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沙溪

沙溪古鎮(zhèn)東寨門 蘇金泉/攝

遇見沙溪，是美麗的邂逅，像是冥冥中的注定。一個盛夏，幾位朋友相約開啟了一場滇西北之旅，同行的一位友人提議去沙溪古鎮(zhèn)走走。沙溪古鎮(zhèn)？在此之前，我從未聽說過它，它于我而言盡是陌生。翻查網(wǎng)上攻略后，發(fā)現(xiàn)從大理市到沙溪古鎮(zhèn)的這段路途并不輕松，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真的值得去一趟嗎？慶幸的是，自己是一個集體感很強(qiáng)的人。在幾位友人的“慫恿”之下，便同他們一道踏上了前往沙溪的旅程。而這一初次相遇，注定我與沙溪會牽絆許久。

從大理到沙溪，需先乘車去劍川中轉(zhuǎn)。到達(dá)劍川后，花13塊錢便能坐上直達(dá)沙溪的面包車。我們幾人中午從下關(guān)乘車出發(fā)，傍晚時分才終于踏上這個四面環(huán)山的壩區(qū)。一路顛簸，滿是疲累。而這份辛苦與抱怨，都在看見沙溪古鎮(zhèn)的那一刻間煙消云散。不禁嘆道：“好美，值了！”

群山間的落日余暉穿過空曠的山野和茂密的枝林，投射出的斑斑點點籠罩著古鎮(zhèn)民居的青磚黑瓦，映襯著房屋和街道泛起絲絲暖意。此時，正是傍晚時分，整個古鎮(zhèn)似剛褪去一整天的繁雜與疲憊，頓顯靜謐安然。我們一行人踏上古鎮(zhèn)青石板鋪就的小徑上，竟驚喜發(fā)現(xiàn)道路兩旁皆有一汪溪水。恰在此刻，行人腳步的“噠噠”聲與溪流的“嘩嘩”聲在這古樸寧靜的小鎮(zhèn)奏起了一曲美妙的樂章。牽著馬兒歸家的牧馬人，正從街道走過。馬脖上的鈴鐺隨著馬兒的游移發(fā)出的脆脆聲響，一瞬間便將游人拉回了那個千年以前的沙溪。

沙溪的歷史可以追溯至2400年前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1980年在鰲峰山古墓葬群中出土的文物證實了公元前400多年，沙溪就形成了以黑潓江為中心的青銅冶煉制作基地，是云南青銅文化的發(fā)源地之一。又因北臨藏區(qū)，南靠普洱的地理位置，成為馬幫的必經(jīng)之地，并發(fā)展成為滇藏茶馬古道上的重要站口。一時間，沙溪迎來了經(jīng)濟(jì)、文化繁榮發(fā)展的鼎盛時期。

經(jīng)過黑潓江上的玉津橋便可到達(dá)沙溪古鎮(zhèn)的東寨門，由東寨門入口再步行數(shù)百步就來到了古戲臺和興教寺附近。這里曾是熱鬧非凡的古集市。馬幫興盛之際，寺登街每隔兩三天就會有一個集市，而從四面八方涌來的馬幫就在此處與當(dāng)?shù)鼐用襁M(jìn)行茶馬交易和茶鹽交易。夜晚，古戲臺還會有民族特色舞蹈表演。聽?wèi)蛑?，馬鍋頭紛紛席地而坐，與當(dāng)?shù)鼐用穹窒碇宦范鴣淼娜ぢ勢W事，讓這些久居群山間的人第一次有了對大山外面世界的幻想。馬幫衰落以后，小鎮(zhèn)上再也見不到馬鍋頭的身影。但鐫刻著茶馬印記的古戲臺、興教寺、歐陽大院、東西寨門、古集市卻順利游過時光的長河，靜靜地流淌在這青山綠水間。我站在這里，在安靜中仿佛耳邊依舊響著當(dāng)年繁華喧鬧的聲音。

夕陽西下，暮色沉沉，沙溪迎來了夜晚。古鎮(zhèn)的家家戶戶像是有所約定一般，盞盞燈火此起彼伏地亮起，在燈火搖曳中古鎮(zhèn)別有一番風(fēng)韻。漫步在街道上，還能聽見草叢里蟲兒“音樂家”們的歌唱，像是入睡前的“操練”。臨街的燈火倒映在街邊的溪流里，明暗閃爍，飄忽不定，仿佛與天邊的明月爭著寵。一陣微風(fēng)輕掠過水面，打著旋的明月和燈火，讓人犯了難：到底哪個是明月，哪個是燈火。我們的腳步繼續(xù)往前，來到興教寺門前。門前兩顆榕樹，就連村里的老人都無法辨識出它們的準(zhǔn)確年紀(jì)，只記得記事起它們便在那里了。乘著微風(fēng)，在古榕樹下?lián)褚惶幮?，傾聽著當(dāng)?shù)厝说募议L里短，數(shù)日來的煩雜思緒一下子就被安慰了，頓生歲月靜好之感。突然心生一個念頭：能不能就停在這里，哪也不去？

第二天，我們起了個大早，想看看日出時分的沙溪，并選擇了東寨門的玉津橋作為“最佳觀察點”。七點左右，睡了一夜的沙溪在初升的朝陽中褪去點點黑暗，迎來了“元氣滿滿”的一天。站在玉津橋上，遠(yuǎn)眺沙溪，古鎮(zhèn)人家的炊煙裊裊升起，似要與不遠(yuǎn)處山巒上籠罩著的薄霧爭個高下。黑潓江中的流水，也因為有觀眾在場而流得更歡實了。騎著馬、牽著牛群的人們跨過東寨門，走上玉津橋，走向不遠(yuǎn)處的田野，那里有著他們一輩子的生計。沿著東寨門走近古鎮(zhèn)，吆喝聲、叫賣聲陣陣入耳，“煙火氣”大概也就是這樣子了，這或許也是我那說不清、道不明喜愛沙溪的由頭。

走過滇西北的古鎮(zhèn)、古城，我獨愛沙溪。既緣于它的不世故，也與它的接地氣有關(guān)。說不世故，是因為沙溪從不會迎合你。只要你足夠懂它，它會綻放所有的美麗等你采擷。說它接地氣，是因為沙溪懂得終日忙于世俗的人們的不安與焦慮，會用一種平易近人的方式浸潤人的肉體與靈魂。更為重要的是，沙溪耐得住寂寞。茶馬古道的歷史后，沙溪沉寂在歷史的塵沙中近半個世紀(jì)也不覺得冷清，沒有半點的焦慮與不安，反而活出了姿態(tài)。

從別后，盼相逢。自與沙溪一遇，轉(zhuǎn)眼已是一年。這不長不短的光陰里，我不知向多少人說起沙溪，“沙溪”二字也不知在筆尖流淌過多少次。我想，初遇它時，是巧合；再見它時，便是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