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都：浙贛古道　風(fēng)雨往事

文/吳渭明

古時的五十都是方圓幾十里最大的村莊

在浙江衢州，有許多村莊以“都”冠名，如江山的廿八都、四都等?！岸肌保鋵嵤枪艜r的行政建制，元朝開始改鄉(xiāng)為都。如此看來，古時的村莊如果沒有一定的人口和地域規(guī)模是難以謂“都”的?？梢?，古時的五十都，定是方圓幾十里最大的村莊。的確，那時的航埠、萬川、溝溪、石梁遠(yuǎn)不如五十都。叫“點街”，直到現(xiàn)在鄰村仍有人叫五十都的人為點街上的人。

古建筑是古村繁榮的見證者

點街是曾經(jīng)輝煌的長街

村落都有自己的繁榮史，五十都亦是如此。它建于南宋，是浙贛古道上的一個重要驛站，已有800多年歷史。據(jù)史料記載，明未清初，五十都最輝煌的時候，擁有一條長街，街的東頭在斗目垅村的長塘垅水庫，叫下街頭。大街自東往西，經(jīng)過五十都村莊到衢州市常山縣東案鄉(xiāng)官渠村，叫上街頭。全長七里，路面由清一色的青石板鋪就。七里長街上店鋪林立，雜貨店、食品店、藥店林林總總，約超過300家。自此向西入贛，往南去閩，從早到晚，街面上往來的商賈和行人摩肩接踵，車馬絡(luò)繹不絕。

五十都?xì)v史上曾叫葉畈，也叫點街，關(guān)于點街的說法，對五十都村歷史頗有研究的退休老師鄢為卓介紹說，“太平天國時期，洪秀全的散兵游勇路過此地時燒殺搶掠。為了躲過流寇的血腥屠殺，五十都的老百姓紛紛逃離古街。一場淫火燒了三天三夜，最后七里長街燒得只剩五十都這一點，因而，后人把留下的這段

自七里長街被燒毀以后，五十都不再繁榮，但浙贛古道依舊是浙贛往來的主要通道。五湖四海的商人經(jīng)水路或陸路來此經(jīng)商，繼而定居。 村中的古屋、古井、古道，仍留存著商人們當(dāng)初的印跡，五十都村的骨子里仍散發(fā)著濃郁的古村氣息。

古村落多以水為中心，五十都亦是如此。一條嫻靜的河流把村莊分成東西兩半。這條古時的護村河，也是五十都村人的母親河，她不僅給五十都村帶來無窮的靈氣，更滋潤著這個古村落。五十都村更大的河流在村北面，叫大俱源溪，溪水從梅坑一瀉而下，在村東頭的山旁形成三個深潭，其名分別為烏龜潭、棉花潭、航船潭，其中最深的一個潭深不可測，傳說古人曾用三條籮筐繩子接起來才沉到底。另據(jù)史料記載，古時五十都至溝溪這段五里的小溪是可以通船的。

古時村莊的繁榮與交通區(qū)位優(yōu)勢緊密相關(guān)。五十都陸路有浙贛古道，水路有錢塘航運，從錢塘江逆水而上的船只，經(jīng)過衢江、常山港時，許多船只都停靠在溝溪古碼頭。人和物在此離船上岸，經(jīng)墩頭，過五十都去常山東案、金源，遠(yuǎn)的還要去江西玉山一帶。

五十都地域內(nèi)留存的古建筑

因為這里水陸交通便捷，吸引了許多來自江西、福建、安徽的移民，有的是逃避戰(zhàn)爭而來，也有為生計而至,更多的則是商人。

來自五湖四海的商人們賺到錢以后，便開始安置樂業(yè)。如今，在五十都這塊地域內(nèi)仍留有40多座古建筑，面積約占8000多平方米。據(jù)史料記載，這些古建筑大都建于民清時期，以徽派建筑居多，從布局看層層疊疊，錯落有致。建筑風(fēng)格上最有代表性的是胡氏祠堂，面積400多平方米，建于明未清初至今已300多年，屋的主人為明朝太學(xué)士安徽人胡耀錦。據(jù)說該建筑由本村的能工巧匠所建，如今雖已破舊，但從古屋高闊的楣梁和碩大的柱礎(chǔ)，仍可以看出此建筑既簡潔又不失恢宏的建筑風(fēng)格，正門上方的石雕和門兩邊由磚雕成的窗戶在五十都可謂鳳毛麟角。

與胡氏祠堂相比，毛氏大宅也顯示著毛氏家族的不凡氣勢。大宅坐北朝南，二進三開間，土灰色的墻和灰瓦，環(huán)繞天井和房梁的牛腿、窗扇、橫梁……每一扇雕花窗欞，每一塊瓦楞磚木都雕刻著精美的圖案，每一幅圖案都濃縮著故事，或山水、或花鳥、或人物，既有寓意趣味，也不乏美感。盡管屋瓦檐間的木頭漸漸露出不堪重負(fù)的跡象，雕刻細(xì)膩的花格窗臺布滿灰塵，但仍不失藝術(shù)的精湛和古典美。

位于浙贛古道上的五十都，為何其建筑能長久保存下來，除了有人居住之外，也離不開后代對先祖財產(chǎn)的呵護。收購古董的商人來了一批又一批，價格也一漲再漲，但無論來多少古董商，價格翻了多少倍，古屋的主人就是不賣，哪怕一磚一瓦也精心呵護，絕不賣給任何人。

歲月是無情的，建筑也是有生命的。五十都村許多原有古建筑，或因戰(zhàn)爭，或因自然災(zāi)害，如今只剩斷壁殘垣或部分遺址。村民們常為沒能保護好老祖宗留下的遺產(chǎn)而痛心和自責(zé)。

在五十都小學(xué)操場上，鄢老師停下腳步，向我們介紹了原關(guān)公殿遺址。建于明代后期的關(guān)公殿，占地600多平方米，嘉靖九年（1530年）重修，其中300平方米全是用石頭砌起的石屋，廟宇的橫梁、柱子都是石柱。石樁、石梁都是用青田石制成，最重的石柱6米高，重幾萬斤。當(dāng)年，運送如此沉重的青田石走陸路不行，只好走水路。據(jù)說，在航運途中，因超重多次發(fā)生運送石柱的船要下沉，幸虧隨船的法師迅即作法，才幸免。20世紀(jì)80年代，關(guān)公殿被用于辦學(xué)，后因年久失修成危房而被拆除，現(xiàn)學(xué)校的圍墻下仍有許多從古廟拆除下來的青石柱。

五十都被毀掉的古建筑還有三清殿，三清殿由毛胡兩家合作建造。傳說開化、淳安年間，連年干旱，他們便派人到九華老佛殿去求龍水，四個彪形大漢抬回一尊老佛，老佛4米高，抬到五十都時已天黑，便在王家廳中堂過夜。次日，天剛亮，四個彪漢準(zhǔn)備上路，再去抬老佛，卻怎么也抬不起來，邊上許多人都來幫忙，可老佛就是紋絲不動。為什么老佛賴著不走呢？因為五十都是風(fēng)水寶地。于是毛胡兩家爭著要在此建殿，最后兩家一合計，共同出資，在此建起了三清殿。

五十都的水陸交通，帶來了五湖四海的商人，也積淀了古村的文化。因位于浙贛古道，交通的區(qū)位優(yōu)勢，吸引著許多外地人在此經(jīng)商、落戶，幾百年來，他們在此毗鄰而居，和諧相處。五十都村的祖先，十分崇尚文化。古時的毛家戲臺，是方圓幾十里最有名的，敦厚古樸的蓮花臺，一年到頭都有坐唱班在此，文化基因延綿不絕、傳承至今。如今，每年正月里，村里都要舉辦文藝晚會，村民們在一起吹拉彈唱，其樂融融。村里讀書風(fēng)氣盛行，曾有“三年不讀書，勝過一欄豬”之說，幾百年來村里出了許多文化人，少年文學(xué)作家毛蘆蘆就是五十都村人。

文化是古村的滄桑底蘊

行走在五十都的古街上，雖然當(dāng)年古道上鋪設(shè)的青石板已被水泥路面取代，但街道兩旁仍留存有古民居，摸著這一道道被歲月侵蝕得斑駁的古墻，仿佛依稀聽到幾百年前經(jīng)商者的吆喝聲，有一種穿梭在漫長時光隧道的感覺，一些被記憶剪碎的舊事會激起一種懷舊的氛圍和記憶。如今，曾世代居住于此的人們，或因擇地重建新房，或因外出工作，大部分古屋的門都鎖著，周圍的院落亦已荒廢。

在五十都往西去的一個小山坡上，仍屹立著一座涼亭，過了涼亭就是常山界。這座涼亭曾是浙贛古道不可或缺的連接點，為過往的商賈和行人擋風(fēng)避雨。如今，古道雖已廢棄，但當(dāng)年?？康捏A站，仍靜靜立于一山之上，為古道增添了一抹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