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對貴州的多維度影響

任 健

(貴陽學院 貴陽 550004)

王守仁(1472-1529)，字伯安，號陽明，浙江紹興府(今寧波余姚)人，世稱陽明先生，明代著名的哲學家、思想家、文學家、教育家、政治家和軍事家，集心學之大成，把儒家文化推向頂峰，是中國歷史上罕見的集立德、立言、立功為一身的“三不朽”完人。明正德三年(1508)，陽明因觸怒宦官劉瑾被廷杖四十并貶謫貴州龍場(今貴陽市修文縣內)。他謫居貴陽期間，講學授徒、興學化民，對地方教育和思想文化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對推動貴州教育文化的發(fā)展功不可沒；為地方官吏提供治理方略，對維護地方社會穩(wěn)定產(chǎn)生了重要作用。

一、推動貴州文化教育的發(fā)展

龍場驛丞實乃閑職，陽明便利用閑暇時間主動幫助當?shù)厣贁?shù)民族普及文化。他親辟龍崗書院傳道授徒、興學化民，對當?shù)孛癖姷乃枷雴⒚珊徒逃幕l(fā)展發(fā)揮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陽明初到龍場，生存條件極其艱難：語言不通、氣候不適、身體欠安，但很快得到當?shù)卣\樸善良的鄉(xiāng)民的熱心幫助，生存困境逐漸得以緩解。為感謝鄉(xiāng)民的無私援助，王陽明便在龍岡山上開辟龍岡書院聚徒講學，以著名的“八字分針”(立志、勤學、改過、責善)的為人為學精神教導鄉(xiāng)民。龍岡書院講學授徒開啟了陽明貴州傳道授業(yè)之端緒，第二年，陽明應貴州提學副使席書之邀主講于貴陽文明書院，并提出著名的“知行合一”學說，從此聲名遠揚，慕名而來的求學者日益增多。最早親聆陽明講學的學生有數(shù)百人之眾，現(xiàn)可查的有：張時裕、何子佩、越文實、郝近人、范希夷、郝升之、汪原銘、李惟善、陳良臣、湯伯元(湯晘)、陳宗魯(陳文學)、葉子蒼(葉梧)、易輔之、詹良臣、王世臣、袁邦彥、季良臣、高鳳鳴、何廷遠、陳壽寧等二十人。其中，陳宗魯、湯伯元、葉子蒼三人最有成就。[1]繼此之后，王陽明的再傳弟子如孫應鰲、李渭、馬廷錫等繼續(xù)研習和發(fā)展王陽明學說和宣傳其精神，開創(chuàng)了黔南王學講學之盛景。

王陽明在龍崗書院和文明書院培養(yǎng)了一大批弟子，黔中弟子各據(jù)一方。他們創(chuàng)辦書院傳播心學、教化鄉(xiāng)民，帶動了貴州書院的蓬勃發(fā)展，書院講學蔚然成風。自王陽明創(chuàng)辦龍崗書院和講學文明書院始，繼之王杏創(chuàng)建了“陽明書院”，蔣信創(chuàng)立了“正學書院”，馮成能和馬廷錫等改建陽明書院，李渭在家鄉(xiāng)思南中和山講學并建造“求仁館”，鄒元標講學于“鶴樓書院”，馬廷錫購置“棲云亭”并主講于文明、正學二書院。孫應鰲在家鄉(xiāng)建“學孔書院”和“山甫書院”，開辟“正學書院”、構筑“筑旦草堂”并修建“南明精舍”等等，逐步形成了以修文、貴陽、清平(今凱里)、思南、都勻為中心的五大王學重鎮(zhèn)。據(jù)統(tǒng)計，王陽明的黔中弟子創(chuàng)辦書院三十余所，從根本上促進了貴州文化教育的蓬勃發(fā)展。據(jù)《貴州通志》統(tǒng)計，從明初至崇禎三年，貴州全省共建學堂或書院47處，主要建在人口較為集中的州府衙門所在地，培養(yǎng)了大批人才，為貴州教育文化的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王陽明的講學內容淺顯易懂、形式自由靈活，自由講學之風逐漸形成，后起之文明書院、正學書院、陽明書院、南阜書院、學古書院都繼承了這一傳統(tǒng)。王陽明在貴州講學，對提高貴州的教育水平，活躍貴州的學術研究，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在貴州多地播下了思想文化傳播的種子，其后貴州文風日盛。嘉靖十六年，即王陽明在貴州弘道三十年后，貴州終于獲準在貴陽設立貢院，獨立開展鄉(xiāng)試。明萬歷二十六年和三十七年，貴州地方政府和鄉(xiāng)紳在貴陽建起甲秀樓和文昌閣，取“科甲挺秀”“文運昌盛”之意。此后，貴州文化逐步走向繁榮，至清代而繁盛，出現(xiàn)了莫友芝、鄭珍、李端棻、黎庶昌等一大批歷史文化名人，而這一切皆深受陽明在貴州講學活動的影響。

近年來，隨著貴州學界對陽明學研究的深入開展，掀起了“黔中王門”研究熱潮，研究成果如雨后春筍般涌現(xiàn)，其中既有博士論文和研究專著，又有普及教材和論文集，還有大量的研究論文，甚至有多項“黔中王門”研究項目獲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立項，并且在貴陽成立了貴州省重點人文社科研究“陽明學與黔學研究院”“貴州陽明文化研究院”等陽明文化研究機構。同時引起了海內外學術界對“黔中王學”的高度重視，對“黔中王門”已形成了廣泛共識和普遍認同，著名陽明學研究專家杜維明、陳來、楊國榮、李承貴、錢明等諸先生在眾多學術研討會上對“黔中王門”及其學術地位給予肯定和贊同。

二、維護地方社會治理秩序

王陽明除了在貴州傳播思想文化、普及儒家倫理道德之外，還多次協(xié)助地方官員治理基層社會，從陽明的居黔詩文中可見他與黔中地方官吏、鄉(xiāng)紳、士官、方士等的交結，如與貴州宣蔚使安貴榮交往甚密，后者曾多次向陽明咨詢地方社會治理問題，陽明提出了具體的解決辦法。

王陽明初到龍場，時任貴州宣蔚使的安貴榮(貴州宣慰使奢香夫人第八代孫，任職貴州宣慰使二十余年，勵精圖治，屢建戰(zhàn)功，政績卓著，深受水西百姓敬仰)非常敬仰王陽明，經(jīng)常派人送米、油甚至金帛鞍馬等，王陽明再三謝絕，僅收下兩石米和一些柴炭和雞鵝，其余全部退回，并寫下《與安宣慰書》表達謝意。另一件事情是安貴榮想要廢除龍場驛，于是征求王陽明的意見，陽明寫下第二封信《與安宣慰書(二)》曉以大義，剖析利害，指出廢除龍場驛應該從維護民族團結的大局出發(fā)，不應該草率行事，安貴榮聽從陽明的建議而未廢龍場驛，對維護民族團結和地方統(tǒng)一做出了貢獻。第三封信《與安宣慰書(三)》是王陽明規(guī)勸安貴榮帥兵平息水東苗族酋長聚眾叛亂。當時，水東苗族酋長阿賈、阿麻和阿札等聚眾兩萬余人反叛宋氏，重兵圍攻貴陽紅邊門，又連夜突襲宋然居住地，而安貴榮對是否出兵平叛猶豫不決，王陽明火速寫信給安貴榮曉以利害：“蕭薔之憂，未可知測也。使君宜速出軍，平定反側，破眾讒之口，息多端之議，弭方興之變，絕難測之禍，補既往之衍，要將來之福?！盵2]安貴榮聽從陽明建議，鳴炮出兵，平息叛亂，避免了一場血洗水西的悲劇發(fā)生，促進了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和平安寧。

1508年，安貴榮主持重修象祠(位于今黔西縣素樸鎮(zhèn)靈博山)，請陽明作記。王陽明把舜與象的故事和靈博山獨特的自然景觀特點結合自己對儒家倫理的所想所悟，一氣呵成寫下了不朽名篇《象祠記》，他引用《孟子》“天子使吏治其國，象不得以有為也”論證儒家的仁政善治的治政治世特質，強調任賢使能在政治社會治理中的重要性：“故能任賢使能而安于其位，澤加于其民，既死而人懷之也。諸侯之卿，命于天子，蓋《周官》之制，其殆仿于舜之封象歟？”[2]安貴榮深深信服陽明之學，多次邀請陽明到水西各學宮和學堂傳道授學、化民成俗，主持并出資修建水西(今黔西)觀音閣，并鑄鐵鐘一口懸于鐘亭之上，上刻“以佛易人，德化于鄉(xiāng)，善施于民”[3]以昭示官紳行仁政德治、施惠于民，民眾積善成德、樂善好施。

安貴榮在位四十載，對黔西北地區(qū)，特別是黔西和修文的社會、經(jīng)濟、文化的繁榮和發(fā)展做出了巨大貢獻，這與陽明仁政善治和任賢使能的政治社會治理思想有著密切關聯(lián)。

陽明弟子遍及貴州，其弟子中既有基層民眾又有地方官吏，部分弟子官居要職，他們深受陽明勤政廉政、仁民愛物、博施濟眾、德禮并治思想的影響并切實落實在治政治世的為政實踐中，對貴州政治社會治理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為維護政治社會秩序的穩(wěn)定發(fā)揮了積極效用。

三、對貴州旅游文化資源的貢獻

王陽明不僅對貴州文化教育和政治社會的發(fā)展做出了很大貢獻，還為貴州豐富的旅游資源賦予了文化生機與活力。

王陽明從貴州玉屏入黔，經(jīng)過鎮(zhèn)遠、黃平、福泉、貴定、龍里，最后到達貴陽。在黔期間，陽明縱情游覽貴州秀美的山水，每到一處皆留下詩文記載，據(jù)統(tǒng)計，陽明在貴州期間留下了一百一十多首居夷詩文。近年來，隨著貴州旅游的大發(fā)展，官方和民間以陽明在黔詩文為主要線索，通過文獻考證和實景查證，設計了幾條陽明文化旅游線路和旅游圈：一是以“陽明洞→三人墳→玩易窩→六廣河”為主要旅游點的修文陽明文化旅游圈；二是以黔西素樸鎮(zhèn)靈博山“一祠三館，九龍八景”為主要景點的文化旅游圈，“一祠”即象祠，“三館”即水西館、陽明館、養(yǎng)心堂，“九龍”即九龍山的九條山脈，名稱依次為麒麟、睚眥、嘲風、蒲牢、椒圖、霸下、狴犴、負屃、貔貅，“八景”即九龍閣、靈博寺、抗戰(zhàn)紀念亭、奢香公主亭、陽明書院、奢香古驛道、九龍湖、牛場大街等；三是以貴陽“甲秀樓→翠微園→達德學校→文明書院遺址→東山陽明祠→來仙洞→二橋→三橋→太慈橋”為主線的陽明文化旅游圈；四是以凱里→鎮(zhèn)遠→黃平為中心的黔東南陽明文化旅游圈；五是以“龍里→貴定→福泉”為核心的黔南陽明文化旅游圈以及以思南為中心的陽明文化旅游圈。[4]一些旅行社以上述陽明文化旅游圈為基礎，不斷投入和加大宣傳，以陽明文化和民族文化兩條主線吸引省內外甚至國內外游客，帶來巨大的旅游經(jīng)濟效益，對助推貴州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發(fā)揮了一定作用。

陽明文化賦予貴州旅游以文化生命，推動貴州旅游向多樣化、多元化和品質化發(fā)展。如今，貴陽已經(jīng)成為當之無愧的“王學圣地”，已越來越受到海內外陽明學研究專家學者的極大關注，“國際陽明文化節(jié)”更是得到國內外王學研究專家好評，這對宣傳貴州精神、推介貴州文化、推動貴州旅游都具有重要意義。

此外，王陽明知行合一的實踐精神為貴州人民提供了精神源泉，激勵著一代代貴州人真抓實干、奮力拼搏。王陽明謫居貴州三年，歷盡語言不通、氣候不適、身體欠佳、心靈困頓等多重考驗，但他始終不忘初心、勇往直前，最終克服常人難以戰(zhàn)勝的困難，他興辦書院、講學授徒、興學化民，為地方官吏出謀劃策，對貴州文化教育、政治社會的發(fā)展做出巨大貢獻，為貴州旅游資源的利用和開發(fā)提供了文化資源，尤其是“知行合一”的實踐精神和品格為貴州人民提供了精神食糧，從而形成了“團結奮進、拼搏創(chuàng)新、苦干實干、后發(fā)趕超”的新時代貴州精神和“知行合一，協(xié)力爭先”的貴陽城市精神。王陽明于貴州，功莫大焉；陽明文化于貴州，用無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