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爽
摘? ? 要: 通過對先秦經(jīng)典中有關(guān)纟惠衰服的篇章進行研究,探討纟惠衰服的服制、服喪對象與時間,探討纟惠衰服的具體制度與五服的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 《儀禮》? ? 《禮記》? ? 纟惠衰? ? 五服
在我國古代的禮儀制度中,喪禮制度一直非常重要。它與古代宗法制度互為表里,對維護社會等級與秩序起到了重要作用。《儀禮》有《喪服》一篇,專講古代喪服制度?!抖Y記》則有《雜記》《喪服小記》《大傳》《喪大記》《問喪》《服問》、《三年問》《喪服四制》等篇討論喪禮的禮義。喪服制度的核心內(nèi)容為“五服”,在五服之外,另有一種纟惠衰,《儀禮·喪服》記載:“諸侯之大夫為天子?!比欢P(guān)于纟惠衰具體的制度卻還不夠明晰。通過梳理早期典籍的記載,可以探究出纟惠衰制度的具體情況。
一、纟惠衰的服制
喪服的等差有多種表現(xiàn)形式,一是制作方法的精細程度。一般來說越制作方法越粗糙、越簡樸,服服之人與死者就越親密。如斬衰之服的布料直接用刀割斷后,就不再進行縫邊等修飾。這樣是因為孝子驟逢喪事,內(nèi)心悲傷,無心修飾,喪服的制作便從簡了。而齊衰比斬衰級別更低一些,哀傷程度也更輕一些,因此衰裳就比斬衰多了些修飾,稍稍縫邊。二是按布料的精細來區(qū)分。古人織布,標準寬度為二尺二寸。用升表示布的粗細,一升為八十縷。同樣的寬度,線越多就越精細。而喪服所用布料越粗,表示所服之人與死者的關(guān)系越親密[1]。下面根據(jù)《儀禮》《禮記》中的記載梳理一下穂衰的基本情況。
1.纟惠衰用布四升半
《儀禮·喪服》有記載:“纟惠衰四升有半。”而斬衰為三升,齊衰為四升,大功殤為七升,大功成人為八升,小功為十一升,緦麻為十四升半。以用布精細程度看,繐衰當在齊衰之下,大功之上。
2.牡麻绖
《儀禮·喪服》有記載:“纟惠衰裳、牡麻绖,既葬除之者?!眴史贫戎袊陬^上的散麻繩為首绖,纏在腰間的為腰绖。斬衰绖用苴麻,齊衰、大功服、小功服都用牡麻。進一步說明纟惠衰當在齊衰之下。
3.冠八升
《儀禮·喪服》:“(斬)衰三升,三升有半。其冠六升。以其冠為受,受冠七升。齊衰四升,其冠七升。以其冠為受,受冠八升。纟惠衰四升有半,其冠八升。大功八升,若九升。小功十升,若十一升?!辨萆压诘纳龜?shù)在斬衰、齊衰之下,大功之上?!秲x禮·喪服》:“此不言帶屨者,以其傳云‘小功之纟惠也,則帶屨亦同小功可知?!蓖ㄟ^賈公彥的疏可知纟惠衰的帶屨同小功。
根據(jù)布料升數(shù)越多,喪服越重的原則,纟惠衰是一種輕與齊衰,重于大功的喪服制度。
二、纟惠衰制度的爭論與研究
很多學者認為纟惠衰是諸侯之大夫?qū)樘熳臃赜谛」Χp于大功。這種說法與原典記載多有矛盾。纟惠衰究竟用于何種場合,服喪時間等究竟為多久?原典中的記載不多,但可以探究其大致情況。
《儀禮·喪服》有載:“纟惠衰裳、牡麻绖,既葬除之者。傳曰:纟惠衰者何以小功之纟惠也。諸侯之大夫為天子。”《傳》曰:“何以纟惠衰也?諸侯之大夫,以時接見乎天子?!薄秲x禮》中記載,繐衰是諸侯之大夫為天子服喪所服。如何看出是這樣的?《傳》解釋為諸侯之大夫去覲見過天子,所以為天子服纟惠裳。
《儀禮注疏》:“釋曰:此經(jīng)直云‘大夫,則大夫中有孤卿,以其小聘使下大夫,大聘或使孤,或使卿也。故《大行人》云:諸侯之孤,以皮帛繼子男。故知大夫中兼孤卿?!辟Z公彥的疏具體解釋了“大夫”應(yīng)指“大夫”和“孤卿”。《儀禮注疏》:“釋曰:此纟惠衰是諸侯之臣為天子,在大功下,小功上者,以其天子七月葬,既葬除,故在大功九月下,小功五月上。”進一步賈公彥指出天子七月葬,所以纟惠裳服既葬即除,服喪七個月。服喪的時間在大功之下,小功之上。
《左傳》襄公二十七年:“公喪之,如稅服,終身?!彼d衛(wèi)獻公為其弟公子鮮之喪稅服終身的事例。杜預注“稅即纟惠也,喪服纟惠縗,纟惠裳,縷細而希,非五服之常,本無月數(shù)。”[2]按杜預的注解,此處“稅服”應(yīng)為“纟惠服”,并纟惠衰沒有固定的服喪時間,可以作為一種追服使用。公子鮮死在他國,獻公悲痛懷念,特服此服。又言“此服無月數(shù)”。許子濱《〈春秋〉、〈左傳〉禮制研究》[3]中對此有專門的討論,論證周密。他認為從通假的角度,再顧及句法,并證以春秋時期流行的喪服之制,讀“稅”為“纟惠”,“如”為“而”,將此句讀成“公喪之而繐服終身”,文通理順,矛盾全無。趙生群先生的《春秋左傳新注》[4]也將此處解作“纟惠”。按趙先生的正文,此處連讀,當為“公喪之如稅服終身”,注云:“如,而。稅服:纟惠服,縷細而布疏之服,常用作喪服。諸侯本不為兄弟服喪,獻公哀痛子鮮,特為此服。獻公卒于魯襄公二十九年夏,子鮮之死或稍前,故喪之終身。”按當時的喪服制度,喪服為兄弟服降一等,應(yīng)為齊衰不杖期。諸侯絕旁期為當時的喪制,可見獻公于子鮮應(yīng)無服。所以此處“稅服”,不應(yīng)解作追服,本無服,何來追服。這當時五服之外表達特定感情的一種補充服制,如諸侯若為兄弟服喪,服纟惠服。若纟惠衰專為諸侯之大夫為天子服,獻公“痛愍子鮮”而專服此服,無法解釋清楚,也無法使人信服。纟惠衰應(yīng)不專是諸侯之大夫為天子服。
《禮記·檀弓》[5]記載叔仲皮死,其子子柳的妻子,衣齊衰而繆绖。叔仲衍讓子柳使其妻纟惠衰而環(huán)绖。鄭注云:“纟惠衰,小功之縷,而四升半之衰。環(huán)绖,吊服之绖。時婦人好輕細,而多服者。衍既不知禮之本,子柳亦以為然,而請于衍,使其妻為舅服之。”又《禮記·檀弓》:“(叔仲衍)曰:昔者吾喪姑姊妹亦如斯,末吾禁也?!编嵶ⅲ骸把艽鹱恿病9面⒚迷谑引R衰,與婦為舅姑同?!笨梢钥闯霎敃r已有當服齊衰,但為清涼兼不知失禮而服纟惠衰的情況。
《禮記·文王世子》有載:“縣子曰:‘纟谷衰、纟惠裳,非古也?!薄罢x曰:此以下論縣子非當時人尚輕涼慢禮之事。纟谷,葛也。纟惠,布疏者,漢時南陽鄧縣能作之。當記時失禮,多尚輕細,故有喪者不服粗衰,但疏葛為衰,繐布為裳,故云‘非古也,‘古謂周初制禮時也”??h子時已有為舒適、清涼而服葛做的衰、纟惠布做的裳的喪服,并且不是來源于西周,而是春秋戰(zhàn)國時興起的。五服皆為麻做的,這種用較為舒適的葛做衰,用纟惠布做裳,被認為是失禮的。
《儀禮·喪服》[6]“諸侯之大夫為天子”條之《傳》文“諸侯之大夫,以時接見乎天子”。鄭注曰:“以時會見于天子而服之,則其士庶民不服可知?!辟Z疏進一步解釋:“鄭注云:‘天子畿內(nèi)之民服,天子亦如之。即知畿外之民不服可知。今又言之者,以畿外內(nèi)民庶,于天子有服無服,無明文,今因畿外諸侯大夫接見天子者,乃有服,不聘天子者,即無服。明民庶不為天子服可知,故重明之。若然,諸侯之士約大夫,不接見天子則無服,明士不接見亦無服可知。其有士與卿大夫聘時作介者,雖亦得禮,介本副使,不得天子接見亦不服可知?!辟Z認為諸侯之士作為副使陪同大夫參加朝聘,如果不得天子之接見亦為天子無服。
《禮記·禮器》:“天子崩,三日,祝先服。五日官長服。七日,國中男女服。三日,天下服。”鄭注:“諸侯大夫也。”“正義曰:‘七日,國中男女服者,謂畿內(nèi)民及庶人在官者服,謂齊衰三月而除之?!薄啊绿煜路?,謂諸侯之大夫為王纟惠衰,既葬而除之也”。方苞《方苞集》[7]:“康成以喪服齊衰三月章曰:‘庶人為國君,遂謂圻外之民,為天子無服。不知曰國君者,以明大夫君,則其臣有服,而民無服耳。又據(jù)纟惠衰七月章,謂諸侯之大夫以時接見于天子,故有服而士則無服,不知纟惠衰在大功之下小功之上,大夫服此,則士正服小功無疑矣。二注既誤,遂謂‘三月天下服專指侯國大夫纟惠衰者而言,獨不思此記文承‘五日官長服,七日國中男女服之下,則謂天下之民明矣?!狈桨赋?,天子國外庶人為天子服喪亦有服,此處“天下服”即指國都外所有天下之民為天子齊衰三月。鄭注誤。
清盧文弨《儀禮注疏詳?!穂8]:“諸侯之大夫傳以時接見乎?宋本于‘天子注:則其士庶民不服可知。方云纟惠衰七月在大功之下,小功之上,則士服纟惠五月,以別于庶人之齊衰三月無疑矣。使從君朝覲適遭大喪,士獨吉服,不惟不可以列朝夕哭位,卽行于道路出入于客館,亦顏面無所容,而大駭入臨者之觀聽矣?!秱鳌芬越右娞熳訛榱x,已失經(jīng)指,注疏遂謂士庶人無服,又云大夫未聘于天子者亦無服,悖謬極矣?!北R文弨也認為庶人、士、未見天子之諸侯大夫亦當有服。
綜上所述,纟惠衰應(yīng)為齊衰的降服,作為諸侯為兄弟服、諸侯大夫為天子服等的補充服制。纟惠衰服喪時間沒有定時,隨實際情況而變。如:衛(wèi)獻公為其弟公子鮮之喪稅服終身,諸侯大夫為天子服喪七月除。它來源于“被動的變禮”?!坝捎谏鐣Y(jié)構(gòu)的變化,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不再像周代及以前簡單,對于同一人來件可能會存在兩種社會身份,所以在喪服的選擇上,就出現(xiàn)了兩種選擇,這是踐行喪禮制度過程中,出現(xiàn)的一種特殊情況,而同時也是一種變禮”[9]。如諸侯的大夫是諸侯的臣子,也是天子的陪臣,他們?yōu)樘熳臃?,按照“親親”“尊尊”的原則,他們的喪服不應(yīng)超過自己的國君,也“不敢以兄弟之服服至尊”[10],所以只能變服求全。纟惠裳服的地位比大功高,而低于齊衰。子柳使其妻為叔仲纟惠衰而環(huán)绖。其妻本該為丈夫的父親齊衰,子柳不知禮,使其妻纟惠衰。也從側(cè)面說明,當時社會纟惠衰等更舒適的喪服的流行,更說明纟惠衰的地位應(yīng)該和齊衰差不多同等,這樣分不清該服齊衰、纟惠衰的可能性才較大。當然,纟惠衰更舒適,又與齊衰地位差別不大,所以可能當時有人用它來代替齊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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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張竹青.由儀禮與禮記的比較論先秦喪禮制度之變[D].成都:四川師范大學,2015.
[10]李學勤.儀禮注疏[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