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人學思想解析

張寧

【摘 要】以往我們對馬克思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以及他關于實踐、階級斗爭、國家觀、意識形態(tài)、政治經(jīng)濟學等方面的論述。對于馬克思在各種著作中闡述的人學思想則沒有前者那么多。其實，馬克思從創(chuàng)立唯物史觀起，到他們成熟時期以至晚年的著作中，關于人類社會歷史發(fā)展的論述中，有一根主線貫穿始終，這就是對于人本身的論述。本文選取《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以下簡稱《提綱》一文，闡明這個時期馬克思的人學思想。從人的主體性思想到對人的本質(zhì)的理解以及如何追求人的價值等都是《提綱》所要闡述的。

【關鍵詞】人的主體性；人的本質(zhì)；自由解放；社會性

【中圖分類號】G4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8）12-0002-02

無產(chǎn)階級有一個從自在的階級到自為的階級的過程，即從不自覺到自覺的認知過程，整個人類也都有這樣一個過程。而當人類真正的認識自己，并自覺的改造自我和改造世界的時候，那就是共產(chǎn)主義的到來。為了這個時代的到來，我們必須更加清楚、自覺的認識人本身。在希臘帕爾納索斯神山上的戴爾波伊神廟內(nèi)刻著五個大字：認識你自己。這被看作人類千百年來的最高智慧。古往今來大大小小的哲學流派對宇宙人生的思考和追問， 都在試圖尋求 “人的本質(zhì)”， 探求“人的價值”。這同樣是馬克思哲學的歷史使命?！短峋V》之所以被恩格斯稱為作為包含著新世界觀的天才萌芽的第一個文 ， 就在于它在批判舊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過程中第一次以“科學的實踐”概念確立了馬克思新世界觀的理論基礎和現(xiàn)實基礎， 實現(xiàn)了“人主體性”的確立，對人的本質(zhì)和價值需求做了科學說明。一、人的主體性

“從前的一切唯物主義（包括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的主要缺點是：對對象、現(xiàn)實、感性，只是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他們當作感性的人的活動，當作實踐去理解，不是從主體方面去理解。因此，和唯物主義相反，能動的方面卻被唯心主義抽象地發(fā)展了，當然唯心主義是不知道現(xiàn)實的、感性的活動本身的。” 馬克思在提綱的第一段就批判了以前所有唯物主義對人主體性的喪失。唯心主義雖然強調(diào)人的自我意識和感性活動，卻沒有真正理解到現(xiàn)實生活本身。人的主體性在唯心主義那里依然是一種抽象、觀念性的概念，缺乏實踐的支撐。

從古希臘時期一直到近代社會，關于人的“主體性”問題一直是人們爭論不休的話題。古代的樸素唯物主義哲學家們不斷探索宇宙法則想要確立一個人所能夠認知的世界。但是人的主體意識在這個時期并沒有進入唯物主義者們的視野。智者們則將目光從物的世界轉移到了人的世界，企圖恢復人的權威。普羅泰戈拉喊出了“人是萬物的尺度”，將人的主體性上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蘇格拉底直接把戴爾波伊神廟內(nèi)的箴言作為自己的哲學信念：認識你自己。這個時期的哲學家們將哲學從天上拉回人間，但他們所倡導的人的“主體性”概念是空泛而抽象的。不了解塑造人本身的社會結構和歷史形態(tài)，是無法真正“認識你自己”的。他們企圖將人歸于萬事萬物形成、運轉的動因和目的，忽視了事物本身的運動法則。中世紀時期，人的“主體性”被上帝的志高至善所代替，哲學淪為神學的婢女，人被神奴役。直到近代，神的權威被打破，人的“主體性”又重新恢復。笛卡爾直接說道“我思固我在”，將人視為感性世界的標準，盡管他口中的人依然是屈膝在神的權威下。但這個時期，人的主體性已經(jīng)大大恢復?？档聞t喊出了“人為自然立法”的口號，將人的存在置于自然法則之上，在當時的時代這無疑是一種人的地位急劇上升的表現(xiàn)。黑格爾在他的整體哲學里面論述和強調(diào)了人的自我意識，將人的自我意識置于絕對觀念的一環(huán)。人的感性精神的作用被極大提高。而此時，唯物主義者們則徹底拋棄了人的“主體性”，把人降低到“物”的水平。拉美特利直接認為“人是機器”，他認為“人的精神活動決定于人的機體組織，思想只不過是大腦中機械活動的結果，當體力上變得更虛弱時，精神功能也會衰退?！卑讶说母行曰顒油耆珰w因于機體，否定了人本身的創(chuàng)造性、主體性。狄德羅則把人比喻成一架具有感覺和記憶能力的鋼琴，至于這架鋼琴是如何在現(xiàn)實生活中運作的他是完全不知道。費爾巴哈認為，人能將把自己的類、自己的本質(zhì)性當作思維對象，而動物不具有這種能力。他區(qū)分了人與物的區(qū)別，使“理性、意志、愛”的人回到現(xiàn)實世界。但是正如馬克思所說的，費爾巴哈也不懂得真正的現(xiàn)實的人。他所說的人也只是脫離現(xiàn)實生活的、單個的、孤立的人。他所謂的抽象的愛并沒有真正闡述人的本質(zhì)，人的主體性在他那里依然只是直觀抽象的理解。馬克思則在批判舊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基礎了運用唯物史觀重新闡明了人的主體性原則。

在論述人的主體性和人本質(zhì)之前的博士論文時期，馬克思就已經(jīng)在研究關于人的問題。在他撰寫的博士畢業(yè)論文里，馬克思就詳細闡述了人的“自我意識”問題。馬克思借普羅米修斯的“反抗”形象來表達人對“自我意識”的渴求。他強調(diào)“自我意識”要加強與世界的感性聯(lián)系。同時期青年黑格爾派的其他成員也強烈關注人的“自我意識”的問題，但他們僅僅調(diào)強理論的重要性，忽視現(xiàn)實的作用。同樣，博士俱樂部時期馬克思的理論思想也非常不成熟，他筆下“自我意識”的現(xiàn)實性也僅僅是抽象的現(xiàn)實性，自我意識如何內(nèi)化于活生生的現(xiàn)實社會，擁有自我意識的人如何轉變成“自由全面的發(fā)展”的人等問題都是懸而未決的。唯物史觀的創(chuàng)立正是人的“自我意識”轉變?yōu)榫哂袑嵺`意義的人“主體性”的關鍵。而這一轉變正是發(fā)生在《提綱》中。

馬克思在《提綱》中強調(diào)要從“感性的人的活動、當作實踐的去理解”人本身。唯心主義缺乏的是對感性活動的理解，片面強調(diào)人的自由意志和主體性意識，唯物主義則是完全將人降格到物的水平，也無法真正認識到人在主客世界中的主導作用。人在唯物主義哪里始終是機器、零件等冷冰冰的代替物。馬克思要說明的人的“主體性”涵蓋兩層意思，人既是認識客觀世界的主體，也是處于物質(zhì)世界的客體。人作為認識世界的主體絕不是類似中世紀神學家那樣“苦思冥思”，而是處于感性的現(xiàn)實活動中。人只有在實踐中才能體現(xiàn)出超越唯心主義范疇的主體性。同樣，人也是身處于感性世界的客體，受自然法則支配。但人作為不同于物的客體，是具有能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馬克思在吸收了黑格爾關于主體能動性的論述和費爾巴哈關于主體是現(xiàn)實的人的合理思想后，從實踐的角度出發(fā)分析了主客體之間的辯證關系。他認為，主體不是抽象的人，而是在一定社會關系中從事實踐和認識活動的“現(xiàn)實的人”，客體也并非指整個物質(zhì)世界，而是作為主體實踐和認識的對象、與主體進行相互作用的現(xiàn)實世界。人的主體性是指主體對客體的主導地位以及對客體能動地認識和改造的特性，根本上是指人的實踐能力和改造能力。馬克思還曾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明確批判了舊唯物主義的直觀缺點：“他周圍的感性世界絕不是開天辟地以來就已存在的、始終如一的東西，而是工業(yè)和社會狀況的產(chǎn)物，是歷史的產(chǎn)物，是世世代代活動的結果?！瘪R克思說的人這種特殊的物的屬性正是不同與舊唯物主義所在。在唯物史觀中，人既是作為客體又是作為主體的存在，既包含這人的自覺能動性，又體現(xiàn)著客觀規(guī)律性。因此，馬克思所說的人的“主體性”包含著主客兩層含義。人的主體屬性必須在現(xiàn)實的實踐中去理解，人的客體屬性必須從人的能動方面去理解。主客體統(tǒng)一，這樣才能避免舊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錯誤，真正認識到人的“主體性”。二、人的社會性

馬克思批判費爾巴哈把人的本質(zhì)理解為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他認為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拋開社會歷史去理解人是空洞無意義的，人的本質(zhì)正是體現(xiàn)在凝結于社會之上的各種形態(tài)。不管是蒙昧時期還是在近代，人總是群體性的棲居于形形色色的社會形態(tài)之上。人天生具有自然屬性，但人之所以為人更重要的是他的社會屬性，社會性是人最重要的屬性之一，也是理解人的關鍵所在。由于人的社會存在、社會屬性的影響，人與一般的物不同。馬克思在《提綱》中特別強調(diào)了人的社會屬性，他反對孤立、抽象的去理解人。人是在社會中產(chǎn)生的，人是自然進化的結果，更是社會勞動的產(chǎn)物。人并不是生下來就是真正的人，黑格爾認為新生兒還是“自在”的人，也就是說只有經(jīng)過教育、學習、勞動以及各種各樣的社交活動，人才具有了真正的人的本質(zhì)屬性，具有了社會性。

人是自然存在，也是一種社會存在物。就作為一個普遍的生物體來說，自然屬性是人的一種基本屬性，但人最根本的是社會存在。而且“只有在社會中，人的自然的存在對他來說才是人的合乎人性的存在，并且自然界對他來說才成為人?！?離開了社會，僅有抽象的人的存在，是無法成為真正的人。動物始終就是像普遍的生物機體一樣，他所固有的特性都是先天安排好的，無意識的選擇。作為社會存在物，人無時無刻不參加社會有機體的各種事務。社會決定著人的意識和意志，決定著人的活動的動機和原因，從而決定人的一切行為。關于人的一切未知秘密都可以在社會這個有機體里找尋答案。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馬克思指出，“那些生下來就是國王和貴族的人夸耀自己的血統(tǒng)、自己的家室，夸耀自己肉體的來源，這實際上是一種動物的世界觀。” 動物是純粹的自然存在物，只有自然屬性，個體足以代表類，這種類也僅僅是個體的機械相加。人的社會屬性決定了人不僅僅是類，人是在社會中分工、合作、不斷交流的存在物。

人在歷史中存在。人既是歷史的劇中人，又是歷史的劇作者。每一個人都生存于一定的歷史方位之下，而這個歷史方位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人在歷史中存在。所謂“人是歷史的劇中人”是指社會歷史發(fā)展有其客觀的規(guī)律，人不能逆歷史洪流行事，人的所作所為都受到歷史條件的制約。當然，唯心史觀和英雄史觀不承認這一觀點，信奉唯心史觀和英雄史觀的學者認為個別英雄人物可以創(chuàng)造歷史，甚至影響整個人類歷史的發(fā)展進程；并且堅信是精神力量而非物質(zhì)生產(chǎn)推動歷史的發(fā)展。顯而易見，這種觀點是經(jīng)不起實踐的檢驗的，馬克思主義認為人在歷史中存在，“人是歷史的劇中人”。所謂“人是歷史的劇作者”是指作為整體的人而言，人民可以創(chuàng)造歷史。每一個人都以自身的力量，這樣或者那樣作用于客觀世界，無數(shù)人的力量的總和匯聚成一股合力影響歷史的發(fā)展進程。這一觀點側重于強調(diào)人的主體性和主觀能動性，同時也說明了人在歷史面前不是被動的、無能為力的，人始終會對歷史發(fā)展產(chǎn)生影響，人是歷史中的人。綜上，人絕非脫離歷史而單獨存在的某種生物，人存在于歷史之中，不斷地和歷史發(fā)生聯(lián)系，從整體上推動人的全面發(fā)展和歷史的不斷前進。

“為了在發(fā)展過程中脫離動物狀態(tài)，實現(xiàn)自然界中最偉大的進步，還需要一種因素：以群的聯(lián)合力量和集體行為來彌補個體......能力的不足?！痹诂F(xiàn)實的社會中，馬克思認為，一切勞動都離不開人，但勞動并不是個人的單獨勞動，“孤立的一個人在社會之外進行生產(chǎn)，這是罕見的事?！辟M爾巴哈由于把人看作生物學意義上的人，所以他關于人本質(zhì)的理論研究始終提留在“類本質(zhì)”的層次上。對于馬克思來說，僅僅研究生物學意義上的人是抽象而空泛的，更重要的是研究處于各種社會關系中的人。因為“個人是什么樣的，這取決于他們進行物質(zhì)生產(chǎn)的條件?！币虼?，馬克思在《提綱》中寫道：“人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xiàn)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边@種對人的理解方式是在人的研究領域的一次飛躍。

理解人要從社會關系來看待，在社會之外是不存在人的。人始終是社會中的人，他的本質(zhì)是同社會的本質(zhì)不可分割的。馬克思一方面強調(diào)用社會來說明人，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一方面又認為人也體現(xiàn)著社會?！吧鐣旧?，即處于社會關系中的人本身”。即離開了人的社會也是沒有意義的，正是人的各種社會活動才形成了社會，“社會不是由個人構成，而是表示這些個人彼此發(fā)生的那些聯(lián)系和關系的總合?！苯Y語

《提綱》是包含著新世界觀的天才萌芽的第一個文件，以往的研究側重于《提綱》中所提出的實踐觀點，對其所蘊含的人學思想研究稍有不足。然而，馬克思的人學思想?yún)s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論核心之一，在《提綱》中表現(xiàn)為對于人的本質(zhì)、人的主體性、人的價值需求等方面的論述。馬克思批判舊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過程中第一次以“科學的實踐”概念確立了馬克思新世界觀的理論基礎和現(xiàn)實基礎， 實現(xiàn)了“人主體性”的確立，對人的本質(zhì)和價值需求做了科學說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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