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題跋繁榮原因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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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 要： 題跋萌芽于漢晉之際，興起于唐，是勃起于宋的新興文體，對后代題跋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奠定了重要作用。在梳理題跋演變的基礎上，立足于宋代題跋作品的豐富性、名家輩出、學術(shù)考據(jù)和趣味盎然的表現(xiàn)層面，探尋宋代題跋繁榮的社會原因，挖掘宋代題跋具有的學術(shù)價值和史料價值，從而完善題跋在文體學領(lǐng)域的發(fā)展。

關(guān)鍵詞： 題跋? ? 宋代? ? 公文? ? 序跋

宋代公文開創(chuàng)了古代公文的新局面，達到整個公文發(fā)展史的巔峰水平。經(jīng)過前代的萌芽和醞釀，題跋在宋代異軍突起。南宋呂祖謙《宋文鑒》收錄歐陽修、王安石、秦觀等22家2卷的題跋。明末毛晉認為“題跋一派，惟宋人當家”①（28），首次整理宋代題跋而成的《津逮秘書》，收錄了歐陽修、曾鞏、蘇軾、晁補之、朱熹和陸游等20家76卷的題跋，是現(xiàn)存保存最完整的宋代題跋文集。名家輩出的題跋在宋代文化發(fā)展史上乃至整個文書發(fā)展史上都扮演著重要的作用，題跋的勃興展現(xiàn)了宋代文人豐富高雅的精神世界，折射出宋代高度繁榮的文化格局。

一、題跋的演變歷程

題跋是后起文體，在序跋基礎上發(fā)展而來，探究題跋的溯源需從序跋進行追根。序跋，序文和跋文的合稱，是寫于作品前后的文字，序文早于跋文。序，有“敘”、“引”等別稱，相當于現(xiàn)在的前言，導言、引言，附于文章、書籍或圖畫前面進行說明的文字。關(guān)于序的起源，吳訥在《文章辨體序說》認為“序”源于《詩大序》，“序之體，始于《詩》之《大序》”②（135）。劉勰在《文心雕龍》認為“序”起源于《周易》，《顏氏家訓》也說：“夫文章者，原出五經(jīng)……序述論議，生于《易》者也?！雹郏?41）清代學者孫梅吸收了顏之推的觀點，并認為“序始于易之《文言》和《序卦》”，《序卦》是最早以序為名的作品。無論出于哪篇文章，早期的序文都是以作品的形式出現(xiàn)，直到魏晉南北朝時期，蕭統(tǒng)所編《昭明文選》中，把“序”作為37體之一單獨列出選文，才真正意義上實現(xiàn)了序文向獨立文體的轉(zhuǎn)變。唐朝時期，出現(xiàn)了以韓愈、柳宗元等文學大家為代表的序文創(chuàng)作者，創(chuàng)作題材不斷擴大，出現(xiàn)了宴集序、頌序以及贈序。唐代之后，序文迎來了創(chuàng)作高峰，宋代成為發(fā)展的黃金時代。徐師曾《文章明辨序說·序》中提出“為體有二：一曰議論，二曰敘事”②（135），指明序文的表達方式以議論和記敘為主。

跋，有“后跋”“跋尾”等別稱，相當于現(xiàn)在的“后記”“卷末語”。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指出：“蹎也……拔同跋……引申為近人題跋字。題者標其前，跋者系其后也?！雹埽?3）張相在《古今文綜》對“跋”的內(nèi)容作了較為詳細的解釋：“綜其流別，約分為四：捃逸抽秘，考訂叢殘，是曰故籍之屬;一帛一縑，望古遙集，是曰書體之屬;文章不朽，性命與契，是曰詩文之屬;摩挲尺幅，遐思淵淵，是曰圖畫之屬。”⑤（104）對于跋文是起源于晉還是唐，學界現(xiàn)在仍有爭議。吳訥在《文章辨體序說》指出跋文作用：“其詞考古證今，釋疑訂謬，褒善貶惡，立法垂戒，各有所為?！雹冢?35）

如何界定題跋和序跋的聯(lián)系，關(guān)鍵把握題跋和序跋的內(nèi)涵外延。目前學界對此有兩種看法，一是姚鼐《古文辭類纂》把“序”與“題”等同，即題跋就是序跋;一是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指出：“按‘題跋者，簡編之后語也”②（136），題跋是跋文，寫于文章之后。

因此，基于以上論述，筆者界定題跋是編后語，依附于詩文書畫等各種載體，進行介紹、品評、考辨的文字。題跋作為文體，其發(fā)展經(jīng)過一個漫長而曲折的過程。晉朝以前多序文，題跋的寫作是在晉朝以后才逐漸變多，我國最早的題跋集《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中收錄晉朝葛洪的《西京雜記跋》⑥（30），明代吳訥在《文章辨體序說》中說：“漢晉諸集，題跋不載。至唐，韓、柳始有讀某文題其后之名。迫宋歐、曾而后，始有跋語，然其辭意亦無大相遠也。”②（45）徐師曾在《文體明辨》中指出：“……題、讀始于唐，跋、書起于宋?！雹冢?36）。由此判斷，題跋類文章興起于唐，“序跋”與“題跋”未分很清，至宋，“序”和“題跋”明確分為不同的文體，并正式定型且大規(guī)模盛行，曾鞏在《元豐類稿》中首次將跋納入文體，跋（題跋）作為正式文體被選入文體分類法中。

二、宋代題跋繁榮的表現(xiàn)

宋代文化的發(fā)達是頗受后人贊譽的，文學氛圍濃郁，出現(xiàn)一大批文人士大夫，?！端未⑽难芯俊分赋鏊挝姆笔⒈憩F(xiàn)在：“作家作品數(shù)量空前、風格多樣、流派紛呈、散文理論向多角度、多層次發(fā)展。”⑦（66）題跋在宋代大放光彩，從數(shù)量到內(nèi)容到再到表達，不斷發(fā)展。

（一）作家、作品數(shù)量繁盛

基于唐代的醞釀，題跋在宋代繁盛，作品豐富，名家輩出，今存宋人題跋文的總數(shù)當不少于6000首⑧（84-93）。楊慶存《宋代散文研究》認為：“……漢以后不絕如縷，惜無大的發(fā)展，名家如韓愈，集中竟無一篇書序，這就為宋人留下了開拓的空間?！雹撸?00）宋人大面積寫作題跋并集成專著，歐陽修帶頭大量寫作題跋，集錄金石文字編成《集古錄》，并撰成《集古錄跋尾》，開創(chuàng)了學術(shù)題跋的先河，奠定了宋代題跋文的堅實基礎。

此后，題跋文的寫作蔚然成風，曾鞏、王安石等多有所作。姚鼐《古文辭類纂》中《序跋類·序》：“……唯載太史公、歐陽永叔志表敘論數(shù)首，序之最工者也?！雹崽K軾在題跋文的發(fā)展中貢獻最大，屬于宋代題跋的“高產(chǎn)兒”。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東坡題跋》有6卷收文近600則題跋，歐陽修《六一題跋》收錄11卷448則題跋，相較于1700篇公文，數(shù)量豐富。黃庭堅《山谷題跋》有9卷400余則，趙明誠有20卷502則，陸游有6卷250余則，朱熹有3卷200則，劉克莊13卷400余則，黃伯思有2卷105則。此外晁補之、米芾、秦觀等，題跋散見于個人作品中。

（二）學術(shù)考據(jù)之風盛行

前文提到題跋有學術(shù)類題跋和文學類題跋之分，學術(shù)類題跋視為題跋文體的正宗。歐陽修《集古錄跋尾》堪稱學術(shù)題跋的典型之作，“上自周穆王以來，下更秦漢隋唐五代，外至四海九州，名山大澤，窮崖絕谷，荒林破家，神仙鬼物，詭怪所傳”⑩（600），在此基礎上載錄考訂，旨在“載夫可與史傳正其缺謬者，以傳后學”。

古人書跡中涉及史實進行考證，相較于文獻，墓志碑文是實物，屬于第一手資料，更具可信力。董逌在《西岳華山碑》中指出“昔歐陽公謂集靈宮唯見于此”是不對的，說“漢武集靈宮建于太華，《漢志》既書之矣，桓譚嘗賦之，酈道元曰：“‘敷水北經(jīng)集靈宮，其事甚備，永叔惜不得見也?！眥11}黃伯思在《跋西岳華山廟碑后》指出：“某案漢書地理志云，‘大華山在華陽南，有祠集靈宮。武帝起，又桓譚《仙賦序》云，‘華山下有集靈宮，漢武帝欲懷集仙者故名，殿為寸仙，門為望仙，二書所載其評如是，則集靈宮不獨見于此碑也?！眥12}

（三）寫作特色獨具趣味

宋代題跋文寫作蔚然成風，大力開拓并使之推向成熟的當屬蘇軾和黃庭堅，兩者的題跋歷來為后所推崇。毛晉稱：“元佑大家，世稱蘇、黃二老……凡人物書畫，一經(jīng)二老題跋，非雷非霆，而千載震驚，似乎莫可伯仲?！眥13}（247）蘇軾為題跋文開辟出一片嶄新的天地，黃庭堅追求蘇東坡題跋的神韻，形成了蘇、黃為代表的宋代題跋新面貌，主要體現(xiàn)在題材、表達、趣味等三個方面。一是載體多樣，題材廣泛，蘇軾、黃庭堅的題跋，遍及文集、經(jīng)籍、史傳、道書、佛典、圖畫等載體，各類主題的題材皆可納入題跋，如議論現(xiàn)實社會、漫談逸聞軼事、講述仙魔故事等。二是表達手法豐富，文學類題跋的表達方式，較學術(shù)題跋有很大發(fā)展，自由性情，生發(fā)議論，描寫人物，同時不受固定形式的制約，篇幅長短不一。三是趣味盎然，無論文學題跋還是學術(shù)題跋往往語短意深，注重情趣，追求理趣。《東坡題跋》的《東硯》：“硯之發(fā)墨者必費筆，不費筆則退墨。二德難兼，非獨硯也。大字難結(jié)密，小字常局促;真書患不放，草書苦無法;茶苦患不美，酒美患辣：萬事無不然，可一大笑也。”蘇軾巧借筆與硯的矛盾生發(fā)聯(lián)想，以書法為點切入觸及世間萬事，展現(xiàn)生活的兩難境況，通俗易懂，可謂趣味十足。

三、宋代題跋繁榮的深層原因

題跋在宋代異軍突起，一方面展現(xiàn)新興文體發(fā)展、成熟的歷程，另一方面包含豐富、深入的文化意蘊，折射宋代文人士大夫豐富的精神世界，彰顯著宋代學術(shù)文化的全面昌盛。

（一）宋代雕版印刷業(yè)的發(fā)展

雕版印刷興起于五代，在宋代大范圍使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傳統(tǒng)的以抄寫方式為主的文學傳播，中國發(fā)展進入到以印刷為主的傳播新時代，刻本版本多樣化，出現(xiàn)私刻、官刻、坊刻等，刻書范圍遍及廣泛，如經(jīng)、史、子、集等。“人各有集”的現(xiàn)象尤為盛行，蘇軾在《李氏山房藏書記》稱：“近歲市人轉(zhuǎn)相摹刻，諸子百家之書，日傳萬紙，學者之于書多且易致如此。”{14}（1574）

“書籍印制的數(shù)量反映出當時知識的傳播，讀者的多寡，以及著述的影響等等情況，對于學術(shù)的興衰，社會變革和人事流動，都有復接和間接的關(guān)系?！眥15}（319）印刷技術(shù)的革命，刺激了文人著書結(jié)集的興趣，加上印刷技術(shù)也使書籍價格大幅度下降。翁同文在《印刷術(shù)對于書籍成本的影響》認為：“……和宋明兩代關(guān)于該二者之概括的文獻，可知印刷術(shù)的發(fā)明，令書籍的價值一般地減低十分之九左右。”{16}（472）宋代雕版印刷術(shù)的應用、雕版印刷的成熟，為題跋的刊印、傳播、留存提供了條件，從而在載體層面為題跋的發(fā)展繁榮做出了充分的準備。

（二）宋代文學各體兼?zhèn)?，大放光?/p>

宋代文學全面發(fā)展，各體兼?zhèn)洌?、詞、文三類文體的創(chuàng)作都達到了極盛。柳詒徵在《中國文化史》論述宋代學術(shù)時說：“有宋一代，武功不競，而學術(shù)特昌。上承漢、唐，下啟明、清，紹述創(chuàng)造，靡所不備?！眥17}（503）《全宋詞》收詞作2萬首，《全宋文》收文10萬余篇，今存宋人別集700余家。由于文人與士大夫合流，加之公文寫作的社會化、平民化，文學創(chuàng)作的繁盛在題跋文中也有鮮明的體現(xiàn)，留下了許多文學發(fā)展的珍貴史料和作品的精彩論述。

“文、筆”之分至宋代合流，宋代的古文運動朝著改革文風、復興儒學的方向發(fā)展，倡導文道結(jié)合，文人積極參與時政的社會責任，以應用為目的的題跋即宋代文人實踐的成功范例，宋代題跋文的勃興標志著傳統(tǒng)散文體裁新的開拓，廣泛的題材包容度和靈活的體式變化，是其他傳統(tǒng)文體所不及的。

（三）宋文人大夫豐富的精神世界

宋朝統(tǒng)治者自建國之初，確立了興文教、抑武事的政策，盡可能地把文人吸收到統(tǒng)治系統(tǒng)中來，改革科舉，大量網(wǎng)羅人才，發(fā)展教育，形成了最完備和最龐大的文官政治。

宋代寬松的社會環(huán)境，濃郁的學術(shù)氛圍，佑文輕武的政策，使得文官不再擔心生計問題，有閑余的時間寄情山水，舞文弄墨，形成了大批集官員、學者、文士于一身的文人群體。他們具有廣博的知識，參禪悟道，儒、釋、道三教融合，精神世界的豐富性在題跋中得到全面而生動的體現(xiàn)。同時，宋代文人具有濃郁的群體意識，宋代文人以文交友，朋友間相互題寫題跋?！蔼勔筮M如恐不及”，以歐陽修為代表的文人群體，提攜蘇軾，蘇軾培養(yǎng)黃庭堅、秦觀、張耒等人，師生間鑒賞詩文，形成學術(shù)交流圈，在濃厚的學術(shù)環(huán)境下，題跋的繁榮也就成了必然的趨勢。宋代題跋文的勃興正是順應了這一階層展示其文化素養(yǎng)和精神生活的需要。

（四）宋代好辯的社會風氣

宋人擅長議論，論政言事、傳道說理，即使如序、記類文體，不少也充斥著高談闊論，文章晦澀難懂，好議論、積極參政，全無唐人的積極灑脫，走“書齋→考試→官場”三點一線的人生道路{18}。題跋的寫作是在考證、辨?zhèn)?、鑒賞的基礎上，寫作者需要高超的知識體系去駕馭。現(xiàn)存宋代詩人作品不下9000家，詞家1300余人，吟詠詩文，宋文作者更逾一萬之多，幾乎人人能賦詩、填詞。

題跋的長短不拘、體式靈活，不受文字多少的限制，短跋十幾個字，長跋達數(shù)百字，如黃伯思的《跋黃庭經(jīng)后》。題跋的寫作重視寫作者精深的文化涵養(yǎng)，嚴密的邏輯體系。蘇軾的《書章郁公寫遺教經(jīng)》：“章文簡公楷法尤妙，足以見前人篤實謹厚之徐風也?！眥19}作為“文章之枝派，暇豫之末造”的題跋，在有限的篇幅內(nèi)使語言、文辭上盡量精煉。黃庭堅在《題楊凝式書》以詩作題：“世人盡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誰知洛陽楊風子，下筆便到烏絲欄?！眥20}言簡意賅，贊美五代楊凝式的書法，在眾人苦學《蘭亭》，以為脫去仙骨，實則只得皮毛而已，而楊風卻能把握精髓，下筆達到《蘭亭》的境界，寥寥幾筆，對比中盡顯楊凝式的與眾不同。為革新時政辯，為興利除弊辯，為文體文風改革辯。為辯，這股喜議論、善辯論的學風促進了題跋尤其是學術(shù)性題跋的發(fā)展。

題跋在宋代異軍突起，公文大家轉(zhuǎn)而開始關(guān)注題跋的寫作，出現(xiàn)不少題跋大家和題跋名家，歐陽修和蘇軾便是這一文體直接的開創(chuàng)者和成功的實踐者。本文雖然僅就宏觀視角窺得宋代題跋的一脈，但是以題跋為視角了解宋代社會，其折射出的宋代學術(shù)文化，展現(xiàn)出的宋代文人士大夫精神世界，甚至真實客觀的社會歷史狀況，對全面系統(tǒng)地研究宋代社會面貌提供了幫助。

注釋：

①[明]毛晉.容齋題跋[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

②[明]吳納.文章辨體序說[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

③顏之推撰，檀作文譯注.顏氏家訓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7.

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⑤張相.古今文綜[M].北京：中華書局，1916.

⑥王國強.中國古籍序跋史[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5.

⑦楊慶存.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叢書：宋代散文研究[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⑧朱迎平.宋代題跋文的勃興及其文化意蘊[J].文學遺產(chǎn)，2000（4）.

⑨姚鼐.古文辭類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⑩歐陽修.歐陽修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2001.

{11}董逌.廣川書跋[M].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17.

{12}黃伯思.東觀余論[M].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18.

{13}[明]毛晉.姑溪題跋[M].北京：中華書局，1985.

{14}蘇軾.蘇軾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6，1574.

{15}上海新四軍歷史研究會.中國印刷史料選輯-雕版印刷源流[M].北京：印刷工業(yè)出版社，1990.

{16}翁同文.印刷術(shù)使書籍成本降低十分之九[C].臺北：國立編譯館，1976.

{17}柳詒徵.中國文化史[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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