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變中的官府：清末四川整飭私塾與晚清改革*

劉 熠

隨著近代新學制在中國確立，沿襲甚久的基層辦學模式遭遇了千年變局。從清末開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各級官府均著力于對私塾進行“改良”甚至“取締”。這一問題近年受到較多關(guān)注，全國性和區(qū)域性的研究已有不少。a代表性著作如賈國靜：《清末民初私塾改良述論》，四川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2年；柯任達：《科舉停廢后的私塾改良》，朱修春譯，《哈爾濱工業(yè)大學學報》2013年第5期；徐希軍：《民國時期安徽私塾整頓論析》，《安徽史學》2014年第6期；左松濤：《近代中國的私塾與學堂之爭》，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7年。然多傾向于依靠政策法令和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對官府整飭私塾的原因、舉措及成效進行分門別類的考察，整飭私塾的具體過程，特別是政策在基層州縣如何落實，少見具體的研究。b較能注意改良私塾政策在地方施行的論著有廖泰初：《動變中的中國農(nóng)村教育——山東省汶上縣教育研究》，1936年；高月：《清末東北地區(qū)私塾改良述論》，《長春師范學院學報》2011年第6期；Elizabeth R. VanderVen, A School in Every Village : Educational Reform in a Northeast China County, 1904-31, UBC Press, 2012；吳修申：《中國共產(chǎn)黨私塾政策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從政策的具體落實以及民間的反應看，改良私塾之舉揭示出晚清官府作為一些較為根本的變化，也反映了晚清改革的困局。本文通過對清末四川省整飭舊學塾的具體歷程的考察，試圖從一省的實踐認識和清厘晚清官府作為的轉(zhuǎn)變，以此加深對晚清改革的認識。

一、整飭舊塾的“無為”嘗試

在戊戌政變后，四川富順縣知縣沈秉堃曾擬定章程整飭義學。此舉得到四川學政、總督的支持，并通飭各屬參酌辦理。對此川北道馮金鑒不以為然，他認為義塾當以“正心術(shù)”為先，富順縣所刊章程重在學習天文、算學等新學，“未盡有裨于身心實學”。他飭令所屬州縣蒙塾從理學入手，先讀《弟子規(guī)》、《名物蒙求》、《性理字訓》三書。c詳見劉熠：《地方的維新：戊戌前后四川省的辦學運作》，《社會科學研究》2016年第3期。在如何整飭舊塾上，官國府內(nèi)部一開始就存在著明顯的分歧。

庚子以后，朝廷重啟興學，于光緒二十八年七月出臺了《欽定學堂章程》。章程明確要求對既存蒙館采取行動，但一些地方官并不打算有所作為。稍后，南部縣士人文開甲向知縣建言說：各蒙養(yǎng)學堂“均應立名注冊，歸官保護”；每年可令各路蒙師“來城考課一次”，“可請學官巡查一次，以驗功課勤惰；凡塾師教習不通者換，學童不遵約束者逐”；若民間子弟中途廢學，“從公議罰”。a《老鴉巖文家壩貢生文開甲等為育才興學懇遵籌費而重公件事》，光緒二十九年八月，清代南部縣檔案，南充市檔案館藏，第16目，第969卷，第24件。以下照此例縮寫為南部縣檔案16-969/24，若全卷引用則不注明件號。文開甲的這些觀念頗為超前，其思想資源大概來自《欽定蒙學堂章程》。b詳見《欽定蒙學堂章程》，朱有瓛主編：《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2輯上冊，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年，第158、161頁。惟章程雖主張稽察課程、考試蒙師，然都諉諸地方官立學堂去實施，對官府直接作為持保留態(tài)度，而文開甲則呼喚官府直接作為。對此，南部縣知縣張景旭不以為然：“所延蒙學之師，每年應否赴考，候察核會辦。其擬請巡查之處，與頒發(fā)章程不符，應毋庸議?！笨荚嚸蓭熓菤J章所示，不便表示異議；巡查課程既為欽章所無，便可直接表態(tài)。

與南部縣不同，欽定章程出臺后，巴縣知縣霍勤煒主動對傳統(tǒng)學塾采取了行動。他注意到欽定章程“有公立、自立蒙學，均準一律改辦之條”，c《長生場里正李星門等為遵諭稟復事》，光緒二十九年正月，清代巴縣檔案，四川省檔案館藏，第6全宗，第6目，第6111卷，第10頁。以下照此例縮寫為巴縣檔案6-6-6111/10，若全卷引用則不注明頁碼。隨即著手把既存蒙塾改為學堂?；糁h首先出示考試蒙學教習，然后發(fā)榜。d《清河場總監(jiān)正李輔堂等為協(xié)懇承保事》，光緒二十九年三月，巴縣檔案6-6-5971/5；《彈子場里正王敬六等為協(xié)懇查究事》，光緒二十九年四月，巴縣檔案6-6-5970/3。他在示諭中提及，榜上“列名者方準授徒，其文理荒謬以及落榜者均不準設館”。e《龍隱場總監(jiān)正劉伯高等為稟懇封逐事》，光緒二十九年四月，巴縣檔案6-6-5970/1。

對知縣考聘教習，民間不無異議。文峰場會首說“本場雖有考上蒙師，多有不暇，勢必擇延，恐啟釁端”，他們公議“延品學兼優(yōu)且要不能曠工耽誤之師”。f《文峰場吉安保李長青等為協(xié)懇作主事》，光緒二十九年三月，巴縣檔案6-6-5954/2。此前教習通常由地方自主延聘，改由官府考取，不免與地方的“公議”發(fā)生沖突。此外，不少塾師對知縣考取教習充滿焦慮。文童周鳴周落榜，立即感到“此榜貼乏名殊多減色，況城內(nèi)遍言榜無名者毋教讀等語”。在其呈懇之下，知縣“姑準附名榜示”，同時“附發(fā)功課表一本”，令其“確守課表，講求教育之法，倘學堂委員實驗不符，定行更換”。g《巴縣文童周鳴周為乞恩憐恤事》，光緒二十九年二月，巴縣檔案6-6-6057/2。實際上，先發(fā)給功課表，再委員考察，也是知縣對考取的塾師采取的舉措。

三月，知縣派出委員到各場查學。各地里正、總監(jiān)正被告知，“各處蒙館地名、教習何人，逐一報明，以便查考”；“未經(jīng)考錄教習亦須保結(jié)，發(fā)給教讀章程方準授徒”。隨后，一些場鎮(zhèn)呈報了蒙館的地名及教習。具保教習的稟文也紛紛涌入縣衙。這些保狀出自蒙館的東家、里正、總監(jiān)正或義學首事，他們大都強調(diào)該教習系“遵章教授”，或者請求頒給欽定章程。對這些保狀，知縣大都批準，并隨批發(fā)給《欽定蒙學堂章程》，令其“敬謹遵辦，不準稍有參差違誤”。h詳見巴縣檔案6-6-6054、6-6-5971。

巴縣知縣考試塾師、派員調(diào)查、查報教習及學生姓名等舉措大都是遵照《欽定學堂章程》，但也不乏靈活性，如他對未考取的塾師網(wǎng)開一面。但知縣考取教讀、發(fā)給章程的一系列舉動引發(fā)了地方矛盾。一些考取者挾勢對落榜者發(fā)起攻擊。如彈子場有蒙學教習向里總投稱，塾師尹成章等或“未投考”，或“未經(jīng)考取”，“凡若此輩，既無蒙學章程，何能遵諭教讀？將來卒業(yè)考取，誠恐難歸畫一”。該場里正遂稟請知縣“或請委查核，或飭差封禁”。i《彈子場里正王敬六等為協(xié)懇查究事》，光緒二十九年四月，巴縣檔案6-6-5970/3。類似的攻訐并不少見，大都是藉興學之名而爭館地。j另見巴縣檔案6-6-5970/1、2；6-6-6054/7；6-6-6057/1。而被攻擊者也不無反擊。據(jù)圓明場文童孟淑孔等稱：“有違示不遵之劉基成等并未考取，在場煽惑鄉(xiāng)愚，仍前玩忽，奉行教讀故事。監(jiān)保查實開導，伊等動以非禮相加，反作毀謗朝廷之語?！眐《園明場文童孟淑孔等為稟懇作主整飭學校事》，光緒二十九年閏五月，巴縣檔案6-6-6057/4。若其所述多少屬實，可知欽定章程的出臺及官府考試教習，強化了新舊學塾的對立，也不免使民間一些人對朝廷離心。a欽定學堂章程出臺后，巴縣興隆場里正傅尊三等便直言“驟立新章不無異議”。見《興隆場里正傅尊三等為稟懇□學事》，光緒二十九年正月，巴縣檔案6-6-6085/1。

對各地義學，巴縣知縣也飭令其“改立蒙學堂，延聘考取蒙師充當教習”。b《興隆場里正傅尊三等為抗握串阻協(xié)懇喚拘事》，光緒二十九年三月，巴縣檔案6-6-6085/5。但一些士紳作了因地制宜的變通。長生場士紳擬將該場義學招考學生“每名議束脩錢三千文，仍按名給發(fā)束脩錢帖”，“并發(fā)頒定蒙學章程一本，自行附近擇師。其師務要品學兼優(yōu)，通達時務，照章督課，不得互相徇情。三節(jié)解館考校一次，定學生之優(yōu)劣，即以分教習之勤惰”。分送學生束脩、自行擇師，考慮的是貧苦者就地就學的便利，是該縣義學的一種辦理方式；而三節(jié)各考校一次，仍留有考課膏獎的痕跡。但知縣卻認為該場應遵欽定章程辦理，“公立”蒙學一堂，“不必化公立者為私立，徒供貧寒束脩”。c《長生場里正李星門等為遵諭稟復事》，光緒二十九年正月，巴縣檔案6-6-6111/10。

由上可知，清末各級官府面臨著是否以及如何處置既存蒙館的問題?！稓J定學堂章程》出臺前，四川總督、學政及少數(shù)州縣官就曾希望更化傳統(tǒng)學塾。欽定章程出臺后，巴縣雖遵章把既存學塾改辦為學堂，民間對此亦多有抵制。而川北道、南部縣的做法，也提示出一些地方官對整飭傳統(tǒng)學塾并不認同，甚至不惜違抗上峰飭令。

光緒二十九年底，朝廷和川省當局對既存學塾的態(tài)度均發(fā)生變化。十月，新任川督錫良拋棄了由書院、鄉(xiāng)塾改辦學堂一途，重定章則，通飭各屬重新辦學。d《總督部堂通飭各屬照章趕辦學堂札》，《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一年第3冊，公牘5B-8A。用方旭的話說，他們是“不忍以書院、鄉(xiāng)學之略為變通者欺世而塞責”。e方旭：《州縣學堂謀始》，《四川學務文牘匯編》卷2，光緒三十四年省城勸學所排印本，文頁17B。十一月，朝廷出臺《奏定學堂章程》。欽定章程尚承認既存蒙塾在初級教育階段的地位，而奏定章程則立意棄舊開新，主要以新設小學來承擔初級教育之責。f劉熠：《清末學制轉(zhuǎn)軌中的蒙學教育及其發(fā)展》，《重慶社會科學》2009年第5期。

《奏定學堂章程》頒布后，對各級官府而言，如何處理傳統(tǒng)學塾進一步成為問題。錫良隨后遵章飭令各屬開設“師范傳習所”，考取蒙館塾師，集中傳習新學知識，備充小學教員。g《改設通省師范學堂片》，《錫良遺稿·奏稿》第1冊，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524頁；《師范傳習所章程》，《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一年第2、3冊，章程8A-10B。但一些地方官仍不擬遵令對教習進行考試、傳習。如開縣“師范傳習系本年正月議辦，憑照即于正月給發(fā)”，可謂“師范一日卒業(yè)”，又如云陽縣各學堂“師未講習，照則濫領”。h《學務處批開縣文生唐元勛等稟學務廢弛協(xié)懇振興一案》，《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一年第13冊，公牘49B；《查學委員知縣顏紹澤奉札糾正云陽學務稟》，《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二年第2冊，公牘3B。

大體上，《奏定學堂章程》出臺后的兩三年，川省官方對私塾的總體態(tài)度是不擬干預和作為。永川縣知縣一度擬“飭革”幾位塾師，另選“師范生”任教，學務局士紳陳毓璠說：“生思事當創(chuàng)辦，沿襲舊習者不少，使操之過蹙，不惟有欲速不達之弊，轉(zhuǎn)恐貽變本加厲之憂。異日學堂升送，風氣大開，各處老學究自有改良之一日。嚴以繩之，學界從此多事矣。”i《學務行查廩生陳毓璠為竊名妄復稟懇注銷事》，光緒三十一年四月，永川縣檔案54/22。局紳認為官力的介入反而會適得其反，在其勸說下，知縣“照該生所議辦理”。這一時期川督錫良也有著類似觀念，如他批示樂至縣說：“仰即會同地方官因勢利導，先于官立高等小學堂亟求整齊以為模范，繼以和平導示，自然逐漸觀感，斷不可強禁私館，徒滋謠諑，轉(zhuǎn)生阻力。至如來詳所稱略識數(shù)字之村夫以賤價減修招集子弟希圖漁利者，似此猥鄙，稍知向上之人亦不致以子弟浪投其間，果有造言蠱惑情事，即由縣查禁可也?！眏《總督部堂批樂至縣訓導申報城鄉(xiāng)學堂遵填表式一案》，《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一年第6冊，公牘22A。錫良明確表達了對私塾不擬干預的態(tài)度，希望通過辦好小學及用“和平導示”的方式，使私塾自主更化。他的這一批文，大致能代表此時四川官方對私館的態(tài)度。此前川省學務處也指出“各鄉(xiāng)老生寒儒在家設塾訓蒙，原所不禁”。k《學務處批綿州職員孫鴻勛等稟移高等小學堂附設師范傳習所一案》，《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一年第3冊，公牘13A。進而，一些州縣官甚至不擬區(qū)隔新舊學塾。如南部縣富利場學董稟稱當?shù)乇ＵO立私學，請求知縣寶震介入干預，但知縣批示說：“學堂原為開通風氣，但求教育合格，多多愈善，不能以公學私學之議互相爭執(zhí)?！盿《龍興寺校長蔡玉光稟文》，光緒三十二年，南部縣檔案17-792/1-2。

二、“私塾改良”與官府行為的轉(zhuǎn)變

有學者指出，“私塾”在中國古代比較罕見，很可能是清末從日本引進的詞匯，用于區(qū)分和指代新學制體系之外的傳統(tǒng)學塾。b左松濤：《近代中國的私塾與學堂之爭》，第88-121頁?！八桔印币辉~的引入及流行，強化了新舊學塾的對立，也增添了傳統(tǒng)學塾的負面形象?！八桔印北灰牒螅芸旒磁c“改良”緊密結(jié)合，傳統(tǒng)學塾成為整飭、改造的對象。

從四川基層文獻看，“私塾”一詞被引入，大約在光緒三十一年以后，民間使用“私塾”一詞或更晚。光緒三十二年，川督錫良開始言及“私塾改良”。c如《總督部堂批珙縣詳高等小學堂開校日期一案》，《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二年第9冊，公牘5B。閬中官方對于“私塾亦議改良”。d《閬中學堂詳志》，《廣益叢報》第4年第12號（光緒三十二年閏四月），紀聞8B。此年四川省城學務研究所開會，也提議“擬設私塾改良會”，主張擬訂章程，“仿直隸勸學所之意”，“江南有改良會章可取參考”。e《學務研究所條議》，《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二年第2冊，研究所條議，第2-3頁。這提示出川省“私塾改良”在較大程度上受到了直隸和江浙的影響。

此前上海士紳發(fā)起了“私塾改良會”，召集塾師入會，進行演說，贈送給塾師教材教具，定期召集塾生會考并獎給錢物。此外，直隸各屬創(chuàng)立勸學所，擬通過這一新機構(gòu)“勸導”私塾改為小學，并對阻礙學堂的私塾進行“辦理”。京師督學局還分區(qū)組織師范傳習所，改造塾師的知識結(jié)構(gòu)及教法，以達到改良私塾的目的。上海的做法更多由士紳主導，而直隸、京師的做法開始依靠官府作為。f上海私塾改良會的活動及其在江浙地區(qū)的影響，參見左松濤：《近代中國的私塾與學堂之爭》，第216-229頁。直隸勸學所的辦法見《直隸各屬勸學所章程》，《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一年第20冊，附編第2-4頁。京師督學局的辦法見《京師改良私塾一覽表》（光緒三十二年九月至三十四年十二月），《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2輯上冊，第327-330頁。

這一時期四川官方對私塾問題的關(guān)注可以從另一個側(cè)面體現(xiàn)，即官方刊物越來越多地追蹤外省私塾改良的情形。光緒三十二年至三十四年間，《四川學報》（后更名為《四川教育官報》）轉(zhuǎn)載了不少外省改良私塾的內(nèi)容，所載多為江蘇、浙江、直隸、京師等地的辦理情形，在內(nèi)容上前述幾種改良方式都有引介。g如《私塾學生會操步法》，《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二年第5冊，選報1A；《示諭改良私塾辦法》，《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二年第5冊，選報2B；《錢清研求實學》，《四川學報》 光緒三十二年第8冊，選報12A；《上海私塾改良會剩義》，《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二年第9冊，附編6A-7B；《強迫私塾改良》，《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三年第3冊，選報2A-2B。《四川學報》由行政渠道派發(fā)各州縣各幾十份，以各地辦學官紳為預設的閱讀群體。h《學務處通飭各屬按期申解學報價銀札》，《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一年第13冊，公牘28A-28B。從信息流通渠道上看，各州縣當有人能及時捕捉到外間對“私塾”的認知和“改良”的舉措。

或受上海私塾改良會的影響，光緒三十二年至三十三年，四川一些地方士人自發(fā)地設立私塾改良會、教育研究會。i參見朱艷林、馬小彬：《“重精神輕形式”：清末四川私塾改良》，《史志學刊》2015年第3期。同時一些地方官也開始對私塾進行改良，較常見的做法是開辦塾師傳習所。如光緒三十三年資陽縣“考取文行較優(yōu)者三百九十余名，就高等小學堂內(nèi)附設講堂分班補習學科，俟修業(yè)三月后再分別派回各本塾教授”。j《護理總督部堂批資陽縣詳改良私塾分班補習學科一案》，《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三年第5冊，公牘5A。此年南充縣、南部縣亦開辦傳習所，考取塾師入堂補習數(shù)月。k《本署司批南充縣稟添設師范改良私塾及裁各局歸并勸學所一案》，《四川教育官報》光緒三十三年第12期，公牘10A-10B；南部縣檔案18-460/1、18-513/10、18-1244/2。

光緒三十三年錫良離任，由趙爾豐護理川督，次年趙爾巽繼任。趙氏兄弟以趨新和強硬著稱，對私塾的態(tài)度漸趨有為。開辦傳習所改良私塾一途便得到了趙爾豐的鼓勵，但他認為傳習三月為時過短。l《護理總督部堂批資陽縣詳改良私塾分班補習學科一案》，《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三年第5冊，公牘5A。同時仍有州縣官不擬改良私塾，如劍州主張在初小之外，“另設蒙小學堂”，“悉令（私塾）改為蒙小學堂，但教十歲以下學童。凡教法不染腐敗舊習者，概聽其便”。這遭致趙爾豐的嚴厲批駁，他堅持“初等小學之外，無事另設蒙小學堂”，并主張傳習塾師“使之歸而改良，并以督同勸學所紳董認真調(diào)查而分別懲勸之，斯不至散漫無稽”。a《護理總督部堂批劍州稟學堂大概情形及籌款緣由一案》，《四川學報》光緒三十三年第7冊，公牘2A。與錫良不同，趙爾豐明確提出對私塾進行傳習、調(diào)查、懲勸。稍后，川督趙爾巽亦認為“改良私塾自應養(yǎng)成塾師入手”，蓬州開辦傳習所改良私塾，就得到了鼓勵。b《總督部堂批蓬州詳考取師范改良私塾一案》，《四川教育官報》光緒三十四年第9期，公牘5A。

光緒三十二年至三十四年，川省各州縣紛紛設立了勸學所、教育會。c詳見《四川省勸學所統(tǒng)計表》，四川省檔案館藏《四川教育統(tǒng)計表》，光緒三十四年石印本。除傳習所外另一改良私塾之途，即是由勸學所、教育會設立私塾改良會。長壽縣改良私塾由教育會負責。除了在城內(nèi)設一改良私塾總會，由地方官示諭塾師定期入城傳習外，還分區(qū)約集“官私學堂教習各組織一區(qū)學會”，“并與城內(nèi)總會聯(lián)絡一氣”。d《長壽學務匯志》，《廣益叢報》光緒三十三年第32期，紀聞11A。瀘州私塾改良會則由勸學所主持，分區(qū)設立改良私塾分會，定期演講教育行政、教授管理諸法。此外，由勸學員“調(diào)查”各區(qū)私塾，勸令改良，縣視學和勸學員可“考查”各私塾是否改良，對不合格者“呈請地方長官使之毋令設學”。e《瀘州私塾改良會簡章》，《廣益叢報》光緒三十四年第16期，新章1A-2B。

長壽與瀘州改良私塾的辦法頗具新機。勸學所、教育會兩種新辦學機構(gòu)，彌補了在整飭私塾上官力的不足，改良會也不同于傳統(tǒng)的集會結(jié)社方式。這套辦法明顯受到京城的影響。依靠勸學所，分學區(qū)設立“私塾改良研究會”，定期傳習塾師，并對私塾進行調(diào)查、考核，正是京師督學局采用的一套改良私塾新辦法。f詳見《京師改良私塾一覽表》，《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2輯上冊，第322-327頁。敘永廳改良私塾，也受京師督學局的影響。改良從“調(diào)查”入手，但塾師們對此似不配合。宣統(tǒng)元年，同知示諭各塾師到當?shù)貓F保處將私塾調(diào)查表取回，填好繳到勸學所，隨后“深慮私塾教師未能心知其意，延不填繳”，又札飭各區(qū)勸學員約同團?！皠捛袆駥А保ⅰ按吡铒w速取表填繳”。g《敘永軍糧府正堂謝札飭各區(qū)勸學員催私塾教師填表一案》，宣統(tǒng)元年三月，清代敘永廳檔案，宜賓市檔案館藏，第1全宗，第2目，第17卷，第25-28頁。以下照此例簡寫為敘永廳檔案1-2-17/25-28。幾天后又示諭塾師說：“調(diào)查表式，迅填繳呈，如再延宕，查罰匪輕?！県《敘永軍糧府謝為示諭私塾教師填表一案》，宣統(tǒng)元年三月，敘永廳檔案1-2-17/21-23?！罢{(diào)查”與“填表”都是清末引進的新式行政手段，從同知的一再示諭、札飭可知，塾師們對此不免心存疑慮與戒備。

與此同時，敘永廳勸學所擬定了改良私塾章程。先由勸學員在各學區(qū)組織“改良私塾研究所”，由塾師報名注冊，每星期集會一次，研習六小時。此后，“于繁盛場市設立研究分所”。i《敘永廳各區(qū)改良私塾教育研究所規(guī)則》，約宣統(tǒng)元年三月，敘永廳檔案1-2-17/4-5。隨后，同知札委中區(qū)勸學員為“改良私塾庶務會計員”，但“所需經(jīng)費銀二百兩，尚未籌定，暫在勸學所入款項下?lián)苠X一十二千文權(quán)且支用，俟本府將經(jīng)費銀兩籌定，即撥交該員經(jīng)管”。j《敘永軍糧府謝札委改良私塾庶務會計員一案》，宣統(tǒng)元年四月，敘永廳檔案1-2-17/19-24。

中區(qū)勸學員隨后進行了具體的準備工作。他籌集了各區(qū)改良私塾研究所需要的器具，包括：“奏定學堂章程、蒙師箴言、學校管理法、各科教授法各一冊，簡易數(shù)學課本、國文課本各二冊，簡易地理課本、格致課本、修身課本、歷史課本各一冊，研究所長牌一塊，各分所小牌□塊?！眐本段及下段，見《敘永軍糧府謝札發(fā)各區(qū)教育研究所教課書籍牌匾冊薄等項一案》，宣統(tǒng)元年六月，敘永廳檔案1-2-17/6-9。這些物件隨后由廳同知札發(fā)到各區(qū)勸學員手中。同時，同知還下發(fā)改良私塾簡章、改良私塾告示及研究所規(guī)則多份，并詳細開列了所屬40余場鎮(zhèn)的名單，令各區(qū)勸學員把這些告示逐一張貼。勸學員們在收到上述器物后，開始組織各區(qū)改良私塾研究所。一個月后，北一區(qū)勸學員報告說，本區(qū)改良私塾研究所成立，“該所一切組織，概照貴所簡章、規(guī)則辦理”。具體的“組織梗概”是“附設馬嶺公立小學堂內(nèi)”，每星期研究六小時，以附近學堂教員及師范生“分任講演研究”，傳習的內(nèi)容分為章程、教授、管理、心理四類。l《北一區(qū)勸學員郭崇高報告》，宣統(tǒng)元年七月，敘永廳檔案1-2-18/19。

北一區(qū)地面有四個場鎮(zhèn)，除馬嶺已設改良私塾研究所外，其余三場在設立分所上均不如人意。江門一地，改良私塾研究分所“亦設在初等小學堂，私塾教師尚無人報名者。至天堂壩與興隆場則甚難，其閉塞已極，而私塾亦寥寥，分所之設，將與何人研究之”？a《北一區(qū)勸學員郭崇高報告》，宣統(tǒng)元年七月，敘永廳檔案1-1-1013/73。馬嶺是當時敘永廳較為開化之區(qū)，b光緒三十四年，該廳僅有八九個場鎮(zhèn)設有學堂，而馬嶺一場就有小學三所，天堂壩、興隆場地面均無學堂。見《敘永永寧廳縣合志》卷10《學校志·學堂》，光緒三十四年刻本，第3-5頁。改良研究所的設立在較大程度上受地域的限制。北二區(qū)勸學員楊崇高則不認可目前的這套改良辦法。他極力主張“今欲改良私塾，勢不得不急開傳習所”，并說“初一日天池開私塾改良第一次研究，鄙人側(cè)列其間，提及教科，眾私塾教師均以先行傳習為便”。廳視學也認為“傳習所之設實未可緩”，但經(jīng)費問題仍然棘手，“容商之府尊追收中學堂收支局歷年廟租積欠籌備開辦”。c《北二區(qū)勸學員楊崇高學務條陳》，宣統(tǒng)元年七月，敘永廳檔案1-2-19/4。

改良之外，“封閉”私塾也逐漸成為官府考慮的手段。宣統(tǒng)元年四川總督說，“私塾教員能遵章教授者準予獎勵，藉資激勸，其頑固抗不改良者亦應勒令封閉”。f《總督部堂批榮縣視學詹鴻章縷陳續(xù)辦情形一案》，《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元年第6冊，公牘9B。此舉進一步看重官府作為而忽視民間的意見與活力，當時一些地方官未必認同。光緒三十四年底，南部縣有學董建議知縣在“清查”私塾的基礎上“考驗”塾師，“倘有文理荒謬、亥豕莫辨者，立予斥退，不準私立學堂”。但知縣史久龍說：塾師“文理實屬不通者，學界自不公認相信，在平時此即考驗方法也”。g《東路王家場學董汪垓等為良莠混淆懇準甄別以分涇渭事》，光緒三十四年十二月，南部縣檔案20-824/2。這位知縣并不擬考試塾師、封禁私塾，正是基于看重民間“公認”的作用。

三、劃一行動與晚清改革的困局

光緒三十四年后，隨著預備立憲的推行，普及教育的需要愈加迫切，學部漸趨寄望于對私塾進行改良，私塾的地位逐漸得到認可?！蹲喽▽W堂章程》幾乎把私塾排除在教育體系之外，宣統(tǒng)元年學部《分年籌備事宜折》第一次把“私塾改良”納入“普通教育”當辦要件之一。h《學部奏分年籌備事宜折并單》（宣統(tǒng)元年閏二月），舒新城編：《近代中國教育史資料》第2冊，北京：中華書局，1928年，142-146頁。隨后學部出臺《變通初等小學章程》、《改良私塾章程》，進一步把改良私塾納入新教育體系中。i《學部通行京外凡各私塾應按照本部奏定變通初等小學簡易科課程辦理文》（宣統(tǒng)元年十月），李桂林、戚名琇等編：《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匯編·普通教育》，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46頁；《改良私塾章程》（宣統(tǒng)二年），舒新城編：《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上冊，上海：人民教育出版社，1961年，第108-112頁。在此語境下，四川省比此前更看重私塾改良。宣統(tǒng)元年，清流名臣趙啟霖接任四川提學使。隨后總督趙爾巽開列了十余條“最關(guān)緊要”的學務綱要，令其“通盤籌劃”，其中一條就是改良私塾。他建議由提學使司“酌定課程、指定用書，凡設帳授徒之師皆令一體遵照辦理”，“仍由視學員隨時調(diào)查功課成績，并令列表報查分別獎罰”。j《督部堂札飭改良學務文》，《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元年第7期，公牘1A-4A頁。趙啟霖則詳擬了具體辦法：各屬“就勸學所設立私塾改良會，限文到三個月一律辦成”。先由勸學員調(diào)查本區(qū)私塾的地址、塾師姓名，列表報勸學所；然后由地方官召集這些塾師進行考試，其“文理欠通及兼習堪輿星卜巫道等人不許充當塾師”，其余“仍令收徒授課”，“惟須遵照奏定簡易初等小學課程”；再分區(qū)組織教育研究會，星期日集塾師研究教授管理，暑假年假齊集勸學所研究；隨時派員調(diào)查私塾，辦理得法者發(fā)給私立小學牌照。為使地方切實推行，趙啟霖要求各州縣視學定期提交學務報告，其中詳列“私塾共若干處，能實行改良者若干處，是何地址”，而后由省視學考察印證，“以別勤怠而核功過”。a《本署司詳遵議整理學務辦法文》，《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元年第8期，公牘1B-2B。

趙啟霖較保守的一面已為學界關(guān)注，b如他在四川提學使任上積極籌辦了四川存古學堂，參見郭書愚：《四川存古學堂的興辦進程》，《近代史研究》2008年第2期。但在改良私塾上，他的辦法比趙爾巽更為趨新。趙爾巽僅言劃一課程、調(diào)查獎懲，趙啟霖則更為全面地采取了新的學務運作方式——調(diào)查、填表、設立改良會、組織研究會等舉措。實則，趙啟霖的這套辦法，在較大程度上取法于直隸提學司。該司光緒三十四年曾通飭私塾改良步驟：“第一時期，調(diào)查私塾大概情形”，“第二時期，勸導塾師改良之方法”，“第三時期，調(diào)查是否有意改良”，“第四時期，開辦傳習所”，“第五時期，調(diào)查傳習塾師果否改良”。c《直隸提學司通飭》，《四川教育官報》光緒三十四年第8期，別錄4A-5B。不同的是，趙啟霖把開辦傳習所改為設立研究會，并加入了甄別塾師一條。前者或因經(jīng)費的限制，后者則比直隸辦法更具突破性。

趙啟霖隨后通飭各屬遵照上述辦法改良私塾。d《本署司通飭各屬奉院批籌議整頓學務文》，《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元年第8期，公牘3B-4A。不久后，川省進一步擬定了《改良私塾簡章》，通飭各州縣一律遵辦，限三月內(nèi)辦妥報查。e《本署司通飭各屬改良私塾簡章文》，《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元年第11期，公牘4B-5A；《改良私塾簡章》，《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1冊，章程2A-5A。至此，四川省對私塾的改良由零星、自發(fā)的辦理，走向了全省性、劃一性行動。改良的政令既出，因考成所系，各屬不得不重視。從宣統(tǒng)元年開始，四川各州縣紛紛呈文報告辦理情形。從《四川教育官報》所刊的批文看，這類文件共見39件，涉及37個州縣，除專文呈復辦理情形外，一些州縣在學務總結(jié)報告、學務計劃書中亦把改良私塾列為要件。f如《本署司批冕寧縣詳覆遵辦小學情形一案》、《本署司批石泉縣詳覆私塾改良會情形一案》，宣統(tǒng)元年第12期，公牘10A、11A；《本署司批綿竹縣詳報告冊暨改良私塾章程一案》，《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4冊，公牘22B；《本司批遂寧縣視學報告本學期學務情形一案》、《本司批珙縣稟到任后擬辦新舊各事宜一案》、《本司批犍為縣申宣統(tǒng)二年上學期學務報告書一案》、《清溪縣視學調(diào)查宣統(tǒng)元年下學期各區(qū)學堂報告》，《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10期，公牘15A、18A，報告3B-4A；《本司批榮昌縣申宣統(tǒng)二年下學期學務各表一案》、《本司批廣安州申覆改良私塾一案》，《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三年第24期，公牘4B-5A。鑒于《四川教育官報》所刊批文有限，一些呈文中有私塾改良的內(nèi)容而批文并未提及，故來文涉及改良私塾的州縣當遠多于此?？芍@一時期改良私塾的確引起了四川各州縣較為廣泛的重視。其中辦理較為積極的是清溪縣。宣統(tǒng)元年該縣已先期調(diào)查了私塾，在奉到提學使改良私塾札諭后，隨即出示招考塾師，“計來投考者共一百二十余名，除文理不通者概不取錄外”，考取塾師“一百零一名來所研究各學科，并發(fā)給部定簡易課程表及管理規(guī)則”，令其“一律照章教授”。此后“各塾師領憑歸家，指定校地實行改良者五十余處”。次年初，該縣又設立模范小學以便改良私塾。這均得到了總督和提學使的大力嘉許。g《清溪縣視學調(diào)查宣統(tǒng)元年下學期各區(qū)學堂報告》，《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10期，報告3B-4A；《本署司批清溪縣詳遵辦私塾改良情形一案》，《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2冊，公牘15A-15B；《總督部堂批清溪縣詳籌辦模范小學并遵辦改良私塾一案》，《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5冊，公牘14A-14B；《本司批清溪縣詳漢源地方增設初等模范小學懇請立案一案》，《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8期，公牘16A。

如前所示，在川省擬定改良私塾的劃一辦法時，敘永廳已進行了一些私塾改良的工作，一些學區(qū)已組織起改良私塾研究所。宣統(tǒng)元年十月，該廳新任同知上任，他示諭全廳按川省新辦法改良私塾。該曉諭幾乎全文轉(zhuǎn)錄了提學使的通飭，但省去了逐個調(diào)查私塾和每星期開私塾研究會比較費事的兩項。在操作上，該廳將“私塾改良研究所”改名為“私塾改良分會”，便徑直通知考試塾師。h《署理敘永直隸軍糧府正堂楊為示諭事》，宣統(tǒng)元年十月，敘永廳檔案1-2-18/14。但塾師們對此似不積極。盡管早已公布考期并令塾師先期報名，但直至考前一天，“赴所報名者尚屬寥寥”，于是又出示牌示，將考期向后延展一日。a《署敘永直隸軍糧府正堂楊為牌示事》，宣統(tǒng)元年十一月，敘永廳檔案1-2-19/28。此次招考、研究大約持續(xù)了一個月。十一月二十一日，考試塾師，作國文一篇，“午前八點鐘點名，午后三點鐘交卷”。二十三日揭榜。二十四日召集塾師“開班研究”，至十二月十二日“研究畢業(yè)”。次日舉行第二次考試，考“國文一篇，外條對一件（就已習各科中擇要設問）”；各塾師還須將傳習期間的筆記呈上，“如抄寫未全者分別多寡扣分”。十四日揭榜，“據(jù)所得分數(shù)定等第”。有三位塾師因國文、條對成績較優(yōu)，分別“獎給選購教科書銀”一至二兩。十五日，集會塾師，“發(fā)給準教私塾憑單”。b《署敘永軍糧府正堂楊為牌示事》，宣統(tǒng)元年十一月，敘永廳檔案1-2-19/30-31；《署敘永直隸軍糧府正堂楊牌示》，宣統(tǒng)元年十二月，敘永廳檔案1-1-1013/71。本輪改良之舉，似乎不問最后考試成績?nèi)绾?，凡參與傳習、考試者均發(fā)給了準教私塾憑單。

目前，常規(guī)單動雙管鉆具在陸地鉆心鉆探方面已得到了廣泛應用，巖心采取率高，施工質(zhì)量好。但對于破碎、易蝕等復雜地層，常規(guī)單動雙管鉆具往往難以達到取心要求[1,2]。破碎、易蝕地層種類多而復雜，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一種取心鉆具很難通用在所有破碎、易蝕等復雜地層上，比如松軟泥砂地層。當然，也有針對松軟地層研制的超前單動雙管取心鉆具，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是所獲巖心質(zhì)量及采取率未能達到現(xiàn)場實際要求。因此，需要針對性地研制一種適應松軟泥砂地層的取心鉆具，解決該類地層巖心采取率低的難題，也為以后該類地層鉆探取心工具選型提供參考依據(jù)。

就在該廳對塾師進行傳習之時，川省出臺了《改良私塾簡章》。簡章大致是提學使之前通飭的辦法，但加入了“實地練習”一環(huán)：“于城中或大市鎮(zhèn)立一官立模范初等小學堂”，調(diào)取曾經(jīng)講習的塾師到堂“實地練習，每年以兩星期為率”。c《本署司通飭各屬改良私塾簡章文》，《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元年第11期，公牘4B-5A；《改良私塾簡章》，《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1冊，章程4A。次年，敘永廳即“參照小學模范辦法”改良私塾。但這一辦法本是針對通過甄別、講習后的塾師，敘永廳卻直接用來辦理新一輪的私塾改良。宣統(tǒng)二年六月，該廳同知告示說：“該塾師等于本[月]十二日晨刻入所參觀研究，先由本府點名給券，此后每日必須上一講堂方能蓋一圖章，則由稽察員切實辦理，不準稍有頂替，致滋紊亂。至所內(nèi)一切規(guī)則秩序、會長堂長條告示亦須遵守，研究期畢本府考試時，即藉此以定該塾師等之優(yōu)劣也?！眃《署敘永直隸軍糧府正堂楊為示諭事》，宣統(tǒng)二年六月，敘永廳檔案1-1-1041/77。與前次改良相比，此次塾師入會不需考試，報名即可，整個改良過程僅持續(xù)十日左右。或因較為容易，此次塾師的態(tài)度較前積極，在畢業(yè)試驗后，又有七名塾師前來參加補考。e《署敘永直隸軍糧府楊為牌示事》，宣統(tǒng)二年六月，敘永廳檔案1-2-24/4。

從既存檔案看，全川性的改良私塾之舉，敘永廳總共舉行了上述兩次。第一次改良該廳較為重視，大體上遵照了提學使飭辦各節(jié)，招考、傳習塾師，最后發(fā)給“準教私塾憑單”，但在施行中，悄悄省去了事前逐一調(diào)查私塾、每星期開私塾研究會以及事后對私塾進行實地調(diào)查這三個環(huán)節(jié)。f按川省要求，傳習后勸學員需逐一考核各塾，辦理合法者發(fā)給私立學堂名牌，因循不改者須再次受訓，仍不改者不準收徒授課。見《改良私塾簡章》，《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1冊，章程4B-5A。但在敘永廳既有檔案中亦看不到這一舉動的痕跡，似以傳習后一紙考試代替了對私塾的實地考察。第二次改良則更為簡略，大概入會研究十余日即發(fā)給憑照。其他州縣的辦理情形與敘永廳有相似之處。南部縣雖考取了塾師并發(fā)給憑照，又“分區(qū)調(diào)齊各塾師到所練習一月”，但“各區(qū)（私塾改良）分會多未設立，而各塾師亦未實行研究”。有鑒于此，宣統(tǒng)三年該縣富驛鎮(zhèn)議事會呈請設立地方私塾改良會，但勸學所認為其所訂塾師研究時日應由“每月朔望日”改為“每月研究一次”，“以期簡而易行”。g《南部縣勸學所議覆富驛鎮(zhèn)議事會呈議改良私塾條件一案文》，宣統(tǒng)三年閏六月，南部縣檔案22-660/3，并參見南部縣檔案21-770/1、21-787/3。

“簡便易行”確實是不少州縣的關(guān)注所在。省視學發(fā)現(xiàn)彭水縣“私塾調(diào)查既未詳盡，改良會亦未成立”。h《本司札彭水縣據(jù)省視學報告學務情形文》，《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11期，公牘9A。綦江縣“私塾調(diào)查未詳盡，故改良無從入手”。i《本司札綦江縣據(jù)川東區(qū)省視學報告學務情形文》，《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9期，公牘10B。井研縣“開設私塾改良會，應考取錄者不過一百九十余人，聞塾師中未應考領有準教私塾憑單者亦頗不少”。j《前署司札井研縣據(jù)下川南區(qū)省視學報告該縣學務情形文》，《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7冊，公牘11B。至宣統(tǒng)三年，筠連縣“私塾改良會亦未經(jīng)舉辦”。k《本司札筠連縣據(jù)下川南區(qū)省視學調(diào)查該縣學務情形文》，《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三年第29期，公牘2A。還有一些州縣不免空言遵辦。如射洪縣稱“改良私塾甄別塾師已經(jīng)遵辦”，提學使指出，該縣“私塾究有若干處，塾師究取定若干人，塾師分期研究之辦法均未說明，難保無敷衍之處”，并警告縣令“毋得玩視”。a《本署司批隆昌縣視學詳改良私塾情形一案》，《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5冊，公牘19B；《本司批射洪縣詳遵辦小學堂三四年級及私塾改良一案》，《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8期，公牘16A-16B?？傊?，一些縣或調(diào)查未盡，或改良會尚未成立，或甄選塾師不嚴，或空言遵辦，多有因循敷衍、辦理不實之處。

此外，即使辦理較為認真的縣份，其成績也不容樂觀。表1為報有切實數(shù)據(jù)的縣份的情況。表1最后一欄是川省呈報給朝廷的數(shù)據(jù)，據(jù)此，到宣統(tǒng)二年底全省20%的私塾已經(jīng)改良。揆諸辦理較為認真的州縣的情形，恐怕這一數(shù)據(jù)要大打折扣。至民國初年，省視學易光墉視察了下川南區(qū)，他說“查前清辦理改良私塾研究會已非一年，視學出省后查得私塾之能從實改良者僅于合江縣見之”。b《呈民政長據(jù)下川南省視學易光墉查學辦學得力各員呈請記功以示鼓勵》，《文牘月刊》第7冊（1913年2月），公牘6B。下川南區(qū)計16州縣，僅有一縣能“從實改良”，清末全川辦理情形亦可想見。在改良私塾上，不僅各州縣對提學使、川督欺朦謊報，川省亦采取同樣的辦法對付學部和朝廷，頗值得玩味。

表1

川省不少廳州縣不能“從實改良”，自有其思慮所在。宣統(tǒng)二年敘永廳辦理第二次私塾改良時，同知就在告示中強調(diào)，此次改良“為時甚淺，科學亦極平易，無非期在實行，不尚一毫外觀，啟人畏難之念”。c《署敘永直隸軍糧府正堂楊為示諭事》，宣統(tǒng)二年六月，敘永廳檔案1-1-1041/77。其言外之意，提學使司的改良辦法對塾師而言為時過久、學科不易，不免多尚外觀，令人畏難而難期實行。這揭示出上峰的辦法與基層實情之間的距離。

不少州縣不愿考試甄別塾師，也不只是圖省事。宣統(tǒng)三年，南川縣城議事會觀察到，“去冬教員研究，有無憑不準教學之言，以致宿學灰心，貧苦窘步”。d《本司札奉院批南川縣詳城議事會議決改良初小文》，《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三年第25期，公牘4A。塾師們之所以如此反應，實因甄選塾師乃破格之舉。光緒十年，巴縣有人一再稟請“考試教讀”，但知縣堅決否定說：“若果文理荒疏概不準令其授徒，似此更張，在寒畯平日專恃教讀糊口者，又將何以為謀生之計？且于收考時尚須議取卷價，紛紛擾累，不惟無此政體，亦恐或滋物議?！眅《巴縣正堂國為移復事》，光緒十年六月，巴縣檔案6-6-6065/6。光緒十六年，巴縣一些文生再次請求考試教讀，知縣批駁說：“賓師之位，只宜慎重選延，若必考取甄別，不惟跡近紛擾，抑且無此政體，殊失尊師重道之義?！眆《巴縣文生靖光熙等為教讀濫賤協(xié)懇考正事》，光緒十六年閏二月，巴縣檔案6-6-6065/7。兩任知縣都提及考試教習“無此政體”，他們擔心的是寒畯失館糊口無資、對塾師的擾累，以及師道尊嚴的折損。g光緒十八年四川學政通飭各州縣嚴禁考選教習，亦出于相同的原因。見《重慶府正堂王為札知示禁事》，光緒十八年十一月，巴縣檔案6-6-6065/8。

時至清末，對州縣官考取、傳習教習，一些生童觀感頗惡。南部縣童生柴紹周說：“章官上任，一于虐待，不論貧富，不試功能，準定以學習十月為優(yōu)。文童自思家處寒微，身居鰥獨，學習不能，生路幾絕?！敝h章儀慶卸任，柴紹周才歸縣訓蒙。他請求新任知縣“善籌良策，念在斯文”，準其任教，但被批駁說：“師范必須講習始能擔任教育，此系部頒通章，豈能謂為前任苛待，殊屬非是！”a《文童柴紹周稟文》，光緒三十四年九月，南部縣檔案18-1260/1?；仡櫯d學之初，朝廷還強調(diào)對老儒寒士“以禮相待”，b如奏定學章程規(guī)定，“初級師范學堂應設置旁聽生”，以便鄉(xiāng)間老生寒儒來學堂觀聽，“寒士亦可借資館地”，“久暫、來去聽其便”，“每日來堂隨班聽講，本學堂宜以禮相待”。見璩鑫圭等編：《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匯編·學制演變》，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399頁。數(shù)年之后，官府逐漸滑向了體恤寒士、敬重斯文的反面。

出于對塾師的理解與同情，南川縣議事會議決“廣私塾”一條，并“擬請出示曉諭以廣教育而除隔閡”。但此案一經(jīng)上報就遭致嚴厲批駁。提學使一語道破了其言外之意：“若如所議，是改良私塾會可不必辦，教育研究會可不必設，凡貧苦者即可充當教員，而改良私塾轉(zhuǎn)為多事矣，有是理乎？”c《本司札奉院批南川縣詳城議事會議決改良初小文》，《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三年第25期，公牘4A。與敘永廳一樣，該縣議事會也不免視改良私塾為“多事”之舉。

此外，日趨緊迫繁復的新政舉措，讓各州縣越來越難以兼顧私塾改良。宣統(tǒng)二年在輿論的夾攻之下，清廷縮短了預備立憲期限。為了在短時間內(nèi)使國民的識字率達標，各地匆匆趕辦簡易小學、簡易識字學塾。如敘永廳在辦理私塾改良之際，就奉到學部推廣簡易小學、趕辦簡易識字學塾之令，這使該廳勸學所頗有“學務事繁，顧此失彼”之感。僅調(diào)查全境應設簡易小學處所一事，各區(qū)勸學員“因所屬地方遼闊、人煙窎散，調(diào)查不能不需時日，中間又因辦理私塾改良會耽延，及至匯齊而岳紳病甚，雖強為□□數(shù)月余，學務事繁，顧此失彼，是以逾限”。d《代理敘永視學員安詳學憲申赍本廳全境應設兩級簡易小學調(diào)查表冊一案》，宣統(tǒng)二年四月，敘永廳檔案1-2-23/4-6。宣統(tǒng)二年三月，該廳又奉到提學使通飭，趕辦簡易識字學塾。又是考成所系，自難視為緩圖。e《署理四川提學使趙為通飭事》，宣統(tǒng)二年二月，敘永廳檔案1-2-24/37。新政紛繁，至宣統(tǒng)二年六月，敘永廳辦理了兩屆私塾改良后，檔案中就找不到賡續(xù)辦理的痕跡了。從《四川教育官報》的批文看，各州縣有關(guān)改良私塾的呈文多集中于宣統(tǒng)二年，宣統(tǒng)三年即少見呈報者，這大致可說明宣統(tǒng)二年后川省當局對私塾的關(guān)注程度銳減。

州縣勸學所是改良私塾的重要倚賴，其辦學顧此失彼的情形，充分表明晚清日益繁復的辦學任務與州縣勸學所人力物力之間的矛盾。通常一州縣僅有數(shù)位勸學員，各學區(qū)“地方遼闊、人煙窎散”，以一人之力去逐一調(diào)查私塾、每星期召集塾師開研究會、事后隨時考查各私塾，也確實力不從心。故敘永廳略去逐一調(diào)查等環(huán)節(jié)，大概有不得已的苦衷。此外，調(diào)查、傳習、獎勵各項在在需款，而新政日繁，經(jīng)費早成捉襟見肘之態(tài)。在這種情況下，晚清最后兩年四川改良私塾未見大的進展，反倒是私塾以一種新的名義成為了新政的果實。當時四川在辦理簡易識字學塾上成效迅速，其數(shù)量位居各省之冠。宣統(tǒng)三年川省辦成簡易識字學塾16314所，其中就私塾“改良”者13718所。f《各省簡易識字學塾之成績》，《教育雜志》第3卷第6期（宣統(tǒng)三年六月），第46頁。這種“改良”很可能就是“改名”而已。如秀山縣呈報設立“蒙學”一處，總督趙爾巽指出：“現(xiàn)應添設簡易學塾，此等蒙學即宜改名?！眊《總督部堂批秀山縣視學稟經(jīng)征分局提款廢學一案》，《四川教育官報》宣統(tǒng)二年第12期，公牘15A。不難推測，有相當數(shù)量的私塾“改名”為簡易識字學塾。

四、結(jié)語

在“人治”時代，主政一方的督撫、學政、地方官，可以有很大的自主性。h關(guān)于清代政治的“人治”特點，以及地方官吏在地方治理中的主導作用，詳見羅志田：《道出于二：過渡時代的新舊之爭》，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59-64頁。晚清興辦新學堂后，各級官府面臨著是否以及如何處置傳統(tǒng)蒙塾的問題。清末各省在辦理改良私塾上呈現(xiàn)出較大差異，更多與總督、提學使的態(tài)度相關(guān)。i參見左松濤：《近代中國的私塾與學堂之爭》，第245-254頁。四川省通常被認為是錮弊之區(qū)，但在改良私塾上不僅制定了劃一章則且在全省推行，這不僅與四川總督趙爾巽、趙爾豐較為趨新有關(guān)，也與提學使趙啟霖的態(tài)度密切相關(guān)。川省各州縣在改良私塾上情態(tài)各異，也更多與地方官、勸學所視學的態(tài)度密切相關(guān)。

大體上，在《欽定學堂章程》出臺前后，四川一些地方開始把既存學塾改辦為學堂。光緒二十九年巴縣對蒙館、義塾的更化，大都遵照《欽定學堂章程》，考試塾師、發(fā)給章程、派員調(diào)查、查報教習學生姓名。這些舉措強化了新舊學塾的對立，沖擊了自主聘師、因地制宜的地方辦學秩序，造成不小的擾累?！蹲喽▽W堂章程》雖旨在把舊學塾排除在教育體制之外，但在較長時間內(nèi)川省當局及一些地方官并不主張強禁私館。光緒三十一年后，受外省“私塾改良”辦法的影響，一些州縣開始自發(fā)地對私塾進行改良，多依靠勸學所、教育會分區(qū)設立改良私塾會，在調(diào)查私塾的基礎上對塾師進行定期傳習。隨著預備立憲的推進，改良私塾由一些州縣分散、自發(fā)的行為上升為全省劃一性行動，通過調(diào)查私塾、甄別塾師、分區(qū)組織教育研究會等方式進行改良，但最終因為新政日繁、力所難及等原因而草草收場。

庚子后朝廷僅僅變革科舉，就讓不少蒙館自主地變革學習內(nèi)容。a郭沫若的回憶提及廢八股而為策論對家塾教育的影響，他開始在家塾中學習《地球韻言》、《史鑒節(jié)要》、《算術(shù)備旨》等書。見《郭沫若全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2年）第11卷第41-42頁、第12卷第7頁。其他人的回憶也提及這一轉(zhuǎn)變，詳另文。興學初期，一些官府也曾寄望于私塾的自主改良。但隨后這一思路被遺忘、拋棄，改良私塾的辦法越來越往加強官力一途上走，逐漸忽視了民間的活力與自主性。從改良私塾的地方實踐看，如長生場紳董提及的自行擇師、定期考校學生，巴縣知縣采取的地方保舉教習，這些辦法都不甚強調(diào)官府作為，未必不能達到改變私塾學習內(nèi)容的目的?？梢哉f，晚清官府對私塾總體上經(jīng)歷了從“無為”到“有為”的轉(zhuǎn)變，且官府對自身權(quán)力的約束力減退，開始形成對官力的信奉。

改良私塾也揭示出晚清官府在政治倫理和行政手段上的轉(zhuǎn)變。從傳統(tǒng)政治倫理看，官府考核、甄別塾師有損師道尊嚴，改良之舉常被視為擾累民間。但在改良的過程中，這些準則在一定程度上被突破，官府的行政手段也發(fā)生相應的轉(zhuǎn)變。除傳統(tǒng)的示諭、勸導、獎懲外，填表、演說、傳習、調(diào)查等新式行政方式被引入。這些舉措讓民間一時難以適應，改良的過程始終伴隨著戒備與抵制。但改良私塾的過程體現(xiàn)出某種“手段正確”的取向——舶來的新方法本身成了“正確”的標準，盡管其實際上不免疏離地方實際，也帶來不少擾累，甚至收效甚微。雖然晚清改良私塾成效不彰，但其間引進的新觀念和新手段逐漸在中國生根并持續(xù)發(fā)生影響。此后甄別教員發(fā)給憑單、傳習教員、調(diào)查、教育研究會、填表、視察、封禁私塾均成為教育行政上的慣常手段。

值得注意的是，晚清四川整飭私塾的整個過程也體現(xiàn)了上下關(guān)系的轉(zhuǎn)變。改良私塾一開始由一些州縣先行，自主地采用改良辦法，后來轉(zhuǎn)為上峰統(tǒng)一辦法、強制執(zhí)行。在這一過程中，地方自主性逐漸喪失。改良私塾也體現(xiàn)出州縣與上峰之間的疏離。一方面上峰出臺政策、章程時，逐漸疏離于州縣的實情；各州縣既存的人力物力與上峰政策的差距，使不少舉措難以落實。另一方面各個時期都有地方官對整飭私塾并不認同，不過由最初的公然反對轉(zhuǎn)為粉飾敷衍。這一官府內(nèi)部上下之間的歧異在晚清改革中普遍存在，似值得進一步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