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在你心底

楚風歇

簡介：一個男人在她最艱難的時候替她還錢，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舍身救她，縱使對她有層層隱瞞，她也還是毫不猶豫上交了真心。

一、殃及池魚

林暖暖顫抖地看著躺在地上，頭上不斷冒著鮮血的男人和一地缺氧的金龍魚，心里思考了三十秒，不知道該先搶救哪個。

幸好，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撲騰兩下，還是捂著頭從地上爬了起來。

林暖暖松了口氣，沒死。

然而面前的女人還沒打算放過她，涂著紅指甲的圓胖手指在她面前揮舞，整個臉都要貼上來：“你的良心怎么就這么壞，我老公就是因為賭博染上了吸毒，你害得我們家破人亡！”

林暖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面無表情地回答：“讓他賭博的不是我，讓他吸毒的更不是我。冤有頭債有主，但現在襲擊我的人確實是你?！?/p>

女人愣了愣，一下子就發(fā)了瘋，一把撕住林暖暖的頭發(fā)。

這下林暖暖閉嘴了，她早該明白——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就在她努力地將自己的頭發(fā)從女人手里解救出來的時候，后面那個一臉是血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抓住女人的手，釋放了林暖暖。

“女士，我覺得應該由我先來和她討論一下賠償事宜?！?/p>

大概是這個男人滴著血的樣子太可怖，女人終于放棄了糾纏，但在走之前，還是氣哼哼地向麻辣燙店老板投訴。

理由很充分——這個女人就是那個給大毒梟打官司的律師。我擔心你們在麻辣燙里放毒品，要求有關部門嚴查！

其實就算她不說，林暖暖也能感覺到自己麻辣燙店店員的職業(yè)生涯就此結束。畢竟，在她躲避襲擊時，碰倒了老板那個寶貝得不得了的魚缸。蝴蝶效應，魚缸砸到了一位客人。

但是，打死林暖暖也沒想到，這三條魚加魚缸的價格，即使她把自己賣了也不夠賠償。在老板吃人一般的眼神里，林暖暖咽下了那句——可以分期嗎？

“我先替她付了。”

林暖暖眨巴一下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剛剛還血流不止、看上去即將咽氣的男人此刻止了血，并十分體貼地愿意為她付賬。林暖暖頓時感動到涕淚橫流，恨不得跪下叫一聲“救命恩人”。

誰知男人爽快地刷完卡后，沖林暖暖齜牙一笑，揮了揮手里的東西：“反正我撿了你的證件，到時候連醫(yī)藥費一起還給我。”

男人說到做到，林暖暖垂頭喪氣地從診所出來，盤點了自己所有銀行卡上的存款后，發(fā)現她還欠男人三千。

黑燈瞎火的，一個一米八以上的強壯男人跟著她，還是自己的債主，林暖暖很心虛。

“錢我會還給你的，能不能別跟著我了？”

林暖暖很悲傷，本想打工創(chuàng)收，沒想到倒賠上了自己所有家產。

男人無辜地眨巴一下眼睛：“我沒跟著你，四樓是我家?！?/p>

林暖暖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那可不是她樓上的房間嗎。男人笑了，伸出手對林暖暖說：“我是寧天樂。如果不是因為你住在我樓下，我能放心給你墊錢嗎？你又不是臉上寫著好人兩個字?！?/p>

他這么一說，林暖暖好像想起來了。

一周以前，就是這個男人拿著大包小包搬進了她樓上的房子，她似乎還幫他搬了一袋東西。

好人有好報，果然不假。

二、我的鄰居是神棍

林暖暖就這樣認識了自己的好鄰居寧天樂，并和他正式結為飯搭子。

他在聽說了林暖暖的財務狀況后，很熱情地表示可以幫助林暖暖渡過難關，但在同時也強調了，如果再過一個月林暖暖還還不起錢，他就要被房東掃地出門的現實。

林暖暖很心虛，她真的不確定短時間內還能找到工作。

可寧天樂很樂觀，從身上抽出一張鬼畫符遞給林暖暖：“給你，這是我最后一張運氣符了，帶著它，你找工作肯定沒問題?！?/p>

林暖暖納悶地看著手里的破紙，寧天樂卻興沖沖地沖進林暖暖家的陽臺，把一排濕漉漉的破符晾在陽臺上。

“其實吧，我是個運氣販賣師，這是我最近新制的符。那天我回家，發(fā)現因為被魚缸的水淋到，我符上的運氣都被你帶走了，現在我得把它們放在你家，吸收日月精華，等我的運氣回來?！?/p>

林暖暖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其實她根本沒好奇過寧天樂的職業(yè)，可這么一聽，他不就是個神棍嗎！

神棍還嫌棄林暖暖。

“你畢竟也當了幾年律師，沒攢點錢？”對于林暖暖的貧窮，寧天樂很好奇。看林暖暖這影響力，怎么都該是大律師了，沒想到窮成這樣。

林暖暖一雙大眼睛看著寧樂天，用一種和小朋友說話的語氣解釋：“律師要打下手很久，那段時間都沒錢。后來的錢，大部分給我爸還債了?！?/p>

最慘的是，這半年她幾乎找不到工作。無良媒體曝光了她的照片，她的臉現在簡直比毒販子都讓人煩。

寧樂天蹙眉，陷入了思考。林暖暖打量他，別說，眉若遠山，鼻若懸膽，皮膚雖然有點黑，但眼神深邃，看著像個戰(zhàn)士，還挺帥。如果不是個神神道道的神棍，應該是個挺不錯的小伙子。

寧樂天想了一會，一拍手：“你看，現在你失業(yè)了，我也一時半會無法開展業(yè)務。要不咱們去打工掙錢！”

林暖暖興趣不高，愁苦地說：“我可再沒錢賠金龍魚了?！?/p>

寧樂天笑了，十分篤定地說：“沒事，我去給你找工作，這次找個沒金龍魚的店。你的運氣得提升起來，不然即便滿月，我怕我的運氣也回不來。”

林暖暖翻個大白眼，寧天樂一到晚上月亮出來，就跟要變身似的，趴在她家陽臺上各種對著符跳大神。

寧天樂十分不喜歡林暖暖對他職業(yè)的蔑視：“你這個落魄律師，難道不明白運氣的重要性嗎，神棍也是個偉大的職業(yè)。等我的運氣回來了，我這些符起碼能換成一千只金龍魚?！?/p>

林暖暖一想，也是，這世界上傻子太多，騙子都不夠用。

沒想到第二天，寧樂天還真帶著林暖暖找了個工作。

林暖暖穿著小兔子套裝，透過布偶裝的眼睛，能看到寧樂天一雙黑眸微帶笑意。小熊和小兔子牽著手，小朋友們都搶著來和他們拍照。

這工作相當受罪，只要一會身上就會汗如雨下。

可林暖暖倒挺開心，她還頭一回這么受人歡迎。寧樂天可能是怕她摔倒，不管是抱著小朋友還是陪小朋友玩，都有一只手用來牽林暖暖。雖然隔著布偶，但她卻有種被人保護的感覺。

雖然總是神道道的樣子，可寧天樂卻是個體貼的人。

這一天的打工生活很愉快。倆人各自領了一百塊，林暖暖飛快地跑去小攤上，買了兩顆冰激凌球。

寧樂天看著她這么開心的樣子，有點無奈地說：“你好歹也曾經是掙大錢的大律師，能不能別這么沒出息?！?/p>

這半年來，林暖暖頭一次感到身心愉悅，她舔著自己的冰激凌表揚寧天樂：“你還是挺有用的，這半年我四處找不到工作，我怎么沒想到還能干點不要臉的工作呢！”

三、職業(yè)操守

不得不說，自從有了寧樂天，林暖暖覺得運勢的確是回轉了一些。他總能找到奇奇怪怪的工作——什么發(fā)傳單的小熊小兔子，鬼屋里的女鬼之類的工作。

不但如此，寧樂天還挺有良心，蹭飯之余，時不時給林暖暖一點家用，表示對林暖暖廚藝的肯定。

林暖暖看寧樂天漸漸順眼起來，就連他晚上在月下跳大神，她也覺得不那么礙眼了，甚至有時候看著，還覺得他身姿挺妖嬈。

但是，在林暖暖從陽臺晾著的鬼畫符旁邊找到一張報道她的報紙時，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寧樂天一點都不心虛：“沒想到你還真是個名人?！?/p>

林暖暖看著那張報紙上自己清晰的面孔。都不用看文字，她就知道是怎么描述她的——一個為錢蒙昧了良心的律師，一個為了給自己父親還賭債不惜放走大毒販的人。

她沒看寧樂天的表情，只是拿走了那張報紙，不知道為什么，她不想讓這個和她一起打工、和她一起吃冰激凌的男人覺得她是個壞人。

可寧樂天卻叫住了她：“徐驍的那場官司，你明明知道徐驍不是好人，卻不惜拼上自己的前途去幫他打贏，是為什么？”

林暖暖臉上的表情慢慢沉寂下來，像是一種羽毛輕輕落在地下的感覺，很輕卻很肅穆。

那是一場足以毀掉她名聲的官司。

徐驍是一個毒梟，但因為其做事手段隱蔽，一直沒有逮捕他的證據。后來，有一起殺人案，徐驍被牽扯其中，有重大嫌疑。這種大壞人被抓，媒體興奮極了，群情激憤，他不伏法不足以平眾怒。

可有個律師卻接了為徐驍辯護的案子，并且找出了殺人的真兇，導致放虎歸山。不幸的是，媒體還曝光了這個律師的信息。

之后，在搜集徐驍販毒的證據過程中，他潛逃了。

就此，林暖暖瞬間成了千夫所指。大家都說她蛇蝎心腸，為了賺錢不擇手段。她開始為期半年過街老鼠的生活。徐驍不被抓，她大概就永遠沒希望再重出江湖了。

這是林暖暖的傷心事，可她不后悔。

“我是個律師。我的職責是依法去為我的當事人辯護，我無法做到無視真相。我知道徐驍是個壞人，可殺人的卻不是他。他必須伏法，可一定得是因為自己犯的罪伏法，而不是因為自己沒做過的事伏法?！?/p>

這大概是林暖暖說過最認真的話了，說完她莞爾一笑，吐了吐舌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寧樂天：“我也恨他，我爸就吸毒，我恨死販毒的人了。但我得有職業(yè)道德，我不能明知他不是真兇還陷害他，否則我和他有什么區(qū)別？我還想以后不愧對良心，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呢?！?/p>

寧樂天怔怔地看著林暖暖，好像在剎那之間，心臟劇烈震動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抬手給了林暖暖一個栗暴：“還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你現在找個露臉的工作都沒人要你，大話說得倒是好?！?/p>

林暖暖委屈地捂住頭，沒看到寧樂天微微上翹的唇角。

四、英雄救美

不知道是不是林暖暖的錯覺，寧樂天變得特別溫柔。雖然看起來，他還是黑黢黢的剛硬模樣，但說話做事突然溫柔起來，整個人像打了一層柔光，林暖暖頗有點不適應。

此時此刻，林暖暖捂在一個藍色小機器人外殼里接受著烈日的炙烤，隔壁的小綠機器人像她的保護神一樣在她身邊跑來跑去。

連幾個小孩子都發(fā)現了，指著倆人嘻嘻哈哈：“你看，你看，那個藍色的一直繞著綠色的轉，好傻呀?！?/p>

有個小孩子言之鑿鑿：“你們不懂，小藍肯定是喜歡小綠！”

林暖暖聽見了，突然感覺玩偶衣服里的溫度好像又上升了幾度，如果現在可以測試，她的臉頰溫度肯定可以用來烤紅薯。寧樂天終于還是知道了她的全部過去，可他沒有嫌棄她。

不知道寧樂天是不是聽到了小孩子的話，跑來跑去更歡了，還笨笨地抱住了林暖暖。

周圍的孩子都在鼓掌歡笑，林暖暖的心臟像是被放在沸水里煮。

這是愉快的日子。

晚上，寧樂天帶著林暖暖去逛夜市。旅游城市人很多，寧樂天和林暖暖時常被人群擠得分開。寧樂天苦悶地看著一米六的林暖暖時不時地消失在人群里，索性過去牽住了林暖暖的手。

林暖暖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寧樂天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只是怕你丟了，我才不占人便宜?！?/p>

那只手有點粗糙，手指上全部是繭。可林暖暖覺得有點安心，低下頭默認了寧樂天的行為。

倆人就這么在擁擠的人群里艱難地挪動，就在這時候，林暖暖卻猛然發(fā)覺不對——后面有幾個神色怪異的男人一直跟著她。

她裝作什么也不知道地走了一會，卻發(fā)現，那群人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她心里顫抖一下，握緊了寧樂天的手。

前面走著的寧樂天轉頭一看，就見林暖暖蒼白著一張小臉，眼神里寫滿求助。

寧樂天越過她一看，就看到后面一群人神色可疑。他一把拉過林暖暖，將她護在懷里，直接了當地和后面的人交鋒。

“喂，你們跟著我們做什么？！”

果然，后面幾個人同時愣了愣，其中一人卻突然發(fā)難，指著林暖暖說：“我們是警察，你涉嫌和毒販勾結，你需要和我們回去配合調查?！?/p>

說來也奇怪，剛剛還擠到人都過不去的小巷，突然就散開了一大片地方。

林暖暖一下嚇蒙了，無助地看寧樂天。

寧樂天卻十分冷靜，對那人說：“警官證呢？我們可以自己去警局，但我們不上你們的車?！?/p>

那幾人一看情況不妙，一窩蜂地沖上來打算拉走林暖暖。寧樂天卻死死抱住她，慌亂中倆人雙雙跌倒，幾個人看討不到便宜，對著寧樂天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林暖暖躲在寧樂天懷里瑟瑟發(fā)抖，寧樂天卻始終護著她，踹的打的，沒一下落在她身上。甚至在這種情況下，寧樂天還露出讓人安心的微笑，不忘安慰她：“你別怕，閉上眼睛，一會有人叫警察，他們肯定就跑了?！?/p>

然而，他微微悶哼的聲音泄露出來，林暖暖明白，那些人下手肯定很重。

五、沒有我，你該怎么辦？

事情果然像寧樂天說的那樣，沒過多久就有人報警了，那群人很快逃散。倆人去警局做了筆錄，疲憊地回到家。

林暖暖一進屋子，就立刻扒起了寧樂天的衣服。

寧樂天下意識地護住衣服，躲躲閃閃夸張地叫：“我保護你只是怕我的運氣跑了，你不用以身相許，更不用覺得愧疚。”

林暖暖氣急，強行掀開他的T恤，一下子眼淚就下來了：“你是不是傻，那么大個子，你還手啊，躺在地下挨打！”

她開始相信，寧樂天真的為她帶來了運氣。而她卻將自己的霉運帶給了他。

寧樂天身上也不怎么白，甚至還有可怕的舊傷。但即便這樣，今天的新傷也是青一塊紫一塊顯露出來，那些人下手真重。

林暖暖的眼淚滴在寧樂天手上，他突然就笑不出來了，剛剛刻意營造出的氛圍，只剩下一片沉默。

好半天，寧樂天才嘆了口氣，幫林暖暖擦擦眼淚，“小家伙，以后沒有我，你該怎么辦呢?！?/p>

林暖暖氣他就知道挨打，這么大個子白長了。

寧樂天笑了，給林暖暖普及常識：“我當然能站起來和他們打，可我沒信心，你這么小，那么會兒工夫，趁我不注意你被拉走了我都沒辦法。咱倆抱一起躺著，他們抬不動我，也搶不走你?！?/p>

這一回林暖暖是真難過了，恨自己不爭氣，還得拖累無辜。這些日子培養(yǎng)的感情，讓她十分舍不得寧樂天。

但她看看寧樂天身上的傷痕，還是下決心說：“以后我們不要聯系了，我自己一個人去打工，錢賺夠了我就打到你卡上?！?/p>

寧樂天看著她，也有點委屈：“哪有你這樣的，才受人恩惠，就要趕人家走。始亂終棄啊，林世美?！?/p>

林暖暖沒心情和他開玩笑，一本正經地撇清關系：“我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也不知道以后還有什么危險。我們本來沒關系，你沒必要跟著我挨打受累，萬一有事，我會良心不安?！?/p>

她連鼻尖都哭得紅紅的，目光還停留在寧樂天滿是傷痕的身體上。

寧樂天一怔，鬼使神差地低下頭去，輕輕吻了林暖暖一下。接著，倆人都愣住了。寧樂天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低聲說：“可不是為了占你便宜哦，現在我們有關系啦，我們現在運氣守恒了。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你有事?！?/p>

林暖暖覺得自己沒出息，心臟好像又一次被放進鍋里，竟然還一直撲通撲通跳。

寧樂天就像個巨大的黑色禁果，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林暖暖咬了咬嘴唇，沒有經受住誘惑，猛地抱住寧樂天，突然之間豪氣沖天：“既然你不走，那就不許走了。以后，我保護你！”

六、雞湯引發(fā)的慘案

林暖暖開始照著電視學小擒拿，小胳膊小腿學得還挺認真。寧樂天在一邊吃蘋果，看她一臉嚴肅，可舉手投足之間怎么看都像是小學生做廣播體操。

寧樂天熱鬧看夠了，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別比畫了，跟這學還不如我教你幾手。”

林暖暖懷疑地看著他：“你要真會幾手，身上怎么那么多疤?！?/p>

她當然不是說新疤，他的舊傷也不少。

寧樂天愣了一下，一本正經地和她解釋：“我從小過得也不好，貧民窟出來的，自然傷疤多。所以說，你看我受了這么多傷還努力生活，你也振作點，好日子總會來的?！?/p>

林暖暖看著他真摯的表情，頓時也有了惻隱之心，規(guī)勸他：“你還是干點正經事吧，既然賺錢都不容易，干嗎要干這種騙人還危險的事。”

誰知道寧樂天表情嚴肅了起來，對林暖暖說：“我尊重我的職業(yè)，熱愛我的職業(yè)。就像你一樣，我也有我的堅持，我愿意為我的事業(yè)奉獻生命?！?/p>

林暖暖無言以對，能將跳大神當成畢生事業(yè)還說得這么清新脫俗的，大概也只有寧樂天了。

然而她沒想到，好日子沒來，壞日子先來了。

這些天為了倆人的安全，林暖暖也沒出去打零工，寧樂天身上又有傷。

林暖暖翻翻錢包，總共就兩百塊了，好歹給寧樂天燉個湯補補，給他一個驚喜。從小就倒霉，讓她的生存能力一等一地強，燉湯是一絕。

一只雞，花了她一半存款。

下午她耐心地開始熬雞湯，心里悲傷地感覺到，這是最近一段日子，他們最后一次吃肉了。

正想著要去樓上叫寧天樂下來吃飯，林暖暖就聽見樓道里有人說話。她悄悄走過去，開個門縫，正好看到寧樂天堵在門口和人說話。

“徐老大快離境了，等不到42天了，現在情況緊急，如果不能帶走她，就套出資料在哪里殺了她。反正不能讓她手里的東西落在那邊。”

這是一個沒聽過的聲音。

“我知道情況，她現在不在，明天之前我想辦法解決，她一個小丫頭，怎么都行，我之后就去和徐老大會合。”

這個聲音卻很熟悉，是神棍寧樂天。

“我看你玩得挺開心，別是看上那個小丫頭了吧?！?/p>

“我們這一行的，要什么女人沒有。要不是徐老大重視她手里的東西，我才懶得接這個差事，整天裝瘋賣傻的?！?/p>

林暖暖咬住嘴唇，輕輕關上家門。她只是單純，但并不蠢，幾句話已經足夠讓她明白事情的原委。

她整個人像是在千年寒冰里被凍了幾百年，手腳全部都僵硬了。

“咦？哪里來的香味，好香啊?！?/p>

突然之間，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過來，正對上林暖暖躲在門縫里偷看的眼睛。這是林暖暖第一次見到認真的寧樂天，黑色的雙眸，里面全是戾氣和冷淡，那是一雙鷹一般的眼睛。

林暖暖手腳發(fā)軟閃神的工夫，寧樂天已經踹開了門。她跌坐在地，驚慌失措地看著陌生的寧樂天，心里還惦記著鍋里的雞湯，這可真是一只雞引發(fā)的慘案。

七、誰給你的想象力？

林暖暖被綁在茶幾邊上，一臉憤怒地看著那三個不要臉地吃著她雞肉的歹徒。粉紅色的泡泡全部化成了煙云，她沒想到現在犯罪分子都有了這樣的想象力和演技，運氣販賣師？虧他想得到。

她是做律師的，當然也聽過不少窮兇極惡的案例，自己遇上卻是頭一遭。

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那宗案子里有什么關鍵物品，但她肯定掌握著重要的證據，才會讓這些人大費周章。

寧樂天喝著她為他專門做的湯，可臉上的表情，卻再也不是以前對她笑的樣子。那是一種很邪性的笑容，一看就是反派人物。

林暖暖這一次沒掉眼淚，她不想讓寧樂天看笑話，不想讓他看到，她是那么傻。

“喂，你也起來吃飯吧?！?/p>

寧樂天轉過來，給她一碗湯。林暖暖警惕地看著他，擺出拒絕的姿態(tài)。他倒是無所謂，聳了聳肩：“這些日子你到底對我不錯，我總不能讓你餓肚子?！?/p>

林暖暖看著地下放著的那碗熱騰騰的雞湯，自嘲地笑了：“我還愧疚自己害你受傷，你哪里是保護我，你分明是怕我被擄走，你們要的東西沒有了。”

說完這話，她像是再也沒忍住，眼淚“唰”地掉下來。

她為了法律公正、公平辯護，卻讓自己跌入了萬丈深淵。她以為終于有人喜歡她、保護她，可一切都是騙局。她可真是眼睛有問題，看什么都走眼。

藏在心里的喜歡還未來得及生長成熟，突然就被一瓶毒藥澆死了。

林暖暖現在才明白什么叫“世事險惡”。

她不吃，那三個人倒是挺開心，繼續(xù)吃。吃完了，那倆人看了看林暖暖，瞇著眼睛又看了看寧樂天：“沒問題吧，搞定了她，我們給你發(fā)定位。到時候你拿著東西快速和我們會合。今晚你再別站陽臺上扔你那些暗語條了，我們每天爬在樓下找字條，眼睛都快瞎了?！?/p>

寧樂天點了點頭：“放心?！?/p>

那倆人抹了抹嘴走了，雞湯味也漸漸散了，只剩下一桌子殘羹剩飯。林暖暖盯著那些骨頭出神，覺得那些東西就像她，被吃干抹凈，骨頭留在那沒人收拾。

寧樂天見她這么安靜，有點不適應，很有良心地替她收拾好碗碟，然后替她解開繩子，蹲在她面前看著她。

“你手里之前打官司的資料里，有對徐驍來講十分重要的部分。這件事和你沒關系，騙了你我很抱歉，但是現在還是要請你把東西給我。”

林暖暖抬眼緩緩看著寧樂天：“我不給，你就要殺了我？”

寧樂天一雙黑色的眸子沉沉望過去，一點笑意沒有。林暖暖不明白，前不久還那么溫暖的樣子，怎么就一點不剩了。

果然，他是她掉進冰窟里抓住的稻草。現在最后的稻草沒了，林暖暖覺得自己徹底絕望了。

她將一張小臉揚起來，故作得意地說：“你殺了我吧，那些資料你別妄想。我已經藏得好好的了，藏東西是我的本事。徐驍他作惡多端，被捕被殺都是活該?！?/p>

寧樂天靜靜看著她，突然輕輕笑了笑，聲音很低：“真不知道你在堅持什么！前不久寧可搭上職業(yè)生涯也要替他辯護，現在又寧可搭上性命也要將他繩之以法。劃得來嗎？”

八、突遇襲擊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就在寧樂天還在和林暖暖說話之際，突然有子彈穿過玻璃射進來。林暖暖幾乎能感到那顆子彈從自己臉頰擦過，飛快地射入墻壁。

寧天樂反應極快地轉過身，抱住了林暖暖，自己面向陽臺。

林暖暖沒看清怎么回事，就見那天夜市上和他們找碴的人沖了進來，一群人突然開始各種亂斗。寧樂天這會卸掉偽裝，十分驍勇，身手利索，槍法極準。

但不知怎么，他卻始終站在林暖暖身前。

身體很誠實，他還是在保護她，哪怕只是為了讓她交出資料。

林暖暖在槍林彈雨里，東躲西躲。

可即便這樣，對方人多，寧樂天一人難以敵對。終于還是暴露了林暖暖，大概已經放棄要資料，只想置她于死地。在隊友的掩護下，對方突然有人沖上前來。

林暖暖瞪大眼睛，像是慢動作回放，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柄利刃一點點過來，最終……卻沒入了寧樂天的身體。

他擋住了她，面向她的時候，卻帶著一種朦朧無害的溫柔笑意，林暖暖的眼淚倏然流下。

寧樂天沖她悄聲說：“閉上眼睛?！?/p>

然后，他迅速將拿刀子的人制伏，又帶傷加入斗爭。這時，突然有更多人從門口沖了進來，林暖暖驚訝地發(fā)現，現在沖進來的，是前不久剛從她家離開的兩個人，還有徐驍！

可淚水模糊了眼睛，她已經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恍恍惚惚看見寧樂天身前一片紅色。

大概是幫手來了，寧樂天蹲坐了下來。他的表情看起來從未有過的輕松和釋然，在一片雜亂的斗爭中，寧樂天沖林暖暖笑了。

這個笑就像是之前第一次見他，沒有一點邪氣。

林暖暖臉上掛著眼淚笑了笑：“寧樂天，我恨你?！?/p>

她這輩子都沒對任何一個人說過這么重的話。

寧樂天一手按著傷口，臉上卻一點都不見傷心，還是一如既往地笑著。

“你真是笨啊，你一個人搞出的事，堪比一個原子彈了?！?/p>

林暖暖不知道自己在哭還是在笑，她看到寧樂天身上的血跡一點點擴大，她看到這個平靜的居民樓突然成了兩個販毒幫派械斗的場所，她看到有人拿槍有人拿刀。

可心里卻始終想著一件事。

她還是不想看見寧樂天以這種方式死。哪怕他自首伏法，哪怕被抓走槍決，也好過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她不想欠寧樂天一條命。

林暖暖黑白分明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了灰色地帶。她恨他給的一切絕望，卻在最后，回憶起夜市上口中甜甜的糯米香氣。

不知誰在打斗中撞到了她，她太累了，慢慢閉上雙眼。

九、臥底是個危險的職業(yè)

再次醒來的時候，林暖暖躺在醫(yī)院。

床邊齊刷刷地站著一群穿制服的人，這個衣服林暖暖認識，是特警制服。

她嚇得抖了一下，馬上有位警官走過來，安撫林暖暖：“林小姐你別怕，現在一切事情已經結束，您已經安全了，醫(yī)生做過檢查，說你只是精神緊張，沒什么大問題。”

說著，警官解釋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她家早就在各方勢力的監(jiān)控之下，當時徐驍在監(jiān)獄里，沒有別的辦法和外界溝通。只能在和林暖暖討論案情的時候插入一些暗語，讓她將消息帶出去。誰知道林暖暖太認真，不管有用沒用的東西，都先用錄音筆記錄了下來。

于是這成了徐驍定罪的關鍵證據，林暖暖和寧樂天學了一手，檢查完這位警察的證件后，安心地告訴了他們錄音筆的下落。

這么久以來，各方勢力都盯著她，都是為了那支錄音筆。徐驍差點就成功走脫了，他的行蹤就連他最親近的部下也不知道。但最終還是因為他對人的極度不信任，他決定放棄寧樂天這顆棋子，親自來取錄音筆。

但他們通通不知道，原來特警早已經埋伏多日。林暖暖這才明白一切事情這么復雜。心頭的愧疚加深，她對警官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給你們造成這么大的麻煩?！?/p>

那警官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不，林律師，多虧了你，這次我們抓住了本市最大的兩個販毒團伙。你的那場庭審精彩極了，如果沒有你的認真，我們也無法找到他們販毒的直接證據。你的堅持沒有錯，我們是可以堂堂正正地讓他們伏法的?！?/p>

林暖暖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眼問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堅持？是誰說的？”

警官的笑容僵硬了一會兒，似乎有點尷尬。

林暖暖說：“那個毒販，寧樂天，他判得重嗎？”

事情既然已經圓滿解決，林暖暖已經決定，不再恨寧樂天。甚至想好了，如果他要被槍決，她就去給他送件衣服。

“實際上，寧樂天……他是我們的臥底。他奉徐驍的命令來找你不錯，但他主要的任務是從你這里找到徐驍的下落，因為這個人極其謹慎，離境之前唯一沒處理干凈的，就是你手里的證據。最后幾天的埋伏，也是我們提前商量好的?！?/p>

原來寧樂天每天晚上在陽臺上費盡心思地跳大神，表面上是為了把字條給販毒組織傳遞信息，其實卻是在給埋伏在外的同事傳遞消息。

這一回，林暖暖是真的愣住了。

她只知道寧樂天演技好，卻沒想到寧樂天演技這么好。不知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了還是神棍的寧天樂一臉嚴肅地對她說，愿意為自己的事業(yè)奉獻生命。

大概是看林暖暖臉色蒼白，警官也慌了，連忙解釋：“你別誤會，寧樂天當時執(zhí)行這個任務什么都不告訴你，是怕暴露身份。之所以騙你，是因為他說你特別單純，怕很多事嚇著你?！?/p>

接著，他悲情地說：“而且，寧樂天是我們中十分優(yōu)秀的特警。這些年多次參與偵破了許多重大販毒案，可這卻是他第一次，為了救人用血肉之軀擋刀子，現在還在隔壁病房躺著……”

話沒來得及說完，林暖暖已經兔子一樣從床上跳下去跑了。

尾聲、最后的表白

病床上的寧樂天看起來十分虛弱，雖然因為黑，實在看不出有多蒼白，可臉色還是不好的。

如果他是個壞人，心疼他會讓林暖暖有愧疚感?？涩F在得知他是個好人，林暖暖的心疼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了。

她想到了這家伙一次次地保護了她，雖然可能是出于保護人民群眾安危的目的，可這不妨礙她偷偷喜歡他。

越想越難過，林暖暖眼淚掉下來，爬過去輕輕親了親寧樂天的嘴唇，邊哭邊撇著嘴說：“寧樂天，你別死……我還沒有來得及以身相許呢……當時我覺得我這么倒霉，沒資格喜歡你?，F在徐驍已經抓住了，也能定罪了，我也沒事了，我要和你表白！你要醒了，我給你寫情書！你別死……”

林暖暖覺得自己真是笨，寧樂天演技再好，看起來也是好人比壞人真啊。演壞人的時候，他分明不那么像，都是她太笨了，在最后關頭竟然對他說恨他。一想到萬一寧樂天醒不來，她最后對他說的話是“我恨你”，林暖暖就無法原諒自己。

“寧樂天，你便宜占個差不多行了，就受個小傷至于嗎！”

門口傳來一陣噓聲。

林暖暖眼淚汪汪地看著突然睜開眼睛坐起來，十分精神的寧樂天，半天沒反應過來。

寧樂天笑了，尷尬地露出大白牙：“你一進來就是一副我要死的樣子……我實在沒好意思……”

林暖暖邊哭邊笑：“你怎么到現在還在演啊，你要嚇死我?！?/p>

寧樂天摸摸她的腦袋：“我這么帥，不受點傷有點瑕疵，怎么給你表白的勇氣呢？”

窗外陽光明媚，門外一群特警在吐。

林暖暖覺得，人生中從未有過一剎那，比此刻更完滿。寧樂天慢慢靠近的時候，她卻搶先一步，吻上了他的唇。

倒霉這么久，她也該走一回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