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變黃時

龍荻

他跟她結(jié)婚八年，女兒六歲了。但除了領證那個日子，其實也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紀念日。

第一次以朋友關系多一點去約會是婚前一年的秋天，去了使館區(qū)那條只在銀杏全黃時才會開放的街。此后，她執(zhí)拗地認為那是紀念日，但他早就忘了是哪一天。有領證那天就夠了，過那么多紀念日有什么用？多年后的婚姻有一個看似美滿的外殼，是她在朋友圈經(jīng)營的樣子，她不知道的是，能給他帶來慰藉的不是秋日黃葉，而是情人。

但每年樹葉黃了，她都要拉著他去那條街。就好像所有朋友的老婆那樣，要去拍拍照，沒孩子的時候兩人去，有孩子的時候全家去。

去年這個日子前，她得知他出軌的消息。是老幫他打掩護的哥們的女友說的。得知后，她平復自己的情緒，和他吵了一架。他不想離婚再婚折騰，極力求和。她則轉(zhuǎn)身拉黑了這個多嘴的女人。

她堅信，如果沒有這個女人多嘴，這件事就不存在。她說，你記住，以后每個那條街開放的黃葉滿樹的日子就是我們的紀念日。他說好。

只要不說，一切就好像從沒發(fā)生過。

今年的這一天，他們帶著孩子、好友、孩子奶奶，去看黃葉。她在朋友圈說，樹葉變黃時是紀念日。黃葉賞完，照片拍完修完發(fā)完，眾人累了要去喝杯咖啡歇會兒。她打開點評，看了下附近的店，有家好看的咖啡店沒去過，但她有收藏過，看著又很眼熟，她說，要不我們?nèi)ミ@家吧。

一家人吵吵嚷嚷地走進了那家咖啡店。是很漂亮的店，也很安靜，都是三兩朋友會面或者獨自工作看書的人。這里從來沒有這樣吵鬧的家庭出游的客人出現(xiàn)，人們都抬頭看他們。吧臺邊，漂亮的老板娘在跟一個女性友人聊天，看他們吵吵嚷嚷進來，臉色很難看，女性友人也轉(zhuǎn)頭打量他們。

她們彼此認出，這就是那個多嘴的女人，這就是那個把頭埋進沙子要保全名存實亡婚姻的女人。她記起來，這家店是這個女人總?cè)サ牡辏粗鴼g喜，就收藏了。

那一刻，她臉上表情僵硬，但心中仍堅信，只要不說，一切就會像從沒發(fā)生過，即使是在紀念日這天被人提醒，婚姻名存實亡，就像黃色的葉子好看但最后總要落下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