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曉艷
每次來紹興,必到魯迅故居一游,而西邊的百草園,更是我最愛流連之處。
關于這個園子的課文,想來九年制義務教育下的中國人大多耳熟能詳,前些年,還發(fā)生過游客們在園子里找不到傳說中的“皂莢樹”而引發(fā)的爭議,后來還是官方從百公里外的山里找到一棵正宗皂莢樹移植過來,這才罷休。
而對我來說,這園子里有無“皂莢樹”“石井欄”或“何首烏藤”其實并不那么重要,我喜愛這里,是因為魯迅先生筆下的那種意境,宛如我心中永遠縈繞的一個童夢。
童年的時候,家里也有個小小的園子,雖不及魯迅先生的詩禮世家府邸那么“闊氣”,甚至只能說是北方老縣城里,許多人家都有的小塊空地而已,可它也是“我的樂園”,春雨中菜畦里瘋長的油亮蔬菜、夏日竹架上掛著的飽滿的西紅柿、秋來曬在水泥臺上的金黃玉米、冬雪覆蓋的土地上蹦蹦跳跳的麻雀……乃至墻根一角的小堆卵石、探出地面的銹蝕水龍頭、幾塊木板釘成的笨笨木凳,都是我此生記憶里抹不去的回憶。
可惜,我非一代文豪,我的百草園自然也不會如魯迅先生的百草園那樣成為永恒,后來,因為拆遷,父母搬家到公寓樓,我的百草園也被埋葬在拔地而起的“歐風豪庭”的某處地基之中了。
我現(xiàn)在的家,位于寸土寸金的首都的某棟高樓里,這座城市中各種各樣的博物館是我童年時不敢想象的,每到周末,我都能帶著我的孩子去參觀許多讓他驚奇的東西,可我卻很難讓他理解,他的媽媽曾有過那樣一塊專屬于自己的百草園。
我的孩子兩歲多,擁有許多的玩具汽車,他特別喜歡把它們擺在一起,首尾相接,對于他的這個愛好,我一直很好奇,直到有一天,他又排出長龍般的玩具汽車,指指窗外,用稚嫩的聲音說:“堵車!”。
我看著窗外塞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不禁笑出了眼淚。
我的孩子對數(shù)字的興趣大于聽故事,未來大概是個理科男,想想也好,或許能當個科學家,用大數(shù)據(jù)算法、自動駕駛技術什么的,解決城市交通擁堵。他要是如我一般,成了個舞文弄墨者,寫出這樣的童年記憶文字———“我家的后面是條很堵的馬路,相傳塞車很多年……不必說瘋狂按喇叭的公交車,也不必說橫七豎八的私家車,還有見縫插針的快遞三輪,輕捷的忽然從人行道上只竄過紅綠燈去了……”
那才真是叫人郁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