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與邊緣：《黑暗的心》中的強(qiáng)弱觀照

呂彥佼

[摘要]《黑暗的心》（The Heart of Darkness）是20世紀(jì)初波蘭裔英國小說家約瑟夫？康拉德的代表作?？道略谠摃惺炀氝\(yùn)用雙層敘事結(jié)構(gòu)，借助大量的象征手法，生動地展現(xiàn)了歐洲殖民者在非洲大陸掠奪象牙的貪婪畫面。本文聚焦于這一掠奪進(jìn)程中三組鮮明的力量或者群體對比，分析處于中心的強(qiáng)權(quán)方之黑暗，以及被黑暗籠罩的邊緣方的無力與沉默，揭示康拉德對人性、社會的思考。

[關(guān)鍵詞]《黑暗的心》；中心；邊緣；強(qiáng)弱；人性

[中圖分類號]1206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1-5918（2018）03-0183-02

一、自然與人類

《黑暗的心》中含有康拉德的作品中的經(jīng)典元素：大海、河流、航行、叢林。主人公馬洛為內(nèi)層敘事者，回憶其在歐洲一家貿(mào)易公司做汽船長，到非洲大陸尋找象牙，及在剛果河上航行的見聞。書中大量的景物描寫，無時無刻不在渲染大自然的強(qiáng)大力量。大海與河流，可以無限遼闊，水面平穩(wěn)，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在月色的朦朧中靜謐安詳，它載浮過威風(fēng)凜凜的船只，聯(lián)結(jié)著水手的心臟。然而，它也可以神秘怪異，變幻無常，甚至吞噬生命?！澳菞l河就在那兒--它令人銷魂—也能致人死命—恰像—條蛇”你要小心平靜河面下的斷木，還要提防沙岸、沼澤、森林、野蠻人?！疤炜罩?，河水中，叢林中，到處暗藏著死亡。他們在這兒一定會像蒼蠅似的死亡?！笨傊?，對于像馬洛這樣的水手來說，“大海是支配他的存在的霸主，像命運(yùn)之神一般不可思議?！?/p>

人類，尤其是歐洲這種自詡為“文明”的國家人們，帶著“開化”的說辭，歷經(jīng)海上漂泊，內(nèi)河航行，來到叢林深處，然而，其“所到之處只能見到隱藏在荒原中的一座座孤零零的營房，好似一根針落進(jìn)一捆干草里”。在如此明顯力量強(qiáng)弱對比之下，人類的來非洲的真實(shí)目的似乎是“一意孤行的執(zhí)著”。為了獲得更多的象牙，進(jìn)而獲取更大的利潤，他們不惜冒著寒冷，迷霧，風(fēng)暴，疾病，流離失所，甚至死亡的風(fēng)險。從泰晤士河出發(fā)，在一片沼澤上登陸的那一刻起，人類就從所謂的文明的中心，成為了非洲叢林里的邊緣，在這里感受“原始的荒涼，無邊無際的荒涼，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那是森林中，莽叢中和野蠻人的心靈中騷動著的野性所構(gòu)成的全部的神秘的生活”。

在小說《黑暗的心》中，“非洲是文明歐洲的對立面，陪襯物，是世界黑暗的中心”。人類因?yàn)槟踩±麧?，從文明的中心來到黑暗的中心，奮力掙扎在非洲叢林的邊緣。在非洲叢林這一自然代表與人類代表——?dú)W洲象牙客力量的強(qiáng)弱觀照下，人類的趨利性尤為明顯，人性的黑暗面也得以彰顯。然而就像馬洛在開頭所說，英國也曾是黑暗的中心，直到羅馬利用征服的手段，給英國帶去了文明和光明，如今非洲也是黑暗的中心，英國“難道不應(yīng)該站在人性的最高點(diǎn)上利用征服的手段消滅非洲的黑暗？”于是，“殖民掠奪”有了獲利的目的，征服也有了“文明開化”的名字。

二、殖民者與被殖民者

依《黑暗的心》的描寫，非洲這片大陸的中心是世界的邊緣。在這蠻荒之地上，故事的兩條殖民線索也逐漸浮現(xiàn)。其中之一是故事的主要人物之庫爾茲——這個殖民英雄對當(dāng)?shù)厝说闹髟?，另外一條是以馬洛為首的歐洲人在找尋庫爾茲的途中，所見及所為的殖民行徑。在這兩條線索中，通過殖民者和被殖民者之間的對照，殖民行為被深刻呈現(xiàn)。

庫爾茲來自于歐洲的文明世界，憑借自己的能力，他通過收集、交換、哄騙、或者偷竊的手段，在非洲獲取了大量的象牙，所獲總量等于其他幾個代理人的總和。后來，他甚至成了土著人的“神”。通過馬洛的口，作者揭示庫爾茲最為突出的才能——說話的本領(lǐng)，言談的天賦。這是“令人迷惑、使人領(lǐng)悟，極其高尚也極其可鄙的東西，那均勻搏動著的光明之流，或者是從無法穿透的黑暗之心中涌出的欺騙”。他成了非洲荒原的寵兒，讓野蠻人們他看成是一種“超自然的存在物”，只需簡單地運(yùn)用一下他的意志，“便可以一勞永逸地對他們行駛一種實(shí)際上是漫無止境的權(quán)力”。庫爾茲在叢林深處，已經(jīng)統(tǒng)治了當(dāng)?shù)氐摹耙靶U人”。這些蒙昧初民，跳舞向他致敬，甚至甘愿為他窗前的柱子上擺上人頭，以滿足他的種種欲望。在庫爾茲的殖民之路上，他實(shí)現(xiàn)了對蠻荒和野蠻人的絕對統(tǒng)治，文中幾乎沒有看到任何野蠻人的抵抗，沒有任何形式的反抗或發(fā)聲。只能從叢林野人的嚎叫悲聲，以及他們對庫爾茲的膜拜行為中，推理出他們已經(jīng)皈依超自然的“庫爾茲”。

在另外一條線索中，雖然仍是殖民者占據(jù)強(qiáng)勢的地位，但是可以看出殖民者和被殖民者之間力量的消長。殖民者的統(tǒng)治沒有達(dá)到庫爾茲“神”一般的高度，被殖民者的遭遇也至少被描寫出來。文中對于馬洛看到一些修鐵路的黑人的描寫：他們費(fèi)力地沿小道向上行走，“每個人的脖子上都套著一只鐵項(xiàng)圈，一根鏈條把他們拴在一起…干癟的胸脯在同時喘氣…眼睛木然無神地呆望著山上”。在路途中，還有許多黑色的人影在樹蔭下慢慢死去。他們是被殖民者按照定期合同招來的黑人，顛沛流離，水土不服，奄奄待斃。然而，就在這瘦棱棱的黑骨頭堆坐的附近的貿(mào)易站里，有打扮得高雅精致的會計(jì)，還有道貌岸然的經(jīng)理。會計(jì)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中打扮干凈，舉止優(yōu)雅，一開始令歐洲人馬洛“肅然起敬”，然而很快，其真實(shí)意圖被揭發(fā)，仍是為了象牙。這些殖民者是披著慈善的外衣進(jìn)行著掠奪的行徑。值得一提的是，殖民者和被殖民者之分，并不純粹是白人和黑人的區(qū)別，文中提到有一個黑人被白人雇傭，也站在了殖民者的位置上，對黑人乃至白人頤指氣使。殖民者帶著“黑暗”的目的，卻打著“文明”的旗號，以各種方式控制著當(dāng)?shù)氐摹耙靶U人”。正如watts所說，“文明也可能是野蠻的，它既是一種有價值的成就，值得人類小心地呵護(hù)，同時他也是一種偽善的借口”。這些“文明”殖民者，為了一些象牙鉤心斗角，相互詆毀，相互仇恨，實(shí)際上造就了另一種“野蠻”。

三、男性與女性

《黑暗的心》中除了馬洛、庫爾茲等最主要的人物之外，幾乎所有的角色沒有名字，他們大多以職位命名，如經(jīng)理、醫(yī)生、會計(jì)、舵手等等。而文中的女性角色，更是作為一種依附男性的存在，突出的表現(xiàn)是她們的名字即是附屬于男性的，如“庫爾茲的未婚妻”、“庫爾茲在非洲的情婦”、“馬洛的姨媽”等等。以下將從這幾個女性角色入手，來觀察女性角色在文中是何其微弱的存在。

“庫爾茲的未婚妻”一出場就帶給馬洛的印象是“成熟、忠誠、堅(jiān)信并且具有一種受難的能力”。她在庫爾茲在非洲開拓殖民事業(yè)，搜集象牙的時候，在家中默默等待庫爾茲的歸來，她把他親口所說的“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他”作為自己的驕傲，她崇拜并信奉著“所有他的諾言，所有他的偉大，他豐饒的思想，他高貴的心靈”，她甚至把他最后的遺言——她的名字——當(dāng)作是他乃至整個世界對她的肯定，作為她繼續(xù)生活，繼續(xù)為他守寡的鼓勵和勇氣。殊不知，這卻是馬洛為了不讓她傷心，編造出來欺騙她的謊言。在父權(quán)絕對至上的社會中，她就像一個“完美”的女人形象，沒有任何自我的意識，自我的覺醒，一輩子生活在男人的眼光中，以男人的價值觀衡量自己的價值，并且為自己能夠符合他們的標(biāo)準(zhǔn)而感到驕傲。

與庫爾茲的未婚妻不同的是，他在非洲的情婦“野蠻而又無比高貴”，“充滿野性而又濃妝艷抹”。但顯然，這個情人也沒有于庫爾茲又更多的思想上的交流，她只是他在非洲滿足欲望的工具。她不慌不忙地走過汽船，“在一片突然降臨到這塊悲哀土地之上的靜寂中，那無邊無際的荒野，那有著豐饒而神秘的生命的巨大軀體似乎都在凝望著她，沉思地凝望著，仿佛在凝望它自身那晦澀而熱烈的靈魂所顯現(xiàn)出來的形象”。她似乎就是荒原呈現(xiàn)出來的幻影她的野性、高貴、兇猛、狂暴也是供人觀賞，她自己并不會從自身思考，更不會去反抗。馬洛說，“女人們一都跟這個無關(guān)一也應(yīng)該無關(guān)。我們必須幫助他們停留在她們自己那個美麗的世界中，否則我們的世界就會變得更糟了”。由此可見，女性在男人的世界觀中，處于非常邊緣的位置，在男人的心中，她們甚至需要男性為她們決定留在哪個世界、應(yīng)該做什么、什么有價值?！芭猿闪烁笝?quán)社會體系的弱勢客體，只能做男性相對的，并為男性所操縱的沉默的他者而存在”。

四、結(jié)語

《黑暗的心》一書中的強(qiáng)弱對照十分明顯，從自然與人類的力量對比，到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境遇，到男性與女性的中心與邊緣的比照，折射出人性的黑暗和復(fù)雜，引發(fā)人們對“原始而純粹”的自然力量與“陰沉而偽善”的現(xiàn)代文明的思考。在揭示了文明成了野蠻的偽裝之后，康拉德又抨擊了殖民主義國家為了自身利益，對土著國及其人民所作出的罪惡行徑。在小說整個的描寫過程中，女性的邊緣化地位被揭露，體現(xiàn)了父權(quán)制社會中女性的悲劇性命運(y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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