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慧
(天津工藝美術職業(yè)學院 圖書館,天津 300250)
孫犁與俄蘇文學的蜜月期從其在保定讀書開始一直持續(xù)到建國初年,影響和互動關系包括兩大方面:一是以學習為主的閱讀時代,即保定讀書時期、流浪北平時期與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一是以普及為主的傳播時代,即抗日戰(zhàn)爭時期和建國初年。孫犁對俄蘇文學的吸收,與魯迅、茅盾、曹靖華、瞿秋白等人的譯介是分不開的。孫犁逢魯迅所開書目必讀,青年時期尤其喜好閱讀魯迅的翻譯作品,還擴展閱讀了一些俄蘇文藝理論方面的著作?!蹲g文》是孫犁學習外國文學尤其是俄蘇文學的一個重要平臺。魯迅辦《譯文》的初衷在于重點譯介蘇俄革命文藝理論與批評,同時還推出多期蘇俄重點作家的專欄和專號,許多左翼作家都為《譯文》翻譯蘇俄作品。流浪北平時期孫犁閱讀了肖洛霍夫的短篇《死敵》;在小鎮(zhèn)教書期間,他閱讀了托爾斯泰、愛倫堡、屠格涅夫的作品;推崇茅盾的《俄國文學專號》。參加革命前,孫犁閱讀了周立波翻譯的《被開墾的處女地》,對肖洛霍夫情有獨鐘,認為他繼承了托爾斯泰廣泛的、深厚的藝術天地,有革命的經驗,多寫農民的事情。參加革命后,孫犁在解放區(qū)反復閱讀19世紀俄羅斯大作家的作品,在大量面向解放區(qū)寫作者的文學輔導材料中以俄蘇文學為例,反復分析、講解俄蘇文學如何以文學為武器、如何運用現實主義成功塑造典型環(huán)境中的典型人物、如何處理集體和個人的關系、如何建立崇高的理想,成為最為積極的俄蘇文學的解放區(qū)普及者之一。20世紀50年代掀起俄蘇文學的流行熱潮,作為黨報編輯的孫犁成為重要的宣傳力量。中國文聯(lián)和作協(xié)多次組織作家們去蘇聯(lián)參觀、訪問,1951年孫犁訪蘇,陸續(xù)書寫了《馬雅可夫斯基》《托爾斯泰》《契訶夫》等一系列紀念俄蘇作家的理論文章和訪問記,為50年代俄蘇文學的普及作出了重要貢獻。
孫犁對俄蘇文學的接受有著比較深層次的歷史意義,孫乃修撰寫的《屠格涅夫與中國——二十世紀中外文學關系研究》一書辟專節(jié),從孫犁與屠格涅夫性格與氣質上的共鳴、刻畫人物內在情緒和心理變化、對平凡的生活保持詩意般的感受、對女性形象和性格的塑造等方面對二者之間的影響關系進行了細致比較。李天程則通過梳理果戈理對孫犁的影響,分析了孫犁熱衷于向俄羅斯文學學習的原因和他對俄羅斯文學的繼承和發(fā)展在其作品中的具體體現。孫犁在延安的窯洞中曾大量閱讀契訶夫的作品,直言喜歡契訶夫單純的抒情和文字的樸素,被契訶夫偉大的胸懷所感動,認為契訶夫是個地地道道的藝術家,看重其從審美層次上敘說人生、思索生命。金梅、韓映山從契訶夫樸素而深厚的文字刻畫能力和獨特的幽默形式等方面闡釋了二者間的師承關系。孫犁多次提到自己對《鐵流》《靜靜的頓河》等戰(zhàn)爭文學的仰慕,曹靖華曾在自己的譯著中引用了孫犁發(fā)表在《天津日報》上的《蘇聯(lián)文學怎樣教育了我們》一文,來證明《鐵流》對中國革命文學的影響。[1]222
除了這些大作家的影響外,孫犁特別強調自己曾經受到一些俄蘇小作家的影響,學界對這些小作家對孫犁的影響關注不夠,而事實上是這些小作家對孫犁的創(chuàng)作啟蒙更為直接,解讀這些小作家對孫犁創(chuàng)作的影響有助于破解孫犁解放區(qū)創(chuàng)作的獨特性。孫犁剛到解放區(qū)時期創(chuàng)作的小說,很快洗凈文藝腔的鉛華,流露出向十月革命后俄蘇文學剛健質樸的文風學習的痕跡。由此說明,俄國十月革命期間一些并不太出名的作家的創(chuàng)作對孫犁的影響是比較直接的。孫犁自言:“在中學,我讀了一些外國文學作品,那時主要讀一些十月革命以后蘇聯(lián)的文學作品。除去《鐵流》《毀滅》以外,我也讀一些小作家的作品,如賽甫琳娜的,聶維洛夫的,拉甫涅列夫的,我都很喜歡?!盵2]569而這些小作家的作品多半來自于短篇譯文集《一天的工作》?!兑惶斓墓ぷ鳌肥囚斞阜g的以綏拉菲靡維支的同名小說命名的小說集,收入多位俄蘇作家的作品,賽甫琳娜、聶維洛夫、拉甫涅列夫的作品均在其內,還包括兩位“同路人”作家的作品,但主要以“無產者”作家的創(chuàng)作居多?!兑惶斓墓ぷ鳌繁憩F了十月革命和國內戰(zhàn)爭時期蘇聯(lián)各個階層的斗爭和生活狀態(tài),孫犁的抗戰(zhàn)小說也正是描寫冀中平原不同年齡、身份、性別的人民的日常抗戰(zhàn)生活。他還在《文藝學習》等《冀中一日》的輔導材料中對《一天的工作》中的優(yōu)秀篇章進行文本細讀,給初學者分析這些作品好在哪里,應該如何將其成功的寫作技巧和結構形式運用到實際創(chuàng)作中。孫犁在解放區(qū)創(chuàng)作的第一篇小說就以《一天的工作》為名,內容雖與綏拉菲靡維支的同名小說大相徑庭,但足見孫犁受《一天的工作》影響之深,其中無產者聶維洛夫的《我要活》直接啟迪了孫犁解放區(qū)小說的書寫。
《我要活》寫自愿參軍的紅軍士兵,正因為對生的熱愛而甘愿赴死。文章開頭用第一人稱寫道:“我們在一個大草原上的小村子里扎了營。我坐在人家前面的長椅子上,撫摸著一匹毛毿毿的大狗。這狗是遍身亂毛很討人厭的,然而他背上的長毛收藏著太陽的暖氣?!盵3]94用美麗的、充滿朝氣的春天來書寫戰(zhàn)斗的必要和決心,景物描寫中加入了對牲畜的描寫,用生命的力量烘托渲染赴死的勇氣。這種樸素而激昂的戰(zhàn)斗熱情影響著孫犁《邢蘭》《荷花淀》等小說的創(chuàng)作。
《我要活》以第一人稱的手法敘述了有著兩個小孩子的貧苦的父親為什么參加戰(zhàn)斗的內心獨白:“我的去死,并非為了無聊,或者因為年老;也不是因為我對于生活覺得厭煩了。不是的。我要活!……清新的無際的邊境,平靜的曙光和夕照,白鶴的高翔,洼地上的小溪的幽咽,一切都使我興奮起來……我滿懷著愛,用了我的眼光,卻去把握每一朵小云,每一叢小樹,而我卻去死……我去捏住了死,并且靜靜的迎上去?!盵3]97“我”的境遇與孫犁筆下的邢蘭相仿,都是貧苦的父親為了生存下來,為了更好地生活而忘我的戰(zhàn)斗。《邢蘭》中也發(fā)出類似的感嘆:“只有寒冷的人,才貪婪地追求一些溫暖,知道別人的冷的感覺;只有病弱不幸的人,才貪婪地拼著這個生命去追求健康、幸?!挥袕挠仔≡诶湔劺镩L成的人,他才爬上樹梢吹起口琴?!盵4]19受到聶維洛夫的影響,孫犁的創(chuàng)作表現出對個體生命價值的敬畏與尊重和對鄉(xiāng)村體系中審美現代性的挖掘,習慣于用美好的事物來反襯戰(zhàn)爭的殘酷,用生命的溫暖來詮釋戰(zhàn)斗的意義。因為俄蘇文學的浸染,與趙樹理和丁玲等作家相比,孫犁也許沒有表達出農民心理的復雜性,卻在對農民的個體關注中滿溢人道主義情懷。他筆下的農民不再是單純的鄉(xiāng)土守護者,而是有著精神追求和文化渴望的“人”。最典型的是這位一貧如洗卻吹口琴的英雄邢蘭,他雖是窮苦百姓,卻在抗日戰(zhàn)爭中顯露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抗日激情,他珍愛生活,閑暇時,會拿出口琴來吹奏。這部作品常常被評論者嘲笑或不滿,認為一家?guī)卓谌酥挥幸粭l褲子穿的邢蘭家不可能有錢或者有閑情去買口琴,但作家的這一筆正是要寫出農民對自我的發(fā)現、對文明和美的尋求。
一直以來,研究者的視角比較多地放置在孫犁對晉察冀邊區(qū)婦女人情美、人性美的挖掘以及孫犁的愛妻和戀母情懷的研究方面。女性形象研究已臻于成熟,但是孫犁為什么會創(chuàng)作出如此成熟、完美,已接受過啟蒙的解放區(qū)抗戰(zhàn)女性形象?以《荷花淀》的創(chuàng)作過程為例,當時整風剛剛過去,大多數作家處于不知該如何書寫的尷尬境地,蕭軍曾用反復思考的筆觸寫道:“在每個作家前面都有一個坑……這是個什么坑呢?大概絕不是‘寫什么’的坑,而應該是‘怎樣寫’的坑?!盵5]孫犁通過《荷花淀》的創(chuàng)作解決了讓蕭軍等老牌作家痛苦的“坑”的問題。
孫犁曾反復強調《荷花淀》是思鄉(xiāng)之作。的確,《荷花淀》以孫犁的妻子為人物原型,配之以瑰麗的水鄉(xiāng)背景,但故事模式受到《我要活》情節(jié)的啟發(fā)。《我要活》書寫了丈夫參軍,妻子從不理解到堅定支持他的轉變過程,“我”的妻子在“我”離家的時候并不理解“我”的選擇,曾經帶著埋怨問:“你為什么要自去投軍呢?莫非你活得厭了么?”[3]96然而,他的堅定使得他的女人選擇支持他:“竭力的干去!不要為我們發(fā)愁!……我是熬得起的,什么都不要緊……”[3]96這段臨別對話直接影響了《荷花淀》的寫作。之后,女人在寄給“我”的信中,則變得堅強了許多,并且安慰自己的丈夫道:“這在我是很為難的,但我沒有哭……你也好好的干吧!”[3]96孫犁將這個思路擴充拓展,將主人公從參軍的男子轉變?yōu)樗澈蟮呐?,將第一人稱敘述改為第三人稱敘述,將《我要活》的以心理描寫為主,轉變?yōu)閺膭幼髡Z言來反襯心理的古典文學寫法,以白描、比喻等修辭手法和細膩的語言對人物和景物進行刻畫描寫。
水生嫂對于丈夫的離別,也同樣經過了類似的糾結過程:先是“女人低著頭說:‘你總是很積極的’……”,聽過丈夫一番申明大義的話后,“女人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才說:‘你走,我不攔你,家里怎么辦?’”當丈夫徹底將家里拜托給女人后,“女人鼻子里有些酸,但她并沒有哭。只說:‘你明白家里的難處就好了’”[4]92-93。但是,水生嫂的表現就比《我要活》中的女人的表現含蓄內斂了許多,《我要活》雖然書寫了女人的轉變,但是沒有介紹女人為什么轉變和如何轉變?!逗苫ǖ怼穮s通過女人們一次探夫被救的經歷,順理成章地闡釋了女人們的轉變和進步原因。聶維洛夫的另一部短篇小說《一個女布爾什維克》用細致的筆觸勾勒出了女性受到啟蒙后如何主動參加革命、如何覺悟和獨立的過程,孫犁也受到這部作品的影響。
孫犁在《文藝學習》這本書里,用很長的篇幅向讀者介紹聶維洛夫的另一部短篇小說《一個女布爾什維克》,這部小說講述了一位受虐待的女性受到布爾什維克的啟蒙而覺醒獨立的故事:十月革命前,善良的瑪利亞一直受丈夫擺布,連丈夫捏她擰她,她也只是用微笑回答。布爾什維克來了,她開始覺醒,后來被選進了村蘇維埃,丈夫要求離婚,她一擺手就答應了。哥薩克兵進入村子,瑪利亞轉移到外村工作,傳說有人在別的村子里看到過她,又說也許不是她,因為革命后這樣的女人已經很多了。受到瑪利亞的影響,孫犁塑造了冀中平原因為參加抗日運動而覺醒獨立的婦女形象,她們在積極送子送郎參軍、交公糧、細心照顧傷兵、爭當交通站的模范、認真參加冬學識字班和村中的文娛活動等擁軍活動中救亡圖存,是幾乎可以與男子平起平坐的堅強、樂觀和深明大義的“半邊天”?!兑粋€女布爾什維克》的結構影響著孫犁的創(chuàng)作:
這個故事的主角是瑪利亞。她的丈夫,蘇維埃委員,農民,婦女,老頭子開里麻夫都是配角。
但這些人中間都有密切的關系,人物中間有的相引,有的相拒。每一個配角,在作品里都和瑪利亞有關系,每個配角之間也有關系。這種關系是從生活里生出來,看出來,不是作者硬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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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荷花淀》就通過水生嫂和整個邊區(qū)婦女的逐漸成長進步,向前推動了故事的情節(jié)?!逗苫ǖ怼凡粌H書寫全民抗日,暴露敵人的殘忍和愚蠢,歌頌戰(zhàn)斗英雄,也描寫了細膩的女性心理和纏綿的夫妻之情,還是一個明顯的從個體書寫過渡到集體書寫的例子,非常巧妙地處理了個人描寫和集體書寫之間的矛盾。毛澤東文藝路線中的一個重要原則是提倡集體敘述,反對個人敘述?!逗苫ǖ怼穼Ⅻc擴展為面,主人公從“她”延伸到“她們”,將個體書寫擴展為集體書寫,使個體獲得群體身份,從而寫出個體人格在群體人格中的獨立彰顯:“寫抗日軍民的英雄主義,最難得的是完成個體的英雄主義與集體的英雄主義的細分化和同一化,孫犁卻都做到了?!盵6]158孫犁抗日戰(zhàn)爭題材的文學作品之所以能夠成為既符合時代主潮,又具有超越時代的美學生命力的經典作品,在于作家講述的不是空洞的理想故事,而是具體可感的生活故事和人情人性之作。
除了聶維洛夫的影響外,孫犁以兒童為主要書寫對象的作品還受到賽甫琳娜的影響?!兑惶斓墓ぷ鳌分羞x入(謝芙)賽甫琳娜的《肥料》,被算作“同路人”文學。然而賽甫琳娜對孫犁的真正影響是在兒童文學的創(chuàng)作方面,賽甫琳娜常常以一邊偷東西一邊行乞的小孩子為主要描寫對象,這些天生天養(yǎng)、四處流浪的孩子都是最堅定的無產者和革命者,他們沒有錢,沒有父母,還總是被送進監(jiān)獄或者孤兒院接受管制,在那里仍是過著犯人一樣的生活。孫犁直言喜歡賽甫琳娜的兒童文學作品,他的以兒童為主要書寫對象的小說《一天的工作》與《黃敏兒》,就從情節(jié)安排、形象塑造和人物描寫上借鑒和學習了賽甫琳娜的《犯人》和《兩個朋友》。這兩篇小說均選自曹靖華翻譯的《蘇聯(lián)作家七人集》,魯迅曾經給予這部書的出版以極大的支持,還為其撰寫了序言?!斗溉恕穼懥肆鶄€小孩子從孤兒院逃脫的故事,幾乎全部由對話組成?!秲蓚€朋友》也是通過對話生動地描摹出艱苦環(huán)境中,小大人們不失童真的成熟和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的對生的掙扎,彌漫著昂揚樂觀的情緒。孫犁的《一天的工作》用對話體描寫三個兒童團員因為參與抗戰(zhàn)而驕傲的場面和情景?!斗溉恕泛汀秲蓚€朋友》都設置了孩子們最后成功逃脫的情節(jié),《黃敏兒》也安排了黃敏兒被三個兒童團員營救,成功從鬼子和漢奸手中逃跑去延安尋找父母的光明結局。賽甫琳娜刻畫出的既天真又成熟的孩童形象非常真實生動,他們像大人一樣在貧苦危險動蕩的環(huán)境中野草般頑強生長。如《兩個朋友》中的柏吉喀平時行乞,示威游行的時候站在隊伍的前列,是非常機智敏捷的小孩子,他還具有內熱外冷的性格特征,在與自己的同伴失散后,他千辛萬苦地尋找需要保護的安得列,找到他時卻說:“喂,傻子!等一等!找死了都找不到你。到哪跑的?”[7]203語言雖然蠻橫,卻惟妙惟肖地描寫出柏吉喀率真、堅強的性格,孫犁《一天的工作》中的小黑狼則也刁蠻地嘲笑同伴三福:“小黑狼笑了:‘哈哈!笑得不好聽,你不等陰歷年么?’不要臉!”[4]11表面上是揶揄三福,實際上是想要關心和保護未成年的三福。賽甫琳娜和孫犁的兒童文學作品都通過描寫動蕩的社會環(huán)境中兒童間的互幫互助,塑造出在苦難面前并不低頭、團結一心、可愛又可敬的兒童形象。賽甫琳娜筆下的兒童因為無法生存,常常會偷竊、騙錢,孫犁則對自己筆下的兒童和少年進行了純潔化的處理,他們或是兒童團員,或是擁軍模范,不僅不做半點有違道德之事,還不計辛苦、甘愿奉獻,是完全符合解放區(qū)倫理秩序的重要組成部分的和諧音符。與賽甫琳娜的粗線條描寫相比,孫犁對自己筆下人物的描寫要細膩柔和許多。
孫犁晚年曾經這樣評價蕭紅的作品:“我現在讀著蕭紅的作品,就常??吹胶拖氲?,她吸取的一直是魯門的乳汁。其中有魯迅散文的特色,魯迅所介紹的國外小說,特別是蘇聯(lián)十月革命時代的聶維洛夫、綏甫琳娜等人短篇小說的特色?!盵8]124這段評價,顯示出他對聶維洛夫、賽甫琳娜等作家的創(chuàng)作有著非常深刻的認識。孫犁對蕭紅的評價更像是對自己的自評,這段話恰到好處地點明孫犁與蕭紅的共通之處,他們都是嚴肅的、跟隨時代的、用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方法進行創(chuàng)作的、受到十月革命時期俄蘇小作家深刻影響的愛國作家。他將聶維洛夫、賽甫琳娜炭筆一樣粗獷凌厲、未經打磨的文風進行了民族化和民間化的雙重改裝,描畫出水墨一樣精致柔和卻又頗具力量的藝術作品。對俄蘇文學的借鑒,使孫犁的創(chuàng)作突破了解放區(qū)文學單純民間形式的窠臼,從而獲得了深邃的底蘊和超越時代地域限制的永恒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