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BP機一路call到5G

姜浩峰

5G來了！截至2月26日，中國移動、中國電信、中國聯(lián)通三大運營商都公布了自己的5G試點城市，合計有13座城市。2月23日，國家發(fā)改委官網(wǎng)公布了《2018年新一代信息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工程擬支持項目名單》。同一天，在地球的另一端，沃達豐和來自中國的華為宣布，兩公司在西班牙合作采用非獨立的3GPP 5G新無線標準和Sub6 GHz頻段完成了全球首個5G通話測試。

無疑，中國人在5G時代，走在了前列。

回想改革開放之初，中國人的主要通信工具還是紙和筆。家人分居兩地者，或者孩子在外求學、知青下鄉(xiāng)未歸的，往往通過書信來聯(lián)絡(luò)。而西方發(fā)達國家，不僅已普及家庭電話，更是早在工業(yè)革命以后就普及了機械打字機——很少有人手寫長文了。

40年滄桑巨變，如今的中國人民已經(jīng)追上了西方發(fā)達國家大眾的通信水平——據(jù)工信部運行監(jiān)測協(xié)調(diào)局發(fā)布的《2017年通信業(yè)統(tǒng)計公報》顯示，2017年中國的移動電話用戶凈增9555萬戶，總數(shù)達14.2億戶，移動電話用戶普及率達102.5部/百人。

弄堂口的公用電話亭。

BP機銷售現(xiàn)場。

率先進入5G時代，則表明，未來的中國，很可能引領(lǐng)世界通信潮流。

千年紙筆未曾消失

“那時候的語文教學，大約在小學二年級開始，就要教孩子們怎么寫信?！蓖诵菡Z文教師李斌回憶1980年代的小學課堂時，如是說，“一封家書，怎么寫稱呼，怎么寫問候語，正文格式是什么，怎么寫祝頌語，這些都要教。同時，還得教孩子們寫信封，包括橫排寫法和豎排寫法。”

“我是知青子女。那時候，我的父母在安徽。從小學二年級開始，每個月我都要給爸爸媽媽寫兩封信，他們也會回信?！崩畋蟮膶W生王女士說。如今，王女士自己的小孩正讀初中，平時除了學校上課時間外，娘兒倆都用微信溝通。王女士并沒有忘記已到古稀之年的李老師當年所授。

“李老師除了教我們寫信，到小學四年級的時候，還教我們寫電報?！蓖跖扛嬖V《新民周刊》記者。李斌當年告訴學生們：學好語文好處多。譬如拍電報的時候，能用最簡練的詞匯表達意思。

流傳甚廣的一則電報佳話則要追溯到民國時期。所謂“一封半字電報”。1988年，張允和寫了《我的妹夫——沈從文》，發(fā)表在《文匯報》。文中回憶1933年張兆和給她看沈從文的信，信中請張允和為沈從文向張家父母提親，讓他“鄉(xiāng)下人喝杯甜酒吧”。 張允和得到父母應(yīng)允，用電報一語雙關(guān)地只回了個“允”，既代表她的名字，也代表張家對這樁婚事表示同意。

大多數(shù)老百姓并沒有沈從文、張家姐妹那般的才情。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到改革開放前，中國普通電報的定價長期保持一個字3分半錢，到1983年郵電部核定批準漲價為一個字7分錢。而那時郵寄一封平信，本埠4分錢、外埠8分錢。換言之，拍電報一個字的價錢，可以寄一封信。平常人家，沒事時候沒人會去拍電報。但逢著家里有急事，或者大喜事之類，需要盡快通知到的，則必然拍電報。送電報的會騎著摩托車“突突突”開到家門口，加急電報的話，哪怕是大半夜也會及時送達。這一點，就比當時所有通信手段都來得快一些。畢竟，在改革開放之初，即便是北京、上海、天津這樣的直轄市，家庭電話普及率都很低，而傳呼電話又不可能24小時有人值守，更何況當時的長途電話費比電報費用更貴。

左手BP機，右手大哥大。

比起電報、電話來，書信更尋?？梢?。上影廠出品的電影《郵緣》于1984年1月上映。由當時的青春偶像演員郭凱敏、陳燕華出演一對戀人。郭凱敏飾演的青工周大森因集郵結(jié)識了郵遞員周芹。周芹和大森通過集郵漸漸把心連在一起。因為反響不錯，桑弧導演還為之拍攝了續(xù)集，這就是1986年上映的《女局長的男朋友》，講述的是周芹升職為郵政支局局長后，周大森與之的種種誤會。

在改革開放初期，1950年代傳唱起來的《草原之夜》又一次走紅，歌詞中的“想給遠方的姑娘寫封信，可惜沒有郵遞員來傳情……”恰恰點明了郵遞員這一工作在當年的重要意義。

“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這是中國古人在缺乏紙筆的情況下產(chǎn)生的無奈。而魚雁傳書，則從另一個層面說明了古代中國在通信手段上的領(lǐng)先世界。在西方世界依靠羊皮紙記錄文獻的時候，中國人已經(jīng)廣泛使用植物纖維所制紙張寫信。所謂“魚雁傳書”并非真的把書信托付給游魚和大雁。中國早在漢代就建立了郵驛制度，只不過主要是官方通信罷了。

改革開放以后，千年紙筆未曾消失。特別是1990年代初，許多地方的少男少女流行交筆友，成為一時風景。

風靡一時的“貴族”象征

從定期寄送家書，到筆友通信、互相寄送新年賀卡等，加之經(jīng)濟搞活，各種公司間公函往來，使得郵電局業(yè)務(wù)在改革開放后空前繁忙起來。

在郵政業(yè)務(wù)逐年走高的時候，一股安裝家庭電話的熱潮也在大城市蜂擁而起。1990年代初，家庭安裝電話簡直是貴族的象征。電話初裝費從兩三千元到四五千元，甚至有人花六七千元裝一部固定電話。在萬元戶還算稀奇的1990年代初，這筆錢確實不是大多數(shù)家庭消費得起的。然而，那時候，即便有消費能力，也未必能裝上電話。比如有的老式里弄，電話線配額不足，有錢也無法安裝。有的人家雖然住在六層樓的新公房里，但自家位置與電話局的配置有段距離，還得多花錢買電話線。

即便如此，也阻擋不住人們裝電話的熱情。以上海為例，1989年11月，上海電話號碼從改革開放前的6位數(shù)升到7位數(shù)。短短6年功夫，1995年11月25日零時，上海電話號碼在全國率先由7位升8位。在電話號碼升位后，1998年，根據(jù)國務(wù)院有關(guān)決定，實施“郵電分營”“政企分開”。中國電信成立后，沒幾年功夫，上海固定電話初裝費降低為1000元，及至后來慢慢取消。

就在人們熱情裝電話的當口，一個風靡一時的小玩意兒出場了——它主要掛在男士腰間的皮帶上，或者女士的坤包里，那就是尋呼機，英文Beeper，由此而被許多人稱為BP機。在上海，也有人稱之為“拷機”，源于英文call一詞。

早在1983年，中國內(nèi)地市場第一家尋呼臺就已經(jīng)落戶上海。最早的尋呼機是數(shù)字式的。用戶會得到尋呼臺的密碼本。每個尋呼臺的密碼還都不盡相同。當然，也有諸如“520”代表“我愛你”之類人盡皆知的“密碼”。那時候流行一句話——“有事您呼我”。1990年，浪潮聯(lián)合摩托羅拉，推出了首臺支持中文信息顯示的傳呼機。

此后，越來越多的尋呼機加入了對中文語言的支持。人們再也不用為了記住冗長的傳呼代碼而絞盡腦汁。到傳呼機發(fā)展的后期階段，一些定制信息服務(wù)開始問世，可以向用戶提供天氣、財經(jīng)、新聞等類別的資訊訂閱服務(wù)，特別是股市行情，還專門出現(xiàn)過一類股票機。

在“大哥大”逐步被人們稱作手機，并普及開來的時候，“隨時隨地傳信息”的尋呼機逐步式微。曾經(jīng)頗為風光的尋呼臺小姐漸漸轉(zhuǎn)崗轉(zhuǎn)業(yè)了。要知道，1990年代中期，十七八歲入職的她們，一度收入高過許多大學畢業(yè)生。

智能手機催生了不少“低頭族”。

時代發(fā)展著實太快?！耙黄饋淼慕忝煤芏嘟Y(jié)了婚就離開了尋呼臺，要么就是另謀了其他工作。1998年我開始做尋呼小姐時，臺里規(guī)定每個尋呼小姐每月必須完成8500個話務(wù)量才會有工資。那時，尋呼機還非?；?，到2006年我最后離開的時候，每個月整個臺也沒有3000個話務(wù)量?！痹诒本┻h望臺工作，如今已人到中年的駱女士表示。

與移動電話相比，尋呼機注定是一款過渡產(chǎn)品。之所以風靡一時，還在于價格能為當時的普羅大眾接受。

1987年，廣東為了與港澳實現(xiàn)移動通信接軌，率先建設(shè)了900MHz模擬移動電話。摩托羅拉也在北京設(shè)立了辦事處，推銷移動電話。

盡管充滿電后僅能維持30分鐘通話，厚重如磚頭的移動電話售價卻高達兩萬多元。這筆錢，在許多地方都能買套房子了！

中國第一個個人手機用戶是廣東人徐峰。他回憶道：“1987年11月21日是我終生難忘的日子。這一天，我成為中國第一個手機用戶。雖然購買模擬手機花費了2萬元，入網(wǎng)費6000元，但是手機解決了我進行貿(mào)易洽談的急需，幫助我成為市場經(jīng)濟第一批受益者?！?/p>

當年，同批進入中國大陸市場的手機只有一百部，因此號碼也就一百個——從901000到901999。徐峰為了圖吉利，選中了901888這組號碼。當年的移動通話質(zhì)量很差，通話雙方常常需要大聲喊叫，才能聽得清對方說了什么，然而這也恰巧迎合了擁有手機的人群的炫耀心理。

此時，磚頭樣的移動電話被人們稱作“大哥大”，有些人不解其意。正巧1988年，萬梓良、恬妞主演的電影《大哥大》上映。許多內(nèi)地人才明白，在香港，一些幫會管小頭目叫大哥，而龍頭老大自然叫“大哥大”了。拿“大哥大”來稱謂移動電話，可見其“江湖地位”。

“那時你開一輛桑塔納出門，別人也以為是公家車，遠遠不如大哥大那么耀眼。很快人們以擁有大哥大為榮，開始了一種炫耀攀比式的消費。性格外向的人，會整天手拿大哥大，吃飯喝茶談判，往桌上一放，就像押上了一個富貴的籌碼和權(quán)杖，立刻會獲得多一份尊重，生意談判也因此變得輕松?！毙旆寤貞浀馈?/p>

然而，這種風靡一時的“貴族”象征并沒有維持多久。十年不到的工夫，中國的移動通信已經(jīng)度過模擬時代，走向數(shù)字時代。手機用戶的井噴，預(yù)示著中國有了再次引領(lǐng)世界通信潮流的潛能。

中國引領(lǐng)智能手機潮流

從大哥大到數(shù)字手機，總是洋品牌的天下。摩托羅拉、NEC、西門子、愛立信、阿爾卡特、三星等等不一而足。盡管國產(chǎn)品牌夏新、波導、熊貓、TCL等等你方唱罷我登場，然而似乎都無力與洋品牌競爭。

“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在多款智能手機問世后波瀾不驚的情況下，2007年1月，蘋果的第一代iPhone手機橫空出世。由此帶來的是手機世界的革命。不出兩年工夫，京滬穗等一線城市已是智能手機的天下。人們一度擔憂國產(chǎn)手機可能消亡。哪知道忽如一夜春風來——小米、華為等國產(chǎn)品牌不僅在國內(nèi)搶占市場，還因價廉物美而遠銷海外。

2017年，小米憑借紅米系列增值手機，打敗長期占據(jù)第一的三星，征服印度手機市場。在此之前，南美洲早已經(jīng)刮起了華為旋風。2017年6月，華為與巴西政府共同合作建立研發(fā)中心。此時的華為品牌在拉美幾乎無人不曉。

隨著5G時代的到來，未來中國很可能引領(lǐng)智能互聯(lián)網(wǎng)產(chǎn)品的潮流。智能穿戴已經(jīng)上路。恰如馬云于去年所說，手機在五年內(nèi)可能消失。生物薄膜帶來的內(nèi)置生物識別功能，將產(chǎn)生人類通信的另一場革命。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