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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言與北宋蜀地治理

      2018-04-03 09:48:43
      關(guān)鍵詞:蜀地流言

      (四川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成都 610066)

      北宋時期蜀地變亂頻發(fā),動蕩迭起,“當人們處在恐懼不安和焦慮的狀態(tài)中時,流言和謠言就易于傳播”[1]287,變亂與流言互為因果,交互糾纏,使蜀地的社會形勢更加錯綜復雜。從中央到地方,采取各種措施止息流言,安撫人心,穩(wěn)定社會秩序。本文試從流言的角度切入,通過對北宋時期蜀地流言滋生的情境背景、政府控制流言的措施與成效等方面的考察分析①,以展現(xiàn)和反映宋代治蜀的復雜性和多樣性。

      一 現(xiàn)實與想象:蜀地擬態(tài)環(huán)境

      “擬態(tài)環(huán)境”(pseudoenvironment)一詞最早是由美國著名新聞評論家沃爾特·李普曼在《公眾輿論》一書中提出。他認為,擬態(tài)環(huán)境是以客觀現(xiàn)實環(huán)境為藍本,但并不是對其“鏡子式”的摹寫和再現(xiàn),而是傳播媒介通過對一系列象征性事件或信息有選擇地進行加工和重構(gòu)后向人們提示和呈現(xiàn)的環(huán)境,即“象征性現(xiàn)實”,因此不可避免地與現(xiàn)實環(huán)境之間存在一定的偏移[2]13。

      宋代統(tǒng)治者出于對蜀地的重要性和離心性的認識,在現(xiàn)實與想象之間建構(gòu)的擬態(tài)環(huán)境,成為其在蜀地實施特殊化政策②和信息管控的基礎(chǔ)和依據(jù)。

      宋代蜀地偏處西南,地理上號稱“天下至險之國,陸有劍門,水有瞿峽,設(shè)為兩關(guān),以扼秦楚之沖,一夫當關(guān),百萬之師眥睨而不敢進”[3]958;軍事上易守難攻,每當“王政衰圯,則奸豪憑險自安”[4]711;經(jīng)濟上,“蜀之四隅,綿亙數(shù)千里,土衍物阜,貲貨以蕃財利,貢賦率四海三之一”[4]711,成為國家財賦的重要來源地。由于蜀地在經(jīng)濟、軍事、地理等方面所具有的重要性,歷來被“祖宗視為殿之西角”[5]4529,“國家倚為外府”[6]455。

      “蜀之所以為重于天下,雖窮隅鴂舌咸共知之”[6]480,但在宋人看來,這一地區(qū)難于控馭的程度可與京師相提并論。史稱:“開封,天子之畿;益州,蜀一都會,皆世號尤難理者”[7]403。究其原因,一是“地險且遠,天日萬里”[8]618,信息閉塞,難以通達?!笆襁h萬里,叫呼難聞,全藉置郵以通氣脈”[9]1365,郵傳的設(shè)立為蜀地與各地的信息傳播交流提供了便利。但即便是時至南宋時期,川陜宣撫使吳玠所置軍期遞,軍事警報最快也需十八日聞于朝廷;四川制置使邱崈所創(chuàng)擺鋪遞,凡有奏請則需三十五日可達京師,這在時人看來已屬快捷及時的信息傳遞方式;而普通的郵驛馬遞,則“奏報往復,動經(jīng)數(shù)月”[10]768,稍有遲滯延誤,信息更難暢達。由于交通和信息的相對閉塞,朝廷雖置“覘者”③偵知蜀地動向,但“此一方去天萬里,安危休戚,艱于上達,形勢何以聯(lián)屬,警急何以赴援,非其它諸路比也”[11]44。平時蜀地信息難以及時了解,一旦發(fā)生緊急情況,朝廷無論遣兵馳援,還是短時集合力量均成問題。二是宋代四川地廣人眾,地形復雜,夷漢聚居,中心和周邊地區(qū)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程度迥異,無形中更加大了這一地區(qū)的治理難度。蜀地中部平原地區(qū)土壤肥沃,水網(wǎng)密布,經(jīng)濟發(fā)達,而周邊地區(qū)高山環(huán)繞,“言邊鄙者,在益則沈黎、維川,在梓則戎瀘,在夔則施黔,在利則龍文。沈黎、維川、施黔、龍文,皆阻山帶溪,梯危笮深,限隔遼絕”[12]2007,經(jīng)濟發(fā)展滯后,民族矛盾突出。

      在北宋統(tǒng)治者和士大夫眼中,蜀人尚奢,喜好游樂,且人心易動,民情易搖,是一個變亂易生、危機四伏,需要高度重視、嚴加防范的地區(qū)④。如時人筆下“蜀人偷浮,不識敦本”[13]463,“尚奢靡,性輕揚,喜虛稱”[14]2230,“蜀土輕剽易為亂”[15]100,“蜀人喜亂易揺”[16]804等描述,即是這種認識的反映。當然,這種認識既有主觀想象的因素,也有客觀的現(xiàn)實成分。從主觀上說,“邊民易動”是當時統(tǒng)治者對邊地這類較為復雜、敏感的區(qū)域所持有的普遍看法,如“嶺服之表,地最遐僻,俗性獷悍,易動難安”[17]111,“南海之地控制蠻獠,風俗輕悍,易動難安”[9]2343,雄州、霸州“邊民易動難安,蕃戎之情宜為羈制”[14]9421等。蜀地“去行都萬里”[18]3396,為遐遠之地,統(tǒng)治者對其看法大致不出既定的認知框架。

      從客觀上說,蜀人“易動”“喜亂”有著復雜的現(xiàn)實因素。其一,宋廷對蜀地的經(jīng)濟攫取。宋平后蜀,蜀地財富盡輸于京師,而朝廷并不以此為滿足,常稅之外又加征新稅,因而招致民怨。王栐《澠水燕談錄》卷九云:“世以為蜀人好亂,殊不知公孫述及劉辟、王建、孟知祥輩,率非土人,皆以奸雄乘中原多事盜據(jù)一方耳。本朝王小波、李順、王均輩嘯聚西蜀,蓋朝廷初平孟氏,蜀之帑藏盡歸京師,其后言利者爭述功利,置博易務(wù),禁私市,商賈不行,蜀民不足,故小波得以激怒其人曰:‘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均之。’貧者附之益眾。向使無加賦之苦,得循良撫綏之,安有此亂?!盵19]105太宗淳化四年(993),李順起事,石普奉命征討,“時蜀民疑不自安,多欲為盜者,普因馳入對,面陳:‘蜀亂由賦斂苛急,農(nóng)民失業(yè),宜稍蠲減之,使自為生,則不討而自平矣?!墼S之。普即日還蜀,揭榜諭之,莫不悅服”[14]10471-10472。由此可見,宋廷對蜀地的經(jīng)濟掠奪是造成這一地區(qū)動亂的重要原因。其二,蜀地守將嚴責苛察,舉措失宜,加劇了蜀地社會秩序的動蕩。樓鑰就指出:“蓋帥守之臣,民之司命,一有失宜,眾心易動?!盵20]367宋代蜀地官員對這一地區(qū)的督責防范尤嚴,“民有輕犯則移鄉(xiāng),甚者或配徙內(nèi)地,終身不復還”[21]403,守臣的嚴責苛察引起民眾強烈不滿,進而釀成變亂。蘇洵《張尚書畫像記》稱:“蜀人多變,于是待之以待盜賊之意,而繩之以繩盜賊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砧斧令,于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仰賴之身而棄之于盜賊,故每每大亂。”[22]1142呂陶《成都新建備武堂記》亦云:“淳化之際,吏暴于上,澤壅不流,經(jīng)制燼矣。民心懷危,盜乘而作,起甲午,距庚子,七年三亂。”[4]711北宋初期,由于蜀地僻遠,官員多不樂往,朝廷遂將貶謫、左降、犯贓之官派往蜀地充任吏員。如此一來,造成吏治敗壞,官民矛盾更加激化。史載:“川峽幕職、州縣官,曾坐贓左降者,多復恣貪,逾以擾遠民。”[23]2167由此宋人得出“蜀中之叛,非蜀人為之也,皆朝廷所委用之臣所為也”[3]788之結(jié)論。其三,蜀地偏安政權(quán)割據(jù)時間較長,民心不附。呂中《宋大事記講義》卷七云:“李順之黨方息,而劉旴興,劉旴之徒方平,而王均起。何蜀人之好亂耶?蓋其民勇悍,而又狃于僭偽之久,故易誘以亂耳?!盵24]164“僭偽”指割據(jù)一方的非正統(tǒng)的獨立政權(quán)。五代時期,前后蜀(902—965)相繼統(tǒng)治四川達60余年之久,生活相對寬松和富足的蜀民對舊政權(quán)有著難以割舍的情感⑤。其四,蜀地郡縣長期以來無可依恃的城池⑥。“城以保民者也”[25]170,在中國古代社會,高厚堅固的城垣,對城市居民來說,意味著安全屏障和心理堡壘。如果沒有這種軍事防御體系可以依憑,一有風吹草動,人們就會惶恐不寧。北宋開國以后,在很長的時期內(nèi),“蜀雖阻劍州之險,而郡縣無城池之固”[19]105。這種情形與“蜀久治安,武備稍廢”[4]709和宋初“守益州者以嫌,多不治城堞”⑦有關(guān)。蜀地郡縣城池不修或失修,造成地方守將一遇緊急情況而無城以守的被動局面。真宗咸平三年(1000),知黃州王禹偁上疏:“國家以建隆甲子歲下西川,甲午歲復亂,三十年之應(yīng)也。當時西川止益、梓、眉、遂有城可守,惟郭載棄而先走,為賊所據(jù),余皆固守。無城之處,悉為賊據(jù)。此有備無備之明效也?!盵23]1037

      基于對蜀地重要性和“易動”“喜亂”的認識,北宋統(tǒng)治者對這一地區(qū)實行特殊化政策,同時密切關(guān)注這一地區(qū)的動向。如大中祥符五年(1012),趙稹出任益州路轉(zhuǎn)運使,“真宗顧曰:‘天下久平,然郡縣事朕宜聞。蜀最遠,民富侈,吏易以擾,是尤欲聞?wù)?。卿樸忠,當無少隱,凡事有更置者具錄卿意,無署名位,附常所奏章以來,朕為卿行之?!敛?,事無細大,悉心以陳,至有一日章數(shù)上,皆優(yōu)報焉”[26]70。平時對任何可能致亂的潛在威脅均嚴加防范,比如結(jié)社、賽神、競渡、民間私藏武器、私習武藝等都在禁限之列。太祖乾德五年(967)四月,“禁民賽神,為競渡戲及作祭青天白衣會”[23]194;真宗天禧元年(1017),“禁川峽民畜飛梭”[23]2086;仁宗天圣八年(1030),“詔川峽路今后不得造著褲刀,違者依例斷遣”[5]7239;景祐二年(1035),“禁益、梓、夔、利路民夜聚曉散,傳習妖教,徒中能自糾摘,及他人告者,皆賞錢三萬”[23]2767。

      中央和地方政府對蜀地內(nèi)亂防范尤嚴,有時甚至反應(yīng)過激,特別是當遭遇反常天象、自然災害時更是如此。真宗景德三年(1006)四月,“西南方有大星,占者謂應(yīng)在蜀分。上惻然動心,以為蜀去朝廷遠,民之疾苦尤難知,天有異象,可畏不可忽,其擇廷臣之賢而通世務(wù)者,往綏元元”[4]710。星變兆亂使真宗深感憂心,唯恐蜀地發(fā)生變亂,于是選擇干練得力之臣前往撫綏。謝濤以屯田員外郎之職巡撫益州、利州路,同時還另派五人一同出使梓州、夔州、福建等路,“所至存問犒設(shè)官吏、將校、父老,疏決系囚,除雜犯至死、官典犯贓依法外,流已下遞減之。仍案察官吏能否,民間利害以聞”[23]1395。對朝廷此舉,呂陶贊道:“星變一出,則恐懼警戒,以蜀為憂,分命良臣,審究時病,豈非奉天愛民之心乎?”[4]710仁宗天圣年間,以韓億出任益州知州,“時知星者言益部當災,非仍饑,且有兵變。上心憂之,推選才堪鎮(zhèn)撫者,而以公行,且諭之意。公稽首曰:‘陛下過屬臣以方面,臣雖不敏,當不辱命。惟陛下無以蜀為慮也?!坏擒?。至則歲果大旱,公罄精力,安集流散,凡利害事知無不為,決九升江口以溉,闔境濡足,賑廩勸分,寬賦弛役,所以救荒之術(shù)施設(shè)甚詳”[25]210。神宗熙寧初年,“司天監(jiān)亢瑛奏:‘后三十年,西南有亂出于同姓。’是時,方議皇族補外官,于是詔宗室不得注授川峽差遣”[27]30。在地方上,官員對蜀民也是心懷疑忌,倍加提防。仁宗寶元二年(1039),“益州言火焚民廬舍三千余區(qū)。時火起南市,知州張逸心疑有變,與轉(zhuǎn)運使明鎬夜領(lǐng)眾往,而實不救火,故所焚甚眾?!盵23]2913此次火災造成本可避免的嚴重后果,知州張逸與轉(zhuǎn)運使明鎬表面上率眾救火,因擔心事出有因,恐生變亂,僅僅做出救火姿態(tài),而未采取任何切實有效的撲救措施。

      二 聯(lián)動與管控:政府的危機應(yīng)對

      北宋時期,蜀地作為較為復雜和敏感的區(qū)域,流言四起,各種政治、軍事和災異流言甚囂塵上,將這一地區(qū)裹挾至更為詭譎多變的形勢中。面對突發(fā)性危機,從中央到地方,每一層級均不遺余力,嚴陣以待,或各司其責,瓦解流言,或聯(lián)動出擊,平息事態(tài)。

      (一)蜀地政治流言的應(yīng)對

      有宋一代,對蜀守的選用尤為慎重?!拔魇瘢煜轮箧?zhèn),事權(quán)委寄,素號雄重”[23]9794,“朝廷擇守,比他蕃鎮(zhèn)絕重,舉西南事一以委之”[28]444。擔任蜀守之人,“須智略沉辯,威惠肅給,厭輿論之所與,慰遐氓之所欲者,始為其人矣”[29]246。守臣身系蜀之安危,自然被推向風口浪尖和輿論漩渦的中心,稍有不慎,即易招致流言的中傷。趙汝愚《論治體及蜀風俗疏》云:“夫蜀之風俗,皆慕文華而棄法令,喜議論而樂因循,稍違其情,易致讒謗。自來監(jiān)司帥守以去朝廷甚遠,恐有譏議,不能自明,往往日夕憂虞,務(wù)為容忍,奸贓不敢按治,法令不敢舉行,然猶謗讟橫生,斥逐相望?!盵9]710

      有關(guān)蜀守的各種流言往往是針對個人的攻擊性言論。一般地說,“個人的社會地位和角色表現(xiàn)比較超群或變化突然時,容易遭致流言”[30]161。這類流言引起朝廷的高度重視和密切關(guān)注,通常采取召問、核查或遣使的方法加以應(yīng)對。

      真宗時王曙治蜀,“頗以法御下,有謗其太苛。會劉煜召還,為右正言,真宗召問:‘凌策、王曙治蜀,孰優(yōu)?’曰:‘凌策在蜀,值歲豐,故得以平易治之;王曙值歲歉,慮民為盜,故以法治之,使易地則皆然。’上善其言”[31]159。劉煜肯定王曙“以法治歉”、“凌策以平治豐”[32]161的作為皆審時度勢之舉的說法,被真宗所認可,使王曙治蜀太苛的流言得以消解。英宗時,趙忭知成都,“劍州民李孝忠集眾二百余人,私造符牒,度人為僧,或以謀逆告獄具,公不畀法吏,以意決之,處孝忠以私造度牒,余皆得不死。喧傳京師,謂公脫逆黨,朝廷取具獄閱之,卒無以易也”[22]2068。趙忭對李孝忠案采取只誅首謀而不及其余的從寬處理方法,被奸人“謂公脫逆黨”且在京城盛傳開來,朝廷通過派人核實而使流言得以止息。

      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對于有關(guān)蜀守的流言,朝廷一般情況下采取派人前往蜀地一探究竟,以了解事情真相的做法。仁宗時,文彥博以樞密直學士知成都,“潞公未滿四十,為蜀遨頭,有飛語中傷”[33]518。邵博《邵氏聞見錄》云:“成都風俗喜行樂,公多燕集,有飛語至京師。御史何郯圣從,蜀人也,因謁告歸,上遣伺察之?!盵34]101關(guān)于何郯其人,《東都事略》云:“始郯為御史,鯁切無所避,為仁宗所知?!盵35]1146何郯奉命前往成都調(diào)查,與同鄉(xiāng)張俞及文彥博歡宴,每每盡興而醉歸,“圣從還朝,潞公之謗乃息”[34]101。如果流言關(guān)乎蜀地治亂,朝廷更是火速遣使徹查。天圣六年(1028),程琳知益州,“蜀州妖人有自號李冰神子者,署官屬吏卒,聚徒百余人,公命捕置之法,而讒之朝者言公妄殺人,蜀人恐且亂矣。上遣中貴人馳視之,使者入其境,居人、行旅爭道公善。使者問殺妖人事,其父老皆曰:‘殺一人可使蜀數(shù)十年無事?!拐邌柶涔?,對曰:‘前亂蜀者,非有智謀豪杰之才,乃里閭無賴小人爾,惟不制其始,遂至于亂也?!拐咭暿窦葻o事,又得父老語,還白,于是上益以公為能,遷給事中,知開封府。”[7]463對于程琳在蜀地的做法,明人祁承爜《牧津》卷四《消弭下》評價說:“賽會迎神,叢奸藪亂,有地方之責者,首當以定力鋤之,今邪教之行,蔓而后圖,徒令玉石俱焚耳?!盵36]83

      前文所述,韓億在天象兆亂,統(tǒng)治者對蜀地可能發(fā)生饑荒和兵變的預測深感憂慮的情況下,臨危受命,出任益州守。他到蜀地后,不負重托,“安集流散,凡利害事知無不為,決九升江口以溉,闔境濡足,賑廩勸分,寬賦弛役,所以救荒之術(shù)施設(shè)甚詳?;蚨坦诔?,為不足辦蜀事。上遣使若緣他故至蜀者,實以覘公之政。既入蜀,蜀人美公不容口。入境,年雖大殺,而民無饑色,獄無囚系,野無盜竊。使者還白,上于是知公可屬以重任,而定大用之意”[25]210。韓億在蜀實施新政,可能觸動部分人的利益而引起不滿,以致有“不足辦蜀事”的流言。表面上看,這只是對其政治才能的否定。實際上,蜀守不才,則可能招致此地變亂的發(fā)生。仁宗對此是再清楚不過,因此,他在流言面前采取了十分高明的做法,假托他故遣使至蜀,一方面免去皇帝疑忌重臣的擔憂,另一方面又可暗中觀其施政情況。使者在蜀中所看到的是饑荒之年少有的升平景象,不得不對韓億的政治能力大加稱贊,流言很快歸于消散。

      在對蜀守流言的處理中,蔣堂的遭遇頗引人注目。仁宗慶歷年間,蔣堂守蜀,一改前任楊日嚴之政,興學校,“節(jié)游燕,減廚傳”[14]9913,“凡過泰無名之費,姑息不正之事,多所裁革,未始顧慮”[13]463。這一系列的舉措導致流言四起?!柏澙舫笳?,惡不利己。復有肺腑舊族,逋責列肆,累政不敢治,公裁之以法,遂入訴近習,且造險語,飛聞于上,謂公變亂舊制,蜀土且搖”[13]463。流言傳于禁中,加之“日嚴時在朝,因進對,從容言遠方所宜撫安之,無容變法以生事”,“故不俟歲滿,亟徙堂知河中府”[23]3725。蔣堂之所以“坐謠言罷”,主要是因受到來自貪吏舊族和與之有隙的楊日嚴的惡意攻擊,流言通過皇帝身邊親近寵信之人直達天聽,已使仁宗心生疑忌,而楊日嚴“遠方所宜撫安之,無容變法以生事”之言,正好擊中仁宗擔心蜀中變亂、旁生枝節(jié)的心理,“故不俟歲滿,亟徙堂知河中府”,將其迅速調(diào)離現(xiàn)職,足以反映流言的威懾力。蔣堂離職,“蜀人歌思之”[13]463。黃震《黃氏日抄》評蔣堂在蜀為眾所不樂事有三,即“減遨樂,毀淫祠,伐江瀆廟木修府”,認為“所謂眾不善者,乃可謂最善者也”[37]1261。宋祁《宋蔣堂字希魯贊》云:“蔣侯挺挺,天與嚴方,徤而文明,不逢不將。始治蜀人,政未及孚,纖者嫉侯,膏吻騰誣,侯政已孚,蜀人熙熙,侯坐徙官,遠近驚咨?!赢a(chǎn)相鄭,先謗后歌,來世視之,謂侯如何?!盵6]938

      有關(guān)蜀守的流言多為誣詞,屬于“憑空捏造、主觀杜撰的政治信息”,“蘊涵著特定的政治情感傾向,體現(xiàn)出人們豐富而復雜的社會心態(tài)”[38]107。作為最高統(tǒng)治者來說,主觀上能否避免臆想猜測,能否讓事實說話,關(guān)乎蜀守個人安危甚至蜀地治亂?!秴问洗呵铩吩疲骸奥犙圆豢刹徊?,不察則善不善不分。善不善不分,亂莫大焉。”[39]84針對流言,朝廷快速做出回應(yīng),以召問、核查或遣使的方法追溯信源的可信度和深層根源,并采取相應(yīng)措施,收到顯著成效,多數(shù)情況下,使流言不攻自破。

      (二)蜀地軍事流言的應(yīng)對

      宋初蜀地動亂迭起,人心未寧,兵變、民變之后,各級政府采取了嚴厲的措施,查禁流言,安撫人心,穩(wěn)定社會秩序。比如,太宗淳化五年(990)九月,張詠出知益州,招撫李順余眾,止息流言,興學勸士,恩威并用。在平息王均兵變后,真宗咸平四年(1001)十二月二日發(fā)布詔令,嚴懲造作謠言、煽動民眾之徒,“昨益、利、彭州戍兵謀亂,自貽刑憲,來就誅鋤。眷彼黎甿,或多反側(cè),用寬詿誤,式廣好生。宜令逐州除逃亡徒黨見擒捕外,其余一切不問。及以西蜀自王均叛渙之后,人心未寧,亦有小民潛相誑惑。宜令長吏嚴切警察,如有訛言動眾、情理切害者,斬訖以聞?!盵5]6498這些措施可收一時之效,但蜀地“人心易揺”一直是擺在統(tǒng)治者面前頗為棘手的問題?!拔魇褡詣㈥?、王均、李順之亂,奸訛朋興,眾心危懼,日三四驚,無寧居者”[40]413。頻繁的變亂,使民眾心懷憂懼之心,一有負面信息流傳,即引發(fā)社會恐慌。正所謂“天下荒弊,人心易動,物聽一移,將致疑惑”[41]2557,從而形成一種因亂生懼、因懼畏言、因言生亂的聯(lián)銜而動局面。各種有關(guān)軍事的流言,往往能在最短時間內(nèi)打破人們生活的常軌,攪動一方的社會秩序。這需要主政者以靜制變,弭亂于未形。宋文蔚為中江令,“時狂人乘官吏大集,走呼曰:‘賊至矣!’蜀人喜亂易揺,皆相怖亡匿。君叱左右縛笞之,以令市人,眾不敢動。里閭德之,為立生祠。以郎守歸州。戍卒謀劫庫兵叛,君先期取之,探治根窟,威振一方。君為政,緩急方略類若此”[16]804-805。陳安仁知卭州,“有匿名投書,言戍卒欲連他郡兵為變。主兵者震懾,白公,公曰:‘此奸人所為?!贂谕?,卒亦無變”[42]476。何君耕知蜀州,“撫摩善良,繩治奸猾,郡以大治。盜復起鄰邑,州民驚擾。公立木四門,大書曰:‘率眾劫民財者斬。’”[43]380薛塾為兵馬監(jiān)押,“蜀民易揺,喜倡事以相驚呼,遂緣為亂”,“旁郡呼曰‘盜將大至’,公能以重鎮(zhèn)之,州卒無事,民恃以安”[7]920。司馬池為建德、郫縣尉,“蜀人妄言戍兵叛,蠻將入寇,富人爭瘞金銀逃山谷間。令閭邱夢松假他事上府,主簿稱疾不出,池攝縣事。會上元張燈,乃縱民游觀,凡三夕,民心遂安”[14]9903。這一系列流言事件的很快平息,皆得益于主事者“鎮(zhèn)以靜重”[44]402。而在處理漢夷關(guān)系問題上,面對錯綜復雜的形勢和真假難辨的軍事信息,以“靜重”處之,同樣是化解危機的有效方法。京鏜除四川安撫制置使、知成都府,“先是,威州之蠻,其俗相殺者,償以錢,即解而去。至是蠻有與吾兵人斗者,聲言將入郛,守臣請避之。公笑曰:‘我在此,蠻何敢爾!此必儈者教之,若竿儈者之首于境,則彼不敢動?!亟夜钜允局?,蠻即退”[8]681。陳安定移監(jiān)成都軍資庫,邛部首領(lǐng)牟墨“忽縱十余蠻入市,歐攘人物。君不復用夷法,即擒于市杖之。牟墨大懼,負裝馳出,濟大渡河,君以贐物追付之。既去,銜君辱其徒,且聲言將舉兵入以為報。州人咸恐,本路帥亦移書詰責,戒自為備。君度其勢不足慮,后終無能為患。其沉識處事多如此類”[45]664-665。

      如果說上述軍事流言的處理凸顯的是地方守將的個人才能,而“緩急方略類若此”、“沉識處事多如此類”的贊辭便是對其政治、軍事才干的肯定與認可,那么,仁宗時期應(yīng)對蜀地甲午兵起流言⑧的過程更能反映中央和地方的上下聯(lián)動,“靜重”實為化解此次重大危機的因應(yīng)之道。

      太宗淳化四年(993),蜀地爆發(fā)王小波、李順起義。因時值甲午年,故史稱甲午之亂。王禹偁《上真宗乞江湖諸郡置本城守捉兵士》云:“按司馬遷《天官書》云:‘天運三十歲一小變,一百年一中變,五百年一大變,此常數(shù)也?!攀ブ淙绱?,設(shè)備以待,雖變不亂。國家以建隆甲子歲下西川,甲午歲復亂,三十年之應(yīng)也?!盵23]1037甲午之亂似是天運使然,實則“出于民怨”[46]1389。程遇孫《送張安道赴成都序》云:“淳化之際,經(jīng)制燼矣。賦稅不均,刑法不明,吏暴于上,民怨于下,武備日廢,而不知講;盜賊日發(fā),而不知禁。是故野夫攘臂以取州邑,其易如席卷。然則甲午之亂,非蜀之罪也,非歲之罪也。乃官政欺懦而經(jīng)制壞敗之罪也?!盵6]460仁宗皇祐四年(1052)十二月,蜀地傳言“歲在甲午,當有兵起”[23]4384。即是說,在即將到來的甲午年(1054),蜀地會再掀“兵起”波瀾。甲午歲兇之說,源于蜀地民眾頭腦中揮之不去的歷史記憶?!俺酰现閾?jù)蜀,李順起為盜,歲皆在甲午”[23]4182,“淳化甲午歲,盜起兩川,蜀城俱潰,眾號百萬,直趨劍門”[47]625,其規(guī)模、氣勢和影響之大更是給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啊洃浭且环N重建’的心理規(guī)則”[48]120,創(chuàng)傷性的社會情境使這樣特殊的年份不僅“蜀父老識之”,更是“深以為恐”[25]170。

      針對甲午兵起之說,從中央到地方均嚴陣以待,采取各種措施加以防范。這又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一是從皇祐四年十二月到至和元年六月,朝廷一方面選派能吏入蜀主政或巡查,并整肅吏治,減免額外征收。如仁宗先命程戡知益州,再派鹽鐵判官燕度入蜀督察地方鹽務(wù);而程戡在蜀,筑城浚池,斬殺彭州流言惑眾者[25]170。另一方面,又密切關(guān)注廣源蠻儂智高的所有信息。仁宗至和元年六月乙未,“詔益州路鈐轄司,應(yīng)蠻人出入處,皆預擇人為備御。時黎州言儂智高自廣源州遁入云南故也”[23]4263。二是從至和元年七月至二年正月,蜀地從流言泛濫,到復歸于平靜。程戡離職回京就任參知政事,其間由轉(zhuǎn)運使高良夫暫代行其事。蜀地形勢急轉(zhuǎn)直下,“秋七月,蠻中酋長以智高事聞于黎,轉(zhuǎn)而聞之益,云南疑,若少動,歲兇之說又從而沸焉??N紳從而信之焉”[6]459。廣源蠻儂智高在其叛亂被平定后逃奔南詔,進而收拾殘兵攻蜀之說,使“人大驚嘩”[49]584。人們的轉(zhuǎn)相傳聞,使流言像瘟疫一樣迅速蔓延擴散,引發(fā)高度的情緒反應(yīng),造成“邊軍夜呼,野無居人”[22]1142的混亂狀態(tài),“公眾的焦慮在這段時間達到了瘋狂的高峰”[50]35。高良夫在驚慌之余誤判情勢,緊急行動起來,“移兵屯邊郡,益調(diào)額外弓手,發(fā)民筑城,日夜不得休息”[23]4306,并“移檄屬郡,勸民遷入城郭”,這無異于火上澆油。“蜀人久不見兵革,懼甚,洶洶待亂”[51]97。宋廷一面催促新的益州知州張方平赴任,一面調(diào)集陜西郡縣兵力增戍黎州(治今四川漢源)、雅州(治今四川雅安)。如此一來,非但沒有對動蕩的局勢產(chǎn)生絲毫的遏制作用,反而愈發(fā)不可收拾,使危機進一步加深?!扒匚急R,轉(zhuǎn)送器甲,絡(luò)繹閣路。過兩當驛即入川界,州郡役民夫夜筑城,諸縣弓手輒增三倍團結(jié),晨夕訓閱。比及綿、漢,城皆啟閉不以時,民結(jié)壇社,相約保險,嫁娶不復待年,窖藏諸物,訛言相驚,動危紛然”[25]267。這對上任伊始的張方平來說無疑是嚴峻的挑戰(zhàn)。他經(jīng)過理性的審視和思考,認為其傳言虛妄不實,其理由有三:一是世易時移,云南之地政通人和;二是從大理至南詔、南詔至益州,其地相去數(shù)千里,山川險阻;三是朝廷懷遠卭部諸蠻,已使其順服[6]460。因此,得出“閭閻之語不足信,云南之警不足憂”[6]461的結(jié)論,并果斷地做出處理:“諸所增弓手、筑城役夫即散遣之,告諸州縣察諸言語相恐,禁止諸嫁娶不如禮者,解諸壇社。值上元觀燈日,夕設(shè)盛會,因大啟城諸門,三夜不闔,民心乃定。徐究傳言所來,乃卭部譯人欲軍馬集境上,規(guī)商販之利。追其造謀者戮之,余投之湖湘之間。乃具奏歸秦渭戍兵,還器甲于岐雍,蜀土乂安如初”[25]267。遣散弓手役夫、發(fā)布禁令、大開城門、追查信源、奏歸戍兵等一系列舉措,收到了立竿見影之效,使蜀地因迫近的軍事威脅而激蕩起來的社會秩序得以恢復如初。正如陳力丹所言:“一旦引起流言的因素消失,流言也會較快地消退。”[52]104對此,明人祁承爜《牧津》卷四《消弭下》評價道:“方平素喜談兵,已料智高在股掌中,即流言非妄,亦不懼其為邊境擾,故一味鎮(zhèn)之以靜,其中自有料理,若謂遣戍卒張燈開城,只此見張公才略,方平不若是之疏?!盵36]84張方平在蜀地流言四起、形勢危急之下,能以靜制變,鎮(zhèn)撫得體,實因成竹在胸,尤其是對信源的一查到底,更成為澄清、瓦解流言的關(guān)鍵所在。但這卻與有關(guān)史籍所載造謠者頗有出入。蘇轍《龍川別志》卷下云:“公徐問智高入蜀之報,本雅州蕃牙郎號‘任判官’者所為。遂呼至成都,詰其敢虛聲動搖兩蜀情狀,將斬之以徇。任震恐伏罪,乞以舉家數(shù)十口系雅州獄,身自入蕃,窮問智高詣實,通月不至,請舉家為戮。公久之乃許。任如期至,得曉云南書,言智高至南詔,復謀為亂,為南詔所殺。公乃釋任而奏其事?!盵51]97張方平通過密查暗訪,找出制造流言的重要人物任判官,再以斬首示眾使其畏服,進而放其前往蠻部打探虛實,終于獲知儂智高已死的重要信息。與此不同的是,關(guān)于流言的主導者和操縱者,蘇軾《張文定公方平墓志銘》稱:“得卭部州之譯人始為此謀者斬之,梟首境上,而配流其余黨于湖南,西南夷大震”[21]372;而王鞏《文定張公樂全先生行狀》則說:“于時儂蠻逋誅,實逸在云南,故諜者乘而扇動,后此蠻竟為云南所戮。先是,智高母、妻、子皆執(zhí)在京師猶存,欲以招智高,公奏至,始伏法?!盵25]267盡管各說不一,但從中不難看出,令蜀民人人自危的流言,“以事件為實體的內(nèi)容是虛構(gòu)的”,顯然是“別有用心的制造”[53]430。

      (三)蜀地災異流言的應(yīng)對

      災異流言通常是以不尋常的面貌出現(xiàn),其突出特點是“傳播內(nèi)容上的‘妖魔化’”[54]緒論,1,有著奇異的想象、夸張的語言或離奇的情節(jié)。宋代蜀地這類流言的頻出,與“蜀人好祆祀”[23]4928,“多信鬼巫妖誕之說”[55]105的民間風尚不無關(guān)系。

      太宗淳化年間,張詠出知成都,當?shù)厥鳌鞍最^翁午后食人男女”[31]112。這一恐懼性流言使郡縣群情嘩然,一時之間到處彌漫緊張氣氛,家家戶戶如臨大敵,時近傍晚就不敢外出,路上人跡斷絕,這對有著性命之虞的受傳者來說實屬本能的防御反應(yīng)。張詠召來犀浦知縣,命其迅速查清此事,并面授機宜,如何尋找食人妖怪流言的信息來源,教其將“歸明人⑨尚為鄉(xiāng)里患者”[31]112鎖定為目標對象,并在市肆間進行明察暗訪,人群中“大言其事”[31]37者即為流言的始作俑者。犀浦知縣如其所說,果真于次日便將造謠者捉拿歸案,并解送至成都,張詠將其誅殺于市。至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流言案順利告破,被攪動得天翻地覆的地方秩序復歸于平靜。事后,張詠頗有感觸地說:“妖訛之興,沴氣乘之,妖則有形,訛則有聲,止訛之術(shù),在乎識斷,不在厭勝?!盵31]37“識斷”意即決斷而有識見。臨事果斷,深謀遠慮,是妥善處理災異流言的制勝法寶。

      神宗時,李逢知丹棱,“東館僧持悔過懺罪之說,率其徒早夜講佛書,聽者逾百數(shù)。浮士造飛語,指為妖訛,以亂上之人聰明,且以媒進。提點刑獄者信其言,移文委君急捕,連逮坐系者將眾,人情大駭。君曰:‘此豈有巨惡?不過以其教誘民而從者偶多爾!安足深咎?遂寬其獄,蒙宥頗眾?!盵4]744程顥之父程珦知漢州,“中元節(jié)宴開元寺,蓋盛游也。酒方行,眾呼曰佛光見,觀者相騰踏,不可禁。公安坐不動,頃之,乃定。”[56]649胸中有識斷,方可安坐不動,處之泰然,“佛光”之說遂得以迅速瓦解。明人祁承爜《牧津》卷二十六《守正下》評論道:“讙言佛光,原無關(guān)系,惟靜坐乃能定嘩?!盵36]394

      仁宗時,吳中復知嘉州犍為縣,“峨眉人憑灌口神以訛言起祠廟,夜聚千余人,中復白鈐轄司,配首惡而毀其廟?!盵21]1490宋代蜀地對灌口神的崇祀十分普遍,據(jù)洪邁《夷堅志》丁志記載:“永康軍崇德廟乃灌口神祠,爵封至八字,王置監(jiān)廟官視五岳,蜀人事之甚謹。每時節(jié)獻享,及因事有祈者,無論貧富,必宰羊,一歲至烹四萬口。一羊過城,則納稅錢五百,率歲納可得四十萬緡,為公家無窮利。當神之生日,郡人醵迎盡敬,官僚有位,下逮吏民,無不瞻謁。”[57]1017-1018因灌口神極具影響力和號召力,蜀地“通過神的介入蠱惑民心”[58]42的流言和事件時有發(fā)生。前文言及的蜀守陳琳,就因有人假托灌口神李冰之子名號聚眾置官而高度警覺,“捕其首斬之,而配其社人于內(nèi)地”[23]2547。同樣地,“峨眉人憑灌口神以訛言起祠廟,夜聚千余人”,在犍為縣令吳中復看來,也屬非同尋常之事,此風不禁,恐生變亂,因此,他果斷地采取措施嚴加制裁,發(fā)配首犯,搗毀祠廟,將之連根拔起,以絕后患。

      三 余論

      北宋時期,蜀地因其重要性和離心性牽動著統(tǒng)治者敏感的神經(jīng),使其在現(xiàn)實與想象之間徘徊和糾結(jié)。蜀地特殊化政策的實施,盡管收到一定的成效,但有時卻也過猶不及。對這一地區(qū)的高度警惕和著意防范,使蜀地不少官員畏手畏腳,或謹慎有余,甚至殫精竭慮,防民勝于救火。

      事實上,北宋統(tǒng)治者在治蜀問題上也有著清醒的認識。宋初蜀地民變、兵變頻頻發(fā)生,出于對蜀人“易動”“善亂”的認識,無論最高統(tǒng)治者還是蜀地官員都有不少意在安民的舉措。比如,在對待蜀地募兵、增稅等問題上,本著免于擾民的原則而妥善處理。太宗淳化二年(992),“三司嘗建議劍外賦稅輕,詔監(jiān)察御史張觀乘傳按行諸州,因令稍增之。觀上疏言:‘遠民易動難安,專意撫之,猶慮其失所,況增賦以擾之乎?設(shè)使積粟流行,用輸京師,愈煩漕挽之力,固不可也。分兵就食,亦非安全之策,徒斂怨于民,未見國家之利?!仙钌破溲?,因留不遣?!盵23]711神宗熙寧九年(1076),“成都府路轉(zhuǎn)運司言:‘鈐轄司已榜示,有物力人戶愿以人丁隨官軍往茂州助討蕃賊者,候事平日奏聞加賞。’上批:‘蜀人既素不習武事,所募必亦不多,徒為張皇,使人情驚動,可速令止罷。’”[23]6731每逢蜀地遭遇自然災害,朝廷常常遣使安撫。如仁宗寶元二年(1039)八月,兩川發(fā)生嚴重饑荒,“遣使體量安撫韓琦、利益路蔣堂、梓夔路琦,所至賦役煩急者悉輕減蠲除之,逐貪殘不職吏,罷冗員六百余人,活饑民一百九十余萬”[59]230。朝廷“專意撫之”,而地方官亦不乏為政寬簡者。如薛奎守蜀,“蜀人喜亂而易揺,公既鎮(zhèn)以無事,又能順其風俗”[31]62;程琳知益州,“蜀人輕而喜亂,公常先制于無事,至其臨時,如不用意,而略其細,治其大且甚者不過一二,而蜀人安之,自僚吏皆不能窺其所為”[7]463;趙忭知成都,“默為經(jīng)略,而燕勞閉暇如佗日,兵民晏然”[22]2072;程珦知漢州,“蜀俗輕浮,而公臨之以安靜”[56]731。“鎮(zhèn)以無事”、“默為經(jīng)略”、“臨之以安靜”等,其核心在于“清靜為政”,從而達到安撫人心、穩(wěn)定秩序的目的。

      從統(tǒng)治者角度來說,治蜀方略的選擇和制定應(yīng)取決于變化了的地方社會形勢,恩威并施,寬嚴結(jié)合,寬猛兼濟?;兆诖笥^、政和年間,席旦先后兩次出任成都知州,“公至,則按吏若民之尤無良者,草刈而禽狝之,一道大震,眾由是咸知公之猛。政和中,詔又以公再鎮(zhèn)成都。成都之人仰公威德,前期相戒,莫敢犯令,其奸究聞風而奔遁。眾謂公來必仍其舊。公至,則大濟威嚴,父詔而母鞠之,遂以無事。眾由是咸知公之寬?!滏?zhèn)成都也,可謂猛以濟寬矣;其再鎮(zhèn)也,可謂寬以濟猛矣。不侮矜寡,不畏強御,猛以濟寬,寬以濟猛,可謂君子矣?!盵6]465根據(jù)當?shù)禺敃r的實際情況作出靈活的調(diào)整和處理,或“猛以濟寬”,或“寬以濟猛”,實為治蜀之精要策論。

      注釋:

      ①本文所用“流言”一詞,意為一種經(jīng)由私下的或公開的渠道所傳播的有關(guān)人和事的未經(jīng)證實的、不確切的信息。有關(guān)宋代蜀地流言的專門性探討,目前僅見于黃博《甲午流言:承平時期的內(nèi)憂外患與危機應(yīng)對——北宋中期四川政治與社會研究》(四川大學2009年碩士論文)以及在此基礎(chǔ)上修改發(fā)表的《甲午再亂:北宋中期的蜀地流言與朝野應(yīng)對》(《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1期)。

      ②有關(guān)宋代在蜀地治理過程中實施的特殊化政策,學界已有頗多的成果。如葛紹歐《北宋對四川的經(jīng)營》,《臺灣師范大學學報》1982年第27期;林天蔚《南宋時強干弱枝政策是否動搖?——四川特殊化之分析》,《宋代史事質(zhì)疑》,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7年版;林文勛《北宋四川特殊化政策考析》,《宋代四川商品經(jīng)濟史研究》,云南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余蔚、任海平《北宋川峽四路的政治特殊性分析》,《歷史地理》第17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黃寬重《南宋地方武力:地方軍與民間自衛(wèi)武力的探討》,臺北:東大圖書公司2002年版;官性根《宋代成都府政研究》(巴蜀書社2010年版);何玉紅《南宋川陜邊防行政運行體制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粟品孝《成都通史》第四卷,四川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和《宋朝在四川實施特殊化統(tǒng)治的原因》,《西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期;王化雨《南宋紹興前期的中央遣蜀帥臣》(《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期);金生楊《試論地方治理的特殊性——宋人對“蜀亂”的認識與辨析》(《貴州文史叢刊》2014年第4期)等。

      ③據(jù)楊萬里《宋故太保大觀文左丞相魏國公贈太師謚文忠京公墓志銘》載:京鏜出任四川安撫制置使、成都府知州,在蜀施行寬政,其中有“首罷覘者以安疑情”之舉。參見:楊萬里《誠齋集》卷一百二十四,《宋集珍本叢刊》第55冊,北京:線裝書局2004年版,第681頁。

      ④金生楊在《試論地方治理的特殊性——宋人對“蜀亂”的認識與辨析》(《貴州文史叢刊》2014年4期)一文中認為:自公孫述據(jù)蜀之后,蜀中漸有割據(jù)亂事;南朝時,蜀人“樂禍貪亂”、“易動難安”的觀念正式形成;蜀人好亂,既成為歷史事實,又成為人們對待蜀人、蜀地的基本觀念。曹鵬程《兩宋時期的蜀地形象及其嬗變》(《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2期)一文就宋代不同時期的蜀地形象進行梳理探討后認為,北宋初期,蜀地給人“易動難安”的印象;北宋中期,人們對蜀地的觀感有所改善;到北宋末年,因趙諗之亂,蜀地再次遭到宋廷的猜忌和防范;南宋時期,隨著蜀地戰(zhàn)略地位日益重要,蜀士的政治、文化影響力穩(wěn)步提升,“蜀人好亂”之說逐漸沉寂,蜀地形象徹底改觀。

      ⑤參見:張邦煒《昏君乎?明君乎?——孟昶形象的史源學思考》,《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1期。

      ⑥參見:馬劍《何以為城:唐宋時期川渝地區(qū)筑城活動與城墻形態(tài)考察》,《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6期。

      ⑦關(guān)于宋初蜀地筑城一事,因太宗的反對而作罷。據(jù)《續(xù)資治通鑒長編》(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880頁)卷四十二載:“至道三年九月丙子,上因言西川叛卒事,輔臣或曰:‘蜀地無城池,所以失其制御?!显唬骸诘虏辉陔U。倘官吏得人,善于撫綏,使之樂業(yè),雖無城可也?!?/p>

      ⑧黃博《甲午流言:承平時期的內(nèi)憂外患與危機應(yīng)對—北宋中期四川政治與社會研究》(四川大學2009年碩士論文)將甲午流言作為一個考察四川政治與社會的平臺,通過對甲午流言興起的地方性背景、流言困擾下的民眾與形勢,中央與地方應(yīng)對措施的分析,以小故事展示大歷史;在此基礎(chǔ)上修改發(fā)表的論文《甲午再亂:北宋中期的蜀地流言與朝野應(yīng)對》(《四川師范大學學報》2013年第1期)則圍繞甲午流言所引發(fā)官民的集體性大恐慌,通過對參與其中的各種力量的探討,以呈現(xiàn)地方政治運作的多種樣態(tài)。此外,吳天墀《水神崇奉與王小波李順起義》(《吳天墀文史存稿》,四川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方燕《宋代訛言的傳播和控制》(《甘肅社會科學》2011年第1期)對甲午流言也有所涉及。

      ⑨“歸明人”是宋時對投附歸順中原王朝的部族人口的特定稱謂,宋統(tǒng)治者對其采取既優(yōu)待籠絡(luò)又嚴加控制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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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地房屋花樣多
      奇妙博物館(2020年3期)2020-04-22 06:05:26
      寶墩遺址:蜀地城市之源
      在網(wǎng)絡(luò)流言的驚濤駭浪中,權(quán)威媒體如何做好“定海神針”
      傳媒評論(2018年7期)2018-09-18 03:45:48
      真相在真相里活著
      都市(2018年2期)2018-09-10 15:31:27
      民國時期蜀地孟學概論
      速讀·下旬(2018年1期)2018-01-26 23:04:01
      流言
      中外文摘(2017年6期)2017-11-13 15:33:09
      流言
      中外文摘(2017年21期)2017-11-13 14:32:09
      地靈人杰 蜀地少年
      追尋小平足跡:紀念鄧小平同志誕辰110周年——地靈人杰蜀地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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