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曉蔚
陳謹昆,1887年5月3日出生于湖南省常德縣(現(xiàn)常德市鼎城區(qū))肖伍鋪鄉(xiāng)月亮村。1917年從日本留學回國后,先后在北洋政府與國民黨政府任司法官,后因對新舊軍閥政府失望,辭官專做自由主義教授和律師;解放戰(zhàn)爭時期,只身奔赴延安,投向光明,成為一名共產(chǎn)主義者。他盡其所長,為解放區(qū)的法律建設做出杰出貢獻,受到了毛澤東、劉少奇等中共領導人的高度贊揚。
1917年7月,陳謹昆從日本留學回到闊別10年的祖國。作為一個生逢亂世的青年,他想用學到的法律知識來維護社會所需要的正常秩序。
9月,他在奉天省高等審判廳擔任推事,由于表現(xiàn)突出,不久即升任審判廳庭長。1918年到北京大學、朝陽大學法律系、北京法政專門學校任教。1933年,日本關東軍由熱河、平原向喜峰口、古北口進攻,北平形勢危急。此時,陳謹昆的兩位在南京國民黨政府司法部任職的老朋友羅文干、石志泉不期而至。他們是專程來邀請陳謹昆出山從政的。為了避難,也因盛情難卻,陳瑾昆接受了邀請,前往南京就任司法行政部司長及南京法官養(yǎng)成所教員之職。
正當陳謹昆深藏于書齋、課堂,忙于研究、傳道授業(yè)解惑時,盧溝橋的炮聲響了,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隨著日軍的進逼,年已五旬的陳謹昆只好舉家遷往長沙。當時由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南開大學聯(lián)合組成的國立臨時大學在長沙開學,他在臨時大學任教。南京淪陷后,長沙也經(jīng)常遭受日本飛機轟炸,臨時大學再遷云南昆明。1938年5月4日,臨時大學奉命改為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
當年,陳謹昆迫于生活壓力從昆明回到了北平?;氐奖逼胶?,日本侵華當局見他曾是留日學生,又從大后方回來,在法學界有一定聲望,想利用他控制北平學界,為偽政府做事,為日本侵略效勞,便派他在帝國大學時的同學朱深登門做工作。陳謹昆見同窗來訪本來非常高興,待朱深說明來意后,他勃然大怒,斥責道:“我陳某死不足惜,決不賣國求榮!”朱深還想開導開導,陳瑾昆氣極了,順手揚起拐杖要打。朱深見勢不妙,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此后,他的親戚、同學又不斷上門來勸說,說既然不想做官也好,就去偽北京大學任教授吧。日本人也出面極力拉攏,甚至脅迫。但陳謹昆均不為所動,他掛出一塊“經(jīng)濟律師”的牌子,受理北平、天津等地的經(jīng)濟案件,以獲酬勞,維持生計。
在日偽統(tǒng)治時期,不管敵人如何威逼利誘,陳謹昆從不屈服。他相信天終會亮,日本侵略者一定會被趕出中國。
1945年8月10日,陳謹昆從收音機中獲悉日本政府向同盟國發(fā)出乞降照會的消息,欣喜異常。但接下來的消息又使他不安起來。因為當天晚上何應欽命令日軍駐華最高指揮官和偽軍“維持現(xiàn)狀”“除按指定之軍事長官的命令之外,不得向任何人投降繳械”。第二天,蔣介石又下了兩道命令:一個給他的嫡系部隊,要他們加緊作戰(zhàn),積極推進,勿稍松懈;一個給第十八集團軍總司令朱德,命所有該集團軍所屬部隊,應就地駐防待命,勿擅自行動。
陳謹昆從廣播中聞悉蔣介石所定處置敵偽軍隊與接收投降辦法,即斷定天下從此多事,愈想愈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嚴重。思慮之下,他決定走出書齋,負起一個國民立言的責任。8月中旬,他起草了《告國人書》。文中,他力勸蔣介石“公忠體國”,同時宣布:“余以前只守個人崗位,自此當勉盡先知立言責任,以阻止他人,‘再做第二次亡國危險?!?/p>
8月下旬,毛澤東親赴重慶,國共兩黨在重慶開始和談,和平與民主的呼聲日趨高漲。陳謹昆從中看到了復興民族與國家的希望,奮筆疾書,在報上發(fā)表一篇篇文章,給朋友寄去一封封信函,呼吁國人團結一心,共同復興國家,以免使國家再受列強欺凌之苦。他在《時代日報》上發(fā)表的《向教育界進一言》中稱:“為欲免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須使我國完全成為現(xiàn)代國家。我國復興固為千載難逢之機會,然亦為千載至艱之事業(yè),且此事系千頭萬緒,絕非一人一黨一派并一時所能完成,又其中應以發(fā)達經(jīng)濟、改進科學完成國防為首端。”
9月下旬的一天,陳謹昆很久未曾謀面的妻兄、曾任南京政府司法部司法總長的江庸出現(xiàn)在陳家。江庸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我是奉命而來,請你參加特別軍事法庭,專審日本戰(zhàn)犯和戰(zhàn)俘,不知老兄意下如何?”
陳謹昆想到亡國之痛和日本侵略者的欺凌,不禁握緊了拳頭,激動地說:“好啊,重操舊業(yè)當法官,讓侵略者受到應有的審判!”
然而,國民黨中央政府派的接收大員到來后,紛紛干起搶車子、票子、房子等中飽私囊的勾當,大搞“五子登科”,把接收變成了“劫收”。緊接著,收復區(qū)苛捐雜稅繁多,人民生計日益困難。民間便紛紛流傳“想中央,盼中央,中央來了更遭殃”的順口溜。極富個性的陳謹昆不恥為伍,一怒之下,退回了司法部的任命書。接著,他在《時代日報》上發(fā)表《是非與利害》一文,感嘆“戰(zhàn)爭毀人,不僅毀物質,更是毀人心”。痛斥國民黨接收大員“上無道揆,下無法守”。
1946年4月12日,為爭取人民民主權利,反對國民黨一黨包辦的“國大選舉”,北平各大學和各雜志社、出版社等40多個團體,組織成立以促進真正民主的普遍、自由、直接選舉為宗旨的“國大選舉協(xié)進會”,陳謹昆欣然任該會顧問。
4月21日,國大選舉協(xié)進會在中山公園舉行國大代表選舉問題演講會,邀請陳謹昆、江紹原等著名教授講演。消息傳出,各界及中外記者紛紛前往。會前,幾位好友竭力勸阻陳謹昆與會,說:“聽說你已上國民黨的黑名單了,千萬不能拋頭露面。要知道他們前不久已制造了重慶‘校場口事件,郭沫若、李公樸被打傷,他們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
陳謹昆堅定地回答道:“反對內戰(zhàn),要求民主,何罪之有?死在演講臺上,總比憋死家里要好!”說完就義無反顧地走了。
當天的演講,陳謹昆本來被安排在第三個,但一到會場,他就發(fā)現(xiàn)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吹口哨,叫喊,制造騷亂,他明白這是特務在搗亂,頓時怒火中燒,率先登臺。講演剛開始,預伏會場的特務暴徒,即起而大肆搗亂,用磚瓦向講臺上及聽眾中猛烈飛擲。陳謹昆頭部被擊傷,一時血流滿面。但他仍堅持講演并怒斥特務說:“你們這種行為是給國家丟臉,我絕不是一塊石頭所能嚇倒的!”接著,他正義凜然地表示:“我今天是站在愛護國家和人民的立場來說話,我雖受傷,但凡我應做的,我會繼續(xù)去做,希望全國人民都起來糾正這種為全世界任何國家所沒有的行動,希望今天到會的新聞記者,能把真相公布給全世界。”
當時聽眾中有多人受傷,一女生被擊中胸部,當場暈倒,江紹原及駐北平美國新聞處處長福斯特亦被打。陳謹昆等退入內室。特務們竟跟蹤追擊并躍上講臺,將所懸國旗及孫中山遺像等全部撕毀,并散發(fā)荒謬傳單,而場中憲警對此則始終袖手旁觀。群眾忍無可忍,紛起捕獲一名叫劉成云的兇手,并從其身上搜出一份三青團證書,一并送警局。不料途中又有青年多人突遭特務捕走。這就是震驚北平的中山公園事件。
中山公園事件的發(fā)生,讓陳謹昆徹底看清了國民黨政府的面目,堂堂的中央政府竟如此蔑視法律,無視人的正當權利,連手無縛雞之力的教授都不放過,事后又信口雌黃,顛倒黑白,黑暗尤超過敵日。如此無恥的政府竟高談復國,它復興的將是什么樣的國家?陳謹昆極為悲憤,親自扶傷撰文抗議,揭露敵人的陰謀,這篇題為《我的希望》的文章,發(fā)表于4月29日《解放三日刊》。
傷愈出院后不久,陳謹昆不愿在蔣系勢力支配下的大學繼續(xù)任教,于是將所任教務辭去,也婉拒了北大等校的授課邀請。他認為國家的命運是與個人的命運聯(lián)系在一起的,他要尋找新的出路。
陳謹昆在抗日戰(zhàn)爭中及抗戰(zhàn)勝利后的正義行動引起了中共北平秘密組織的注意。
1946年1月13日,葉劍英率領的軍事調處執(zhí)行部中共代表團進駐北平。中共代表團是駐在國統(tǒng)區(qū)北平的一個公開合法機構,重要任務之一就是利用各種機會,在北平廣泛開展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
通過北平秘密黨組織的牽線搭橋,葉劍英到北平不久,陳謹昆就去中共代表團駐地拜訪。葉劍英親切地會見他。彼此寒暄以后,葉劍英誠懇地告訴他,有什么心里話都可以說。
陳瑾昆的話匣子打開了:“我是搞法律的。說句不自謙的話,在當今的中國,我是這方面的專家,卻發(fā)揮不了什么作用。國民黨政府雖然也制定憲法,也搞一些法律,但是,許多東西都是騙人的。他們實行的,實際上是國民黨一黨的黨法、姓蔣的一家的家法。這個政權腐敗到如此程度,還有什么希望!”
說著說著,他激動得渾身顫抖起來,“我把國民黨同共產(chǎn)黨作了很長時間的比較。我發(fā)現(xiàn),只有共產(chǎn)黨才是真正為全國老百姓謀利益的。我佩服、贊同共產(chǎn)黨的主張,希望能為共產(chǎn)黨做些事情?!?/p>
葉劍英聽了教授的話,由衷地感動。他對陳謹昆說:“我很佩服教授的見識。我們中共代表這次到北平參加軍事調處,有許多工作要做。我們希望同更多的北平知識界、科學界、教育界的人士交朋友。如果教授利用自己的身份和關系,能在這方面發(fā)揮作用,我們將非常歡迎?!?/p>
陳謹昆滿口應允,表示愿意提供自己的住所,作為中共接觸各方面人士一個聯(lián)絡點。
此后,中共代表團聯(lián)絡組成員便經(jīng)常利用陳謹昆的住所開展活動。不久,葉劍英以中共代表的身份,借陳宅舉行了一次宴會,宴請在北平的民主人士和著名專家、知識分子,其中有張東蘇、李錫九等人,氣氛相當熱烈。
陳謹昆與葉劍英等人接觸后,思想更加開朗,他積極參加進步學生運動,干勁十足。他還特意買了一臺德國收音機,一到半夜便收聽延安電臺的廣播,了解延安的情況,研究中共是否能救中國。中山公園事件后,中共北平秘密組織了解到陳謹昆的處境和想法,向葉劍英作了匯報。5月中旬,中共中央主席毛澤東向陳謹昆發(fā)出了邀請,請他去延安考察。
6月10日,在葉劍英的精心安排下,陳謹昆和教育家符定一一起飛赴延安,受到了毛澤東、劉少奇、朱德、林伯渠等領導同志的熱烈歡迎。通過在延安的調研,他認定毛澤東提倡的新民主主義是挽救中國政治經(jīng)濟危機的唯一道路,因此決心追隨共產(chǎn)黨,留在解放區(qū)參加工作。但毛澤東認為以陳瑾昆在北平的地位和聲望,繼續(xù)留在北平開展工作,對革命更為有利,勸他回北平。
回北平后,陳謹昆將自己在解放區(qū)的所見所聞告訴朋友和身邊的人,并將之記錄下來,寫了《延安與張家口旅行記》一文,發(fā)表在報刊上。他的結論是:“解放區(qū)雖非天堂,非解放區(qū)則確為地獄?!毙麄髁私夥艆^(qū),擴大了共產(chǎn)黨的影響,也給國民黨反動派的種種造謠誣蔑當頭一棒,在國統(tǒng)區(qū)產(chǎn)生了巨大的政治影響。
陳謹昵也曾向所認識的美國友人司徒雷登博士等懇切進言,力陳美國目前援蔣政策對中美兩國有極大的不利。由于美國幫助蔣介石打內戰(zhàn)是既定政策,也是其遠東利益之所在,所以進言毫無結果。
7月18日,陳謹昆與符定一聯(lián)名致電巴黎外長會議,呼吁幫助制止中國內戰(zhàn)。這時,國民黨悍然發(fā)動全面內戰(zhàn),為藉制輿論,加緊了對民主人士的迫害,對陳謹昆則再一次威逼利誘。蔣介石曾派人邀請他出來做官,被他拒絕了。從這以后,陳家就經(jīng)常接到特務分子打來的威脅、辱罵的電話,還遭到了監(jiān)視。
1946年7月11日和15日,民盟中央委員、著名教授李公樸、聞一多先后在昆明被國民黨特務暗殺??紤]到陳謹昆的人身安全,葉劍英決定安排他去解放區(qū)。秘密黨組織搞到了一張通行證,派人護送陳謹昆第二次去延安。
9月初,陳謹昆路過張家口時發(fā)表了《余為何參加中共工作》這份政治聲明。9月3日,山東的《大眾日報》刊登了他的聲明。
毛澤東獲悉此事,馬上致函稱贊:“今日閱悉尊著《余為何參加中共工作》,義正詞嚴,足以壯斗士之志,奪奸邪之魄,擬付《解放日報》發(fā)表并廣播全國?!辈⒄堦愔斃ケM快去延安共商工作之進行。
10月29日,陳謹昆抵達延安,當天下榻交際處。第二天,周恩來親自安排他居住在楊家?guī)X,與陸定一住同一排窯洞,他們的上一排窯洞即是毛澤東的住址。毛澤東聽說陳謹昆到達延安,十分高興,特地邀請他和夫人到家做客。席間,毛澤東風趣地說:“一磚頭把你打到延安來了,還有國民黨特務為你送行,真得感謝他們?。 ?/p>
陳謹昆笑了,激動地說:“是您和共產(chǎn)黨救了我們全家,我的這條命已經(jīng)不屬于我自己了?!?/p>
10月31日下午,毛澤東、朱德又在中央辦公廳設宴招待陳謹昆。
這一年,陳謹昆60歲。他向記者表示:“余雖年已60,但愿再活20年,為中國人民服務!”
1946年12月,陳謹昆由陜甘寧邊區(qū)政府主席林伯渠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到延安后,陳謹昆除了積極參加政治活動外,就一心想用其所長為人民的法律事業(yè)做貢獻。1947年1月,他赴中共中央法律研究委員會工作,任委員。
1947年1月,周恩來代表中共中央召集了一次會議,要法律研究委員會起草一個全國性的憲法草案,供解放區(qū)人民代表大會之用,并限定于5月1日前交稿。法律研究委員會是于1946年6月成立的,成立時,以林伯渠、徐特立、王明、謝覺哉、陳伯達為委員,謝覺哉為主任委員。到當年11月中旬左右,法律研究委員會協(xié)助中共中央西北局已初步完成了陜甘寧邊區(qū)憲法草案起草工作。陳謹昆走馬上任后,為了讓全國性憲法起草工作順利開展,少走彎路,他研究邊區(qū)憲法草案后提了不少意見,并提出法律是與政治相通的,憲法是法律的部門,政治的路線是貫穿于其中的。他特意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陳述了自己的這種見解。
1月16日,毛澤東復函:“大示誦悉,從新的觀點出發(fā)研究法律,甚為必要。新民主主義的法律,一方面與社會主義的法律相區(qū)別;另一方面又與歐美日本即資本主義的法律相區(qū)別。請本此旨加以研究。”
從1月28日到3月上旬,中央法律研究委員會便根據(jù)毛澤東的指示開始研究及草擬全國性新憲法草案的工作,參加的有徐特立、王明、陳謹昆、何思敬、李木庵、張曙時、楊紹萱及羅邁、齊燕銘等,王明被指定為憲法組長,陳謹昆為法律組長。除憲法外,還要起草民法、刑法和土地法。盡管戰(zhàn)火即將燒到延安,但陳謹昆和中央法律研究委員會成員從容不迫地埋頭工作,為新法典嘔心瀝血。
3月,國民黨向陜北、山東兩地發(fā)動重點進攻,胡宗南率數(shù)十萬兵力侵犯延安,中共中央決定主動撤出延安,并讓老弱者先走一步。經(jīng)過16天的艱難跋涉,中央法研會的成員于3月22日到達山西臨縣的后甘泉村。幾天后,他們就開始工作,任務是起草全國憲法及創(chuàng)立新民主主義的法律理論工作。陳謹昆先參與起草了《中國土地法大綱》,5月至8月又起草了一個照顧政協(xié)協(xié)議原則的新憲法草案,即所謂后甘泉初期憲草初稿。8月至10月,根據(jù)形勢的發(fā)展和中共中央的指示,法研會丟開政協(xié)憲草協(xié)議原則,試圖起草內容與形式皆為新民主主義的憲法草案,即后甘泉后期憲草初稿。
在起草法律的過程中,法研會成員討論熱烈,經(jīng)常為一個立法原則和立法內容爭得面紅耳赤,這種集思廣益有利于法律的完備。作為專家,陳謹昆還講授民事訴訟法、刑事訴訟法,謝覺哉評價他的講課“切實可聽”。從6月開始,后甘泉亦屢遭國民黨飛機的轟炸,但陳謹昆從不畏懼,仍孜孜不倦全身心投入工作。有時警報拉響了多時,警衛(wèi)員多次催促躲避空襲,但他仍一動不動,急得警衛(wèi)員架起他就跑。
在此期間,陳謹昆與毛澤東時有書信往來,談工作,也傳達彼此的關懷。7月13日,毛澤東回信對陳謹昆的工作進行肯定:“你們一家安于農(nóng)村生活,聞之甚慰。立法工作是一新部門,得兄主持,日起有功,是大好事。時局如兄所料,人民戰(zhàn)爭是發(fā)展的;唯艱苦奮斗,尚須付以數(shù)年時間。我們在此均好,勿以為念?!?/p>
后甘泉后期憲草初稿完成后,10月8日,陳謹昆寫信給毛澤東報告情況,并根據(jù)近期沙家店戰(zhàn)役中彭德懷指揮西北野戰(zhàn)軍殲滅胡宗南集團主力之整編第三十六師的大好形勢,指出這說明蔣介石對陜甘寧邊區(qū)的進攻已失敗,這將引起美國人民對美援華政策的反對,中國革命將勝利有期。11月18日,毛澤東復函,說:“十月八日來示,敬悉。國內外大勢觀察正確,不會有第二個方向,進度亦快,不會稽延不決,誠如尊論。惟我們寧可作從長打算,估計到一切可能的困難。以自力更生精神,準備付以較長時間,似屬有益。兄及諸同志對于憲草,慘淡經(jīng)營,不勝佩慰。惟發(fā)表時機尚未成熟,內容尚宜從長斟酌,以工農(nóng)民主專政為基本原則(即拙著《新民主主義論》及《論聯(lián)合政府》中所指之基本原則),詳由王、謝二同志面達?!旌衅碚鋽z。敬祝安好!并問陳夫人及諸小弟妹好!”殷殷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1947年10月20日,謝覺哉等帶著憲法及其他法律草案重返河西向毛澤東、劉少奇匯報并請示今后工作。因戰(zhàn)局緊張,中央無暇討論,同時毛澤東認為憲法草案要待全國勝利后才使用,在信中他把這一考慮及時告訴了陳謹昆,并讓11月15日動身回后甘泉的謝覺等哉詳細面達。鑒于此,陳謹昆等在以后約一年時間中,未繼續(xù)研究和修改這一初稿。此后,陳瑾昆等人緊緊圍繞形勢的發(fā)展,起草了各種法律,以便使全國解放后,立即廢除舊法律,實施新法律,以保證社會秩序的安定和各方面接收工作的順利進行。
1948年初,人民解放軍已開始轉入反攻。在后甘泉的中央法研會和其他機關也接到轉移的通知,4月7日,陳謹昆離開后甘泉村向平山縣轉移。
5月25日,應毛澤東邀請,陳謹昆、謝覺哉、張曙時、李木庵前往西柏坡,陳謹昆又見到了闊別一年多的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等中央領導同志。劉少奇說:“華北聯(lián)合政府快成立了,要陳謹昆去當法院院長,謝覺哉去當司法部長。刑法先就舊的改一下施行。民法也可以這樣,邊做邊改,以穩(wěn)定社會秩序,保障私人財產(chǎn),使人民樂于生產(chǎn)建設。要訓練干部,要建立正規(guī)法治,有助于人民建設的就用,否則就改?!?/p>
根據(jù)劉少奇的指示,陳謹昆不顧炎炎酷暑,除參與起草《土地法》以外,還起草《民法》《民事訴訟法》《刑法》,到7月中旬《新民法》已脫稿,7月21日《新民事訴訟法》《新刑法》也相繼脫稿。
1948年8月,隨著人民解放戰(zhàn)爭的節(jié)節(jié)勝利,華北大部分地區(qū)解放,華北臨時代表大會召開,陳謹昆被推選為代表,并當選為華北人民政府委員。9月被任命為華北人民法院院長。10月正式組建了華北人民法院。在院長任內,他起草法律法規(guī),處理案件,不時與謝覺哉商議下級法院組織問題,并下鄉(xiāng)做調查,雖已年逾花甲,仍干勁沖天。
同年12月,陳謹昆同謝覺哉來到中共中央所在地西柏坡,參加法研會召開的立法工作會議。這次會議的主要議程:一是總結憲法工作。主要說明憲法上國體、政體的重要理論問題;二是總結法律爭論問題。主要是對新舊法觀的爭論作一個總結。陳謹昆在會上提出,應順應新形勢的要求,放棄一些不適合當時的法律觀點。同時,中央法律問題研究委員會遵照中央指示改組為中央法律委員會,成為協(xié)助中央研究與處理全國有關立法與司法問題之工作機關。陳謹昆當選為委員。
1949年2月,華北人民政府遷進北平。陳謹昆回到曾居住近30年的北平,看到這座文化古城完好無缺地回到人民手中,且即將成為新中國的首都,不禁感慨萬千?;氐奖逼胶螅谒痉ú亢腿嗣穹ㄔ郝?lián)合辦公后,參與接收和整頓舊司法機關工作。
9月24日,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會議召開,陳謹昆以特邀代表的身份參加會議,他一方面為新中國的誕生而歡欣鼓舞,勉勵新朋老友投身新中國的建設事業(yè),再立新功;同時嚴于解剖自己,說自己搞了幾十年的法律,以前對于國家和法制的觀念模糊,為有產(chǎn)者服務多年,決心拋棄法律舊觀念,為新中國的法律建設做貢獻。在會上,他被選為第一屆政協(xié)全國委員會委員。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陳謹昆任中央人民政府法制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最高人民法院委員、政務院政治法律委員會委員。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制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等重要法律,他都曾參與起草和審定工作,為新中國的立法工作付出了辛勤的勞動。同時他極力主張國家嚴明法度,依法行事,不徇私情;反對有法不依,違法不咎,或以權代法。
1959年5月14日,陳謹昆因病逝世于北京,享年72歲。陳謹昆逝世后,中央人民政府和政協(xié)全國委員會發(fā)出訃告,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謝覺哉親筆書寫挽聯(lián):
單騎突包圍,解放旗開,公來獨早;
兆民齊躍進,共和國建,靈其永安。
(責任編輯:張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