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欺凌的法律規(guī)制

曾郁

摘 要：校園欺凌是指一個或多個學生，以強凌弱或以眾欺寡，集中地、持續(xù)地蓄意傷害或欺壓其他學生，造成受害學生肉體上或精神上痛苦的行為。校園欺凌事件的發(fā)生，不僅是社會、家庭的缺位及自身的原因所造成，也是教育、立法、懲戒機制的缺失所導致。因此，構建完備的校園欺凌防控體系、完善和發(fā)展專門教育制度、對校園欺凌的施暴者進行社區(qū)矯正、對校園欺凌的施暴者設置不良記錄，應當成為校園欺凌防范與矯治的重要舉措。

關鍵詞：校園欺凌；法律規(guī)制； 預防

一、校園欺凌的含義

校園欺凌，并非法律概念，《刑法》《行政處罰法》等法律中都沒有相關行為的具體定義。在法律層面沒有“校園欺凌”概念，更加沒有對校園欺凌的法律規(guī)定，對校園欺凌的法律規(guī)制屬于間接規(guī)制。

我國2016年5月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印發(fā)的《關于開展校園欺凌專項治理的通知》中，出現(xiàn)了“要求各中小學校針對發(fā)生在學生之間，蓄意或惡意通過肢體、語言及網(wǎng)絡等手段，實施欺負、侮辱造成傷害的校園欺凌進行專項治理”的定義。

從語義上，“校園欺凌”一般即指“校園暴力”，是指一個或多個學生，以強凌弱或以眾欺寡，集中地、持續(xù)地蓄意傷害或欺壓其他學生，造成受害學生肉體上或精神上痛苦的行為。但“校園欺凌”行為不能完全等同于法律上的“暴力行為”，因為大部分施暴者的年齡、體力、環(huán)境、行為很難達到刑事處罰、行政處罰中的暴力程度。就方式而言，校園欺凌除了直接對身體和隨身物品施加傷害和損害，還有精神上的壓迫，通過造謠中傷、排擠、無視等形式破壞同學間的關系和感情，以達到孤立和疏遠的目的，對同學構成心理傷害，甚至影響其人格發(fā)展。

值得注意的是，有些原為校園欺凌的被害人，由于缺乏正確的引導，他們在遭受侵害后，在復仇、效仿等心理的支配下以暴易暴，從而轉化為新的加害人。

二、我國校園欺凌的現(xiàn)狀

2016年4月至6月，教育部“學校安全風險防控研究”項目對全國29個縣104825名中小學生進行了抽樣調查，發(fā)現(xiàn)校園欺凌發(fā)生率為33.36%，其中經(jīng)常被欺凌的比例為4.7%，偶爾被欺凌的比例為28.66%。校園欺凌的產(chǎn)生，絕非僅僅存在于個別學生中。我國不斷提倡家庭教育、學校教育以及社會教育，校園欺凌非但沒有得到有效遏制，反而越演越烈，呈低齡化、團伙化、利益驅動化的趨勢，不得不引發(fā)社會深入思考。

1.校園欺凌事件頻發(fā)的原因分析

校園欺凌事件的發(fā)生，其背后不僅是教育、立法、懲戒機制的缺失，也存在社會、家庭的缺位及自身的原因。

（1）客觀方面。一是社會不良風氣的滲透，尤其社會暴力文化的泛濫和虛擬世界的誘惑是造成出現(xiàn)校園欺凌事件的原因之一。當前各類媒體中暴力文化盛行，到處充斥著槍殺、暴力等內容和場面，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孩子的心理和行為。二是學校教育的缺位，許多學校過分重視學生成績而忽視道德教育，忽視對學生的心理和倫理道德教育。三是父母疏于管理，一些孩子在成長中缺少關愛和教導，由于父母的放任造成孩子沾染了社會不良習氣。

（2）主觀方面。青少年處于生理心理發(fā)育青春期，正處于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形成階段，身體和心理都會產(chǎn)生一定的變化，有偏激、任性、焦慮，缺乏獨立判斷能力等特點。有些學生因為心理問題得不到及時疏導，出于發(fā)泄壓力、模仿、炫耀、尋求團體歸屬感等，導致易以暴力挑釁來獲得成就感和滿足虛榮心；部分破碎家庭子女缺少溫暖成長環(huán)境，自卑心強，易將所有的挫折和批評都當成是對自己人格的“詆毀”，從而激發(fā)強烈的暴力行為動機。另外，某些青少年因為心理脆弱，自我防護能力差，也助長校園欺凌行為的滋生蔓延。

（3）法律方面。中國現(xiàn)有的保護未成年人的法律法規(guī)主要有《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等，這些法律法規(guī)在新形勢下對于保護校園學生的生命安全顯得捉襟見肘。在特別法立法領域，《未成年人保護法》《反家庭暴力法》都是解決成年人對未成年人之間實施的暴力、侮辱行為，沒有涉及到未成年人與未成年人之間的行為。此外，我國現(xiàn)行法律出于對未成年人的保護，區(qū)別于成年人犯罪進行處理和對待，使其在犯罪后常受不到有效處罰，這也導致校園欺凌屢屢發(fā)生。

2.我國校園欺凌的法律規(guī)制現(xiàn)狀

（1）缺乏專門性的法律法規(guī)。我國法律對校園欺凌的關注較晚，特別是對校園欺凌、校園暴力法律沒有明確界定，概念的缺失、認識的不足，常常導致學校和家長將校園欺凌簡單歸結為青少年間的打架斗毆事件。我國目前對校園欺凌事件尚無專門性的法律法規(guī)，校園暴力事件的行為人一般參照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等相關規(guī)定進行民事賠償；涉嫌犯罪，則參照《刑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等相關規(guī)定承擔刑事責任；如果涉嫌違法，參照《治安管理處罰法》的規(guī)定進行處罰。

（2）從法律規(guī)制力度不夠到加強規(guī)制力度。未成年人暴力已經(jīng)成為社會不容忽視的現(xiàn)象，但往往又由于年齡小的原因，對校園欺凌的懲戒大多只停留在口頭批評道教育，并無其他有針對性、強制性的措施。司法實踐中一般參照《治安管理處罰法》，往往由學?；蚺沙鏊鶇f(xié)調家長解決。即使對造成嚴重傷害的、甚至構成犯罪的施害者，出于各種考慮，也并不起訴到法院；即使一部分被起訴到法院的，也盡最大努力從輕處理，絕大部分被判處了緩刑、管制等非監(jiān)禁刑。違法成本低廉，使得施暴的青少年有了“豁免權”和僥幸心理，這也容易使他們形成“藐視法律”的心態(tài)。施暴者的違法行為得不到相應懲罰，導致當前校園暴力事件屢禁不止。

針對性質惡劣的校園欺凌事件頻繁出現(xiàn)，2016年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下發(fā)《關于開展校園欺凌專項治理的通知》，首次從國家層面對校園欺凌提出治理要求。同年11月，教育部等九部門聯(lián)合下發(fā)了《關于預防中小學生欺凌和暴力的指導意見》要求各部門通過預防、懲治，防止校園欺凌和暴力事件。2017年1月，國務院《關于印發(fā)國家教育事業(yè)發(fā)展“十三五”的通知》指出，應構建預防和懲治“校園欺凌”的有效機制，防范校園惡性安全事件。因此，校園欺凌逐步進入規(guī)制軌道。

三、校園欺凌的防范與矯治

對待校園欺凌，如何做到寬容而不縱容，應當成為當今我們必須面對的迫在眉睫的問題。

1.構建完備的校園欺凌防控體系

校園欺凌是學生、家庭、學校和社會問題的綜合反映，只有構建校園欺凌防治體系，建立相對完善的法律程序與法律救濟制度，才能切實解決校園欺凌問題。

（1）制訂反校園欺凌法。我國至今還沒有一部反校園欺凌法，對未成年人違法犯罪處理明顯過輕。理想的狀態(tài)是借鑒國外有關反校園欺凌方面的法律，盡快制訂專門的反校園欺凌法：明確監(jiān)護人、學校、社區(qū)、公安、司法等部門的職責；明確校園暴力行為的認定標準以及應當承擔的法律責任，對學生的行為做出正確的指引；在校園暴力事件發(fā)生后，應嚴格按照法律規(guī)定，根據(jù)具體情形采取開除學籍、拘留、罰款、刑罰等處罰方式，對校園暴力相關責任人進行處理。

（2）建立校園欺凌防控專門機制和平臺，加強對校園欺凌的預防性教育。學校應制訂完善的校園欺凌預防和處理措施，建立校園欺凌事件應急處置預案。開啟暢通的溝通渠道，給與學生更加理性的關懷，充分利用心理咨詢室開展學生心理健康咨詢和疏導，定期排查潛在的校園暴力誘因，消除被欺凌者的心理恐懼。在問題出現(xiàn)的情況下，對施暴者及時制止、訓誡，對受害者及時救助、輔導，杜絕可能會持續(xù)或反復發(fā)生的校園暴力。及時發(fā)現(xiàn)、調查處置校園欺凌事件，涉嫌違法犯罪的，要及時向公安部門報案并配合立案查處。

（3）加大對校園欺凌的懲戒力度，強化法律對校園欺凌行為的干預。近年來未成年人犯罪呈現(xiàn)多元化趨勢，低齡未成年人惡性刑事案件不斷增多，實施犯罪行為的后果嚴重而得不到應有的懲處，甚至，“未成年”成為肆意侵犯他人生命權而逃避法律追究的“護身符”。因此，立法中有必要改變一刀切的做法，針對當前校園欺凌低齡化的趨勢，可以考慮適當放寬未成年人的入罪條件，包括降低完全不負刑事責任的年齡，一定程度上展示《刑法》的嚴肅性和強制性，對潛在的犯罪人產(chǎn)生一定的威懾力，從而有效的減少犯罪。

（4）加大學校及監(jiān)護人的民事賠償責任。校園暴力事件的背后，學校及家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適當加重民事責任以引起學校和家長的重視，切實履行教育和監(jiān)護的義務。對學校而言，采用無過錯責任原則，嚴格規(guī)定免責的事由，讓學校承擔一定的責任，勢必會督促學校重視學生安全問題，對減少校園欺凌有一定的作用。加重監(jiān)護人的民事賠償責任，一方面可以讓被害人得到足夠的民事賠償，另一方面對監(jiān)護人起到一定的警示懲戒作用。此外，如果未成年學生的欺凌行為與父母不法行為有關，甚至可以暫時變更父母的監(jiān)護權，由國家行使監(jiān)護權。

2.完善和發(fā)展專門教育制度

我國的校園欺凌案件年齡段一般在十六周歲以下，對該年齡階段的學生實施毆打、凌辱欺凌行為大部分難以追究刑事責任，甚至也不能進行治安拘留處罰，只能由教育部門內部處理。《刑法》上規(guī)定“罪行后果嚴重”者，政府可進行“收容教養(yǎng)”，但目前全國被收容教養(yǎng)在實踐中用得很少。我國雖于1978年恢復了工讀教育，2006年《未成年人保護法》和《義務教育法》又將傳統(tǒng)的工讀教育的提法改為專門教育。但是專門教育制度并未發(fā)展起來，導致學校在面對不良行為以及嚴重不良行為的學生時沒有解決的方法。

改革現(xiàn)有的政府收容教養(yǎng)制度，為應對惡性校園欺凌案件提供一種有效的懲戒和教育方案。對有違法犯罪因年齡不能追究刑事責任的未成年人，盡快完善和發(fā)展有針對性的專門教育制度。如將接受工讀學校的條件由自愿改為自愿入學與強制入學相結合。由司法機關根據(jù)父母或者學校的申請來決定是否送孩子進入具體哪類專門學校接受教育。加大對社會組織服務的購買力度，進一步發(fā)揮工讀學校作用。借助民間機構，對校園欺凌行為的干預，廣州市海珠區(qū)“青年地帶”2012年啟動了第一期反校園欺凌服務項目，他們與政府合作，對海珠區(qū)12所學校每校派駐兩名社工，在校園里開展反校園欺凌的宣傳，告訴孩子們自我保護的辦法，以及鼓勵學生擁有更多的自信。

3.對校園欺凌的施暴者進行社區(qū)矯正

遏制校園暴力現(xiàn)象，可以借鑒國外一些國家實施的保安處分制度，如社區(qū)矯正制度。對于那些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但實施了嚴重危害社會行為的未成年人，或者雖然未造成嚴重危害后果但行為惡劣的未成年人，設計非刑罰的教育性措施進行干預，在保安處分的框架下形成對于施暴行為的強制矯正。社區(qū)矯正制度最大的優(yōu)勢在于不脫離社會，社區(qū)矯正結束之后可以順利回歸社會，這種保安處分性質的法律制度，可以給施暴的少年造成較大的威懾，同時讓志愿者、義工等社會團體參與對施暴學生和缺乏家庭關愛學生的教育關懷當中，加大對青少年行為矯正的執(zhí)行力度。盡快出臺相關法律，建立未成年人特殊教育體系，配置專門化和專業(yè)化的未成年人社區(qū)矯治機構與人員，制訂專門的矯正方案，通過社區(qū)矯正制度一方面能使其悔過自新減少再犯的可能，另一方面也避免其進監(jiān)獄感染惡習。

4.對校園欺凌的施暴者設置不良記錄

校園欺凌事件高發(fā)段是中小學，中小學生的法律意識淡薄，對自身的認知不成熟。有些未成年人知道法律做他們“強大的后盾”，更加肆無忌憚。因此，設置不良記錄制度，在行政與社會管理制度的框架下對校園欺凌的施暴者的施暴行為可以作為不良記錄存入他們的個人檔案。這種不良記錄不是犯罪記錄，但對于施暴者的未來同樣構成了一種負面信息或人生污點，該手段可以給施暴造成一定的威懾和警示作用，進而倒逼施暴行為的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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