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近年來關于鐘嶸《詩品》詩學審美理想的研究是眾多學者關注的焦點,儒玄學說對《詩品》成書的影響更是引起廣泛探討。本文旨在爬梳整理相關研究成果,并對其中的儒玄審美理想進行剖析,以考察其在整個詩學研究中的位置,從而在此基礎上把握《詩品》的研究趨勢,以期對未來研究的方向起到一定的參考意義。
關鍵詞:《詩品》 審美理想 述評
《詩品》在中國詩歌傳統(tǒng)中具有重要的研究意義和研究價值,以一定的思想基礎和理論淵源形成了一種新的詩學體系,建立了新的審美理想,這種審美理想的建立是時代的產物,而儒玄兩個向度的時代因素尤其引起學界關注。
一.儒學的基礎
早在張伯偉的《鐘嶸詩品研究》中就已經提出鐘嶸對儒學文學觀既有吸收也有改造的看法,具有時代特色和個人意志。他主要以《詩品序》中的觀點來探究鐘嶸“物之感人”思想的來源,認為鐘嶸是從詩的本質的立論上來探討人的本質,在詩歌的效用上繼承孔子的“詩可以群,可以怨”,立足于個體的哀樂。張伯偉的這一體察,屬于早期對鐘嶸思想與儒學傳統(tǒng)之間關系的認識,得到很多學者的認同。但后來也有學者在此基礎上進行發(fā)揮,例如孟慶雷在《鐘嶸〈詩品〉的概念內涵與文化底蘊》一文中,針對儒家思想中的尚“和”觀念對鐘嶸的思想進行論述,認為這種“和諧”的概念是產生“干之以風力,潤之以丹彩”的重要因素,這種相協(xié)的狀態(tài)正是受到儒學的啟示。
后來吳建民在《鐘嶸對儒家詩學傳統(tǒng)的突破》一文中認為鐘嶸的詩學思想突破了儒家的詩學傳統(tǒng),全面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詩歌理論主張,從而扭轉了先秦兩漢以來的詩學思潮,使古代詩學發(fā)生了轉折性變化。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一是對儒家詩學原則的突破,在儒家詩學傳統(tǒng)中強調詩歌內容以“言志”為本,對于詩歌功能,提倡政治教化,對于詩歌創(chuàng)作方法,提倡“賦比興”的運用。而吳建民認為鐘嶸在《詩品》中提出了以審美為中心的詩學原則,從而突破了儒家詩學的強大潮流,使詩學研究轉向了對詩歌自身審美特征的探索。二是對儒家詩學方法的突破,吳建民認為鐘嶸在對“賦比興”的論述過程中,將其順序顛倒改為“興比賦”,一方面強調其表情達意功能,另一方面又特別強調其審美功能。三是對儒家詩體觀的突破,認為鐘嶸以理論家的敏銳眼光,高度肯定五言詩的巨大成就,這是對于正統(tǒng)的四言詩的突破。這就從理論的高度,概括了鐘嶸對儒學的繼承與突破,在突破的角度上有了更加全面的認識。
除了研究鐘嶸在《詩品》中繼承與突破的儒學因素,近來有學者關注到詩論與儒家樂論的關系,這對于鐘嶸思想的形成也有重要的影響,這種視角突破了儒學本身,例如李佳懌的《齊梁詩論與儒家樂論之關系管窺——以劉勰、沈約為例》,這篇文章雖然不是直接論述鐘嶸,但是以此個案,結合齊梁時代的音樂背景和詩歌發(fā)展狀況,分析齊梁的詩學理論與傳統(tǒng)音樂理論之間的關系,并試圖從內因(詩歌自身的發(fā)展規(guī)律)和外因(齊梁特殊的音樂環(huán)境)兩方面分別探究二者之間的深層關聯(lián),以期深入了解這一時期文學觀念的變化及樂論式微背后所隱藏的時代精神。這對于我們從樂論角度理解鐘嶸的詩學審美理想也有重要的啟示意義。從儒學的樂論角度來看,《毛詩大序》繼承了《樂記》“樂以治心”的模式,“以道制欲”的命題,以及“中和”的審美標準。而齊梁時代的“聲律說”違背了儒學的聲樂傳統(tǒng)。無論是詩樂的融合還是背離,儒學中的樂論傳統(tǒng)潛在于詩論中,這對鐘嶸的《詩品》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二.玄學的滲透
在張伯偉的專著中,不僅強調了儒學的思想基礎,也初步探討了玄學的思想滲透,他認為鐘嶸對玄學是既吸收又修正的,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自然英旨”說的提出,這一理論講究“即目”“直尋”,表現(xiàn)在對永明聲病說的批判上;二是“滋味說”,他既認為這受玄學的影響,又對其進行了補充。張伯偉針對玄學思想“道之出言淡然無味”而又“用之不可窮極”在審美理想上的落實情況,予以鐘嶸《詩品》凝練的概括和高度的評價。后來有關學者對這兩個學說做過專門的研究,2009年,孟慶雷在他的博士論文中強調“天命”與“自然”的對峙與融合,對鐘嶸的“自然觀”概念做了全面的闡釋;從哲學視野中的詩學方法論角度闡釋了“直尋”的傳統(tǒng)文化之源的具體文化語境。他的另一篇論文《無形的自然與有形的山水——玄學文化氛圍中的鐘嶸“自然觀”》認為在《詩品》中“自然”與山水景物之間構成“道”與“器”的相依關系,前者代表了最高的本性,是詩歌的理想狀態(tài),而后者則為詩歌達到這一狀態(tài)提供了現(xiàn)實對象。這一觀點是對前人研究的進一步深入,把探求的問題具體到概念和哲學審美的層面上進行考察,從兩篇論文來看,孟慶雷在這方面可以說是研究的專家,他的研究成果為近年來的相關研究提供了理論基礎。
把視域置于時代的大背景下來觀照玄學對詩學的影響,張艷存的《玄意幽遠與詩意虛靜——魏晉南北朝玄學對詩學的影響》一文從玄學對詩學意境、詩文語言、詩文內容三個層面的影響進行研究,認為時代條件下玄學對詩歌創(chuàng)作和詩學系統(tǒng)的審美理想具有重要的意義。而在這方面的研究,學位論文也是層出不窮,成頌的碩士論文《玄學語境下六朝詩學的審美建構》認為玄學對六朝詩學的影響深刻而全面,它影響了六朝詩學的發(fā)展方向和發(fā)展途徑,促進了六朝詩學的審美轉向。玄學影響六朝詩學進化的復雜過程,也是哲學文化和詩性美學逐步交融漸進的過程,主要從玄學本體論、玄學價值取向、玄學方法論與六朝詩學審美創(chuàng)作論的建構來進行論述,其中在第二部分涉及“自然”為本的詩學理想和以悲為美的詩學取向。他認為鐘嶸在《詩品》中建構詩之美學本體——“情兼雅怨,體被文質”,即在情感內容上要做到“雅”、“怨”兼容,表現(xiàn)形式上要求“文”、“質”并行。
除了從玄學語境下的介入,把《詩品》作為個案分析的研究外,還有潘自飛的學位論文《從鐘嶸〈詩品〉看魏晉詩文中“以悲為美”的審美意蘊》,這篇學位論文首先研究了鐘嶸《詩品》中的“清淡”與“悲美”,對“以悲為美”的概念進行了具體的闡釋,認為“清淡”悲情步入審美,“清淡”萌發(fā)悲苦意識,“清淡”加深個體憂患,“清淡”抒發(fā)真摯悲情。認為“悲美”表現(xiàn)真摯情懷、飽含生命實踐,是生命的凝結、物象的感知,是對事象的體悟、對痛苦的超越。最后分析了鐘嶸《詩品》“以悲為美”的美學價值。這篇論文總結鐘嶸《詩品》中流露出的以悲為美的審美情感內蘊,具有深厚的美學價值意義。這是與之前的研究所不同的地方,將玄學的影響放在“以悲為美”的具體內涵的界定和闡釋上,從理論層面對《詩品》研究增添了絢爛的一筆。
筆者在對近年來關于鐘嶸詩學審美理想的研究現(xiàn)狀進行數(shù)據(jù)的分析后,發(fā)現(xiàn)了其研究的趨勢,通過歷時的縱向研究,對其時代中的儒玄審美因素研究進行了剖析,考察了《詩品》研究在整個中國詩學研究中的地位。但是在研究過程中,也發(fā)現(xiàn)了些許不足,希望日后研究者能夠在研究的范圍和視點上有所突破,這也是本文所做綜述的研究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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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郭如如,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