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小說《月明和尚度柳翠》的故事演變來源及其發(fā)展

摘要：“度柳翠”的故事最早在宋朝張邦畿的《侍兒小名錄拾遺》以“紅蓮與至聰”命名，經(jīng)過不斷發(fā)展，演變成為若干支派。本文旨在通過論述這一故事的演變，總結(jié)其來源及發(fā)展。

關(guān)鍵詞：話本小說 故事 民間傳說

幾百年來，“度柳翠”的故事傳說一直在民間廣為流傳。最早在宋朝張邦畿的《侍兒小名錄拾遺》以“紅蓮與至聰”命名故事，紅蓮來自民俗的美女，至聰禪師是一位得道高僧。后來經(jīng)過不斷發(fā)展，演變?yōu)槿舾芍担纬伞傲渑c月明”“紅蓮與柳翠”“紅蓮與五戒”等題材。

話本小說《月明和尚度柳翠》見于馮夢龍《喻世明言》卷29，講述了一個關(guān)于“和尚投胎成妓女”復仇的故事。小說中玉通和尚的前世今生，其實包含著“紅蓮誘玉通”與“月明度柳翠”兩個不同的故事，然而在流傳的過程中逐漸被融為一體。兩個故事各有其演變來源，大致有以下幾種說法。

根據(jù)譚正璧先生考據(jù)，一種觀點認為，小說《月明和尚度柳翠》中“紅蓮誘玉通”來源于北宋《古今詩話》的一則故事。原文如下：“五代時有一僧，號至聰禪師，祝融峰修行十年，自以為戒行具足，無所誘掖也。夫何，一日下山，于道旁見一美人，號紅蓮，一瞬而動，遂與合歡。至明，僧起沐浴，與婦人俱化。

這是“紅蓮與高僧”故事最早的記載，高僧修行多年卻最終敵不過美色的誘惑，從宋元時期的市井文化層面來說，旨在宣揚“食色性也”的民間審美意趣。小說《月明和尚度柳翠》前半部分雖也在講述關(guān)于“紅蓮與高僧”的故事，前因后果卻與之截然不同，只是借鑒了“美女與高僧”這種設(shè)定。反之在《喻世明言》另一個話本《明悟禪師趕五戒》中，五戒禪師因為少女紅蓮貌美而主動收用了她，與《古今詩話》中的情節(jié)更加接近。

另一種觀點認為，《月明和尚度柳翠》中“度柳翠”故事來源于元人李壽卿的雜劇《月明和尚度柳翠》，其講述了南海觀世音菩薩凈瓶內(nèi)的楊柳枝因偶染微塵，被罰往人間，淪為風塵妓女名喚柳翠，后經(jīng)月明尊者三次說法頓悟重新升天。其中以董康的《曲海總目提要》最具有代表性與典型性，其卷1《度柳翠》條提到：“元人王實甫撰。（《錄鬼簿》及《太和正音譜》均做李壽卿撰，僅《柳枝集》本注稱或云王實甫作。誤。）”

李壽卿的《度柳翠》是一部典型的“度脫”劇，其主題思想主要是宣傳佛教的“度脫”觀念?！傲洹迸c“月明”這兩個名字更是具有相當豐富的象征意義。柳翠一詞是妓女的代名詞，唐傳奇《柳氏傳》中，韓翃作《章臺柳》一詩用以感慨他所愛的妓女柳氏被人搶奪之后的無奈，此后“章臺柳”意為可任人攀折之路柳、墻花，而專指妓女之類的人物。而“月明”一詞最早見于一首著名的禪詩中：“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在雜劇《度柳翠》中寫道：“這月明曾碾破銀河萬里空，這和尚曾擊響金陵半夜鐘，端的個洗碧落露華濃?！闭菍Α霸旅鳌毕笳髦鸱ㄆ照杖碎g的最好解釋，整個雜劇在曲牌和文辭上也頗具禪意。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最早將紅蓮故事與柳翠故事相結(jié)合見于明代田汝成《西湖游覽志》所記載的民間傳說：“相傳紹興間柳宣教者，尹臨安。履任之日，水月寺僧玉通不赴庭參，宣教憾之，計遣妓女吳紅蓮，詭以迷道，詣寺投宿，誘之淫媾……已而詢知京尹所賺也，慚怩而死，恚曰：‘吾必壞汝門風。宣教尋亡，而遺腹產(chǎn)柳翠……既而家事零落，流寓臨安，居抱劍營……如晦乃以化緣詣柳翠……柳翠言下大悟……從所度也?！边@則民間傳說最早將“紅蓮”與“柳翠”故事結(jié)合起來，但只是簡單的故事梗概，對具體的故事情節(jié)和人物性格缺少細致的刻畫與描述，僅是紅蓮與玉通、柳翠與月明兩世因果故事的雛形，直至徐渭的雜劇《玉禪師翠鄉(xiāng)一夢》才正式將這個民間傳說完整細致地呈現(xiàn)出來，對于紅蓮如何設(shè)計誘惑玉通破戒進行詳細描述，也增加了“玉通和尚罵紅蓮”的故事情節(jié)?？偠灾洞溧l(xiāng)夢》從情節(jié)、人物方面來說，正是脫胎于田汝成記載的這則“度柳翠”民間傳說。而馮夢龍的話本小說《月明和尚度柳翠》則將《翠鄉(xiāng)夢》的情節(jié)完全照搬，以話本小說的形式將紅蓮與玉通、柳翠與月明的故事講述出來，使得“度柳翠”的故事更加生動完整。

后來紅蓮與柳翠的故事不斷演變，整個故事變得更加曲折離奇。據(jù)載，徐渭的《翠鄉(xiāng)夢》在當時上演后引起了轟動，廣大文人紛紛效仿與續(xù)寫，其中就有臨川的好事者吳士科續(xù)寫了《紅蓮案》，他可能是因為故事中紅蓮誘玉通破戒后，下文就再也沒有提到，想給紅蓮一個結(jié)局；而且玉通的仇恨似乎沒有消解，所以將徐渭引入劇中，并且增加了一系列人物如匡羅輸、胡憲宗、張元忭等，給予紅蓮與玉通、月明與柳翠故事一個圓滿的大結(jié)局。

至此，本文對“度柳翠”的故事作了一個簡單的概述與梳理，細觀“度柳翠”話本的生成與演變，我們會發(fā)現(xiàn)話本小說這種通俗文藝在創(chuàng)作時，習慣采用“名篇拼合”的原則。即說書藝人傾向于從膾炙人口的故事情節(jié)中吸取養(yǎng)料，將其經(jīng)典且引人入勝的部分拼湊在一個故事當中，以吸引讀者和觀眾。

（作者簡介：胡依肖，女，河北大學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詞曲學）（責任編輯 張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