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那些晦明交織的艱難時刻

題目是抄來的——從阿啃老師那兒。心有戚戚焉，就抄來用了。

“童年”和“趣事”是一對連體嬰兒。好像叫到“童年”，“趣事”就不得不跟來。“孩子是最無憂無慮的”，也莫名其妙成為江湖不成文的觀念了。

的確，孩子不用賺錢養(yǎng)家，除此之外其他區(qū)別我暫時還真想不起來。大人也是由小孩成長起來的，不知他們是忘記了還是故意忽略，成長的過程中我們要經(jīng)受一次次大磨難——我們一點一點看到世界的真相，那些藏在暗處突然出來嚇你一跳的不美好。我們驚慌，我們不知所措。

一

一個黑黑胖胖、有著小小“啤酒肚”、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女孩，拉著一個微胖、衣著簡樸的中年女人的衣角，在沿河的街道上踱著。小女孩回頭，又轉(zhuǎn)回來;又回頭，又轉(zhuǎn)回來——她們經(jīng)過一家賣芭比娃娃的店。

小女孩低下頭，用上嘴唇咬著下嘴唇，皺緊眉頭，像是在想什么極深奧的問題。突然，她抬起頭，下了什么大決心似的，扯扯女人的衣角。女人轉(zhuǎn)過頭，與女孩的目光相遇。女孩慌忙把目光移向別處。

“媽媽……”她開口了，很害怕似的?！班?？”媽媽把頭轉(zhuǎn)回去?！班拧蚁搿迸⒌拖骂^，用手絞自己的衣邊?！澳阆敫蓡?？”媽媽沒有停下的意思?！班拧懔?，沒干嗎?！迸⒌拖骂^，刻意一步步用腳尖對準(zhǔn)地面的橫線?！鞍パ?，有事就說！”媽媽停下來，盯著女孩?！班牛　迸⒂帽亲雍叱鲆还蓺?，下定決心皺著眉頭道，“……我想……買芭比娃娃……”“那有什么好玩的，家里不是還有一個嗎？”“家里那個壞了呀……”女孩噘起嘴巴?！八懔丝??！眿寢尃科鹋ⅰ！澳憧茨鞘鞘裁矗俊眿寢屩钢又幸稽c光，女孩不看?！拔覀兓厝タ措娨暟桑俊迸⒉淮?，小臉繃著，放緩了步伐。女人突然甩開女孩，快步走了一段距離后停下，伏在橋上的欄桿上。女孩站在一旁一米左右處，不敢走近，怯怯地看著她。“我從這里跳下去你就開心了，想買什么就買什么，你去找其他有錢人做媽媽吧，看別人要不要你?！€要看你臉色！”

幾分鐘后，女人找了個地方坐下，臉色蒼白，一只手摟著那個黑黑胖胖的小孩。

那幾分鐘里的煎熬，女孩永遠(yuǎn)記得，她從此知道，像芭比娃娃這一類非生活必需的東西都是奢侈。等她更大一點似乎更加明白，這只是一個在生活的夾縫里想跟她的孩子出來透口氣的苦女人，和一個誤解了這次出門意義的傻小孩。

二

一個平常與我往來甚少的女同學(xué)向我走來，什么也沒說，交給我一封信。是C寫的。不用看，我也知道里面大概寫的是什么。我匆匆瀏覽了一遍，就把它塞進(jìn)課桌。我是愧疚的。我們曾經(jīng)那樣形影不離，趣味相投！可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我們的興趣不再在一個點上，我只想專注于自己的事情，對誰跟誰好之類的八卦不再有興趣。

“我是繼續(xù)跟C玩兒，還是先不和她玩呢？……但……唉！怎么搞啊……”我蹲在花壇邊，雙手玩弄著狗尾巴草，向Y講述我與C最近的不愉快。轉(zhuǎn)身，C就在不遠(yuǎn)處?！斑馈蔽腋械轿业念^腦發(fā)熱，臉一定很紅。Y先離開了。

C紅了眼?！皡?，你喜歡和我玩嗎？”“還……好吧……”我看著自己的鞋尖，暗自嘲笑自己的虛偽。“沒事，你說吧。”C吸了吸鼻子?！耙话惆恪蔽蚁?，也許說清楚對我們都好?！芭丁荵呢？”“還不錯?！薄芭丁抑懒?。我先走了?！?/p>

C走了。我看到花壇里的小草倒伏，看到螞蟻匆匆地搬家，看到蚯蚓從地里探出頭……風(fēng)雨來了！

三

電話鈴響。我心一震，遲疑地滑向“接聽”鍵。

“喂，姐姐?！?/p>

“嗯，什么事？”聽到這個稚嫩的聲音，我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瘦瘦的、黑黑的、一頭短發(fā)、一身舊舊的衣服的女孩。她是我表妹。“沒什么，我就是問下，你暑假回不回來?！蔽业暮韲迪袷潜凰@細(xì)細(xì)的聲音勒住了，怎么樣也說不出那句“我沒空”。我極力向她解釋我這個暑假滿滿的安排，最后告訴她：“到時候再告訴你。”我實在不忍心不給她、以及叫她打電話的奶奶一點希望。放下手機，卻怎么也寫不進(jìn)作業(yè)了。我又給她發(fā)了一條信息。她回：“你一定回來，奶奶給你留了半只雞?！?/p>

我再也忍不住了。就像你所知道的，遙遠(yuǎn)的從來不是距離。一個小孩，學(xué)會了用“時間”來作為表達(dá)拒絕和無奈的蒼白借口。

在大人看不見的地方，孩子有孩子成長的艱難。在艱難中一點點認(rèn)清生活的真相，一次次伸出手擁抱生活。我們驚慌，我們不知所措。我們成長。

（指導(dǎo)老師：趙智敏）

生活的殘忍真相

這篇文章所顯示出的，是不符合年齡的成熟與冷靜，作者能夠看得出這三件事背后所隱藏的殘酷真相，并用冷峻的口吻表達(dá)。“一個在生活的夾縫里想跟她的孩子出來透口氣的苦女人，和一個誤解了這次出門意義的傻小孩?！币驗橐獙Ｗ⒂谧约旱氖虑槎辉俸团笥延H近。一個小孩，就可以借口沒時間而拒絕妹妹和奶奶的期待。冷峻和殘忍得讓人覺得可怕?！盎薨到豢椀钠D難時刻”，是多么貼切。這就是生活的真相。而真實本身，就是最有力量的。三個場景，三個事件，吳題同學(xué)揮灑自如，像是電影的三個單元，獨立成章卻又互相映照。（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