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軒
走過田野時,有人在問:“那是誰?”
“桑校長?!?/p>
“別胡說了,怎么能是桑校長?”
“就是桑校長!”
“桑校長會打獵?”
怕是從前打過獵。”
桑喬聽到了,轉過身來,摘下草帽,好像在讓人看個清楚:我就是桑喬。
桑桑跟在父親身后,心里很興奮。
桑喬選擇了桑田作為獵場。
一塊很大很大的桑田。一望無際的桑樹,棵棵枝葉繁茂,還未走進,就遠遠地聞到了桑葉所特有的清香。沒有一絲風,一株株桑樹,好像是靜止的。
桑桑覺得桑田太安靜了,靜得讓他不能相信這里頭會有什么獵物。
然而,桑喬一站到田頭時,臉上就出了微笑:“別出聲,跟著我?!?/p>
桑喬從肩上取下,端在手中,跑進了桑田。
桑桑很奇怪,因為他看到父親在跳進桑田時,仿佛是飄下去的,竟然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倒是他自己盡管小心翼翼,雙腳落地時,還是發(fā)出了一絲聲響。
桑喬端著在桑樹下機而靈活地走著。
桑桑緊張而興奮地緊緊跟隨著。自從他被宣告有病以來,還從未有過這種心情。
桑喬轉過頭來,示意桑桑走路時必須很輕很輕。
桑桑朝父親點點頭,像貓一般跟在父親身后。
桑喬突然站住不走了,他等桑桑走近后,把嘴幾乎貼在了桑桑的耳朵上:“那兒有兩只野!”
桑桑順著父親的手指,立即看到在一棵桑樹的下面,一只野蹲在地上,一只野立在那里。都是雄,頸很長,羽十分好看,在從桑葉隙里篩下的陽光下一閃一閃地亮,仿佛是兩個稀罕的寶物藏在這幽暗的地方。桑桑的心在撲通撲通地跳,讓桑桑覺得它馬上就要跳出來了,他立即用手緊緊捂住嘴,兩只眼睛則死死盯住桑樹下的那兩只野。
桑喬仔細檢查了一下獵,然后小聲地對桑桑說:“我點一下頭,然后你就大聲地喊叫!”
桑桑困惑地望著父親。
“必須把它們轟趕起來。翅膀大張開,才容易被擊中。”
桑桑似乎明白了,朝父親點了點頭,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父親。一見到父親點頭,他就猛地朝空中一跳,大聲叫喊起來:“嗷——!嗷——!”
兩只野一驚,立即扇動翅膀向空中飛去。野的起飛,非常笨拙,加之桑樹的稠密,它們好不容易才飛出桑林。
桑喬的口已經對準了野。
“爸,你快開呀!”
桑喬卻沒有開,只是將口緊緊地隨著野。
野扇動著翅膀,已經飛到四五丈高的天空。只見陽光下,五顏六*的羽閃閃發(fā)光,簡直美麗極了。
桑喬說了一聲“將耳朵捂上”少頃,開了。
桑桑即使用雙手捂住了耳朵,還仍然覺得耳朵被聲震麻了。他看到空中一片星星點點的火花,并飄起一縷藍煙。隨即,他看到兩只野在火花里一前一后地跌落了下來。他朝它們猛跑過去。桑樹下,他分別找到了它們。然后,他一手抓了一只,朝父親跑過來,大聲叫著:“爸爸!爸爸!你看哪!”他朝父親高高地舉起了那兩只野。
桑喬看到兒子那副高興得幾乎發(fā)狂的樣子,抓著獵,兩眼頓時潤了?!?/p>
田獵后大約一個星期,紙月走進了桑桑家的院子。桑桑不在家。紙月把一個布包包交給了桑桑母親:“師娘,等桑?;貋?,交給桑桑?!?/p>
桑桑的母親打開布包,出一個書包來。那書包上還繡了一朵好看的紅蓮。那紅蓮仿佛在活生生地在開放著。
“書包是我媽做的,可結實了,能用很多年很多年?!奔堅掳选昂芏嗄旰芏嗄辍敝刂氐卣f著。
桑桑的母親明白紙月的心意,心一熱,眼角上就滾下淚珠來。她把紙月輕輕攏到懷里。桑桑的母親最喜歡的女孩兒,就是紙月。
紙月走了。但走出門時,她轉過頭來,又深情地看了一眼桑桑的母親,并朝桑桑的母親搖了搖手,然后才離去。
從外面回來的桑桑,在路上遇見了紙月。
桑桑永遠改不了害羞的毛病。他低著頭站在那兒。
紙月卻一直看著桑桑。
當桑桑終于抬起頭來時,他看到紙月不知為什么兩眼汪了淚水。
紙月走了。
桑桑覺得紙月有點異樣。但他說不清楚她究竟是為什么。
第二天,紙月沒有來上學。第三天、第四天,紙月仍然沒有來上學。
第四天晚上,桑桑聽到了消息:紙月失蹤了,與她同時失蹤的還有浸月寺的慧思僧人。
不知為什么,當桑桑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并不感到事情有多么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