳踏地出聲，邊打拍子邊歌舞，這種新年伊始的表示祝賀的儀式稱為踏歌。始見于《日本書紀》持統天皇六九三年，起初由漢人唐人傳去的在中國流行的集體舞蹈，日本的踏歌是在中國的習俗的基礎上，結合日本的「歌垣」（男女相互對歌的民俗）發(fā)展起來的。七三四年二月一日在朱雀門240人表演了求婚歌會。

踏歌后來變成“萬歲樂”。自圣武天皇成為宮廷慣例的節(jié)日，至平安朝正月十四日為男踏歌，十六日為女踏歌，并設宴。

7、初子：年初的第一個子日，取天皇親自參與農耕，皇后養(yǎng)蠶之意，裝飾辛鋤和玉帚，設宴。《萬葉集》中，七五八年正月三日丙子日，孝謙女帝召侍從、豎子、王臣在皇宮東屋垣下賜玉帚，設宴之時，大伴家持作歌。

“手中持玉帚，彩玉鳴玱玱”（第20卷第4493首）。玉帚是掃養(yǎng)蠶床的工具，當時的玉帚名曰“子日目利帚”，現藏于正倉院。

8、上巳（三月三日）：三月初的巳日或者三日所進行的曲水宴源自中國的節(jié)日，與農事之始的禊袚相疊加。大伴家持在七五〇年三月三日的宴歌中詠道：“漢人水上游，為樂把船浮，今日吾兄樂，制作百花球?！保ǖ?9卷第4153首），各種的“今日”即是三月三日。在中國有上巳節(jié)，文人有曲水流觴之活動。實際上享受曲水流觴之宴的是京都的貴族。

曲水宴是中國傳去的風俗，本來是祓禊的儀禮。在日本漢詩集《懷風藻》之中就有上巳禊飲之詩，模仿中國文人的故事從神龜至天平年間作了很多曲水之詩。在平安京左京三條二坊六坪的宮廷庭院遺跡，發(fā)掘出S字形的園池，令人憶起當年曲水宴的情形。

9、賞花：春季三月欣賞櫻花稱為賞花。

“全國開櫻花，櫻花香悠悠”（第8卷第1429首），“櫻花今日發(fā)，迎駕有芳芬”（第8卷第1430首）。

兩首歌表現了在宮中舉行賞花之宴的情形。贊美天皇統治的國土，都盛開了櫻花，通過贊美國土，贊美天皇。

原來，將櫻花做成花環(huán)插在頭上，是祭田神的神職人員的標志。櫻花開放，是農活開始的標志，同時也象征著秋天豐收的稻穗。例如：

“龍?zhí)锷仙仙?，莫把花吹散”（?卷第1748首）。

是高橋蟲馬呂送諸卿大夫下難波時的和歌，不忍心看龍?zhí)锷降臋鸦ū粡婏L暴雨吹散，請求龍?zhí)锷降纳缴?，不要吹散這些花。在律令中，規(guī)定季春（三月）的祭祀是“鎮(zhèn)花祭”（神祗令），這是大神神社和狹井神社，為防止春季飛花季節(jié)，疫神向四方分散引起疾病而舉行的祭祀。

二、夏季的祭祀與節(jié)日

1、夏季的節(jié)日和祭祀：到了四月，正式開始水田勞作。長屋王家出土了七一五年四月九日的木簡上面記錄了為耕作山口御田的人申請大米一斛和鹽。

五月正值插秧時節(jié)，淫雨霏霏，例如：“六月當空照，驕陽裂地鉆”（第10 卷第1995首）。

從五月開始一直干旱，因此七四九年六月一日越中守大伴家持寫了祈雨歌。

“（前略）仰望天賜水，白云出山崗，行到海神宮，祈求海龍王，速合天邊云，賜雨浩無疆”（第18卷第4122首）。“愿云降雨速，意足滿心歡”（第18卷第4123首）?！拔矣柿赜?，雨來竟沛然，不須言語祝，一定是豐年”（第18卷第4124首）。

另外，盛夏季節(jié)，男女攜帶酒食聚集到河川溫泉唱歌游玩。還有嘲笑瘦弱男子的歌。

“吾語石麻呂，夏天瘦幾何，鰻魚良食物，取食定肥多。”（第16卷第3853首）勸誡食用鰻魚戰(zhàn)勝苦夏。

2、端午（五月五日）：端午本來是指五月的最初的午日，很早就固定于五月五日稱為端午節(jié)。《日本書紀》記錄了六一二年五月五日，在菟田野采草藥的情形。說明大約在推古朝時作為宮廷節(jié)日引進，在天武朝以后定期舉行。

在圣武朝時更加興盛，舉行走馬、騎射等活動。七四七年元正太上天皇下詔仿古昔五月節(jié)戴菖蒲之蘰。端午節(jié)是佩戴菖蒲、艾蒿、蔓草，驅除污穢，祈禱健康的集會。

“我屋門前橘，落花早已無，而今實累累，可貫似珍珠”（第8卷1489首）?！拜牌巡葚炗瘢瑸槿杖ビ圃铡保ǖ?卷第1490首）。

將菖蒲草和橘子的果實做成球狀，已是每年的慣例，這是利用芳香植物的力量辟邪的符咒?！肚G楚歲時記》中，記載了五月五日稱為浴蘭節(jié)，用艾蒿和菖蒲避邪的方法。菖蒲球是根據中國的長命縷改制而成，后來發(fā)展成平安朝的花繡球。

3、采藥：四月至五月狩獵割取鹿茸，采藥。始見于六一一年五月五日的記錄，在民間日期不定。例如《萬葉集》第16卷第3885首歌曰：“（前略）獵獸制藥時，來到偏僻山。（后略）”

“菖蒲為發(fā)飾，從此放聲啼”（第10卷第1955首）。

此歌之中，人們佩戴的菖蒲發(fā)飾是祭神之人的標志，表明這一天為祭神之日。

正是插秧之前的齋戒期間（清身體，避不凈）的慣例活動，通過獵捕鹿等毀壞田地的野獸，含有占卜秋收的意義，來源于中國古代民間采藥習俗的影響，固定于五月五日。額田王和大海人皇子的蒲生野的唱和歌表現的是采集草藥之后設宴的情形。

“君行紫野去，標野君又行”（第1卷第20 首）?！懊弥喜蒗r，安得不艷羨”（第1卷第21 首）。

在奈良時代在禁止殺生政策的影響之下，采藥變得形式化了，后來演變成在宮門附近進行的騎射。

三、結語

《萬葉集》中所反映的春季夏季的節(jié)日，或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祈盼，或是對幸福愛情的追求，或是對大自然恩賜的感謝，或是節(jié)日文化的傳承，表達了人們對美好愿望的追求，表現了萬葉時代日本人的審美心理。其中有些節(jié)日接受了來自中國的文化，與日本本國的節(jié)日相結合，形成了日本獨特的節(jié)日文化，“正月初七吃七草粥”、“女兒節(jié)”、“賞花”、“端午”，一直延續(xù)至今，千百年來一直滋養(yǎng)日本人的審美心理。展示了文化的傳播、接受、融合、創(chuàng)新、傳承的力量。

注釋：

[1]本稿和歌譯文均選自楊烈譯.《萬葉集》[M].第1版.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下同。

參考文獻：

[1]宗懔.守屋美都雄譯注.荊楚歲時記[M].第1版.日本東京：平凡社，昭和53年（1978）.

[2]楊烈譯.萬葉集[M].第1版.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

[3]北京日本學研究中心文學研究室著. 日本古典文學大辭典[M].第1版.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

[4]李濯凡 著. 萬葉詩情—日本《萬葉集》和歌及其歌人[M].第1版.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