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里來？

袁志秀

在額濟納旗的11萬平方公里大地上，至今留存著大量古代的遺址和遺跡，然而據(jù)文物工作者考察，遺跡最為集中的當數(shù)綠城地區(qū)。

綠城，是因為毗鄰綠廟遺址而得名。清乾隆年間，游牧于額濟納草原的蒙古族土爾扈特人發(fā)現(xiàn)了這一地區(qū)的古代大型廟宇遺址。土爾扈特人根據(jù)民間傳聞，認為只有皇宮和寺廟才能使用琉璃瓦，一般人家使用琉璃瓦那是犯法的行為。所以，當他們在這里放牧發(fā)現(xiàn)了有綠色琉璃瓦的廢墟時，認為這里顯然不是皇家的宮殿，而是坍塌的寺廟。因此，土爾扈特人把這個廢墟命名為瑙琨素木，意為綠色的寺廟。而綠廟附近的古代城址也就被稱作綠城。

綠城在黑城以東13公里處，蒙古語還有一個名字叫“寶日浩特”，意為紫褐色的城池。這里有大量古城遺址和眾多廟宇、佛塔、民居、水渠、墓葬等古跡?？脊抛C實，這里自夏商周時期到元代，是一個人口較集中、經(jīng)濟很是活躍的地方，特別是在西夏時期，這里應當是黑水鎮(zhèn)燕軍司所轄地區(qū)中最為重要的屯田區(qū)。

綠城略呈橢圓形，面積約有12萬平方米，至今城墻基寬3.5米，保存較好的南墻，最高處尚有2米。城門開在東北角，外筑方形甕城，城墻均為夯土筑。

城內(nèi)西側(cè)有一座覆缽式佛塔，早已倒塌僅?；?。綠城出土遺物主要是生活用具，整個遺址又分為不同時代的兩層文化堆積。這一現(xiàn)象表明：綠城遺址是早晚兩期文化的遺存。從出上實物判斷，綠城始建于夏商周時期，兩漢期間進行了加固，西夏和元代也曾使用，并增筑了諸如佛塔之類的建筑。

從黑城到綠城地區(qū)沒有直路可行，需要從黑城東南古河道曲折繞行20余公里，整個行程均穿行在紅柳叢之間的流沙谷地和布滿黑色礫石的戈壁上。進入綠城地區(qū)，首先到達的是綠廟一帶。這一帶自北向南有兩座漢代烽火臺和一片兩漢時期墓葬。漢墓形制為豎穴磚空墓，封土為圓形土丘。雖經(jīng)兩千多年歲月的風沙磨蝕，這些漢墓依舊歷歷在目，可以想見這些墓丘是何其高大。據(jù)出土居延漢簡記載，這些烽火臺屬于居延都尉府所轄之卅井塞。簡文表明居延都尉府的軍人大多來自今天的河南省，少部分來自山西省和安徽省一帶，年齡一般在20歲至40歲之間。

漢墓以北、以東有5座廟宇遺址。緊鄰漢墓群有一座小廟和兩座佛塔。小廟殘存一間廟舍，約有2米。從兩座佛塔的方形塔基可以確定它們是元代建筑。在此北邊不遠處還有一座元代佛塔，高約4米左右，是典型的元代覆缽式佛塔。塔身倒塌半邊，中間有一個通透的圓洞，是科茲洛夫盜掘所為?？破澛宸蛟谄洹睹晒?、安多和死城哈拉浩特》一書中，對自己在綠城的所作所為有著驚人的直白供述。

另外4座寺廟中，以有著綠色琉璃瓦的綠廟規(guī)模最大。它的東西兩側(cè)矗立著高大的紅柳包，南北方為平坦的開闊地。綠廟建筑已坍塌成為1～2米的廢墟，仔細辨認，可知寺廟由3座正殿和3座后殿組成，周身為長30米，寬20米的圍墻。廟舍西端還有一個殘高1米多的西夏佛塔，多棱形的塔身外表上當年涂抹的白堊依舊熠熠奪目。遺址區(qū)滿是胡楊木制的房柱和各種構件，到處是殘磚斷瓦。寺院和周邊遺留大量的黑釉刻花靈武窯磁罐的殘片，也有景德鎮(zhèn)的青花磁片。至于綠色的琉璃瓦片，由于近些年眾多游人拾撿，現(xiàn)在已所剩無多。

綠城就位于綠廟的北部，這一個橢圓形的古城遺址，面積達12萬平方米，規(guī)?？捎^。城內(nèi)偏西南有一處高臺，周圍有圍墻殘跡。關于這個古城的時代和性質(zhì)，史學專家眾說紛紜，各執(zhí)一詞。有學者認為，綠城是漢代所建，但在漢代之前的青銅時代這里已有人類生息。因為該城的考古探方中出土過時間更早的墓葬。也有學者認為，綠城在漢代以前就已建立，但城中偏西南那處高臺是西漢時期的鄣城遺址，鄣城為西漢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居延強弩都尉路博德在綠城中選址而建。甚至說這就是史籍中屢次提到的遮虜鄣。還有專家認為，高臺建筑與綠城應當是同時所建，建筑時間均早于西漢之前，高臺是綠城的官衙。

意見不同的原因是城址的形制。中國古代城市受中原文化影響，大多方方正正，而綠城則是不規(guī)則的橢圓形，與中亞地區(qū)的建筑形制相似。因此，許多學者認為綠城不是西漢路博德或者以后從中原來的漢人所建，而是從西域遷徙而來的少數(shù)民族所建，時間是在路博德之前1000年左右的青銅時代。2005年，中央電視臺組織的科學考察隊把綠城與公元前53年羅馬帝國東進波斯，兵敗而失蹤的數(shù)千士兵聯(lián)系起來，認為定居于甘肅永昌縣者來寨的東羅馬人的故事同樣可能在綠城一帶上演。這確實是一個富有想象力的故事。但無論是從時間上還是從空間上考慮，特別是從東羅馬帝國人被俘后的處境來看，這種想象目前還沒有充分的事實和邏輯依據(jù)。

筆者通過對綠城及周邊古代遺跡的考證，推測綠城與中華民族的先祖黃帝有著密切的關系?？脊抛C實，在原始社會的新石器時期，今天的額濟納大地為狄歷部落牧地。狄歷、祁連、居延、祈野均為北方少數(shù)民族語言的同義異譯，漢語意思就是天。作為從北方游牧而來的黃帝部落，其生活習俗當然不同于后世形成的漢民族。所以，才會出現(xiàn)一個橢圓形的城池，而且城門開在東北處。居延大地自古多西北風，橢圓形的城池既可以使強勁的風力分流，又體現(xiàn)了游牧民族拜天為神、居以穹廬的習俗。實際上，在司馬遷的大作中對此早有記載。《史記·五帝本紀》載：“黃帝……母曰附寶，之祈野（居延），見大電繞北斗樞星，感而懷孕，二十四月而生黃帝于壽丘（山東）。”從這短短的幾行字我們可以看出兩個問題，第一、這個部落為母系氏族；第二、這個部落還是游牧民族。黃帝的母親附寶在居延看到閃電環(huán)繞北斗星就感而懷孕，這顯然是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母系氏族部落。同樣，這個部落在居延地區(qū)并沒有逗留太長時間就東遷到山東半島，顯然這是一個游牧部落。這個游牧的部落從遙遠的北方帶來了先進的青銅文化，并一路播撒，在中華大地形成了偉大的青銅時代。正因為如此，才會出現(xiàn)內(nèi)蒙古的赤峰紅山青銅器與四川三星堆青銅器的驚人巧合之處。所以，我們有理由說：在距今5000年前的蠻荒時代，北方偉大的狄歷民族途經(jīng)居延大地，為中原地區(qū)帶來了先進的青銅文化，并在中原大地生根發(fā)芽，并最終奠定了中華文明的基礎。

“你從哪里來，我的朋友？”當年這首聲情并茂的歌曲曾經(jīng)感動過多少人。今天，當我們站在綠城的殘垣斷壁旁，面對著千百年來留給我們的無數(shù)問題，我們難道不會發(fā)自內(nèi)心地提出如下的問題嗎？你從哪里來，你又去了哪里，我該去何處尋覓這一切的答案，我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