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曉露,林青琰,何勇宗,唐紅珍
(廣西中醫(yī)藥大學,廣西 南寧 530000)
單純性肥胖即原發(fā)性肥胖,是指無內分泌-代謝原因,實際體重超過標準體重20%以上的一種疾病,在肥胖癥中約占95%。肥胖常誘發(fā)高血壓、高血糖、高血脂,是心血管疾病、腦血管意外及內分泌疾病的重要危險因素[1]。哺乳動物雷帕霉素靶蛋白(mammalian target of rapamycin,mTOR)作為一種高度保守的絲氨酸/蘇氨酸蛋白激酶,通過感知能量穩(wěn)態(tài)的變化來調節(jié)攝食行為及糖脂代謝。此外,肥胖癥誘導的炎癥因子釋放與脂肪代謝平衡失調、脂質堆積密切相關。故本研究旨在通過觀察單純性肥胖患者外周血清IL-6、TNF-α、IL-1β和mTOR含量的變化,探討mTOR信號通路在針刺調節(jié)脂肪代謝和減重作用中發(fā)揮的作用。
選擇2015年9月至 2017年10月廣西中醫(y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yī)院瑞康醫(yī)院及廣西中醫(yī)藥大學仁愛分院針灸科、美容科門診患者80例,符合單純性肥胖的診斷標準,采用隨機數字表法分為針刺組和藥物組。針刺組40例,男性21例,女性19例,年齡(34.3±8.5)歲;藥物組40例,男性23例,女性17例,年齡(35.6±9.3)歲。兩組年齡、性別、體重、腰臀比、血脂、血清IL-6、TNF-α、IL-1β和mTOR(基線資料)比較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
1.2.1 西醫(yī)診斷標準 參照全國第三屆肥胖病研究學術會議制定的《中國成人超重和肥胖癥預防控制指南》[2]及《中國成人肥胖癥防治專家共識》[3]標準。成人標準體重(kg)=(身高-100)×0.9,兒童標準體重(kg)=年齡×2+8,超過標準體重20%以上者。男性腰臀比≥0.9和女性腰臀比≥0.8診斷為中心性肥胖。
1.2.2 中醫(yī)診斷標準 參照全國第三屆肥胖病研究學術會議制定的《中國成人超重和肥胖癥預防控制指南》及《中國成人肥胖癥防治專家共識》標準?!捌⑻摑褡琛毙头逝?浮腫,全身無力,四肢困重,尿量少,納差,腹脹滿,脈沉細若,舌苔薄膩,舌質較淡;“脾腎兩虛”型(腎脾陽虛)肥胖:疲乏無力,腰膝酸軟,陽痿,脈沉細無力,苔白,舌質淡紅。
1.3.1 納入標準 ①同時符合單純性肥胖癥的西醫(yī)診斷標準及符合脾腎兩虛型或脾虛濕阻型肥胖的中醫(yī)診斷標準;②年齡在18~60歲,性別不限;③肥胖呈慢性病程,納入治療前1個月及治療期間未接受其他減肥、降脂及抗生素、微生態(tài)制劑等藥物治療;④心、肝、腎功能正常;⑤同意參與實驗并簽署知情同意書者;⑥腹部無肌緊張、壓痛、病塊、積結,肝脾無腫大、無觸痛者。
1.3.2 排除標準 ①年齡在18歲以下和60歲以上;②有嚴重的心、腦、肝、腎等并發(fā)癥,或合并有其他的要緊的原發(fā)性疾病、精神病患者;③繼發(fā)性肥胖癥(肥胖繼發(fā)于某些疾病,如下丘腦-垂體的炎癥、某些腫瘤、瘡傷后、庫欣綜合征、甲狀腺功能低下癥及性腺功能減退癥等);④妊娠或哺乳期婦女;⑤不能配合治療,依從性差者;⑥未簽署知情同意書;⑦研究者認為不適合參加本研究的其它情況者。
1.3.3 剔除標準 ①納入后未參加或未按標準參與治療患者;②參與試驗未達到治療規(guī)定次數和標準的患者;③實驗期間不能排除干擾因素的患者;④因不良反應、治療無效等原因自愿退出的患者;⑤納入試驗治療期間出現(xiàn)嚴重不良反應或不良事件或不能耐受的患者,強制中止研究。
1.4.1 藥物組 健康生活指導加鹽酸二甲雙胍(中美上海施貴寶制藥有限公司,國藥準字H20023370)0.85 g/次,2次/天,餐前服,有胃腸道反應者餐后服,療程12周。
1.4.2 針刺組 健康生活指導加“引氣歸元健脾胃”針法,此針法選穴是唐紅珍教授從臨床總結得來,選穴:中脘、下脘、氣海、關元、天樞、大橫、帶脈、足三里、豐隆、陰陵泉、合谷和太沖;其中,中脘、下脘、氣海、關元、天樞、大橫采用溫針灸法,足三里、豐隆、陰陵泉采用平補平瀉法,合谷、太沖采用針刺捻轉瀉法。腹部及四肢腧穴留針30 min,1次/天,5次為1個療程,一共12個療程。
兩組患者在治療期間均未出現(xiàn)任何與治療有關的嚴重不良事變。
體重、腰臀比、血脂及血清IL-6、TNF-α、IL-1β、mTOR分別于試驗開始前、第4療程后、第8療程后、第10療程后、第12療程后、試驗結束后3個月共檢測6次。血清IL-6、TNF-α、IL-1β、mTOR ELISA檢測方法:受試者于清晨空腹采肘靜脈血5 mL,靜置120 min,2 000 r/min離心10 min,取血清,-80℃冰箱保存。操作過程按照試劑盒(IL-6、TNF-α、IL-1β、mTOR均購自武漢博士德生物技術有限公司)說明進行,酶標儀450 nm讀取OD值,繪制標準曲線并求出mTOR相對含量數值。
治療前兩組患者體重、腰臀比、血脂比較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治療第4療程后,藥物組患者體重顯著下降,與治療前及針刺組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治療8個療程后,兩組患者體重與治療前比較均顯著下降(P<0.05),且兩組間比較差異有顯著意義(P<0.05);治療第10個療程,兩組體重、血脂均較治療前顯著下降(P<0.05),針刺組患者腰臀比較治療前減小(P<0.05);治療第12療程結束,兩組體重較治療前顯著下降(P<0.01)、血脂顯著下降(P<0.05),針刺組腰臀比較治療前顯著減小(P<0.05);3個月后隨訪結果示:與第12療程結束時比較,藥物組體重顯著升高(P<0.01),腰臀比、血脂顯著升高(P<0.05)。見表1。
兩組治療前血清IL-6、TNF-α、IL-1β、mTOR水平無差異,第8療程結束后,藥物組血清mTOR水平顯著下降(P<0.05),針刺組mTOR水平無顯著變化,針刺組IL-6、TNF-α、IL-1β水平顯著下降;治療第10療程和第12療程結束后,兩組血清IL-6、TNF-α、IL-1β、mTOR均顯著下降(P<0.05)。療程結束3個月后隨訪,與末次治療比較,針刺組關鍵指標均無顯著升高(P>0.05),而藥物組血清IL-6、TNF-α、IL-1β、mTOR顯著升高(P<0.05)。見表2~5。
表1 兩組患者治療各階段體重、腰臀比及血脂比較
注:與治療前比較,*P<0.05,**P<0.01;與第8療程針刺組比較,△P<0.05;與藥物組第12療程比較,■P<0.05,■■P<0.01
表2 兩組患者治療各階段血清IL-6含量比較
注:與治療前比較,*P<0.05,**P<0.01;與第8療程藥物組比較,■P<0.05;與第12療程比較,●P>0.05,●●P<0.05
表3 兩組患者治療各階段血清TNF-α含量比較
注:與治療前比較,*P<0.05,**P<0.01;與第8療程藥物組比較,■P<0.05;與第12療程比較,●P>0.05,●●P<0.05
表4 兩組患者治療各階段血清IL-1β含量比較
注:與治療前比較,*P<0.05,**P<0.01;與第8療程藥物組比較,■P<0.05;與第12療程比較,●P>0.05,●●P<0.05
表5 兩組患者治療各階段血清mTOR含量比較
注:與治療前比較,*P<0.05,**P<0.01;與第8療程針刺組比較,■P<0.05;與第12療程比較●P>0.05,●●P<0.05
腹部為諸陰經之會,為氣血運行的必經之路,是體內痰濕易于聚集之處。所取腹部腧穴中脘、下脘、氣海、關元、天樞、大橫及帶脈為調理臟腑氣化功能的主要穴位。故本研究針刺主穴?。褐须?、下脘、氣海、關元四穴以“ 引氣歸元 ”。中脘為胃之募穴,八會穴之腑會,手太陽、少陽、足陽明與任脈的交會穴,為任脈脈氣所發(fā),中脘、下脘兩穴有理中焦、調升降的作用;氣海穴處人身生氣之海,氣有泉源,則川流不息,關元意為下焦元陰元陽關藏出入之處,兩穴有培腎固本、調理氣血、緩解機能衰退與促進新陳代謝等作用;天樞為大腸募穴、足陽明胃經腧穴,此穴居人身上下樞要之處,加以大橫,有通調氣穴、疏理經氣致經氣能上輸下達肢體末端的作用,從而可引臟腑之氣向全身布散;帶脈穴為膽經腧穴,穴居腰腹中部,且為膽經與帶脈的交會穴,又帶脈起于少腹之側,季肋之下,環(huán)身一周,絡腰而過,管束諸經之脈,如同束帶,《針灸聚英》記載本穴主治“腰腹縱,溶溶如囊水之狀”,肥胖患者,多腰腹肥大,這與帶脈約束功能下降有關,此穴與“引氣歸元健脾胃”以上八穴合用兼有通腑之妙,更可促進血液循環(huán)達排除毒素的作用。四肢取穴:足三里、豐隆、陰陵泉、合谷和太沖。足三里為胃的合穴及下合穴,為調理胃腸關鍵穴位,且中脘及足三里可增強脾胃運化水濕的功能;豐隆為胃經的絡穴,治痰要穴,可健脾利濕、化痰消脂;陰陵泉為脾經的合穴,能健脾祛濕;合谷、太沖分別為手陽明大腸經、足厥陰肝經原穴,且太沖穴居足部之沖要,與沖陽鄰近,脈氣盛大,兩穴開四關以疏通氣機調達。此組針刺取穴旨在引動人體元氣,調理脾胃氣機,推動全身氣機運行,促進體內痰濁消除,達到減肥瘦身的目的。本針法重在腹針,也是降低肥胖患者腰臀比、治療中心性肥胖的優(yōu)勢所在。
相對于傳統(tǒng)炎癥引起的炎癥因子大量堆積患處,肥胖癥使得白色脂肪組織堆積,刺激β釋放炎癥因子,使機體處于長期的低炎癥狀態(tài),對機體帶來眾多負面影響[4]。而在減肥、降脂的同時,兼顧消除機體低炎癥狀態(tài),能更有效的治療肥胖癥及其可能造成的并發(fā)癥。本研究在治療各時間段比較了藥物組和針刺組患者血清IL-6、TNF-α、IL-1β水平,發(fā)現(xiàn)針刺在降低炎癥因子水平上療效較藥物組好,且從隨訪來看,針刺更有遠期優(yōu)勢。這一結果可能是由于針刺是一種多靶點、多途徑作用的方式[5],針刺治療激活多條信號通路和調控途徑來實現(xiàn)調節(jié)機體功能水平的作用。
雷帕霉素靶蛋白(mammalian target of rapamycin,mTOR)是哺乳動物雷帕霉素的靶分子。下丘腦mTOR信號通路感知機體及細胞能量狀態(tài),不僅在調節(jié)攝食行為中至關重要,而且參與脂肪的合成與分解。Chakrabarti等研究發(fā)現(xiàn),抑制mTOR信號通路可促進脂肪分解,抑制脂肪合成[6]。研究表明,外周mTOR信號在脂質代謝過程中亦發(fā)揮重要作用,mTORCl可以提高固醇類調節(jié)元件結合蛋白(sterol regulatory element binding protein 1 and 2,SREBPl and SREBP2)的表達,從而增加調節(jié)脂質和固醇類合成的基因表達,誘導脂滴形成[7],此外,二甲雙胍應用于臨床降脂減重的療效顯著[8],其機制也涉及到外周mTOR信號,服用二甲雙胍后患者血清mTOR含量下降[9],故本研究采用口服二甲雙胍作為藥物對照組,且結果與以往研究一致。
肥胖的非藥物防治一直是研究的熱點,隨著補充替代醫(yī)學的發(fā)展,針灸減肥降脂臨床療效得到了廣泛的認可和接受[10],而探索針灸調脂減重作用的機理迫在眉睫。多項研究結果證實,電針治療肥胖癥的機理主要集中在下丘腦[11-12],其中mTOR信號尤為關鍵。研究發(fā)現(xiàn),電針通過下丘腦TSC1-mTOR信號通路降低食源性肥胖大鼠體重及體脂,其作用靶點在于長期電針使下丘腦TSC1啟動子區(qū)高甲基化,從而下調該基因表達,進而抑制下游mTOR基因表達[13]。不僅在中樞,外周mTOR在糖脂代謝中的作用也越來越被重視,長期使用rapamycin治療小鼠可以減小脂肪細胞體積而致體重下降,證明循環(huán)的rapamycin具有增加能量消耗的作用[14]。故本研究以外周血清mTOR為切入點,探討“引氣歸元健脾胃”針法減重降脂的現(xiàn)代醫(yī)學原理,本研究中針刺組患者血清mTOR水平顯著下降,且治療結束后3個月隨訪顯著低于二甲雙胍治療組,可見血清mTOR信號在針刺治療單純性肥胖中起到了關鍵性作用,不失為揭示針灸治療肥胖癥機制的切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