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清末新政時期,廣東潮嘉地區(qū)的練習員積極從事新學推廣工作、籌辦新學行政機構(gòu)、創(chuàng)辦學校并負責學堂管理,為新式教育在潮嘉基層社會的普及作出了開創(chuàng)性工作。同時,練習員也通過推廣新學獲得政治資本,從而實現(xiàn)自己身份的變化。
關鍵詞 興學植材;潮嘉地區(qū);練習員;清朝末期
中圖分類號 G719.2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17)33-0072-06
1901年,清政府下令實施新政,興學植材為其中一項重要內(nèi)容,各省陸續(xù)采取不同措施實施這項新政。在兩廣地區(qū),總督岑春煊于1903年10月奏設兩廣學務處,統(tǒng)轄廣東、廣西兩省新式學務。然而,推廣新式教育,地方上沒有任何經(jīng)驗。為應急需要,兩廣學務處開辦兩廣練習養(yǎng)成所,令兩廣各屬州縣派員前來練習如何管理新式學堂。這批學員被稱作“練習員”。這些練習員回到原籍后,多擔任學堂監(jiān)督、教員,或在教育行政機構(gòu)任職,對于新學在基層社會的普及與推廣,具有開創(chuàng)性意義。受資料所限,學界對于這個群體關注較少。本文以廣東省潮州府和嘉應州(潮嘉地區(qū))為個案,以《嶺東日報》為主要資料來源,考察潮嘉地區(qū)各州縣的練習員,以進一步了解新舊過渡時期兩廣地區(qū)基層新式教育的推廣情況。
一、兩廣練習所創(chuàng)辦的緣起
清末新學的推廣在兩廣地區(qū)尤為得力,這與兩廣總督岑春煊分不開。1903 年 4 月,岑春煊署兩廣總督。結(jié)合之前的辦學經(jīng)驗,他上任之后立即著手籌辦新學。1903年10月8日,岑春煊向朝廷奏設兩廣學務處,委任張鳴岐為兩廣學務處督辦;11月10日,兩廣學務處開始正式運行[1]。
1904年初,兩廣學務處令兩廣各屬創(chuàng)辦新式學堂。新式學堂的組織、管理、教學形式與內(nèi)容,與傳統(tǒng)學校、書院、學塾完全不同,地方上多無新式學堂辦理與管理經(jīng)驗。許多地方“僅將舊有書院易一學堂之名而已”。因此,地方上向兩廣學務處催派教習,協(xié)辦新學。鑒于此,1904年初,兩廣學務處招聘一些懂得辦學之人,在廣州城小南門內(nèi)的貢院里開辦培訓班,練習辦理學堂行政事務,名為兩廣小學管理員練習所(又說“兩廣練習養(yǎng)成所”)[2]。兩廣學務處“著各縣派充練習員,大縣二人、小縣一人,赴省練習學務章程,以預備充當蒙小學堂總理司事之任”。又“許各地熱心教育紳民自交繳學費,投入該處練習”。所以實際派送人數(shù)超過官方規(guī)定,如嘉應州本屬參加練習的人員達9名,興寧、大埔二縣各有3人參加。當時總共招入練習員二三百人。練習員中,以廣東各屬較多,廣西較少。練習時間為期3個月,當年12月份結(jié)業(yè)[3]。練習所僅辦一屆即結(jié)束。
除練習所外,還在貢院內(nèi)開辦兩廣速成師范1所,聘請浙江黃巖人王舟瑤任監(jiān)督,兼管師范學堂與練習所兩部。練習員一屆畢業(yè)后即結(jié)束練習所。1905年春,遂合并練習所原用地,擴大師范學堂組織,在此基礎上開辦兩廣師范簡易科[4]。
二、潮嘉各州縣練習員的派送
1904年4月,練習員保派送通令下達[5]。各地方官對于新學態(tài)度不一,對于派送練習員之通令,各屬州縣反應不一。有的縣很積極,有的比較消極。再加之清末許多事務皆由地方士紳主持,所以派送方式與時間不統(tǒng)一。
從派送方式來看,一般是先經(jīng)地方士紳商議,再報呈當?shù)刂菘h官,進行派送。如海陽縣“由保安局李紳秋苑等公議,推舉李春新赴省練習,具稟王明府”[6]。潮陽縣于1904年6月就由局紳選定鄭庭芳、蕭文燦兩位派出練習。多數(shù)練習員是通過這種方式派送。第二種是自費前往。海陽縣的柯榕則“自備學費,赴練習所學習”[7]。饒平縣陳宗彝,便是自費前往[8]。大埔縣的邱光濤、蕭之楨、郭鎮(zhèn)章,則直接從他們就讀的嶺東同文學堂,自備學費入練習所學習[9]。還有一種是由地方各個組織或機構(gòu)自行派送。這一點在嘉應州本屬體現(xiàn)尤為明顯。1903年,時在練習所尚未開辦之前,嘉應州便成立了新式學務組織,如在嘉應州城內(nèi),黃遵憲成立的興學會議所;在西洋堡,當?shù)厥考澇闪⒘私逃龝?904年2月,改為“新西洋堡學會”;6月,丙村墟又成立“改良教育會”。同時,新式學堂也已經(jīng)開始創(chuàng)辦或正在醞釀創(chuàng)辦。因此,當兩廣學務處開辦練習所后,各個組織或機構(gòu)都派出自己的人前往練習,以期回籍后協(xié)助創(chuàng)辦新式學堂。如西洋堡,派出盧文鐸、黎啟英;嘉應州城內(nèi)的務本學堂則派出黃墨村,正在籌建的城西小學堂則派出黃應均。他們都是本機構(gòu)的代表。
到1904年7月,潮嘉各屬大多已派送練習員前往兩廣學務處。據(jù)目前所見史料統(tǒng)計,潮州府下轄海陽(府治所在地1912年易名為潮安縣)、潮陽、揭陽、饒平、大埔、豐順、澄海、普寧、惠來9縣,只有揭陽、普寧、惠來3縣無練習員記載。嘉應州的興寧、長樂(今五華)、平遠、鎮(zhèn)平(今蕉嶺)及嘉應州本屬的程鄉(xiāng)五屬,均派出練習員。根據(jù)《嶺東日報》及相關史料記載,整理出潮嘉各屬練習員情況見表1。
三、練習員的新學推廣活動
練習員練習時間為3個月,到1904年12月,練習結(jié)束,進行畢業(yè)考核。畢業(yè)生成績分三等:一等81名,二等56名,三等8名,其中“潮嘉共十余人均列一等?!盵10]練習員畢業(yè)后,多數(shù)回到原籍地,從事新學推廣工作。主要工作有以下幾種。
(一)籌辦新學行政機構(gòu)
1904年初,兩廣學務處通飭各屬設立學務公所,經(jīng)費就地籌拔,其職權(quán)在籌辦學堂,整頓學務,總核全屬興學事宜,以分州縣之勞[11]。到1904年12月練習員畢業(yè)時,許多縣尚未設立學務公所,因此,練習員回籍后,便與當?shù)厥考澮煌鋵嵈耸隆?/p>
1904年12月,饒平縣的練習員陳宗彝回籍后,饒平縣借琴峰書院為地點,開辦學務公所。陳宗彝被任命為查學員[12]。1905年正月廿三日,澄海杜縣令諭景韓學堂擇地開辦學務公所。先是請保安局籌辦,但“該總局各紳置之不理,又不稟復”??h令批之“不成事體”。于是便請練習員“蔡錫三等遵照擇地開設”[13]。1905年5月11日,蔡錫三等“邀請七都紳士,齊集同善祠,商議辦法,并編定辦事人員職任。議將明倫堂修整,作為學務公所的辦公地點;經(jīng)費上,“擬就同善祠余款挹注。”[14]6月份,澄海學務公所的人事安排等落實[15]。
豐順縣練習員李唐、吳伯谷于1905年農(nóng)歷正月,改縣“籌辦學堂總局”為豐順縣學務公所,丁培珊任所長,李唐為內(nèi)董事,吳伯谷為外董事兼庶務。1905年4月,大埔知縣照會練習員邱光濤建設學務公所[16]。10月,縣令任邱光濤為所長,擬任郭鎮(zhèn)章為文案[17]。邱光濤以“學務責任繁重,非己獨力所能勝”為由推辭,只任學務公所副所長兼查學[18]。
在嘉應州平遠縣,曾昭鑒、林商翼二位練習員回鄉(xiāng)后著手籌辦學務公所。但1905年11月,新任平遠縣令“有煙霞癖,懶于辦事,尤仇視新學。夏間甫到任,即諭停辦學務公所,大動士民公憤,而林曾二練習員,無可如何,亦相率告退”[19],后“聞經(jīng)上峰嚴札,限令一月興辦學務,否則參核不貸等語,大令始倉皇無措,屢請練習員曾茂才昭鑑,相助為理”[20]。不久學務公所改為勸學所,曾昭鑒又任勸學所所長,兼任蕉嶺、平遠兩縣教育會副會長。
興寧王靈岐從練習所回鄉(xiāng)后,于1905年6月,與張易疇一道籌辦興寧學務公所。常常參與解決各地因辦學堂而引起的沖突[21]。1906年,學務公所撤,改設勸學所,王靈岐奉委為縣勸學所總董。另一位練習員張易疇,于1908年任勸學所所長。鎮(zhèn)平縣鐘幼樵練習回來后,即商請縣令開辦學務公所,籌款辦學[22];1906年,學務公所撤,改為勸學所,又任勸學所總董。對于已事先成立學務公所的縣,練習員回籍后,嘉應州城的練習員張慎三、黃應均、李叔范回籍后便一直在學務公所任職。
(二)創(chuàng)辦學校,擔任學堂管理工作
除參與成立教育行政機構(gòu)外,練習員還積極參與地方學堂的創(chuàng)建。因師資培訓是當時的當務之急,所以多數(shù)練習員回鄉(xiāng)后都創(chuàng)辦了各類師范科或師范練習館,用于培訓小學堂師資,以便在全境內(nèi)推廣新式教育。潮陽縣的鄭庭芳、蕭文燦二人于1905年初對東山小學堂進行擴招,并兼辦師范會傳習所,蕭文燦任總理兼任師范教育史科教員,鄭庭芳為師范傳習所監(jiān)督兼任心理學科教員[23]。
豐順縣,李唐將考棚改為師范傳習館,并任館長兼監(jiān)學,為全縣培訓小學師資。除了參與縣學務行政事務外,兩位練習員回到家鄉(xiāng),還在自己的宗族內(nèi)辦新式學堂。1904年12月,從練習所畢業(yè)回鄉(xiāng)后,吳伯谷以祖祠為校舍,以族中舊有文課會款的利息為經(jīng)費,創(chuàng)辦學堂,教育族中子弟,并親授格致、體操[24]。李唐在自己的家鄉(xiāng),“隨往各社調(diào)查土產(chǎn)、戶口、寺觀產(chǎn)業(yè),延訪士紳,陳說興學要務”,將豐順南溪社植福寺改為初等小學堂[25]。1905年6月,在北勝社,李唐聯(lián)合黃花、南溪、箭坪、三鄉(xiāng)士紳,組織了興學會,準備興學[26]。當年7月,擇于黃花南溪箭坪三鄉(xiāng)適中之地,創(chuàng)辦資助兩等小學堂[27]。
大埔縣練習員邱少白、邱少青兄弟回籍后,除參與學務公所事務外,邱光濤與大埔士紳一起創(chuàng)辦大埔初等官立小學堂的擴建。大埔初等官立小學堂初設于1903年,已經(jīng)招收60名學生,但由于“距城稍遠者,少人應考,難期教育普及”,于是計劃“再考取初等小學生60名”。如此則需要提供宿舍。邱光濤等將“應元書院大堂房舍,一律修整完好”,作為添招學生的宿舍[28]。在家鄉(xiāng),邱氏兄弟在本族設立邱氏初等小學堂。另外,鑒于各鄉(xiāng)對于新學的觀望狀態(tài),于1905年初,兄弟倆召集鄉(xiāng)人酌議,設平沙合鄉(xiāng)公益局?!耙曰I集公款,廣勸興學興利除害,及辦一切公益之事為目的。”[29]
大埔縣另一位練習員郭鎮(zhèn)章也積極投入新式學堂建設。郭鎮(zhèn)章為大麻人,郭姓為地方大族。郭鎮(zhèn)章早在1903年7月,即前往兩廣總督稟請在大麻設一蒙小學堂?!皵M將團練局所抽練費數(shù)百元及文廟香燈費千余元提出,并合殷商捐欵,以充常年經(jīng)費”[30],但此建議被大埔縣令所否[31]。1904年5月,又在大麻墟文昌廟改良私塾,仿照學堂規(guī)?!捌搁_通教習,以小學教科分日課授”[32]。
饒平縣的練習員陳宗彝以琴峰書院為基礎,改建饒平縣立小學堂,陳宗彝被任命為董事。平遠縣派送的練習員曾昭鑒、林商翼從省練習所回縣后,在縣城設立師范傳習所,以原有之學宮、明倫堂、考棚為基礎,修葺為所舍。傳習所辦兩屆后即行停辦,而在此基礎上創(chuàng)立平遠縣中學堂。
興寧縣練習員王靈岐又與羅藹其、肖惠長等籌設興寧簡易師范科,以加速培養(yǎng)師資[33]。此即興寧簡易師范科,王靈岐為監(jiān)督。1908年,改簡易師范科為中學預科,定名為興寧官立公學堂。后改為興寧縣立中學。張易疇于1910-1912年任興寧中學監(jiān)督。除辦學務公所與簡易師范外,王靈岐又參與創(chuàng)辦興民學堂,任學堂董事[34]。
長樂縣練習員李吉庵、古蕓史回籍后,考慮到師范為急務,便首先“借學宮明倫堂為學舍”開辦師范學堂[35]。辛亥革命期間,李吉庵又在長樂縣河口創(chuàng)辦第二高等小學。1922年第二高等小學轉(zhuǎn)辦為河口中學,李吉庵為首任校長。古蕓史為長樂安流人。早在清光緒二十年(1894年)便與當?shù)厥考澇k了“三江書院”。1905年,古蕓史等將書院改辦為三江高等小學(即今安流中學前身)。
鎮(zhèn)平縣練習員鐘幼樵回籍后,于1905年任鎮(zhèn)平縣學務公所內(nèi)董事、所長。同年9月,與丘逢甲一起創(chuàng)辦鎮(zhèn)平縣初級師范傳習所,招收本縣、平遠學生,鐘幼樵兼任監(jiān)學與教習。1906年2月,畢業(yè)學員221人。隨后師范會傳習所停辦。1906年春,將其改為鎮(zhèn)平縣官立中學堂(蕉嶺中學前身),鐘幼樵被舉為監(jiān)督。7月,在鐘幼樵的倡議下,又在鎮(zhèn)平中學堂繼設師范傳習一班,由他任監(jiān)督。同年,學務公所撤,改為勸學所,他又任勸學所總董,并在兩縣創(chuàng)辦小學70余所,推動了兩縣教育[36]。同時,又因書畫俱佳而著稱。
嘉應州西洋堡,練習員盧文鐸、黎啟英回籍后,積極參與西洋小學堂的建設,盧文鐸任監(jiān)督。丙村墟的練習員江秉乾回籍后,便積極籌辦新學,前往南洋籌款,在當?shù)厥考澟c海外富商的支持下,創(chuàng)辦了三堡學堂,并任三堡學堂監(jiān)督。
除參與教學與管理工作外,練習員還參與其他與新學有關的工作,如新式教材的編寫。海陽縣李春新回籍后,于1909年參與新編鄉(xiāng)土格致書的編纂[37]。豐順縣的李唐因小學教授鄉(xiāng)土地理歷史需要用地圖,于1907年商請英國教會牧師將原豐順縣圖詳加測繪出版。亦有個別練習員畢業(yè)之后再報考簡易師范。如澄??h練習員王綬“因堂中學生頗不服,故不愿就管理學堂職位,意欲再行赴省報考師范簡易科”[38]。大埔縣練習員郭鎮(zhèn)章于1905年6月補入兩廣師范簡易科學習[39]。
總之,練習員回籍后,多數(shù)都投入到興學事業(yè)中來。他們的工作受到表彰。1906年11月,豐順縣令盛贊吳伯谷“辦事熱心,不辭勞怨,本縣已深欽佩;嗣又聯(lián)絡局紳,開辦師范講習所,兼任教科,潔已奉公,不支薪水,使四鄉(xiāng)學生來學者百余人”[40]。當時,以《嶺東日報》為首的輿論,贊揚新式教育,對于回籍的練習員也給予積極報道。如對于大埔的邱少青,《嶺東日報》報道:坪砂社練習員邱少青明經(jīng),具有熱心,去臘自省旋梓后,即謀教育普及之法,聞已赴縣見胡大令面商一切,現(xiàn)在本設集款,先辦初級小學堂一所,延聘陳君頌唐邱君訪卿,劉君仲臣為教習,招學生六十余人,暫借邱氏祠為校舍,擬隨后籌集經(jīng)費,再加擴充,現(xiàn)定于二月初一日開辦。邱君擬待該學堂開學后,即赴城卿各處,勸辦學堂,并改良私塾,以實行其教育普及之志云[41]。
當然也有一些參加練習后,回籍并未參與到新學推廣事業(yè)中來的。正如1905年9月時任潮嘉本學員的邱逢甲所言“練習各員,多有熱心向?qū)W,可備任使。自畢業(yè)回籍后,或有自行辦學,或放棄責任?!盵42]
四、練習員的身份分析
練習員回籍之所以能在地方上推廣新學,與他們的身份有關。首先是來自官方的身份。當時兩廣學務處規(guī)定:“凡兩廣總督權(quán)力之所及,即學務處權(quán)力之所及”[43]。因此,來自兩廣學務處練習員具有官方的身份,有一定的權(quán)威性與合法性。時人特別強調(diào)這點,在介紹自己的身份時,甚至不再提及自己科舉功名,而是將“練習員”三字冠在前面。例如,盧文鐸為“兩廣優(yōu)等練習員曾任西陽高小及梅東中學總董”,江秉乾為“兩廣優(yōu)等練習員曾任三堡公學校長及勸學所校長”,黃文彬為“兩廣優(yōu)等練習員曾充務本中學學監(jiān)”[44] 。
但新學推廣牽涉許多復雜問題,特別是籌集辦學經(jīng)費問題,常常引起各種沖突,非常難以應付。所以,除了來自官方的資格外,在地方上的權(quán)威也非常重要。練習員在科舉時代,多獲得一定的功名,其中以生員居多,亦有舉人出身。如興寧縣王靈岐為光緒辛丑科鄉(xiāng)試副榜,張易疇亦為舉人出身。他們本來便是地方有影響的士紳,這些功名,在清末還具有一定的影響力。通過權(quán)力網(wǎng)絡以獲得地方事務主導權(quán),再加之練習員身份的獲得,讓他們的行為更具有合法性。
除了有一定的社會身份外,有的練習員在地方上已有推廣新學的經(jīng)驗。興寧練習員王靈岐早在1903年冬便與肖惠長、陳谷薌等鄉(xiāng)賢倡辦一間新學,并于1904年8月開辦,此即興民學校,并邀請丘逢甲擔任首任校長,王靈岐為駐校董事之一[45]。學務處練習所成立后,王靈岐前往練習。后丘逢甲辭職,校董會推舉王靈岐繼任。王靈岐練習結(jié)束回校后,一切規(guī)章制度即按學務處的規(guī)定修訂。在嘉應州城內(nèi),黃遵憲于1904年便創(chuàng)辦了興學會議所,練習員黃應均、李叔范、張慎三早已在該組織任職并推廣新學;后興學會議所改成學務公所后,依然在其中任職。參加練習回籍后,李叔范后任嘉應官立中學堂監(jiān)督。李叔范、黃應均也在學務公所任職。黃文彬則于1903年創(chuàng)辦了務本中西學堂,一直從事新式學堂管理工作。這些人通過練習,繼續(xù)他們的興學事業(yè),并且給他們推廣新學獲得一種更加合理性。這也是練習員回到原籍后能夠推行新學工作的原因這一。
如果練習員資歷太淺,則無法勝任興學的任務。如潮陽縣鄭庭芳、蕭文燦二位練習員回籍后,擬分別委任東山小學堂正副總理之職[46]。但縣令考慮到鄭庭芳、蕭文燦二人“資望倘淺,且學堂籌措經(jīng)費及一切應辦之事,宜資熱手”,故未果[47]。澄??h王綬回籍后,理應分配到景韓學堂從事管理或教職。而王綬則因堂中學生頗不服,故不愿就管理學堂職位[48]。
從練習員方面來說,在推廣新學過程中也可以獲得利益。當時辦新式學堂,經(jīng)費籌措都由地方捐稅中獲得,控制學堂,便可合法地通過抽收地方捐稅以助新學,所以辦地方學堂也就獲得了地方捐稅控制權(quán)。出于這種利益驅(qū)動,許多人為創(chuàng)辦學校作準備而前往學務處練習。當時好多學案因此而產(chǎn)生。以嘉應州本屬為例,在西陽堡有盧文鐸、黎啟英兩位練習員。西洋小學堂創(chuàng)辦后,盧文鐸任監(jiān)督,并且其經(jīng)費從地方公局控制賭規(guī)中支付。后因地方公局士紳有人想分割捐稅款,所以便有人唆使另一位練習員黎啟英出來,利用他的練習員資格,另辦白宮學堂,從而引起糾紛。丙村墟的江秉乾在辦三堡學堂過程中,與當?shù)毓质考澃l(fā)生爭奪捐稅的紛爭。當?shù)鼐旨澅阏埦毩晢T張慎三前來另外辦一所學校,以圖分款。松口堡練習員梁鑫與松口堡的地方士紳饒芙裳等在爭奪辦學時,也因抽捐稅發(fā)生了矛盾。
總之,由于各地地方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不一樣,不同的練習員自身身份不一,所能發(fā)揮的作用也不一樣。這是其客觀原因。
五、結(jié)語
作為近代第一批受過專門訓練的新式教育工作者,潮嘉地區(qū)的練習員在多數(shù)人對新學持反對或觀望態(tài)度的時代,將新學推廣普及到基層社會,具有一定的時代意義。同時,他們也代表官方將權(quán)力延伸到基層。他們最早組建了教育行政機構(gòu),如學務公所,勸學所,后有些又成立了教育會,協(xié)助官方的教育行政機構(gòu)。練習員成為地方社會最早參與新式教育推廣的群體。
同時,對于練習員個人而言,他們通過創(chuàng)辦新式學校,推廣新式教育,從而獲得一定的政治資本,或獲得更高的社會聲望。如豐順練習員李唐,1911年9月20日潮州光復時,被公推赴潮州向革命軍呈送降表。后召開全縣各鄉(xiāng)代表會議,決定按革命軍政府臨時條例改組縣署為安民局[49]。1927年,李唐又署理福建南平縣知事、1941年被任《豐順縣志》總纂。大埔練習員蕭之楨、平遠林商翼于1909年被選為廣東諮議局議員。嘉應州西洋堡練習員盧耕甫則通過辦學,實現(xiàn)身份不斷升級,參與地方事務,從堡到州,最后于辛亥革命后被委任第一任梅縣知事。丙村江秉乾則通過辦學積累資本,從一個沒有任何傳統(tǒng)功名的商人成為廣東省議員。從這個意義上講,練習員身份也是近代社會向上流動的一種階梯。
總之,在近代潮嘉地區(qū),練習員不僅僅是近代教育史上一批承前啟后的人物,而且,由于地方教育與地方政治緊密結(jié)合,這批人對地方政治也產(chǎn)生了影響。通過對這批練習員的考察,除能了解近代新式教育普及情況外,對于理解近代國家權(quán)力如何延伸到基層的方式,以及傳統(tǒng)士紳實現(xiàn)身份轉(zhuǎn)變等問題,都有參考意義。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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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rainee for Running Western-style Education in Chaojia District of Guangdong at End of Qing Dynasty
Xia Yuanming
Abstract At the end of Qing Dynasty, the trainee from Guangdong tide Scarlett area actively engaged in promotion work western-style education, preparation in building administration institutes and establishment of new-style school, as well as made innovative contribution to the popularization of new schools. Meanwhile, the trainee also changed their own status by engaging in promotion of new-style education to gain political capital.
Key words popularization of new schools; Chaojia District; trainee; End of Qing Dynasty
Author Xia Yuanming, research assistant of Jiaying Collge(Meizhou 510275)
作者簡介
夏遠鳴(1977- ),男,嘉應學院客家研究所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近代教育歷史與文化(梅州,5102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