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稅罪中刑法謙抑性原則的考量

摘要：刑法的謙抑性原則是刑事立法的重要原則。逃稅罪在行為邊界設定和處罰阻卻事由的設定上都反映了刑法謙抑性原則的基本要求，在相關司法解釋中也體現(xiàn)了謙抑性原則的要求。但在實踐中引發(fā)的罪刑不相稱等問題，卻背離了謙抑性的要求，值得反思。

關鍵詞：逃稅罪;謙抑性;反思

引言：逃稅罪是刑法修正案（七）修改后的罪名。刑法第201條第3款規(guī)定：有第一款行為的，經(jīng)稅務機關依法下達追繳通知后，補繳應納稅款，繳納滯納金，已經(jīng)受行政處罰的，不予追究刑事責任;但是，五年內(nèi)因逃避繳納稅款罪受過刑事處罰或者被稅務機關給予二次以上行政處罰的除外。本罪名在刑法修正案（七）之前并沒有第三款處罰阻卻事由的規(guī)定。透過新舊刑法對逃稅罪的不同規(guī)定，可以發(fā)現(xiàn)立法者的不同考量，本文中筆者欲從刑法的謙抑性角度探究逃稅罪，進而反思其在司法實踐中的現(xiàn)實意義。

一、刑法的謙抑性概述

謙抑性原則產(chǎn)生于國家對社會的治理過程中。要求國家把公權(quán)力干預限定在較小的范圍內(nèi)，對公民行為非必要不進行干預。即謙抑性原則在國家和個人之間畫出了一個界限，它要求國家對個人的干預基于一個必要性，否則就不要干預個人的行為。

刑法謙抑性原則是從刑法的角度進行謙抑性考量的。一般認為，所謂刑法謙抑性原則就是能用非刑罰方法完成對社會關系的調(diào)整時，就不要用刑法調(diào)整。刑法的謙抑性概念最早出現(xiàn)在日本。日本法學家平野龍一認為：即使行為侵害或者威脅了他人的生活利益，也不是必須直接動用刑法?？赡艿脑?，采取其他社會統(tǒng)治手段才是最理想的?？梢哉f只有在其他社會統(tǒng)治手段不充分時，或者其他社會統(tǒng)治手段（如私刑）過于強烈、有代之以刑罰的必要時才動用刑法。

刑法謙抑性原則意味著適當?shù)叵拗菩谭ǖ倪m用范圍，但在當前的社會大背景下，謙抑性被提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導致對刑法克制的要求超過了必要限度，以致忽略了刑法應有的積極作用。謙抑性作為對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的平衡，不僅要考慮到對個人實施刑罰手段的必要性，也更要考慮到對國家利益保護的有效性。

二、逃稅罪中刑法謙抑性原則的體現(xiàn)

謙抑性原則在逃稅罪中的體現(xiàn)，可以從立法與司法兩個方面來看。為了更為清晰地展現(xiàn)逃稅罪中蘊含的謙抑性原則，筆者從立法和司法兩個方面分而論述。

（一）逃稅罪的立法考量

根據(jù)刑法修正案（七）的內(nèi)容，逃稅罪的處罰阻卻事由被寫入刑法，這在刑法修正案（七）之前是不可想象的。按照1979年刑法以及1997年刑法的規(guī)定，即使當事人愿意并且能夠補繳稅款也不能免除刑事責任。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考慮到打擊偷稅犯罪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維護稅收征管秩序，保證國家稅收收入。所以在刑法修正案（七）中增加了逃稅罪的處罰阻卻事由條款：既對屬于初犯，經(jīng)稅務機關指出后積極補繳稅款和滯納金，履行了納稅義務，接受行政處罰的，可以不作為犯罪追究刑事責任。這樣處理較好的體現(xiàn)了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更符合了謙抑性原則的內(nèi)容。

（二）逃稅罪的司法考量

2002年最高法出臺第33號司法解釋，規(guī)定了偷稅罪可以免于刑事處罰的情形。具體規(guī)定為，“偷逃數(shù)額在五萬元以下，納稅人或者扣繳義務人在公安機關立案偵查以前已經(jīng)足額補繳應納稅款和滯納金，犯罪情節(jié)輕微的，不需要判處刑罰的，可以免于刑事處罰”。在1997年刑法中，并未對偷稅罪規(guī)定相關的免于刑事處罰的情形。司法解釋的出臺在一定情形上緩和了偷稅罪處罰的嚴厲性。從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可以看出，司法解釋認為對于偷稅逃稅的行為并不應當“一刀切”的給予刑事處罰，這無疑是刑法謙抑性原則在發(fā)揮著調(diào)整作用。

沒有行為就沒有犯罪。通過對行為變化規(guī)律的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對行為的描述越詳盡，該行為的外延就越小。換而言之，刑法對犯罪行為的描述越詳盡，該罪的外延就越小。具體到逃稅罪，對情節(jié)的要求以及對免責條款的司法解釋，都在刻意縮小該犯罪行為的外延，以便在實踐中更清晰劃定罪與非罪的界限。這樣的立法思路與刑法的謙抑性原則剛好是相符合的。

三、逃稅罪實踐中刑法謙抑性原則的異化

刑法修正案（七）第201條第3款規(guī)定：有第一款行為的，經(jīng)稅務機關依法下達追繳通知后，補繳應納稅款，繳納滯納金，已經(jīng)受行政處罰的，不予追究刑事責任;但是，五年內(nèi)因逃避繳納稅款罪受過刑事處罰或者被稅務機關給予二次以上行政處罰的除外。通過第201條第3款可以看出其對第1款的限制明顯超過了謙抑性原則的要求：僅要求收到追繳通知后，補繳稅款及滯納金。受過行政處罰的，不追究刑事責任。卻未注意到如果行為人多次偷稅、逃稅未被處罰的情形。如引發(fā)公眾熱議“范某逃稅案”，多次逃稅且數(shù)額巨大，卻因是第一次被查處，僅被科以行政處罰。一般社會公眾都認為范某的行為十分惡劣，但法律卻僅僅科以行政處罰。不得不說，在講求謙抑性的大背景下，人們過分要求對刑法的克制，使得刑法謙抑性原則平衡刑法與社會、公民關系的作用被削弱。這在客觀上就違背刑法謙抑性原則，值得我們深刻反思。

結(jié)語：謙抑性原則是刑法補充性的體現(xiàn)，更是依法治國思想的應有之義。本文選取逃稅罪來說明我國刑法中謙抑性原則，其實并非個例，在許多罪名都涉及類似問題，如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罪等。刑法作為社會保障的最后防線，具有鮮明的“最后手段”之特征，謙抑性原則是平衡國家與個人關系，調(diào)控“最后手段”的有力保證，在我國的刑事立法和司法中應予以充分肯定，但同時也要防止矯枉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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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梁發(fā)泉（1993-），河南周口人，研究方向：刑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