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走訪只為同一件事

周鑄

解開貧困人口的心結(jié)，有時比直接給錢給物見效更長遠。

家住沭陽縣周集鄉(xiāng)合興村的王奮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婦，近些年，她的家庭遭遇了一些變故。幾年前，丈夫在外地一建筑工地出事身亡，留下她帶著兩個孩子艱難生活。好在兩個孩子很爭氣，先后考上了大學(xué)，在為這個并不完美的家庭帶來榮耀的同時，也給她平添了較重的經(jīng)濟負擔。

王奮美家的唯一收入來自四畝地，每年種糧收入四千元左右，是典型的低收入戶。兩個孩子在校省吃儉用，一年開支也要二三萬元。巨大的資金缺口完全依賴親戚接濟。

一

我第一次走進王奮美家，是在2016年底一個寒冷的早上，當時主要目的是了解她家中的基本情況。走進她家，我看到不大的房間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條，鍋碗瓢盆擺放得井然有序，眼前掠過了一抹亮色。就在那一瞬間，幫扶的方案已在我的心中初步形成：動員她外出工作，實現(xiàn)快速脫貧。

我問：“家里這么大的困難，有沒有想點辦法去解決？”

王奮美滿臉疑惑地說：“能有啥辦法？將就著過唄。好就好在還有一幫子好親戚?！?/p>

“我看您的身體還不錯，家里也能走得開，就沒想過出去打工賺錢？一個月也能掙個兩三千塊啊。”

“從沒想過，也不想出去?！?/p>

坐在屋子里的她并未對未來抱有太多的憧憬，她的眼神很平靜，但明顯透出對我提出的建議持否定的態(tài)度。

帶著些許遺憾，我離開王奮美家。回來的路上，我就在想，如果她能打工，每月三千塊，一年收入就是三萬六，打一年工全家就脫貧了，這么好的事為何不愿意呢？是怕打工地離家太遠回家不方便？還是怕活太累干不了？抑或是怕工資太低達不到三千塊？要是能把這些疑惑解開了，她也許會同意出來打工的。

二

我第二次走進王奮美家，是在2017年春節(jié)假期后的第一天下午。這次，我是有備而來，帶上了縣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天能集團的總經(jīng)理徐虹。

在王奮美家的堂屋坐下后，我對她說，我在縣開發(fā)區(qū)的天能集團幫你找了一份辦公樓保潔工作，待遇很好，活也不累，這幾天你可以先去看看。隨后，徐總向她介紹了公司的待遇情況，希望能夠說服她。

她顯得有些猶豫：“能有這樣的好事？我倒頭一回聽說。真要去上班了，家里怎么辦？農(nóng)活哪個做呢？”

我說：“現(xiàn)在農(nóng)忙收種都是機械化，到時候有機械幫忙呢?！?/p>

她遲疑了片刻，又說道：“周書記，你說得都對，可我就是放不下這個家。要不過兩天，我先去廠里看看再說吧?！?/p>

幾天后，我得知王奮美在鄉(xiāng)干部的陪同下確實去過天能集團，但沒有去上班。能夠打工、需要打工卻又不愿打工的王奮美，讓我產(chǎn)生了進一步勸說她的想法和決心。我在想，也許她的問題在心上，自己能夠自食其力卻不愿自食其力，可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靠別人接濟的日子。

三

我第三次走進王奮美家，是去年春天的一個早上。在和煦陽光籠罩的小院里，我和她面對面交談著。

“這些年您真不容易，經(jīng)濟條件并不好，還要帶兩個孩子，真不簡單。一家出了兩個大學(xué)生，在十里八鄉(xiāng)可是獨一無二的?！?/p>

她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有些自豪地說：“我這兩個孩子真不孬，給我長了不少臉?！痹撅@得有些木訥的她瞬間打開了話匣子。

我覺得機會來了，緊接著說：“你想沒想過供兩個孩子上學(xué)，親戚接濟了多少錢？這么多錢，不是經(jīng)濟債，就是人情債。這人情債也壓得人喘不過氣。你說是不是？”

她低下頭不說話，雙手對搓著，久久沉默。

我接著又說：“我為你算過一筆賬，到天能集團上班，每月工資三千元，除去花銷，一年可節(jié)余近三萬元，不用三年就可還清欠債?！?/p>

此時，她的眼里閃過了一絲光亮，用略顯興奮的口氣說：“還真是的，三兩年不就還清了嘛！周書記，要不你再跟天能領(lǐng)導(dǎo)說說，我這就去上班。”

聽了這番話，我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比即將走上工作崗位的王奮美還要激動。

四

兩個多月后，我特地到天能集團去看望王奮美。她的精神狀態(tài)令人驚喜，似乎換了一個人：穿著整齊的工作服，頭發(fā)一絲不亂，顯得十分精神，眼神也沒有了之前的昏暗，多了些許明亮。

她看見我，大老遠就笑呵呵地喊道：“周書記，你來了！”

“工作還好吧？在這里還習(xí)慣么？”

她答道：“好著呢！廠里宿舍好，飯菜可口，孩子放假回沭陽，我們一家都吃住在廠里。這輩子還沒拿過這么多錢，沒過過這樣的好日子，這都要感謝你?！?/p>

接著，她又說了最近家中的近況和變化，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告別了王奮美，我感慨萬千。我想，像她這樣的貧困戶還有一些，找份穩(wěn)定的工作是解決他們貧困問題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橫亙在脫貧路上的“兩個距離”必須要縮短。一是有的家庭因病拖住了家中原本能外出打工的勞動力，成為“一拖一”的經(jīng)濟困難戶。他們只能選擇就近打工，這是一種物理距離，這個問題容易解決。還有另一種距離，是思想的距離。解決起來也許更難一些，但只要用心、盡心、傾心幫扶，總能解決。

（作者系中共沭陽縣委副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