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是大樹

◇周 正 唐巧麗

在我眼中，我的小學(xué)英語老師范老師是一棵大樹，能為學(xué)生帶來陰涼，帶來綠意。

我上六年級的那年夏天,每天太陽一爬上山頭，陽光便熱情地?fù)肀Э磕线叴暗耐瑢W(xué)，我首當(dāng)其沖。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只能一邊聽課，一邊用書作扇子不停地?fù)u啊搖，或者以書作傘遮住半邊的腦袋，以求得些許清涼。一遇上雨天，我便會像過節(jié)一樣高興。

不久，范老師發(fā)現(xiàn)了這個情況，他拿來一疊報紙，讓我們課間粘到窗玻璃上去。我們喜出望外，三下五除二就出色地完成了任務(wù)。雖然陽光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但它只能在報紙上留下亮亮的光影，我們得到了盼望已久的陰涼。下課了，那一排窗戶就成了一個絕妙的讀報櫥窗，同學(xué)們圍在一起閱讀報紙，有時還大聲地討論和歡笑。其他班級也紛紛效仿。從遠(yuǎn)處看，整棟教學(xué)樓就像一張大大的報紙，上面有著五彩繽紛的顏色。

好景不長，兩周后，這些“臨時窗簾”就因為“有礙觀瞻”而被學(xué)校嚴(yán)令禁止。在撕下報紙的那一刻，我們都有種忍痛割愛的難受。范老師看著我們，沒有說話，臉上爬滿了憂愁。

一節(jié)英語課上，范老師讓我們由原來的四個小組變成兩個大組，并盡量地往北墻靠。這樣一來，靠南的一邊頓時變得寬敞起來。我們得到了有效的庇護，陽光也只能在范老師的“錦囊妙計”中望地空嘆。再看范老師，臉上有種如釋重負(fù)的輕松。

學(xué)校終于在一個月后統(tǒng)一裝上了窗簾。但令人氣惱的是，還有一片陽光倔強地從氣窗照進來，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位置上。每當(dāng)我抬起頭要看黑板的時候，它就刺到我的眼睛，我只能選擇做“低頭一族”。同學(xué)們笑說我是幸運兒，我心里卻極不平衡，懊惱自己的運氣差。

又一節(jié)的英語課上，我照舊把頭深深地藏進書本里躲避陽光，心不在焉地聽著。突然感到一陣清涼，我以為太陽躲進云層里休息了，連忙抬起頭，卻看見了范老師比陽光還明亮的眼睛。在目光相遇的一剎那，我讀懂了范老師眼睛里的微笑和鼓勵，他好像在說：“抬起頭來，用心聽課！”我頓時明白了，是范老師用他的脊背為我遮住了陽光，灑下了陰涼，我內(nèi)心不由得一陣激動?！盎蛟S他只是不經(jīng)意地站在那兒，別自作多情了。”我心里又冒出了這么一個怪聲音，激動的心情也慢慢地平靜下來。我照舊低下頭聽課，在陰影里感受老師的存在。突然，陽光一下子又曬在我的頭上?！肮皇遣唤?jīng)意站一下的！”我為自己的猜測正確而有點得意地抬起頭，迅速搜尋范老師的身影，卻看見他正在黑板上奮筆疾書。板書完了，他又快步地走下來，不偏不倚地站在太陽的光影里。太陽它有腳啊，輕輕悄悄地挪移，范老師也隨著太陽自然地移動，確保能全部遮擋住太陽的光芒。突然，我看見了范老師額頭上的汗珠，一顆，兩顆……那汗珠是那么晶瑩，那么耀眼，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我明白，范老師的汗水是為我而流的，那上面閃爍的是師愛的光輝。我的心情再次激動起來，一股暖流在心底涌動，是那樣的洶涌澎湃。一種叫愛的力量讓我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全神貫注地聽起課來。范老師的課講得極好，繪聲繪色，很多知識從他嘴里講出來是那么通俗易懂，引人入勝。講課時他愛加上肢體語言，那光影里的動作仿佛皮影戲一般。他還愛提問學(xué)生，學(xué)生回答時，他就站在那兒靜靜地聽，還不住地點頭，仿佛每一次點頭都給人啟發(fā)和力量。此刻，我多么盼望能吹來一陣大風(fēng)，讓老師得到一絲的清涼。我又盼望太陽能鉆進云層歇歇腳，讓老師得到片刻的休息。范老師臉上的汗珠越來越多，越聚越大，偶爾還會有一兩滴滴下來?！袄蠋煱。阈?！”我眼睛里滿是焦急。但范老師依然一動不動，講課依然是那么聲情并茂。太陽啊，快點爬高點，別再對我們的范老師依依不舍。時間啊，你快點走，快點下課，讓我們敬愛的范老師好好休息一下。

太陽繼續(xù)挪移，范老師的身體也隨著它移動，任由太陽在他的后背書寫愛的光輝。這時候，我覺得范老師就是舞臺上的明星，后面的陽光就是那一盞追身的探照燈，老師是那樣的熠熠生輝，光彩照人。我又覺得范老師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無私地灑下一樹綠蔭。不，他是一棵有腳的大樹，追隨著太陽的腳步，永無差錯！

下課鈴聲終于響了起來，范老師圓滿地完成了教學(xué)任務(wù)。在范老師轉(zhuǎn)身的一剎那，我發(fā)現(xiàn)老師的整個后背都濕了，襯衣緊緊地貼在后背上。范老師抹抹額頭上的汗珠，輕松地走出了教室，留下一個背影和一節(jié)課的清涼。

陽光明媚的早上，每當(dāng)上英語課時，范老師都一如既往地站在那個位置，是那么自然，那么恰到好處。下課了，我總能看到范老師汗水濕透的脊梁。一周后，班里那個氣窗也裝上了小窗簾，窗簾的圖案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松樹。在我眼中，它就是范老師的化身。每當(dāng)我學(xué)習(xí)累了，煩了，遇到困難了，只要抬頭望望它，仿佛就會看到范老師的笑臉和他在陽光中上課的身影。頓時，我就會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前年同學(xué)聚會，范老師參加了。歲月無情，范老師已白發(fā)蒼蒼，但他見了我們，一如當(dāng)年那樣精神爽朗，陽光帥氣。在吃飯的時候，我跟大家說起這個“秘密”，大家都很感動。我端起酒杯，感謝老師當(dāng)年灑下的“一樹綠蔭”。范老師很欣慰，一口就喝下了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