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說書說的技巧

■陳偉春

說書說書，其中說是重中之重，那么怎么來提高說的技巧呢？今天我結(jié)合自己說《三國》中的體會來說一說“說”的重要性。

若是要提高自己的說功，首先要對說的內(nèi)容要熟悉，熟才能生巧，書熟了才能考慮說的抑揚頓挫、高低起伏。如果相反，對書生疏，說了上句，還在想下句，如何來談?wù)f的中間還在考慮聲音的變化，更要產(chǎn)生許多漏洞。所以首先是要書熟，書熟了才能考慮書中情節(jié)的變化和人物思想的變化的起伏，而且還能根據(jù)現(xiàn)場觀眾的神態(tài)產(chǎn)生臨時即興的創(chuàng)作，往這種臨時創(chuàng)作的即興是非常寶貴的，每個藝人多多少少書熟了都會有臨時即興的創(chuàng)作，或多或少，這就是書熟了在說的過程中產(chǎn)生的。

但書熟后在舞臺上也有幾種表現(xiàn)，我剛剛說的是積極上進中的一種。“說”在說書中是千變?nèi)f化的，都要根據(jù)自身的理解、自己的態(tài)度，在不斷的舞臺演出實踐中來總結(jié)經(jīng)驗。碼頭生意分好壞，生意好的時候說明觀眾受你，使你在臺上說得順風順水。但也有生意不好的時候，那么生意不好的時候，更能鍛煉一個人的說功。瘋檔好做，深檔難做，越是業(yè)務(wù)清淡的時候越是提高自己說的本事的時候，只有在臺上全神貫注，精神集中，說得有聲有色，才能扭轉(zhuǎn)自己的業(yè)務(wù)情況，此為敗中取勝。那么除了說熟之外，在說的過程中，當然還要提高自己的說法，不要重復。如對書中人物的稱呼，也不能反復使用，可以分多種叫法，這樣才能使觀眾不產(chǎn)生審美疲勞，這也是說法中所說的好曲不唱三遍的道理。好的句子或者稱呼經(jīng)常使用也會變得不好聽，比如《三國》中的人物張飛，在稱呼上可產(chǎn)生多種叫法，可以叫“三將軍”、“阿德”、“翼德三將軍”。再比如書中的“諸葛亮”可以叫“孔明先生”、“諸葛先生”、“臥龍先生”，后來入蜀后可以叫“相爺”、“相國”、“武鄉(xiāng)侯”等等。同一事情以不同的語口，語氣的提起，就好像食物，用不同的方法蒸煮一樣。說表有了變化，聽眾們覺得有新鮮感，這種說法，在任何書中都可以運用，老書、新書、長篇、中篇、短篇都可以采用。當然還有一種說法，叫明暗雙管齊下的說法，如說到兩將交鋒，有兩種戰(zhàn)法都可以用，但實際上只能用一種，那怎么同時可以來說另一種戰(zhàn)法呢？可以說，他本來想如此，但一看苗頭不對，還是用另一種戰(zhàn)法吧，則兩種戰(zhàn)法都可以在書中說出。這是書中的對比法，使書中內(nèi)容充實豐富，總之使藝精必須處處留心，多用腦筋，縱然根基淺薄，不斷努力，日久就有成就。另外，提高說法的又一要點就是靜。說書先生能掌握一個靜字，說明在說法上已經(jīng)是爐火純青了。這爐火純青四個字，比喻很恰當，爐中之火成青色時，是爐火最旺盛的階段，如說法上能做到靜一字的藝人，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必是懷有深厚功底及豐富的書太經(jīng)驗。因為一般的說書藝人，初上臺時，勢如奔馬，說一個時期之后，才得知進取門徑，逐漸懂得呼吸，最后掌握了一個“靜”字。這才落了窼座。當然靜字不等于陰陽怪氣，初一一句，月半一句。這個“靜”是靜中有勁，其實上面說的都要在書熟的基礎(chǔ)上進行。

上面說到的說法技巧中的抑揚頓挫，在唱中有這幾個字，其實在說法之中也有這四個字，掌握了這四個字，書中的人物的喜怒哀樂會隨之而來，然后運用熟靜神勁及快而不利、慢而不斷，方能說的動聽、拉人。說法中除了說之外，還要結(jié)合表情面風，這樣才能使觀眾深入其境。但往往有些演員，說書時從無笑容，有的則未噱自己先笑，均不相宜。臺上演員的一顰一笑都有訣竅，不能亂來。若說到悲慘地方，你卻笑容滿面，說到緊張關(guān)頭，你卻如同兒戲，即使有了說法的抑揚頓挫，面部表情結(jié)合得不好，這書也難傳神，更談不上感動聽眾了。這些都要演員自己在不斷演出中結(jié)合實際書情來摸索的。比如《三國》中有一段，說劉備哭劉表，要結(jié)合表情面風，說的高低起伏，才能使聽眾落淚。說魏延哭娘，要說的聽眾酸鼻。

在說中除了熟、靜抑揚頓挫之外，還要講究一個清字。清就是指口齒要清，書路要清，官白私白要清，角色平面布局要清，坐或立要清等等，都要做到心里有數(shù)，清清楚楚。

口角要清，口角就是我們說的口齒。說書的首要當然是口齒要清。次之，書絡(luò)要清，書絡(luò)也就是書情，書中的情節(jié)發(fā)展要清，清清楚楚，要讓聽眾聽清楚你說的內(nèi)容是啥。開場要簡而精，然后慢慢開展故事情節(jié)。要說得有條不紊，清清楚楚，譬如說到趙云單騎沖營一段，從趙云與張飛長板橋分手，殺進八十三萬曹軍營中起要每沖一營都有不同的沖法，每遇一將要有不同的戰(zhàn)法。其中還要描寫曹操景山督戰(zhàn)，徐庶愚弄曹操，暗助趙云等等情節(jié)，既要說清楚，又要層次分明，變化無窮，而使聽眾如入其境、如見其人，但要收到如此效果，先決條件就是演員自己思路要清。腦子里要有景有人。長板橋的高低、長板河的寬窄、去曹操的路徑、營外土山的形狀、曹操駐扎的方位等等，都要從假想中得出真實的答案，這樣才能講得頭頭是道，鑿鑿有據(jù)，聽眾才能產(chǎn)生真實感。以前有人稱評彈藝人是不動筆的書畫家，就由此而來。先輩說，說書要說活書，不要刻煞呆板，只有自身身臨其境，才能使聽眾引人入勝。

還有，用道具要清，如扇子、醒目、手帕等，評話中扇子和醒目用途極廣，如其中扇子的運用，大將的兵器都可以用扇子代替，騎馬的馬鞭、船的漿、軍隊的旗幟、軍號等等也可以用扇子來表達，但用扇有一定的尺度，一般總是左手醒目，右手扇。當然特殊情況除外，比如捧令或者旗幟等。醒目同樣如此，拍要拍在關(guān)鍵當口，切忌亂拍。有的先生為了提勁，一回書拍了一百多下，拍的聽眾頭昏腦脹，這都是不可取的，所以道具運用也要清清爽爽。

還有人物開相也要清。開相是描摹人物穿戴，服飾、面部特征等，在某個戰(zhàn)役中要突出一員上將，首先要在開相及描摹人物穿戴上吸引聽眾的注意，才能突出這員大將的重要性。如后三國中蜀中大將槍祖宗張仁、長坂坡趙云、槍王張繡等，人物如何說得既要吸引聽眾的眼球，又要突出這員大將。一般通常運用韻白開相，深受聽眾的歡迎。但描繪不同人物的穿戴也不能千篇一律，既要有變化，還要說白清爽，讓觀眾覺得人物恍如眼前，就拿大將的頭盔來說，就可以用不同的裝飾，如翡翠、瑪瑙、白玉，還有金絲、銀絲、絨球、盔纓、飄帶、護額等不同來區(qū)分。至于盔甲，更可用護心鏡的不同樣式、厚薄、用途來區(qū)分。還有大將腰中的索帶、九吞頭、甲攔裙以及威風旗外披戰(zhàn)袍的顏色都可以用來描繪不同人物的不同性格。除此之外，還有戰(zhàn)靴、大將的鞭、劍、弓、箭胯下的戰(zhàn)馬等等，都可以區(qū)分不同的戰(zhàn)將。不同的風格，一定要講清楚，才能夠使觀眾如在眼前。

坐立要清，在書臺上說的時候，一定要當座則坐，當立則立，要座則有時，立則有意。所謂立則有意，即應(yīng)該立起來時才立起，應(yīng)該立于何處？書桌后、書桌外、書桌左、書桌右，就立于何處。要坐則有相，立則有相。坐有正坐偏坐，立有正立偏立，都要配合書情而定。坐立都有規(guī)格，絕不馬虎。坐時切忌彎腰曲背，不僅礙觀瞻，而且亦損健康，當然立不宜直僵。一般說，說表時，以正坐為宜，其角色則偏坐，邊座而且比較顯。有些角色要立著表演，如主帥或主將升帳時，但不必踏出書桌，也不必完全立直，只需略微抬升，即所謂半立即可。有時則要全立，如處罰之類，但也不必走出書臺，因為幾句官白過后就要坐下?？傊?，心中都必須明確。當然也有坐立不當者，有位先生說《金臺》，打石猴，把桌子都搬掉了開打，這有點主次不分，賣弄之嫌，有所不當。短打書適合立而不離桌，因俠客的手面在桌后較變，著甲書為觀人物全身，當然離桌為妙。立桌左或右，也要根據(jù)需要而分清。譬如魯肅接見孔明，他在幾句表白之中離座立于桌右，起魯肅角色時，作揖迎接后，又隨幾句表白將自己移于桌左，聽眾在不知不覺中，孔明之形態(tài)出現(xiàn)了。這樣演來既熱鬧又分明。又如開戰(zhàn)時，用大開門往往先立于書桌右面，刀起盤頭，但等一刀劈下時，隨著這股勢，將自己轉(zhuǎn)至桌左，馬上出將迎敵將招架，這樣表現(xiàn)開打，既真實又美觀，神乎其神，神乎其神，又立體，不知不覺中現(xiàn)形。

戰(zhàn)法要清，要戰(zhàn)法清脫而不重復。三國是著甲書，大將的兵器都是長架生，刀槍劍戟等十八班兵器，每一樣兵器的名稱又有分檔。比如刀，有金板刀、九環(huán)刀、勾頭刀、鳳尾刀、青龍刀、日月刀、龍虎刀、象鼻刀，等等。還有關(guān)羽的刀法也隨原來的刀可以化二十四刀春秋刀，每一刀都有一種解釋等等。槍也亦然，有梅花槍、夾竹槍、三才槍、七星槍、月牙槍、百鳥槍、七探槍、鷹猴槍、梅花槍還有大梅花小梅花等等。此外，刀還有刀頭、刀鉆，刀柄、刀背，槍有槍頭、槍鉆、槍桿上制造戰(zhàn)法，甚至使槍上的紅纓也發(fā)揮威力，同時還有在“傷”字上做文章，或傷敵將性命，或傷其身，或傷衣甲，或傷戰(zhàn)馬，以及輕傷重傷等等。還有出馬的姿勢，必須哪個大將先出，單手執(zhí)刀是右手還是左手，都有固定的模式。某人出馬用雙手捧刀，是前俯還是后仰，大將出場都有一定的規(guī)則，這樣聽眾就加深了印象。比如關(guān)公出馬總是側(cè)座馬背，倒拖大刀，這樣聽眾一聽就知道誰出來了，一般說書，從前為了湊書情有拖沓之嫌，無聊之戰(zhàn)不戰(zhàn)，沒有奧妙戰(zhàn)法不戰(zhàn)，戰(zhàn)必精彩，絕不重復。加上車戰(zhàn)、水戰(zhàn)、陣圖戰(zhàn)、布戰(zhàn)、舌戰(zhàn)、空手戰(zhàn)、用兵器戰(zhàn)等等。三國中還有箭戰(zhàn)，如“戰(zhàn)馬超”中，張飛射馬超，由于水平有限，箭術(shù)平常，被馬超接箭還箭，反而射中張飛面孔上。張飛命兒子張苞出戰(zhàn)報仇，但小戇不肯，張飛又懇請黃忠出戰(zhàn)，兩將相遇后，黃忠先責馬超并勒令馬超向張飛賠罪，否則難逃一箭，馬超驕傲，豈肯答應(yīng)？但是對黃忠之箭一向佩服，尤其是當年“戰(zhàn)長沙”一箭退關(guān)公威名遠播，于是含羞打躬，黃忠才回轉(zhuǎn)旗門。誰知，馬超又起惡念，拔出敵箭來射黃忠后腦，此舉原在黃忠之料，偏身接箭。馬超一驚，深怕黃忠發(fā)怒，趕緊補上一句，奉還寶箭。黃忠怎會計較？因為孔明關(guān)照，就是要挫挫馬超的驕氣，使其來歸。在黃忠交還張飛箭時，引起小戇張苞不服之心，因他也是好箭，于是在張飛手中取箭臨陣，也想迫馬超賠罪，但為馬所拒，此時東方發(fā)白，群燕飛過，張苞一箭雙雕，兩軍齊聲喝彩。三國中當然箭戰(zhàn)還有“戰(zhàn)連營”中的一回，一箭射死三老，黃忠、黃蓋、嚴顏等等。

總之，說書一定要突出一個“說”字，只有在各個方面都在說上動腦筋做文章，在說的技巧上用足了功夫，方能使書好聽、耐聽，使聽眾要聽。說書先生要不斷在生活中其他曲種中相互學習借鑒，還要結(jié)合自身的特點、領(lǐng)悟，長久堅持方能成功，所以“說”是說書之中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