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陳靜
金庸(1924年3月10日—2018年10月30日):本名查良鏞,浙江海寧人。曾任報社記者、翻譯、編輯、電影公司編劇、導演等。1959年在香港創(chuàng)辦明報,出版報紙、雜志及書籍。1993年退休。先后撰寫武俠小說十五部,《金庸作品集》在香港、臺灣及廣州出版,有英、日、法、意、韓、泰、越、馬來、印尼等多種譯文。曾任浙江大學人文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
金庸去世的消息,是在2018年10月30日的晚間7點左右涌上來的。
這個時段,正值“晚高峰”。許多人奔忙了一整天,正在堵車的馬路和擁擠的地鐵上倦鳥思歸。此時、此地,庸常極了,手機上卻突然鋪天蓋地的“金庸去世”,多少人身一怔,心一空,一腔靈魂霎時間從混沌的俗務中跳出來,無聲地大嚷:“金庸死了?!”
回望金庸,如望見年少,望見理想,望見曾想成為的那個自己。片刻,諸影交疊,只望見金庸先生中正平和的笑臉,正“大鬧一場,悄然離去”。
金庸的筆墨,關聯著我們最初的、本真的理想主義光芒。誰不曾夢想仗劍走天涯?誰不曾暢想滄海一聲笑?誰不曾渴望肝膽兩相照?誰不曾唱過恩義兩難斷?誰不曾幻想一身救江山?誰不曾遐想鴛鴦欲雙飛?每一個愛過金庸的人,都留下了關于英雄、關于情義、關于家國的啟蒙。這一星啟蒙的光,一旦烙到身上,足以讓他們在經年累月的庸常過后,依然葆有理想主義的種子。都不用說郭靖的“為國為民,俠之大者”,也不用說蕭峰的“燕云十八飛騎,奔騰如虎風煙舉”,光是一個韋小寶,都能讓人從此知道,哪怕做個滑不溜秋的混小子,也要永遠敬重陳近南這樣的英雄。
新聞人李弘冰在撰文紀念金庸時,引用了巴金在《愛情三部曲》中贊美知識分子的一句話:“他們忠于理想,不停止地追求理想,忠誠地、不聲不響地生活下去、追求下去,他們身上始終保留著那個發(fā)光的東西?!边@是金庸身上的亮色,也是金庸留在我們身上的那一抹亮色。
中國的歷史漫長,滋養(yǎng)了太多群星璀璨的時刻,上起春秋戰(zhàn)國百家爭鳴,中至盛唐文采風流,晚近則有“五四”時期大師迭出。然而對出生于、成長于、求知于改革開放之后的幾代人來說,金庸是同時代的大師,可觸可碰,可親可近,可不知天高地厚修書一封便得到答復,可心潮澎湃寫幾篇論爭文章便獲得回應,還可時不時見到他與我輩一樣,對誰扮演的小龍女最妙、誰是心目中理想的黃蓉品評一番。這便是與大師同時代的盎然樂趣。幾人能夠?我輩有幸。
再讀金庸,縱然那些故事的輪廓早已牢記心間,但還是一不小心就在某處被觸動心事、觸動柔軟、觸動激憤?!笆朗露疵鹘詫W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是曹雪芹在《紅樓夢》里的話,能與之比肩達到如此境地的,在多數普通人的閱讀體驗里,大約也只有金庸了。臺灣哲學學者傅佩榮說,他每隔幾年就會把金庸全集拿出來重讀一遍,讀的時候,即使再多委屈、痛苦、誤解,哪怕全世界都不理他,也無所謂了。從今以后,我們心頭那些百轉千回,那些幽暗燭照,那些可意會不可言傳,還有誰能瀟灑一笑,盡收筆下呢?
再讀金庸,是為最好的紀念。讀他筆下遼遠的江湖、開闊的歷史、俠骨與柔情,致敬我們不曾熄滅的英雄主義和理想主義;讀他一生的中正平和、圓潤寬厚,致敬他留給我們的人格魅力和精神涵養(yǎng)。而且,我們還有一點帶著私心的紀念——金庸先生尤喜一個身份:新聞工作者,那便讓我們以這本紀念珍藏冊的出版,向大師表達一群新聞同行的敬意。
金庸先生,就此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