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步槍的仿制與研制（十六）5.8毫米1987式槍彈/班用槍族的研制生產(chǎn)之三

馬式曾

中國的小徑槍彈研制從1971年到1987年定型，為何持續(xù)了17年？有人說受文化大革命干擾，有人說由于工業(yè)水平低，有人說戰(zhàn)術(shù)技術(shù)論證遲疑。到底為何？

調(diào)整內(nèi)彈道，準備槍彈定型

1978年11月，領導機關在兩種小口徑方案之間，確定只走5.8毫米路線后，1978年中到1979年初，解放軍輕武器研究所會同白城靶場輕武器試驗所，于當年底到次年初在黑龍江阿穆爾做了寒區(qū)試驗，采集了最冷季節(jié)我國最冷地點的5.8毫米槍彈（彈道槍發(fā)射）的600米侵徹、彈著密集度指標。

1979年1月19日，中央軍委在[79]第2號文件批復：同意開展小口徑步槍研制，同時明確要求“在研制小口徑步槍的基礎上，應抓緊同一口徑的沖鋒槍和班用機槍的論證和研制，并使它們的主要零部件互換通用，以形成步兵班用的輕武器族。但當前應集中科研力量，對現(xiàn)裝備的7.62毫米步槍、沖鋒槍、班用機槍積極進行改進，進一步提高其精度、減輕重量等，并使它們的主要零部件能互換通用”。

從1979年開始，在領導機關決定把小口徑彈及槍列為科研項目繼續(xù)進行的同時，集中科研力量先研制出了7.62毫米槍彈的班用槍族。其背景一是因前些年“準備大戰(zhàn)，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之后，大量槍支彈藥的庫存已夠打仗用。二是從1968年7月開始，大量下發(fā)裝備部隊的1963式自動步槍遭到部隊反對，要求“還我半自動（1956式半自動步槍）”！得到警示換裝處理一定慎重；三是文化大革命后的國民經(jīng)濟低迷底子薄，先利用現(xiàn)有，不急于求新。于是小口徑彈及槍的研制工作放緩，讓位于7.62毫米班用槍族研制。至于隨后7.62毫米班用槍族的研制情況請閱本刊《中國步槍的仿制與研制》系列文章之十一、十二。

1978年以前，小口徑彈槍系統(tǒng)的研制主要精力集中在槍彈方面。從1979年開始加強了步槍研制工作，如296廠的小口徑步槍由中間構(gòu)件起落閉鎖改成了常規(guī)的回轉(zhuǎn)閉鎖機構(gòu)。791廠為配合槍廠試制了15萬發(fā)5.8新彈。試驗中反映出5.8彈的問題是最大膛壓高，槍口處膛壓高。

從1979年開始，為協(xié)調(diào)最大膛壓、步槍槍口壓力、抽殼故障率和火藥燃燒完全性等問題，在5.8毫米新槍彈系統(tǒng)內(nèi)的藥廠、槍彈廠和步槍廠之間多項反復試制、試驗。1981年中期，研制各方統(tǒng)一調(diào)整到：5.8毫米新彈的發(fā)射藥以硝化甘油火藥為準，600米動能40千克力·米，最大膛壓≤2 900千克力/平方厘米，520毫米長槍管的槍口壓力600千克力/平方厘米以下；440毫米長槍管700千克力/平方厘米以下，用50硼鋼制造的槍管壽命達到6 000發(fā)，用28鉻鉬合金鋼制造的槍管壽命8 000發(fā)，弧形膛線可達到8 000發(fā)，壽終原因主要是彈著散布大于開始射擊時的2.5倍，原因為槍口磨損嚴重。

1981年11月12日至12月17日，新5.8毫米槍彈的791廠和255、845兩家發(fā)射藥廠到白城國家靶場進行了設計定型試驗。靶場的試驗結(jié)論是裝255廠發(fā)射藥的791廠的5.8毫米槍彈可以定型；裝845廠發(fā)射藥的791廠彈藥量偏差大，初速差大，300米的半數(shù)彈著圓半徑（R50）大，600米動能及火藥燃燒率未達標，不能定型。

1981年12月22日，二十研究院召開會議，經(jīng)與軍方商議，5.8毫米槍彈需要補充定型試驗，備彈30萬發(fā)，要求在1982年9月進白城靶場，之后還要進行部隊試驗。

1981年底，5.8毫米槍彈首次進行了國家定型靶場試驗后，槍彈廠和發(fā)射藥廠的項目組成員接著投身靶場設計定型補充準備工作。

受外銷沖擊，以“槍”定“彈”穩(wěn)步走

與研制小口徑槍彈相關的國際大背景在變化。美國的5.56毫米步槍彈普及到整個西方各國之后，1980年10月28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經(jīng)過4年的持久而繁雜選型試驗，聲明正式將比利時5.56毫米SS109槍彈作為北約第二種標準化的步機槍彈，標準號STANG4172，同時聲明繼續(xù)保留第一種標準化的7.62毫米步機槍彈。

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熱潮洗滌中華大地，全球經(jīng)濟一體化苗頭已經(jīng)顯現(xiàn)，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與國際接軌開始提出。

1980年2月25日，國務院中央軍委批準北方工業(yè)公司開展兵器外貿(mào)，全面對外改革開放。1981年1月，五機部副部長唐仲文向國防科工委主任張愛萍匯報工作時，以科研要縮短戰(zhàn)線為由，要求停止5.8毫米槍族研制。兵工界下層各廠領導和主要科技人員也都曾宣傳說，5.56毫米槍彈使用裝備國家多，好外貿(mào)！在1982年7月20日一次會議上，兵器部（當年5月五機部改稱兵器部）副部長唐仲文再次向副總參謀長劉華清匯報說：“小口徑槍彈是否采用美國的5.56毫米槍彈，有利于外貿(mào)出口”。劉華清指示說，“小口徑是發(fā)展方向，請軍械部盡快研究，把口徑定下來，抓緊研制工作，盡快定型換裝”。

1979年7月26日，英國《每日電訊》突然報道蘇軍已經(jīng)大規(guī)模裝備了5.45毫米AK74突擊步槍的消息，引起了各國對蘇聯(lián)5.45毫米新型小口徑步槍彈的驚詫、探底。1981年6月，軍方輕武器論證研究所對蘇聯(lián)5.45毫米槍彈進行了400米、800米外彈道測試，判斷為此彈是適合于步兵班火力的槍彈。西方5.56毫米槍彈確定升級到SS109，蘇聯(lián)大量裝備5.45毫米槍彈，使中國軍內(nèi)各級機關對“加速小口徑替代7.62中間型槍彈”認識提高，1981年12月22日，軍械部助理董煥慶曾透漏：總參已3次催問5.8彈進展？小口徑要上！

國內(nèi)，在1979年軍委2號文件指導下，7.62毫米班用槍族研制承接第二代自動步槍研制成果，進展很快。1981年10月26日，國務院、中共軍委常規(guī)軍工產(chǎn)品定型委員會以（1981）軍定字第6號文批準了1981式7.62毫米班用槍族的設計定型。

綜合國際國內(nèi)形勢，總后軍械部決定我國小口徑發(fā)展分成兩步走：先是1981式班用槍族改用5.8毫米槍彈，以成熟的槍定型新槍彈，把槍彈的工作搞扎實。新的槍彈定型之后，再研制定型新的小口徑班用槍族。

1982年3月10-13日，總后軍械部在南口召開《5.8毫米武器系統(tǒng)研制工作會議》，李開副部長主持，會議宣布：此前研制的5.8毫米槍彈屬于第一型，不列裝，但要做補充定型試驗，并準備進行部隊試驗。兵器科學院副總工程師李鴻昌宣布：為準備定型試驗和部隊試驗，296廠將1981式步、機槍改成20支5.8毫米的步槍，（每支定價1 000元）和10挺5.8毫米的機槍。791廠和845廠各自制造硝化甘油的5.8毫米槍彈20萬發(fā)（每發(fā)定價0.40元）。兩廠的發(fā)射藥重新補做燃燒完全性和藥溫系數(shù)試驗，彈頭要補做300、600米密集度和600米彈頭動能試驗；彈殼要補做強度試驗。845廠的發(fā)射藥要重新做內(nèi)彈道試驗。

經(jīng)過一年努力，第一型5.8毫米槍彈（用彈道槍發(fā)射）的設計定型補充試驗于1983年8月9-13日在白城國家靶場進行。精度、初速、最大膛壓等都滿足戰(zhàn)術(shù)技術(shù)要求；但600米動能為40千克力？米，火藥燃燒完全性為98.7～99.0%，兩項指標沒有達標（42千克力？米、99.9%），不能定型。

盡管補充設計定型試驗未能通過，但為了深化研究5.8毫米新彈，遵循總后軍械部安排，1983年8月15日-12月底，在改為發(fā)射5.8毫米槍彈的81式7.62毫米槍族基礎上，同時在3個步校3個部隊[石家莊陸校（8.15-9.19）、桂林陸校（8.15-9.3）、大連陸校（9.1-9.20）、云南陸軍40師（8.21-9.13）、齊齊哈爾68師（9.1—9.20）、遼東86師，進行了5.8毫米彈試驗，一致反映噪聲大，彈殼炸裂多（炸殼故障率1.3～4.23%）；還出現(xiàn)無傳火孔彈1發(fā)、瞎火彈1發(fā)。

1983年10月17日，兵器部（四局）以181號簽發(fā)《擠壓雙基球扁發(fā)射藥配方鑒定會紀要》。

1983年12月18-27日， 296廠81改步槍做了5.8槍彈的槍管壽命試驗，結(jié)果是壽命達不到10 000發(fā)，只有6 000～8 000發(fā)。

槍彈口徑東西方對峙，中國認真分析

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班用槍械的口徑抉擇面臨北約“5.56”與華約“5.45”對峙。當然需要試驗數(shù)據(jù)，為此開展了一系列工作。針對蘇聯(lián)5.45毫米槍彈數(shù)量太少，791廠專門按實物仿制了蘇5.45槍彈。

1982年11月28日-12月6日，軍隊輕武器論證研究所同791廠在四川華鎣山，做了自己研制的5.8彈、仿制的5.45彈與原裝的5.56槍彈對比試驗。槍彈發(fā)射具：固定槍架上的彈道槍，口徑5.8毫米的彈道槍管長440、520毫米；5.45毫米的彈道槍管長415、590毫米；口徑5.56毫米槍彈用的是戰(zhàn)斗槍，其槍管長508毫米。

1982年12月19日-1983年1月7日，軍隊輕武器論證研究所同791槍彈廠和296槍廠在黑龍江呼瑪進行了寒區(qū)試驗。試驗選擇的是中國最冷的地點，最冷的時候。這次試驗首先要從技術(shù)上解決普通儀器和人員的御寒問題。當時我們持有的測試儀器、錄像設備等，達不到嚴寒條件下的使用要求，如晶體管測時儀和攝錄像機等電子儀器設備標定的使用溫度是在零下15攝氏度以上使用，而試驗場地自然溫度為零下40℃～50℃。為此，將“儀器房” 架設在能夠牽引滑動的爬犁上，爬犁罩上棉帳篷，生起火爐的土辦法來解決。整個試驗全是在零下25℃至零下48℃氣溫條件下進行的，盡管大家都身穿毛皮衣褲加毛皮大衣，頭戴毛皮帽，手戴毛皮手套、腳穿氈襪和毛皮大頭鞋，仍然覺得冰冷兮兮，試驗時需要不停地運動和跺腳，雙腳仍被凍麻木。

這次試驗進行了5.8毫米槍彈與5.45毫米槍彈（進口原彈和仿制兩種）、仿制的5.56毫米槍彈的對比。發(fā)射具用的彈道槍，5.8毫米的槍管長520毫米，5.45毫米槍管長590毫米，5.56毫米槍管長508毫米。試驗結(jié)果證實，5.8毫米槍彈在低溫條件下，在600米距離上具有比5.45毫米槍彈和5.56毫米M193式槍彈更高的速度和能量，能夠穿透頭盔。同時也發(fā)現(xiàn)了新情況，新5.8毫米槍彈在低溫時膛壓升高，初速增高，彈殼有縱向破裂。

1983年9月1-23日，總參輕武器論證研究所在對3種小口徑彈（5.8彈、比利時SS109、蘇聯(lián)5.45毫米彈）內(nèi)彈道測試的基礎上，在河北懷來官廳水庫進行了外彈道試驗。試驗項目有初速，300、600、800、1 000米距離上的彈著密集度，400、600、800、1 000米距離上速度及飛行時間，400、600、1 000米距離上侵徹肥皂，600、800、1 000米距離上侵徹2毫米厚冷軋鋼板后疊層木板，740、780米距離上侵徹鋼盔內(nèi)羊頭，740、750、780米距離上侵徹鋼盔內(nèi)木板，780米距離上侵徹制造鋼盔的盔板，640米距離上侵徹3.5毫米厚A3鋼板。

軍方做了3種小口徑槍彈對比試驗后，工業(yè)部門于1984年8月11-24日，組織208所在河北懷來官廳水庫再次進行3種小口徑槍彈遠距離外彈道試驗。試驗項目有初速，100、300、610、810米距離上的彈著密集度，200、400、600、800米距離上速度及飛行時間， 300、600、800距離上侵徹2毫米厚冷軋鋼板后疊層木板，640、700米距離上侵徹3.5毫米厚A3鋼板，210、310米距離上侵徹10毫米厚A3鋼板。試驗總結(jié)由楊金耀寫出。

不管軍方還是工業(yè)部門，經(jīng)試驗后的認識是一致的。

對5.56毫米槍彈認為：由于彈殼沿用狩獵小口徑而來，彈頭從M193 到SS109，原定300米作戰(zhàn)距離得到延伸，侵徹能力增強，整體設計有所遷就。對5.45毫米槍彈認為強調(diào)常用作戰(zhàn)距離內(nèi)殺傷效果，突出小口徑武器系統(tǒng)特點，材料普遍，制造容易。5.8毫米槍彈從一開始就強調(diào)了600米班用槍械作戰(zhàn)效能，裝藥較多，強調(diào)材料普遍，制造容易。

總體來看，3種口徑的最大差值僅為0.35毫米，屬于同一量級，都能顯示出初速高，重量輕的優(yōu)點。5.45毫米槍彈最能體現(xiàn)小口徑武器特點；5.8毫米槍彈與5.56毫米SS109槍彈性能相當，5.8毫米彈頭采用一般鋼芯，遠距離的侵徹力比不上SS109彈，采用淬火鋼芯則會優(yōu)于SS109彈。

三種小口徑中，5.8毫米槍彈口徑最大，射程稍遠，能否再接再厲，兼顧到中型機槍上的問題自然產(chǎn)生。1984年12月19日前后，791廠在華鎣山做了試驗，5.8毫米槍彈的彈頭（彈頭質(zhì)量增加0.5克左右）常溫下800米處能量為30千克力·米；1 000米處19 千克力·米；1 000米處能穿透50號2毫米厚鋼板后再穿入木板10毫米。5.8重彈與普彈在三統(tǒng)一（彈徑、全長、彈殼）條件下，1 000米動能20千克力·米，比較低，雖然通過彈頭結(jié)構(gòu)挖潛會取得較好侵徹效果，但做重機槍用彈有所勉強。

考慮大國地位，走上5.8毫米口徑之路

在認清北約5.56毫米槍彈和華約5.45毫米槍彈之后，盡管5.56毫米槍彈當時已在歐洲14個國家、亞洲12個國家、北美拉丁美洲10個國家、大洋和非洲8個國家裝備使用，貿(mào)易前景廣闊，盡管5.45毫米槍彈設計水平高，但國內(nèi)軍方認為中國是一個大國，這個口徑抉擇不宜向兩大陣營的任何一方靠攏，應當自立于世界之林，立足國內(nèi)，應當繼續(xù)堅持走獨立的5.8毫米口徑之路。

在確立5.8毫米口徑的十幾年的日月里，我國輕武器前輩程爾康不僅起到了總師的指導作用（當時沒有建立總師制度），在理論上也親自拉計算尺（當時沒有計算器，更沒有計算機），解決了彈道優(yōu)化、坡膛精確設計、極端氣象條件考慮等等具體問題；在具體設計和試驗中也與袁國柱、趙智等“小口徑人”被公眾列為排頭兵。 時光冉冉，后人少見程爾康大名，是他終身圖奉獻淡名利的“后患”，回顧“小口徑”不能不提這一點。

中國小口徑的具體方向確定之后，軍械部科訓處和兵器部二局聯(lián)合指出：系統(tǒng)研制繼續(xù)沿著在1981式槍族上改用5.8口徑，堅持彈和槍的一起定型的方式走下去。首先解決1983年部隊試驗中暴露出來的抽殼不暢并體裂、噪聲大、槍管壽命短和外形差等問題。經(jīng)過項目組改進、試制，于1985年1月14日至2月28日，在三十一基地進行了摸底試驗，步槍和機槍都不達標。項目組繼續(xù)向解決槍管壽命、彈殼強度、底火脫落、燃燒完全性、改善外形方面攻關。

1985年4月23日，總后軍械部發(fā)布（85械科175號）準備設計定型的通知，再訂購試驗用彈200萬發(fā)，步槍120支，機槍44挺。經(jīng)過1985年8月、1986年10月設計定型和補充定型試驗，通過國家靶場考核。

1987年4月23-27日，國家輕武器定型委員會辦公室在重慶791廠主持召開了5.8毫米槍族、槍彈、發(fā)射藥定型鑒定會議。

1988年2月4日，國務院、中央軍委常規(guī)軍品定型委員會發(fā)布（88）軍定字5號文：批準5.8毫米槍族和槍彈定型，命名為QBZ87式5.8毫米步槍和QJB式5.8毫米班用機槍、DBP87式5.8毫米普通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