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源起考

吳來安

“公益”一詞，對公眾來說可謂耳熟能詳。在學界和公眾認知領(lǐng)域（如360百科、百度百科、搜狗百度等），大多數(shù)人認為該詞是一“后起詞，五四運動后方才出現(xiàn)。是公共利益事業(yè)的簡稱，指有關(guān)社會公眾的福祉和利益”①。

有關(guān)“公益”一詞的歷史及其源起的研究并不多見。盡管近年來，已有研究者從翻譯以及內(nèi)涵、話語功能的角度，發(fā)表了涉及“公益”來源及概念的歷史研究成果，但僅是稍加提及，并未對“公益”一詞的源起和運用做出系統(tǒng)研究。而在公眾認知領(lǐng)域，筆者注意到，2017年8月10日，百度百科詞條修改了對“公益”詞源的解釋，認為該詞“至遲在1887年已經(jīng)在中國出現(xiàn)并被使用，且被寫入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12月27日頒布的《城鎮(zhèn)鄉(xiāng)地方自治章程》中”②?？梢?，近年來，隨著國家對核心價值的倡導，公益社團、公益行為、公益廣告等顯著增加，對“公益”歷史和起源的追溯逐漸引起學界重視，甚至已走入公眾認知的視野。筆者基于此背景，查閱了大量古籍資料，嘗試尋找“公益”一詞更早的出處，希望能為“公益”源起及運用找到切實可信的證據(jù)，同時也為“公益”今后的相關(guān)研究提供必要的參考。

一

關(guān)于“公益”的概念及源起，公眾認知領(lǐng)域的解釋為：“后起詞，五四運動后方才出現(xiàn)，其意是‘公共利益’，‘公益’是它的縮寫。”③《漢語大詞典》的解釋是：“社會的公共利益；對公眾有益的事?！彼e較早的書證有魯迅《準風月談·外國也有》：“只有外國人說我們不問公益，只知自利，愛金錢，卻還是沒法辯解?！焙樯睢渡倌棠痰纳茸印返谝荒唬骸巴跆袃晌恍諒埖膬?nèi)侄女，很熱心公益，在霞飛路一個什么婦女改良會盡義務(wù)。”④

除上述通識層面的理解外，學界出于對“公益”課題的研究需要⑤，對該詞的源起也做過一些考察，大致有以下三種看法：

（一）認同“五四運動后出現(xiàn)”

一些學者對“公益”源起的理解與各網(wǎng)絡(luò)百科詞典及《漢語大詞典》的解釋相同。如曾慶香在其博士論文《微公益?zhèn)鞑パ芯俊黧w·模式·影響》中認為“公益”意為：“‘公共利益’，縮寫為‘公益’。漢語里該詞在五四運動后才出現(xiàn)。”⑥佟子林、賈鑫在《公立醫(yī)院如何更好體現(xiàn)公益性的探討》⑦一文中解釋亦同。

（二）猜測“清末出現(xiàn)”

也有一些學者雖認為“公益”一詞使用較晚，但推斷該詞早在清末就已出現(xiàn)過。如陳弱水《公共意識與中國文化》認為：“公益一詞在中國的使用似乎非常晚，幾乎不見于20世紀以前的文獻?！雹喽笥终劦皆谝环莨饩w八年（1882）出版的宗譜里看到族中“公益事”的字樣，指出這也許是中國本有的表達方式，但在20世紀以前顯然相當罕見⑨。此外，劉姍姍在《近代中國“公益”的來源、概念及其話語功能分析》一文中認為：“‘公益’一詞或許在中國早已有之，但是與政治變革聯(lián)系的具有近代意義的‘公益’一詞，卻很可能是在《日本國志》（光緒十三年，1887）發(fā)行于世后，才引起了人們的普遍注意和巨大的社會反響的。”⑩

（三）認同“日本轉(zhuǎn)譯”

再有，清華大學秦暉在《政府與企業(yè)以外的現(xiàn)代化：中西公益事業(yè)史比較研究》中指出：“近代中國的‘公益’是由日本人轉(zhuǎn)譯過來。明治年間的日本學者留岡幸助，曾著有《慈善問題》（1898）一書……Public Welfare譯為‘公益’，亦自留岡幸助始?！?卓高生《公益精神概念辨析》?、白列湖和尚立富《公益的內(nèi)涵及其相關(guān)概念辨析》?、楊超和唐亞陽《“公益”概念辨析》?等均贊同秦暉的觀點，并以此為據(jù)展開研究。

總而言之，就目前的文獻舉證及研究現(xiàn)狀而言，關(guān)于“公益”的源起，尚未形成統(tǒng)一的看法，亦缺乏系統(tǒng)性的考論，這就為本研究的展開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金觀濤、劉青峰在《觀念史研究：中國現(xiàn)代重要政治術(shù)語的形成》一書中認為，觀念史研究中“研究基本單位不是文章，而是文章中含有某一個關(guān)鍵詞的句子，根據(jù)句子來判斷某一關(guān)鍵詞的意義，具有相當大的客觀性；由于分析對象是確定的句子，觀念演變就成為可驗證的。雖由于存在文獻導入多寡、研究者判句時的理解等問題，但總體而言，研究結(jié)果并不會因為研究者的不同而出現(xiàn)很大的歧異”?。

循此路徑，筆者“以關(guān)鍵詞分析為中心”展開研究，具體步驟為：首先，以“公益”為關(guān)鍵詞，檢索“中國基本古籍庫”?，按年代統(tǒng)計其使用次數(shù)；繼而提取相關(guān)例句進行解讀，以確定該關(guān)鍵詞在文獻中所表達的具體意義；再以此為基本素材，探討“公益”的源起。

二

筆者以“公益”為檢索詞，對“中國基本古籍庫”進行全面檢索，查找古籍文獻中“公益”的使用情況；排除“公”與“益”看似相鄰實則跨層?的文獻資料，共查找到八部使用該詞的文獻，現(xiàn)將結(jié)果分析如下：

（一）“公益”使用頻次

若將這八部文獻按成書先后順序排列，則其使用“公益”的頻次為：《萬國公法》（1864）8次、《日本國志》（1887）19次、《忘山廬日記》（1893—1908）8次、《日本源流考》（1901）10次、《法意》（1909）11次、《大清民律草案》（1911）41次、《清續(xù)文獻通考》（1912）70次、《清史稿》（1920）5次。可見，最早使用“公益”的文獻為1864年由京師同文館出版的《萬國公法》；在清朝同治至宣統(tǒng)年間（1862—1912），“公益”一詞有著大量的用例，且使用頻率呈大幅上升趨勢。其中《清續(xù)文獻通考》使用“公益”凡70次，頻次最多。換言之，“公益”一詞在“五四”之前不僅已經(jīng)使用，且使用的頻率還很高。

（二）“公益”文本分析

上述頻次分析僅是對“公益”一詞在文獻中使用的基本判定，單憑這些還難以確定當時的“公益”和現(xiàn)代對“公益”的理解是否一致。為此，筆者詳細分析了上述文獻里涉及“公益”的例句，以確定“公益”在當時所表達的具體意義。

1.《萬國公法》中的“公益”

《萬國公法》是我國近代史上引進的第一部國際法專著，由美國著名國際法學家亨利·惠頓所著（1836年分別在英國倫敦和美國費城初版），美國傳教士丁韙良翻譯，同治三年（1864）由京師同文館出版。該書開創(chuàng)了中國翻譯并引進西方國際法專著的先河，具有相當重要的歷史地位。

因為《萬國公法》是譯著，所以筆者在考察其中的“公益”用例時，除了找出含有“公益”的句子進行意義分析外，還查閱了該書英文版?，找出相關(guān)句子的英文原文，進行文本對照。對于此書，譯者丁韙良采取了“惟精義是求，引證繁冗之處稍有刪減耳”的翻譯方法，他“對原版書籍的某些內(nèi)容進行過一些壓縮或省略處理，同時也在另外一些地方對原文做了借題發(fā)揮的適當演繹，但總體而言，丁韙良并不認為《萬國公法》屬于一個節(jié)譯本，而是包含了主要內(nèi)容的全譯本”?。因此，有些英文句子并不能一一對等地呈現(xiàn)在中文版的《萬國公法》中。筆者盡量依據(jù)中文和英文的意思，找到相近的句子進行比對，由此來論證“公益”在該句中的意義。現(xiàn)將結(jié)果列表如下：上表里的中、英文比對顯示，丁韙良將英文原著中的“public polity”（國家權(quán)利）、“the general comity,utility,and convenience of nations”（國家間的公共性、便利性和實用性）、“general interests of the State”（所在國家全體國民利益）、“true interests of the policy”（各個國家真正利益的公共政策）、“policy”（國家間的公共利益）、“general welfare”（國家間的公共利益）等涉及當時“國家之間共同利益”“國家內(nèi)部民眾整體利益”的相關(guān)內(nèi)容，都翻譯為“公益”。第3條較為特殊：“導海舶出入免危，是于諸國不無公益也?！边@里的“公益”沒有直接出現(xiàn)在英文原文中，是譯者依據(jù)對原文的理解翻譯時增加的。英文原文意為：“保護商船免受海盜和其他敵人的襲擊，以駁船引導，設(shè)立燈光和界標，來防止海上航行所遇到的危險等各項措施?！睂嵤┻@些措施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各國間的共同利益，可見此處丁韙良使用的“公益”，應(yīng)為“各國間的共同利益”。

序號 文獻出處 英文原文 中譯文? “公益”意義解析1第二卷“論諸國自然之權(quán)”第二章“論制定律法之權(quán)”第十節(jié)“船只行于大海均歸本國管轄”O(jiān)n the contrary,every nation has an exclusive right to regulate persons and things within its own territory,according to its sovereign will and public polity.（p.213）蓋各國本操專權(quán)，隨己之意見，為己之公益，以轄疆內(nèi)之人物焉。（第105頁）國家權(quán)利（所涉“各個”國家專屬的利益）。2第二卷“論諸國自然之權(quán)”第二章“論制定律法之權(quán)”第二十一節(jié)“涉身之案他國既斷本國從否”The general comity,utility,and convenience of nations have,however,established a usage among most civilized States, by which the final judgments of foreign courts of competent jurisdiction are reciprocally carried into execution,under certain regulations and restrictions,which differ in different countries.（p.292）然諸國以友誼公益，各循常例。（第121頁）不同國家間的公共性、便利性和實用性。

3第二卷“論諸國自然之權(quán)”第四章“論各國掌物之權(quán)”第九節(jié)“管小海之權(quán)”According to these writers,the Danish claim of sovereignty has been exercised from the earliest times beneficially for the protection of commerce against pirates and other enemies by means of guardships,and against the perils of the sea by the establishmentoflightsand land-marks.（pp.331-332）導海舶出入免危，是于諸國不無公益也。（第135頁）此處的“公益”為譯者所加，意為“各國間的共同利益”。4第四卷“論交戰(zhàn)條規(guī)”第一章“論戰(zhàn)始”第十三節(jié)“與敵貿(mào)易”...and possibly on grounds of private advantage,not very reconcilable with the general interests of the State.（p.545）有時交接為有益之事，但人民不得以己之私利為公益也。（第188頁）所在國家全體國民利益。5第四卷“論交戰(zhàn)條規(guī)”第三章“論戰(zhàn)時局外之權(quán)”第四節(jié)“局外之半權(quán)”They also declared thatthe neutrality and inviolability of Switzerland,and her independence of all foreign influence,were conformable to the true interests of the policy ofallEurope.（p.704）此乃歐羅巴諸國之公益也。（第223頁）各個國家真正利益的公共政策。6第四卷“論交戰(zhàn)條規(guī)”第三章“論戰(zhàn)時局外之權(quán)”第五節(jié)“局外之權(quán)被約限制”戰(zhàn)者當何等相待，聽其置身局外與否，皆應(yīng)從公益，不能拘守于例也。（第225頁）涉及國家間的公共利益。I will not say that the rule may not have been broken in upon, in some instances, by considerations of comity or of policy,by which it may be fit that the administration of this species of law should be tempered in the hands of those tribunals which have a right to entertain and apply them.（p.853）7第四卷“論交戰(zhàn)條規(guī)”第三章“論戰(zhàn)時局外之權(quán)”第二十九節(jié)“往視稽查”法院以此為常經(jīng)，或有因友誼、公益而暫為從權(quán)者，蓋亦隨時寬、嚴之一道也，但其經(jīng)制從未或廢耳。（第250頁）國家間的公共利益。8第四卷“論交戰(zhàn)條規(guī)”第四章“論和約章程”第二節(jié)“立和約之權(quán)有限制”How fara neutrality,thus limited,may be tolerated by the opposite belligerent,must often depend more upon considerations of policy than of strict right.（p.710）The duty of making compensation to individuals,whose private property is thus sacrified to the general welfare,is inculcated by public jurists.（p.873）公師有云：“倘為公益許退讓地方，毀壞民產(chǎn)，必當賠償?！保ǖ?54頁）國家間的公共利益。

2.其他文獻中的“公益”

除了最早的《萬國公法》，其余《日本國志》《忘山廬日記》《日本源流考》《法意》《大清民律草案》《清續(xù)文獻通考》《清史稿》皆用到了“公益”，下面各舉一例進行分析。

《日本國志》卷二〇“食貨志六·商務(wù)”提到：“蓋輪船、鐵路為一國公益所關(guān)，國家遇有軍務(wù)、賑務(wù)，既便征調(diào)，尤便運輸。”?意為：輪船、鐵路和一個國家的公共利益有密切的聯(lián)系；當國家遇到軍事或是賑災(zāi)等事務(wù)之時，可以發(fā)揮它們征調(diào)和運輸?shù)墓δ?。該處的“公益”當指“國家?nèi)部整體的公共利益”。

《忘山廬日記》壬寅年（光緒二十八年，1902）8月28日寫到：“政府所辦之事，求人民之公益者也?！?該處記錄的是孫寶瑄（忘山居士）在閱讀《財政四綱》時對“課稅”的思考，他認為“配賦稅法和定率稅法”這兩種課稅方法，前者便利于政府，后者有利于人民。政府既然是由人民認可而得以成立的，那么政府所辦的事情，就必須順應(yīng)人民的公共利益。此處的“公益”，顯然是指“民眾整體的公共利益”。

《日本源流考》是我國第一部編年體日本通史。作者王先謙“采用編年紀事的方式，將日本從神武天皇開國到明治天皇二十六年的歷史匯編為一書”?。由于作者未去過日本，在搜集明治維新史料時，大量征引了黃遵憲《日本國志》的內(nèi)容，全書共計“213處引用”?。其中卷二〇提到：“為全國人民公益之所關(guān)則議借債?！?該處的“公益”，源自《日本國志》卷一八“食貨志四·國債”?，當指“全體國民整體的公共利益”。

《法意》中第四卷“論教育宜與治制之精神相表里”第五章“民主治制之教育”，記有：“守法而愛國者，不以己之私利，先其國之公益也。不以私害公，道德之真，正如此耳。”?強調(diào)守法愛國的公民，不能將自己的個人私利凌駕于國家公共利益之上。該處的“公益”同樣是指“國家內(nèi)部整體的公共利益”。

《大清民律草案》在“債權(quán)之讓與”的第404條之“謹按”中，提及“所以保護公益及當事人之利益也”?。該處及前后文意思為：債權(quán)雖然是允許轉(zhuǎn)讓給他人的，但是一些特殊的債權(quán)（如撫養(yǎng)請求權(quán)），或者是和當事人約定好不能轉(zhuǎn)讓的債權(quán)，除非事先變更內(nèi)容，否則不得轉(zhuǎn)讓，這是為了保護民眾公共利益和當事人利益。此處的“公益”應(yīng)指“民眾的公共利益”。

《清續(xù)文獻通考》卷四七“征榷一九”“印花稅則十五條”中的“第三條”，提到：“凡關(guān)系國家或地方公益善舉事業(yè)所明之契據(jù)賬簿均可不貼印花。”?由于此前第二條“各種契據(jù)賬簿分為兩類稅額”?中，規(guī)定類似匯票、期票、借款字據(jù)、田地房屋典押契據(jù)等，涉及銀兩數(shù)目不滿一千兩的，需貼印花二十文；一萬兩以下的，需貼印花一百文；一萬兩及以上的，貼印花一千文。并以一千文為上限，至此不再加貼。因此，第三條所記“均可不貼印花”針對的是涉及公益善舉事業(yè)的“契據(jù)賬簿”，可見當時政府對于“公益”非常支持，以不貼印花、免除稅額來鼓勵國家和地方的公益善舉。此處“公益”意指國家和地方上涉及公共利益的慈善舉動和事業(yè)。

《清史稿》卷一一三“選舉志八”寫有“年納正稅或地方公益捐，在所居省分占額較多者”?等。這是當時資政院議員選舉章程中有關(guān)議員資格的條款。該處“公益”指公共利益。

（三）“公益”構(gòu)詞探析

“公益”由“公”和“益”兩部分組成?！肮痹凇墩f文解字》中的解釋為：“平分也。從八厶。八，猶背也。韓非曰：‘背厶為公?！?“厶”即“私”，“古者倉頡之作書也，自環(huán)者謂之私，背私謂之公”??？梢?，“公”是會意字，上面的“八”表示相背，與“私”相背即為“公”，意為“公正、無私”。此外，“公”作為形容詞又可引申為“共同的、公共的、公眾的”等義。如“萬乘之患，大臣太重；千乘之患，左右太信；此人主之所公患也”?中的“公”，可理解為“公共的、共同的”；“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中的“公”，可理解為“公共的、公家的、公眾的”。

“益”在《說文解字》中的解釋為：“饒也。從水皿。水皿、益之意也?！?古同“溢”，指水漫出來，有“增加、好處、補助”等義。如“損益，盛衰之始也”?中的“益”和“損”相對，有“增加、好處”之義；“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與我齊者，吾不與處，無益我者也”?中的“益”，意為“利益、益處”；“于是出私金以益公賞”?里的“益”，有“助、增、添補”之意。

可見，自古以來，漢語中的“公”作為形容詞，有“公共的、共同的、公眾的”等義；“益”作為名詞，可表示“增加、好處、利益、補助”。清代晚期，“公”和“益”結(jié)合后形成的“公益”一詞，意指“國家之間的共同利益”“國家內(nèi)的共同利益”“民眾整體的利益”或是涉及“公共利益的善事和事業(yè)”等。無論涉及國際層面，還是國家、集體層面，“公益”都表達了“公共利益”或“共同利益”的義涵。這與當前人們將“公益”理解為“公共的利益”?或“公共利益事業(yè)的簡稱，指有關(guān)社會公眾的福祉和利益”?等基本接近。

綜上所述，《萬國公法》應(yīng)是最早使用“公益”一詞的文獻。雖是由美國傳教士丁韙良所譯，但1864年恭親王在奏折里談到此書，說：“惟文義不甚通順，求為刪改，以便刊刻……因派出臣衙門章京陳欽、李常華、方濬師、毛鴻圖等四員，與之悉心商酌刪潤。但易其字，不改其意，半載以來，草案已具，丁韙良以無資刊刻為可惜，并稱如得五百金，即可集事?！?可見，《萬國公法》雖為譯著，但最終在言語措辭上應(yīng)綜合了丁韙良和眾位“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章京”的意見，眾人“商酌刪潤”，“半載”而成。其后使用“公益”的《日本國志》一書，盡管常常將西方思想融入社會歷史評價中，但卻將之“與傳統(tǒng)的‘變易’思想相結(jié)合，去分析和評判社會歷史的種種現(xiàn)象”?，目的是為了改變“中國士夫好談古義，足己自封，于外事不屑措意，無論泰西”?的局面。由此可見，《萬國公法》和《日本國志》雖然都是介紹國外制度、歷史和思維觀念的文獻，但由于二者成書的目的皆為打破時人“天朝上國”的思想藩籬，所以在行文表述和具體措辭上需要符合國人的理解習慣?！肮妗币辉~，雖始自1864年丁韙良等合譯的《萬國公法》，但構(gòu)成此詞的“公”和“益”卻沿襲了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的“公共”和“利益”的意思，可以說是在西學參照下對中國固有語詞和觀念的重組和“發(fā)現(xiàn)”。

①③? 360百科，https://baike.so.com/doc/5397762—5635111.html，2018年1月30日訪問；百度百科，https://baike.baidu.com/item/公益，2017年7月1日訪問；搜狗百科，http://baike.sogou.com/v268903.htm?fromTitle=公益，2018年1月30日訪問；互動百科，http://www.baike.com/wiki/公益，2018年1月30日訪問。

② 百度百科，https://baike.baidu.com/item/公益，2017年10月10日訪問。2017年8月10日17:18，百度詞條將“‘公益’為后起詞，五四運動后方才出現(xiàn)”修改為“公益至遲在1887年已經(jīng)在中國出現(xiàn)并被使用……”，內(nèi)容由“廿三公益”提供，修改原因為“更正知識錯誤”，https://baike.baidu.com/historylist/公益/109867，2017年10月10日訪問。

④ 羅竹風主編《漢語大詞典》第2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88年版，第69頁。

⑤⑧⑨ 陳弱水：《公共意識與中國文化》，新星出版社2006年版，第110頁，第110—111頁，第112頁。

⑥曾慶香：《微公益?zhèn)鞑パ芯俊黧w·模式·影響》，武漢大學2014年博士論文，第2頁。

⑦ 佟子林、賈鑫：《公立醫(yī)院如何更好體現(xiàn)公益性的探討》，載《中醫(yī)藥管理雜志》2010年第12期。

⑩ 劉姍姍：《近代中國“公益”的來源、概念及其話語功能分析》，載《淮北師范大學學報》201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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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觀濤、劉青峰：《觀念史研究：中國現(xiàn)代重要政治術(shù)語的形成》，法律出版社2010年版，第5—6頁。

? 《中國基本古籍庫》收錄了包括先秦至民國的名著、各學科基本文獻及特殊著作等。總計收書1萬種、17萬卷，版本12500個、20萬卷，全文17億字，影像1200萬頁，符合歷史文獻數(shù)據(jù)挖掘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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