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翻譯視域下《寂靜的春天》的譯者風格研究

張　升　張白樺

（內(nèi)蒙古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　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　010080）

雷切爾·卡森，美國職業(yè)博物學女作家，20世紀100位最重要的美國人之一?！都澎o的春天》[1](P5)是雷切爾的代表作，其中張白樺的譯本[2](P5)可謂是脫穎而出，該譯本獲首屆大鵬自然好書獎、2015年百道好書榜年榜·新知類TOP100。本文擬從翻譯策略、語篇文化信息層面分析文本，并結(jié)合譯者的文化背景等研究其翻譯風格。

一、文化翻譯與譯者風格的理論內(nèi)涵

《中國譯學大辭典》中將“文化翻譯”定義為：“文化翻譯（culturaltranslation）著力于對文化內(nèi)涵的準確轉(zhuǎn)達，甚至基于本土文化的重新解釋。即用一種語言表達的文化內(nèi)容轉(zhuǎn)換成為另一種語言表達形式，其忠實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譯者對所涉及的兩種語言的掌握程度以及這兩種語言在內(nèi)容表達上產(chǎn)生的細微差別。”[3](P5)因此，可以將文化翻譯理解為不同文化內(nèi)容之間的轉(zhuǎn)換。文化翻譯的內(nèi)涵主要包括視角意義、認識意義以及方法意義。首先，文化翻譯是一種視角，在文化視角下研究各種翻譯行為，促進不同文化間的交流和發(fā)展。其次，文化翻譯作為一種認識手法，以文化認識正確對待翻譯，打破社會文化背景隔閡，通過翻譯使世界文化豐富多元。最后，文化翻譯也是具體的方法，注重不同文化內(nèi)容之間的轉(zhuǎn)換，通過文化翻譯的具體方法構(gòu)筑文化交流的橋梁。

翻譯的“文化轉(zhuǎn)向”將翻譯研究從純語言層面引向文化領(lǐng)域，不僅拓寬了研究范圍，也將譯者風格研究置于譯學研究之列。莫納·貝克（MonaBaker）在她《文學譯者風格方法論探究》一文中提出，譯者有自己的風格，正如傳遞東西一定會留下指紋，譯者在傳譯作品時也會留下痕跡。她把譯者風格定義為“通過一系列語言和非語言特征表達出來的一種指紋”[4](P5)。常用的風格分析方法為風格標記法，即通過選擇一些特征（語言特征和非語言特征）展開標記，其中包括形式標記以及無形式標記。然而，這種分析方法存在著缺陷，缺乏語境，僅關(guān)注個別語言分類項。因此，本文擬在文化視角下進行譯者的翻譯風格分析，旨在全面宏觀地分析譯者在其譯入語文化中所展現(xiàn)出的翻譯風格。

二、《寂靜的春天》譯者風格研究

（一）翻譯策略。譯者作為翻譯環(huán)節(jié)中的重要主體，其翻譯策略決定了譯入語文化讀者所看到的譯作的可讀性和可接受性。譯者張白樺在其翻譯行為中表現(xiàn)出了獨特的翻譯風格。譯者翻譯思想是“盡可能地讓譯入語讀者接受譯作傳達的思想”，因此張譯《寂靜的春天》采用的是“歸化為主，異化為輔”的翻譯策略，主要通過文化誤讀以及文化語氣詞等方式展現(xiàn)其歸化策略，在此舉例說明。

1.文化誤讀。由于原語文化與譯入語文化之間的顯著差異，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截然不同，中英文表達習慣及語法句式不同，張譯本中通過調(diào)整句序等一系列翻譯技巧和手法，避免出現(xiàn)“硬譯”或“歐化漢語”，使得譯文通順流暢，簡明易懂，符合譯入語文化，更能為讀者所接受。法國文學社會學家埃斯卡皮在專著《文學社會學》指出：“說翻譯是創(chuàng)造性的，那是因為它賦予作品一個嶄新的面貌，使之能與更廣泛的讀者進行一次嶄新的交流；還因為它不僅延長了作品的生命，而且又賦予它第二次生命”[5](P5)。因此在翻譯過程中，往往需要譯者有意識地文化誤讀，對原語進行再創(chuàng)作。

例1.原文：In this way the integrity of the race and of the species is preserved;in this way like begets like.

譯文：通過這種方式，生物種屬的完整性就被保留下來了；通過這種方式，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

分析：以上例句中，譯者將原語中西方文化意象誤讀為中華文化中人們熟知的意象。在中國，婦孺皆知諺語“龍生龍，風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譯在這里，恰到好處地表達原意，同時激發(fā)讀者興趣，引起共鳴。

例2.原文：The problem of water pollution by pesticides can be understood only in context,as part of the whole to which it belongs—the pollution of the total environment of mankind.

譯文：把殺蟲劑造成的水污染問題作為人類整個環(huán)境污染的一部分來考量，這是很好理解的。

分析：此例句中，通過句序的調(diào)整進行文化誤讀，句式變?yōu)椤?.....是很好理解的”，使原文未清楚表達的句子內(nèi)涵通過下定義完整明晰地表達出來，一目了然，簡潔易懂，更符合中國人的思維邏輯和表達習慣，滿足讀者的閱讀需求。

例3.原文：There was once a town in the heart of America where all life seemed to live in harmony with its surroundings.

譯文：從前，在美國的中部有一個小城，一眼望去，小城里的所有生物與周遭環(huán)境都顯得和諧無比。

分析：例句譯文對原文有意識地誤讀，運用增譯手法，通過增加“一眼望去”，賦予了原文景色描寫的全貌，使得譯文描寫更生動，讓讀者感到仿佛是身臨其境，拉近了讀者與原作的距離。

例4.原文：......sanktheirwells,andbuilttheirbarns.

Then a strange blightcrept over the area and everythingbegan tochange.

譯文：......掘井筑倉。

從此，一切都開始變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個古怪的陰影籠罩了這個地區(qū)，一切都開始發(fā)生變化。

本例中，第一句為段落結(jié)尾，可以看出，譯者在翻譯時進行了誤讀再創(chuàng)作，體現(xiàn)出漢語多用四字詞語的特點，兩句合并為一句，簡潔有力，清晰明了。這樣的例子在張白樺的譯本中隨處可見。第二句為新段開頭句，譯者在對新段充分理解后，在原文基礎(chǔ)上增譯一段“從此，一切都開始變了”，總結(jié)新段落的主旨大意，并明顯表現(xiàn)出轉(zhuǎn)折，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符合中文寫作的表達習慣和風格。同時，譯者將前半句譯為“一個古怪的陰影籠罩...”而不是其字面意思“匍匐爬行”，有意識地誤讀，采用“意譯”方法使句子通俗易懂。

2.文化語氣詞?，F(xiàn)代漢語中的語氣詞具有鮮明的中華文化特色，在翻譯中增譯語氣詞體現(xiàn)了鮮明的文化翻譯特色。語氣詞是用在句尾表示陳述、疑問、祈使、感嘆等語氣和停頓的詞，有些也可以用在句中表示舒緩停頓或強調(diào)的語氣。張譯本中語氣詞的運用較為普遍。

例5.原文：Despitetheseprecautions,and despitethefactthat a sincere effort was apparently made,in at least four major streams almost100percentofthesalmonwerekilled.

譯文：盡管采取了這些預防措施，盡管事實證明做出的努力有目共睹，可是至少四條河里的魚差不多都被毒死啦！

例6.原文：“Themajorfeaturesofcellularorganization,including,for instance,mitosis,must be much older than years-more nearly 1000 million,”wrote George Gaylord Simpson and his colleagues Pittendrigh and Tiffany in their broadly encompassing book entitled Life.

譯文：“諸如有絲分裂這樣的細胞組織的主要特征已經(jīng)存在了5億年之久，也許將近十億年啦，”喬治·蓋洛德·辛普森和他的同事皮藤德里佛、蒂凡尼在內(nèi)容豐富的《生命》（Life）一書中寫道。

以上兩例中，譯者增譯了語氣詞“啦”。例5中，譯者用“啦”生動形象地展示出噴藥對魚產(chǎn)生的巨大影響。例6中，譯者用語氣詞展現(xiàn)出細胞組織的主要特征歷史悠久，將近十億年。譯者運用漢語文化中的語氣詞使譯入語文化讀者感受到原語作者的情緒變化，深刻理解了原作所要表達的思想情感。

（二）語篇文化信息層面。語言學理論中，語篇分析是指對句或者小句以上的語言結(jié)構(gòu)進行的研究，研究對象不只局限于字詞和句子結(jié)構(gòu)，而是涉及語用、認知結(jié)構(gòu)、外部世界等各種因素的影響。文化翻譯視角下，從語篇文化信息層面研究譯者風格，側(cè)重語篇的文化語境，因此主要從文本敘事風格、附加文本兩方面考察譯者的語篇文化翻譯風格。

1.敘事風格分析敘事風格主要是從敘事結(jié)構(gòu)的角度分析，而敘事結(jié)構(gòu)則是廣義語篇結(jié)構(gòu)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指敘事語篇呈現(xiàn)的表層結(jié)構(gòu)”[6](P5)。其中具體包含表層的句子和段落結(jié)構(gòu)、敘事視角、信息的分布、主語/話題轉(zhuǎn)換及時空順序等，漢語敘事語篇與英語語篇的表層結(jié)構(gòu)截然不同，譯者在翻譯時不同的取向以及譯者不同的詩學觀決定了譯者個體性的翻譯風格。因此，以下主要通過文本分析討論張譯的語篇敘事風格。

例7.原文：To the author of this paper,many of us would unquestion ablybe suspect,convicted of somedeep perversion of character becausewe prefer the sight of the vetch and the clover and the wood lily in all their delicate and transient beauty to that of roadsides scorched as byfire,the shrubs brown and brittle,the bracken that once lifted high its proud lacework nowwithered and drooping.We would seem deplorably weak that we can tolerate the sight of such‘weeds’,that we donot rejoice in their eradication,that we are not filled with exultation that man has once more triumphed over miscreantnature.

譯文：對于這篇高論的作者，我們中許多人確實懷疑他人格嚴重扭曲失常，因為我們喜歡觀賞野豌豆花（vetch）、三葉草（clover）和木百合（wood lily）的嬌花嫩蕊、曇花一現(xiàn)的美麗，而不是現(xiàn)在的景象：路旁好像已經(jīng)被大火燒焦似的，灌木已成了赤褐色，一觸即折，以往曾經(jīng)驕傲地高昂著花絮的羊齒植物，現(xiàn)在已枯萎下垂。我們看來懦弱可悲，因為我們竟然會容忍這樣的慘象，滅絕野草并沒有讓我們興高采烈，對于人類再次如此這般地征服混亂的大自然，我們無法得意洋洋。

上例中，張譯本的語篇結(jié)構(gòu)銜接性和連貫性較強，原作的邏輯表層結(jié)構(gòu)也在譯作中充分體現(xiàn)。語篇的整體模式參照原文本進行。

總之，《寂靜的春天》的英文原作是科普性文學作品，其文本內(nèi)容強調(diào)事實，邏輯性強，敘事結(jié)構(gòu)嚴謹，句子主謂清晰，句子結(jié)構(gòu)和篇章之間的銜接和連貫順暢?？紤]到原作的科普性作用和目的，譯者張白樺靈活運用各種銜接和連貫手段，語篇的連貫性和互文性較強。語篇的整體段落推進模式按照原文本的模式進行。

2.附加文本。附加文本涉及譯者為原作增加的前言、序跋、腳注以及文本注釋。在研究譯者的翻譯風格時，附加文本的研究價值甚至超越譯作本身，因其更能直接體現(xiàn)譯者的翻譯思想以及翻譯目的。張譯本的附加文本主要為注釋文本。

張譯本中共有36條注釋，均為譯者所加。其注釋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是譯者對原作的理解、譯者的反思以及譯者感情的注釋；二是術(shù)語以及單位注釋，主要包括化學物質(zhì)名稱含義的解釋以及質(zhì)量面積等單位的換算解釋。譯作中的注釋大部分集中在文本的前半部分，譯者對譯入語讀者解釋原作者的著書意圖、著書主要思想和內(nèi)容以及相關(guān)專業(yè)術(shù)語，幫助讀者深刻理解原作。張譯本的注釋詳盡，覆蓋范圍廣泛。例如，在原書第二部分“忍受的義務”前九段內(nèi)容中，張譯本就加了六條注釋，前三條指出人類的行為對自然界造成負面影響，第四條強調(diào)當今化學物質(zhì)的濫用情況更加嚴重，第五和第六條對殺蟲劑和農(nóng)藥的使用提出質(zhì)疑。

譯者注釋既能夠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原作者的用意和文化背景，將原作的文學和科普價值充分延伸；此外，這些注釋科學嚴謹，展現(xiàn)出譯者的科學精神和高度的學術(shù)責任感。

三、結(jié)語

本文以《寂靜的春天》張白樺譯本為例，主要從翻譯策略、語篇、敘事風格、附加文本的角度對譯文進行定量的分析和評價性的描述，闡釋了譯者在文化翻譯視域下的翻譯風格。譯者張白樺的翻譯風格為譯文簡潔易懂，注重實際效果；科學嚴謹，結(jié)構(gòu)嚴密，兼具科普性和文學性，通過注釋文本等方式向目的語讀者介紹、解釋原文信息；貼近讀者，重視讀者感受，充分滿足譯入語文化讀者的需求。

參考文獻：

[1]Rachel Carson.Silent Spring[M].Penguin Classics,2000.

[2]雷切爾·卡森.寂靜的春天[M].張白樺，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

[3]方夢之.中國譯學大辭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

[4]Baker,M."Towards A Methodology for Investigating the Style of A Literary Translator".Target,2000,12(2)．

[5][法]羅貝爾·埃斯卡皮.文學社會學[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87.

[6]李運興.語篇翻譯引論[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