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川之水·濟水釋（二）
——自然地理之懷川（續(xù)七）

和 村孝 禹

（1.沁陽市覃懷文化研究所，河南 沁陽454550；2.焦作師專覃懷文化研究院，河南 焦作454000）

湨水出原城西北原山勛掌谷（朱無湨字，趙同，全、戴增。會貞按：《北齊書·斛律光傳》，光筑勛掌城于軹關(guān)西，取此谷為名?！蹲髠鳌は迨辍范拧蹲ⅰ罚瑴λ龊觾?nèi)軹縣?！稇褢c府志》謂湨水之源有三，并流經(jīng)濟源縣南不數(shù)縣北之浝河。考浝河出縣西北莽山，流經(jīng)勛掌村東，在古原城之西北，與濟水相比，則莽山即《注》之原山，浝河實《注》之湨水也）。俗謂之為白澗水（會貞按：今濟源縣東北二十里有白澗山，懸瀑如練，下注沁水非此也）。南經(jīng)原城西。《春秋》會于湨梁（會貞按：見襄十六年，《續(xù)漢志》，軹縣有湨梁），謂是水之墳梁也。《爾雅》曰：梁莫大于湨梁（會貞按：《釋地》文）。梁，水堤也（會貞按：郭《注》無水字）。湨水又東南，經(jīng)陽城東（會貞按：《方輿紀要》，陽城在今濟源縣西南十五里），與南源合。水出陽城南溪（會貞按：《明·地理志》，濟源縣西北有琮山，湨水出焉，即今湨水三源之北水也?！兑唤y(tǒng)志》謂琮山即古原山，意以此水為古湨水正流。然按《注》實以今浝河為湨水正流。此出琮山者，則《注》所稱南源之出陽城南溪者也），陽亦樊也，一曰陽樊（會貞按：《史記·晉世家·集解》引服虔曰，陽，邑名也，樊仲山之所居，故曰陽樊。《左傳·隱十一年》杜《注》，樊一名陽樊）?！秶Z》曰：王以陽樊賜晉，陽人不服，文公圍之。倉葛曰：陽有夏、商之嗣典，樊仲之官守焉，君而殘之，無乃不可乎？公乃出陽人（會貞按：《晉語》文）?！洞呵铩?，樊氏畔（會貞按：《左傳·莊二十九年》，樊皮叛王）?；萃跏闺焦シ?，執(zhí)仲皮歸于京師（會貞按：《左傳·莊三十年》文）。即此城也（守敬按：《續(xù)漢志》，修武有陽樊田，酈氏于《清水》篇不載。又《左傳》杜《注》，野王縣西南有陽城 酈氏后文敘奉溝水經(jīng)陽鄉(xiāng)城，不言《春秋》之陽樊，獨于此陽城下引之，蓋不從舊說也）。其水東北流，與漫流水合。水出軹關(guān)南（守敬按：《九州記》作慢流水，見下。今湨水之中，南二源，并出濟源縣西，其南源之流較長，蓋即漫流水也。軹關(guān)見《河水注》濝水下），東北流，又北注于湨（朱湨訛作漫，全、趙、戴改），謂之漫流口。湨又東合北水（守敬按：此北水即出勛掌谷之水，對南源之水言為北水），亂流東南，左會濟水枝渠（守敬按：即上所云枝津南流注湨者）。湨水又東經(jīng)鐘繇塢北，世謂之鐘公壘（守敬按：《濟源縣志》，鐘公廢壘在縣鐘王村。魏文帝時，太傅鐘繇屯兵于此，故名）。又東南，涂溝水注之，水出軹縣西南山下（守敬按：《懷慶府志》，即今湋水）。北流，東轉(zhuǎn)，入軹縣故城中（守敬按：《九州記》作木溝，見下。兩漢、魏、晉、后魏縣并屬河內(nèi)郡?！兜匦沃尽罚T治軹城?！稇褢c府志》，在濟源縣東南十三里，今名軹村），又屈而北流，出軹郭。漢文帝元年，封薄昭為侯國也（守敬按：《史》《漢表》同）。又東北流，注于湨。湨水又東北，經(jīng)波縣故城北（會貞按：兩漢縣屬河內(nèi)郡，魏廢。《一統(tǒng)志》，在今濟源縣東南），漢高帝封公上不害為侯國（朱《箋》曰：孫云，波縣當作汲縣。按《史記·年表》，高帝十一年，封公上不害為汲侯?！端麟[》云，汲，縣名，屬河內(nèi)。趙云：按，非也。波、汲并縣名，俱屬河內(nèi)郡。今本《史表》作汲侯，《索隱》曰，《漢表》作汲。此必古本《史表》原是波字，故小司馬以汲字證之，正馬、班異同處。不然，《史表》既是汲侯，又證以《漢表》之汲侯，義可通乎？道元所見，固宜無誤。孫汝澄改波從汲，殆未之察耳）。

湨水又東南流，天漿澗水注之（朱漿下衍水字，全、趙、戴刪。守敬按：《寰宇記》引《九州記》，濟源縣有慢流水、玉漿澗、木溝，皆會于濟。慢流此作漫流，音同。木溝此作涂溝，音亦近，惟玉漿此作天漿，形近而音不近，則必有一誤。又三水入湨以入河，而《九州記》謂皆會濟，蓋以濟枝津注湨，得通稱矣）。水出軹南睪（朱睪訛作畢，《箋》曰：宋本作睪。全改睪，非。趙改睪，云：睪與皋同。戴改皋），向城北（守敬按：《名勝志》，天漿溪在濟源縣南二十里。《濟源縣志》，向城在縣西南十五里。若溪在縣南二十里，則是水在向城之南矣，與酈氏稱出向城北不合。觀軹城在縣南十三里，西水出軹南向北，則溪水出其間，如廣武澗之比）。城在睪上（朱脫城字，全、趙、戴增），俗謂之韓王城（守敬按：《括地志》，韓王城在河陽縣西北四十里），非也。京相璠曰：或云，今河內(nèi)軹西有地名向（全、趙、戴改地作城。守敬按：非也，詳下）。今無（守敬按：無下脫城字?！堵肥贰o》稱，璠、預皆以河內(nèi)軹西有向而無城。蓋杜氏亦但言有地名向上，不言有城，故酈氏并駁之）。杜元凱《春秋釋地》亦言是矣（會貞按：隱十一年杜《注》，軹縣西有地名向上?！夺尷分艿貎?nèi)云，縣西北有地名向上。其作地不作城無疑，酈氏引京說而類及杜說，則杜與京同，足征上地字不誤。且下酈氏駁語，正以京、杜言地不言城之非）。蓋相襲之向，故不得以地名而無城也。闞骃《十三州志》曰，軹縣南山西曲，有故向城（守敬按：酈氏云天漿澗水出軹南睪向城北，明以向城在軹南，而京、杜言軹西，又但言地，則是相襲之向，而非本向，故駁之，謂向不得以地名而無城。隨引闞說軹縣南山之向城以證之），即周向國也?！秱鳌吩唬合蚪话灿谲於鴼w者矣（全云：按《左傳》盟向之向，在周圻內(nèi)，杜所云軹縣者也。向姜之向，地在莒州，善長誤合為一。守敬按：《春秋》之向有三，隱十一年，王與鄭人之向，為蘇忿生封邑。杜《注》在軹縣，此周畿內(nèi)之向也。隱二年，莒人入向，向姜不安于莒而歸。杜《注》，向，小國也。譙國，龍亢縣東南有向城。酈《注》陰溝水，載向國，亦引杜《注》，又引《世本》云，向，姜姓也。此姜姓國之向也。僖二十六年，公會莒子衛(wèi)寧速盟于向，杜《注》，向，莒地。宣四年，公伐莒，取向。杜《注》莒邑。襄二十年，仲孫速會莒人盟于向。杜無《注》?！跺居钣洝?，莒縣南七十五里有向城。又桓十六年城向，或謂莒地，而魯暫取之，此莒地之向也。酈氏不于陰溝水向縣故城下言向姜不安于莒，而于此軹縣之向城引之。誠為混合。全氏不知盟向之向在莒州西，以為在周畿內(nèi)，又不知向姜之向在龍亢，而以為在莒州，皆誤也）。汲郡《竹書紀年》（守敬按：今本《竹書》周慎靚王六年）曰：鄭侯使韓辰歸晉陽及向（朱脫及字，《箋》曰：宋本有及字。全、趙、戴增）。二月，城陽、向，更名陽為河雍，向為高平。即是城也（守敬按：《史記·范睢傳》，秦昭王伐韓，拔高平，即此高平也）。其水有二源俱導，各出一溪（守敬按：《濟源縣志》，今軹南有二澗水，一出紅土溝，一出怪潭），東北流，合為一川，名曰天漿溪。又東北經(jīng)一故城，俗謂之冶城（朱冶訛作治，下同。全、趙、戴改。守敬按：此別一冶城，非《河水注》之冶坂城也?！睹峡h志》，冶城俗呼為冶墻，今縣西北有冶墻村）。水亦曰冶水（朱無上水字，全、趙、戴增。）又東流注于湨。湨水又東南流，右會同水，水出南原下（朱原訛作源，全、趙、戴改。守敬按：《金·地理志》，河陽有同水。按《濟源縣志》，同水有二，一在濟源，出金莎嶺北，一在孟縣，出金莎嶺南，俱東北流至林泉村相合。此《注》但稱一水，《金志》亦以水屬河陽，古蓋以出嶺南者為同水之源也），東北流，經(jīng)白騎塢南（守敬按：《后漢書·朱俊傳》，時賊有張白騎之目，云，騎白馬者為張白騎。河內(nèi)山谷，亦賊所起之地，故《方輿紀要》謂此塢蓋張白騎所筑?！睹峡h志》，今名為白墻，縣西北三十五里有白墻村），塢在原上，據(jù)二溪之會（朱據(jù)作為，全、趙、戴同。守敬按：《通鑒》梁大同四年，《注》引此作據(jù)，今訂。《方輿紀要》，湨水東南流至此，有同水會之，意謂二溪指湨水、同水也。然《注》稱同水經(jīng)白騎塢后，東北流經(jīng)安國城，又東北注湨，則塢去湨水尚遠。塢北之溪，非指湨水明矣。酈氏原書必敘塢北之水至塢東會同水，而今本脫之?！稇褢c府志》，同水東北至白騎塢、冶城間，淵注渟蓄，方廣數(shù)十畝。代遠水涸，今盡變陸田。其上涓涓微流，不絕若線，俗呼冶墻洼），北帶深隍，三面岨崄，惟西版筑而已（朱版作被，《箋》曰：宋本作版。戴、趙改）。東北流，經(jīng)安國城西（守敬按，《孟縣志》，城在縣西南，即今法雨寺安村），又東北，注湨水。湨水東南，經(jīng)安國城東，又南，經(jīng)無辟邑西（朱《箋》曰，無當作毋，戴、趙改），世謂之無比城（朱比作北，《箋》曰：謝云，宋本作比。戴、趙改比。守敬按：《通鑒》注作無鼻，見下），亦曰馬髀城，皆非也。朝廷以居廢太子，謂之河陽庶人（守敬按：《魏書·孝文帝紀》，太和二十年，廢皇太子恂為庶人?！锻ㄨb》，魏廢太子恂為庶人，置于河陽無鼻城?！蹲ⅰ芬宋脑疲瑹o辟邑世謂之無鼻城。蕭子顯曰，在河橋北二里。在今孟縣東）。湨水又南注于河（守敬按：《地形志》，溫縣有湨水，據(jù)湨水之下流言也）。東至溫縣西北為濟水（朱東上有又字，全、趙、戴同。守敬按：不當有又字，今刪）。又東過其縣北（守敬按：前《注》云，濟水重源出溫城西北平地，乃預釋此《經(jīng)》文，戴未見及，故改前溫城為軹縣耳）。濟水于溫城西北（會貞按：遙接前出于溫句，敘濟水正流）與故瀆分（會貞按：今濟河至河內(nèi)縣西之柏香鎮(zhèn)分為二，蓋即濟水與故瀆分處。一自鎮(zhèn)南東流入河，曰豬龍河，即濟水之道也。一自鎮(zhèn)北東經(jīng)溫縣北，至武陟縣之澗溝村入河，曰廣濟河，中行沙溝水之道，濟水故瀆尚在其南。蓋今溫縣在古溫城東北，即《注》之李城，濟水故瀆經(jīng)李城西，東南注河，則經(jīng)今溫縣南，不經(jīng)溫縣北也），南經(jīng)溫縣故城西（守敬按：兩漢、魏、晉縣并屬河內(nèi)郡。后魏天平初，屬武德郡，在酈氏后?！兜匦沃尽罚瑴赜袦爻??！跺居钣洝?，東魏天平中移縣于古城東北七十里。則酈氏時縣猶故治也?！稇褢c府志》，在今溫縣西南三十里），周畿內(nèi)國，司寇蘇忿生之邑也（會貞按：《漢志》，溫，故國，已姓，蘇忿生所封。周與鄭人蘇忿生十二邑，溫其一，見《左傳·隱十一年》。劉康公言，蘇忿生以溫為司寇，見成十一年）?！洞呵铩べ夜辍罚覝鐪兀ㄖ斓易髑?，《箋》曰：宋本作狄。戴、趙改），溫子奔衛(wèi)（會貞按：此經(jīng)文，狄上當有經(jīng)書二字）。周襄王以賜晉文公（會貞按：見《左傳·僖二十五年》）。濟水南歷虢公臺西?！痘视[》曰：溫城南有虢公臺（守敬按：《史記·晉世家·集解》《御覽》五百六十、《寰宇記》引《皇覽》同），基趾尚存（守敬按：虢公臺在溫城南，虢公冢在溫縣郭東，截然兩地。故濟水南流，先經(jīng)溫城西，后經(jīng)虢公臺西。濟水故瀆東流，先經(jīng)溫城北，后經(jīng)虢公冢北。而《方輿紀要》謂虢公臺亦曰虢公冢，混臺、冢為一，誤。《一統(tǒng)志》謂臺在今溫縣西南十五里，亦誤。故溫城在縣西南三十里，臺在城南，則相去尤遠矣）。濟水南流注于河。郭緣生《述征記》曰：濟水經(jīng)河內(nèi)溫縣注于河（朱濟下有脫文，全增自字，趙增出字，并非。戴增水字，亦未盡。守敬按：《寰宇記》，溫縣下，引《述征記》作泲水經(jīng)河內(nèi)溫縣，注于河，則當據(jù)增水經(jīng)二字，今訂），蓋沿歷之實證，非為謬說也。

作者附言

楊守敬、熊會貞的《水經(jīng)注疏》，是酈學史上的一座豐碑。明清兩代學者，十分重視《水經(jīng)注》的校理工作。明代朱謀瑋著有《水經(jīng)注箋》，清初顧炎武、顧祖禹、閻若璩、胡渭等人又治《水經(jīng)注》。在此基礎(chǔ)上，乾隆年間更有全祖望、趙一清、戴震三人全力以赴，各成專書。光緒年間，又有王先謙匯列全、趙、戴三家校語，參考其他研究成果，撰成《合校水經(jīng)注》。他們不但從大體上分清了先前被混淆的經(jīng)文與注文，補齊了脫佚的5卷《水經(jīng)注》佚文，而且糾正了酈道元《水經(jīng)注》中原有的不少錯誤，《水經(jīng)注》已逐步接近原貌。然而，上述諸家仍存在不少問題。清末民初楊守敬與門人熊會貞發(fā)憤編撰《水經(jīng)注疏》，其體例、大小綱領(lǐng)皆由楊守敬擬定。

《水經(jīng)注疏》初成時，楊守敬已六十六歲，深恐一旦離世，書稿不能傳之于后，“因先刻其圖，又即疏中之最有關(guān)系者刺出為《水經(jīng)注疏要刪》?！痹逯翖钍鼐慈ナ狼?，仍未出版。此后，熊會貞繼承師志，繼續(xù)編纂。至1936年熊會貞去世，《水經(jīng)注疏》雖有定稿，仍未能刊出。熊會貞臨終曾囑托同鄉(xiāng)好友李子魁整理出版該書，1948年李子魁在宜都各界的捐助下刊出《水經(jīng)注疏》第一卷。1955年，《水經(jīng)注疏》由中國科學出版社影印出版，至1957年全書40卷出齊，共21冊，附原稿之一(殘卷)，稿本是1954年中國科學院圖書館從武漢藏書家徐行可處購得。

楊守敬、熊會貞《水經(jīng)注疏》問世后，深受輿地學者的推崇。汪辟疆評價它“抉擇精審，包孕宏富。前修是者，片長必錄，非者必嚴加繩正，至于期當；其引而未申者，稽考不厭其詳。故精語絡(luò)繹，神智煥發(fā)，真集向來治酈《注》之大成也”(《明清兩代整理〈水經(jīng)注〉之總成績》)。

常與貴刊副主編婁扎根教授談及焦作地方文化研究之事，然而由于史料欠闕，矢志于學者常有“欲登太行雪滿山”之無措茫然。于是，重讀楊守敬、熊會貞《水經(jīng)注疏》，訂正、補闕、?？敝螅凇督棺鞔髮W學報》連續(xù)刊出，以此不吝賜教，敬獻于焦作地方文化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