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權健直銷版圖：8 人能開千人經銷商會

央視記者曾經暗訪權健產品推介大會，標價1068 元、形似鞋墊的“骨正基”被宣傳為對O 型腿、睡眠不好、心臟病、前列腺有奇效，“假如在火車上心臟病犯了，馬上從腳底下拿出來，擱到這兒（腋窩），立馬就可以救回來”……

近日，自媒體“丁香醫(yī)生”發(fā)布文章《百億保健帝國權健，和它陰影下的中國家庭》，權健集團涉嫌虛假宣傳、傳銷等問題被集中曝光。自“權健事件”聯合調查組進駐以來，經過調查取證，事件處理工作取得了階段性進展。本著依法依規(guī)依事實的原則，相關部門對權健公司涉嫌傳銷犯罪、虛假廣告犯罪進行立案偵查。

“沒有最能吹，只有更能吹”

據相關媒體報道，為了給女兒周洋治療癌癥，周二力做了他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帶女兒去了權健公司。在權健，他花費5000 元購得的全部“抗癌藥”包括一款紫草體用精油、一款粉末狀固體飲料、一袋沒有配方說明的中藥制劑。當時的周二力對藥品的療效深信不疑，畢竟在他眼中這是權健花8000 萬買的抗癌秘方。遺憾的是，“秘方”并沒有救回周洋的生命。

權健公司創(chuàng)始人兼董事長束昱輝的傳記顯示，權健的成功歸功于他搜集的600 多張中藥秘方。早在2004 年，他們就潛心研制，發(fā)明了世界上第一桶用于火療的火龍液。據說這火療的療效極其強大，專利說明書顯示，其可以燒眼、燒鼻、燒耳、燒腹、燒背、燒手、燒腿、燒腳；可治療風濕、禿頭、白發(fā)、腳臭、耳聾、面癱等數百種癥狀。

依托火療技術，權健集團旗下現有7000 多家火療養(yǎng)生館。然而，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至少有10 起與權健公司火療事故相關的判決，甚至包括一起死亡案例。但無一例外，受到處罰的都只是火療店的經營者，權健公司總能全身而退。

此外，骨正基和負離子衛(wèi)生巾也是權健的“招牌”。2014年，央視記者曾經暗訪權健產品推介大會，標價1068 元、形似鞋墊的“骨正基”被宣傳為對O 型腿、睡眠不好、心臟病、前列腺有奇效，“假如在火車上心臟病犯了，馬上從腳底下拿出來，擱到這兒（腋窩），立馬就可以救回來……”“男同志前列腺炎，夜里睡覺擱褲襠睡一夜，第二天就不（滴答）尿”。

更顯夸張的是，權健采用負離子磁CPU 芯片、按食品級衛(wèi)生標準生產的負離子衛(wèi)生巾，竟能治療男性的前列腺疾病，對女性更有“消滅厭氧菌”“活血化淤”“增強免疫力”的作用。

央視主播朱廣權曾在節(jié)目中對這些產品給出評語，“沒有最能吹，只有更能吹”。

在冊直銷培訓員8 人，能開千人經銷商大會

權健一直對外聲稱其推廣模式為直銷。不過，據其內部培訓文件顯示，權健的入會辦法和獎勵機制都像極了傳銷。首先，根據權健會員（或稱其為名義上的經銷商）規(guī)則，必須要購買7500 元或者7700 元或者8800 元作為一個點位，你才取得發(fā)展團隊即名義上經銷商的資格。接著，當入會者A 發(fā)展了兩個人時，產生第一次對碰，A可以得到780 元，這兩個人再每人發(fā)展兩個人（即第二層四個人），A 可以得到1040 元。反傳銷網創(chuàng)始人葉飄零也指出，權健的“銷售團隊”雖拿到了直銷許可證，但他們發(fā)展下線、夸大宣傳、獎金提成等做法，未免跟傳銷的模式近乎“孿生”。

傳銷，加入時須繳納高額入門費或被要求購買一定數量的產品，并形成一個金字塔形的層級關系，需要不斷以拉人頭發(fā)展下線；直銷，則是由企業(yè)招募直銷員，直銷員把產品直接賣給消費者，直銷員按銷售業(yè)績提取報酬——前者是國家打擊的違法犯罪，后者是商務部批準的合法經營活動。

頗有意味的是，雖然2013年8 月7 日權健公司獲得了商務部批準的直銷經營許可證，但權健醫(yī)學直銷牌照范圍內的備案產品包括3 類40 種，其中化妝品30 種、保潔用品4 種、保健食品6 種，而公司官網的產品列表，卻至少涵蓋了102項。過半未在直銷牌照范圍內備案的產品，又由何而來、去往何方？

不僅如此，商務部官網顯示，獲得直銷牌照的權健自然醫(yī)學科技發(fā)展有限公司下設10個直銷分支機構；23 個直銷服務網點；擁有直銷培訓員在冊8人，注銷7 人。但報道稱，權健火療在全國有7000 多家分店。這一數量遠遠超出權健在商務部網站上備案的網點。2018 年12 月26 日，權健在天津總部召開了經銷商大會，據稱參會的全國經銷商多達2000 人。按這一數據計算，每個服務網點的銷售人員數量多達86 人。按照規(guī)定，在沒有設立分銷機構的區(qū)域，即便有直銷牌照也不能開展直銷活動。除此之外，工商信息顯示，權健自然醫(yī)學曾多次受到監(jiān)管部門處罰。

“在權健，沒有什么是我們不敢治的”

一個常識是，生病了就得吃藥。但是，權健醫(yī)學直銷牌照范圍內備案的3 類產品壓根就不包括藥品。換言之，周洋服用的，至多只能算保健食品，俗稱保健品。

簡單來說，保健食品的本質是食品，藥品則是治療疾病的物質，兩者截然不同。要成為“藥品”，必須經過大量臨床驗證，并通過原國家藥品食品監(jiān)督管理局審查批準，有嚴格的適應癥，對治療疾病有一定療效；而作為食品的保健品，則沒有治療作用，只要污染物、細菌等衛(wèi)生指標合格即可上市。

但揪心的是，“保健品變藥品”在我們周圍屢見不鮮。在權健官網上，公司創(chuàng)始人束昱輝就宣揚所謂的“自然醫(yī)學”，自喻“古老秘方傳人”，網站上還有一欄名為“中藥飲片”，飲品的宗旨是“選一流藥材，制百味精品。醫(yī)天下疾患，揚權健大愛”。而在權健的銷售會議中，經銷商也稱：“在權健，沒有什么是我們不敢治的?！?/p>

這些年來民眾對保健品一直保持著頗為微妙的態(tài)度，既相信它真的能有效治療疾病，強身健體；又懷疑它就是淀粉加糖，沒毒，但也沒用。

這次權健風波形成全網輿論漩渦，恐怕也是多年舊歡新怨積攢。一朝破綻，萬箭齊發(fā)，權健承擔的固然是自攬之禍，也是長久以來每個人對保健品市場的疑惑、隱憂。換言之，是對身家性命不淪為資本市場中試驗品的堅持——而這本不該成為需要格外投以呼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