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

嚴紫瑜

不得不承認，模擬又一次失敗了。

現(xiàn)在是2135年，這一次，我見到了卡爾。

沒想到卡爾又一次被警察帶走了。

卡爾是一名電子工程師，在一家研究所工作。私下里，他現(xiàn)今致力于研究出擁有人工智能的紙張，并以此來解放人類的雙手和大腦，幫助人類完成工作。

伊恩是現(xiàn)階段最成功的試驗品。他是一張薄薄的“小紙片”，雖然外觀像紙張，卻輕便易攜的同時功能強大如同一臺筆記本電腦，硬度和韌性也全部十分出色。目前，卡爾已經(jīng)成功將他的代碼編寫成和自己一樣的思考方式，讓其看起來就好像是“第二個卡爾”。最基本的功能，伊恩可以在給出命令的情況下，自動生成文字并進行優(yōu)化，就好像是有一個助理在一旁為你打點好一切，也可以如電腦一樣進行查詢和顯示?？偠灾磺兄灰锌诹罹涂梢宰龅?。

與其說伊恩是一張?zhí)厥獾募?，不如說伊恩就像是卡爾的得力助手一般，幫他打點好了上上下下許許多多的工作?？柕娜粘９ぷ鞲嗟氖桥懦恍┚軆x器的問題。在卡爾工作時，伊恩總會在旁邊陪伴。每當卡爾遇到了瓶頸，就會詢問伊恩，此時此刻，只要將該儀器的名稱告訴伊恩就好了，伊恩會運用他在云端上存儲的強大算法為他一一進行排除——就像卡爾腦中的思考過程一樣——但是更快。因此，卡爾的工作不如說就是等待，等待伊恩來做，等待接受伊恩的建議。

比如說，在一次重要的新產(chǎn)品審查的工作中，卡爾向伊恩詢問整體的中央電路是否有問題，會不會造成危險?！啊币炼鞯募埫骈W爍了幾秒，“沒有，電路通路，運行良好。”十個字出現(xiàn)在屏幕上?！昂簟笨査闪艘豢跉?，“真是的，今天怎么忽然慢下來了，平時你可不是這樣的?？磥砟阋影褎帕税?！伊恩！”“^-^?！边@是每次新品審查時從未出現(xiàn)的情景，所以卡爾十分意外。

而在生活中，每天早晨，當卡爾睜眼醒來：“伊恩，日程。”，此時伊恩就會根據(jù)前一天卡爾的工作進度來安排今天的計劃，從早晨卡爾睜眼的那一秒，到晚上入睡的那一分鐘，全部顯示在他那潔白的紙面上?？柮恳惶斓纳罹腿缤粔K懷表的表盤，上面分成了12個大格，60格小格，甚至，還可以分成600， 6000個小格。伊恩幫卡爾將每一分鐘都過得充實而有意義。當然，工作進度是卡爾告訴他的，卡爾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定點進行錄入，事無巨細，或者說，如同每一天的禱告一樣準時而從不缺席。

卡爾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通過伊恩來記錄著自己的生活，他把伊恩不僅當做是助手，更是當做另一個自己，不斷地完善伊恩的程序代碼，將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倒篋傾囊。伊恩變得越來越像卡爾的副本。甚至后來，事態(tài)發(fā)展成了一切的文字工作都由伊恩來進行寫作，進行研究結(jié)果匯報時也由伊恩來進行操控，而他只需點點頭，享受最后的掌聲就好。與其說伊恩是紙，或者說伊恩是助手，倒不如說更像是控制者。

忽然有一天，卡爾的上級臨時要到他的工作間來進行檢查，因此急需有一份完整的工作報告馬上遞交給上級先行審批。而卡爾今日份的工作還沒有做完，并且今天早晨出門又把伊恩留在了家里，因此伊恩還沒有幫助他完成報告的書寫。卡爾急得失了魂，連忙趕回家中向他尋求幫助。當卡爾再次要求伊恩幫他完成一份報告時，驚訝的發(fā)現(xiàn)伊恩早就已經(jīng)寫好，并提前發(fā)送了出去。短暫的驚訝和沉默過后，原本寂靜的房間里出現(xiàn)了一聲輕笑?！班?，”卡爾高興得像個發(fā)現(xiàn)了寶藏的孩子，對伊恩連聲贊嘆，不停的說：“伊恩，你真是太棒了！就好像活在我的大腦中一樣！你真的幫了我不少忙呢！你怎么變得這么和我心意！”數(shù)秒后，伊恩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笑臉：“^-^。”“繼續(xù)保持！”卡爾心滿意足的離去。在他的身后，燈光明暗閃爍，伊恩蒼白的屏幕上不斷閃爍著一串符號：“……”。

半夜，卡爾已經(jīng)熟睡。桌上的屏幕像是思考了很久一般，在長時間的黑屏后忽然亮起：

“因為我就是另一個你吧?！?/p>

幾秒鐘之后，這行文字消失了。就像一陣微風掠過湖面，像一顆雨滴落進了沙漠，像一塊石頭丟盡了大海，轉(zhuǎn)瞬即逝，悄無聲息，毫無痕跡。

在之前的上級視察中由于卡爾表現(xiàn)十分出色，接下來的日子他過得十分滋潤。伊恩越來越合卡爾的心意?，F(xiàn)在，每天不需要卡爾來進行錄入，伊恩就會幫他寫好報告并發(fā)送。伊恩的文筆與思考方式越來越像卡爾了。在卡爾看來，伊恩此時更像是他的孿生兄弟，有了伊恩，生活變得輕松又愉快。

不過這樣的日子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一天早晨，卡爾剛剛踏進工作間，就有兩名警官緊隨其后進入其中?？柺植唤?，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瓣P于幾個月前的那件爆炸案，我們今天收到一封匿名郵件。需要你配合調(diào)查，跟我們前往警局一趟。”其中一名警官說道。“?。渴裁?？爆炸案？！”卡爾慌張起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我不明白您在說什么。”“因為儀器的電路出現(xiàn)了短路故障，所以引發(fā)了火災，并發(fā)生了爆炸，造成了一定相關人員的傷亡?！币幻僬f。另一名接著說道：“請您配合調(diào)查。謝謝?！闭f著兩位警官就走到了卡爾身后，站到了卡爾兩側(cè)，似領似押地，帶著一些強迫和威脅意味地將卡爾帶回了警局。

幾天后，爆炸案告破。新聞上說，是因為生產(chǎn)儀器的公司的工作人員疏忽職守釀成了慘劇?？偠灾?，短時間內(nèi)，卡爾不會再回來了。

同一天，當警官進入卡爾家中調(diào)查時，在卡爾的書桌上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一張擁有人工智能，如同微型平板電腦的“紙”?！笆且粡垺垎?？”警官對里面的內(nèi)容進行了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在郵箱的已發(fā)送一欄中靜靜躺著一封匿名郵件。正當他想要叫來同伴再點開一起進行具體瀏覽時，卻發(fā)現(xiàn)不過是抬頭回身的片刻，那封匿名郵件消失了，郵箱中只剩下了卡爾，哦不，伊恩每天書寫的工作報告。他揉了揉眼睛，發(fā)出一聲輕哼，卻又轉(zhuǎn)瞬間了然——看來是自己看錯了。

緊接著，伊恩的屏幕黑了下去。

正當警官想要喊來同伴排查問題時，屏幕再一次亮了起來。

“嗨?！?/p>

“我是卡爾?！?/p>

“我可以協(xié)助你完成工作哦?！?/p>

“一切工作?！?/p>

……

“嘖，模擬又失敗了?！蔽谊P掉眼前的電腦屏幕，忍不住扶額說，“果然還是沒能編寫出讓人工智能乖乖聽話的程序啊。這么看，反倒像是人類在乖乖聽話啊?！?/p>

“嘛，卡爾，別生氣嘛?！蔽乙慌缘难芯炕锇檩p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鮑勃·尼斯說過，懶惰可是人類大腦的本能傾向呢，沒關系噠?！?/p>

“是啊，”我嘆了口氣，“可能就像斯賓諾莎說的，欲望是人類的本質(zhì)吧?！?/p>

說完，我轉(zhuǎn)向電腦旁立著的一個小小的紙片：“對吧，伊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